路晨星盯着琢磨了许久,才问:“你的手……小拇指,是天生的还是……”
胡烈翻过一页报纸,过了会才淡淡地说:“被掰断的。”
路晨星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不好接茬的问题,这会继续问下去不对,绕过这个话题也不对,正在纠结中,就听到胡烈说:“一起断的还有无名指,不过恢复的比小指好。”
“是因为打架?”
“不,”胡烈又翻过一页,“从根本上说,这是我心甘情愿被掰断的。”
路晨星挠了下脖子。
“听不明白?那就不用明白了,这不重要。”胡烈放下报纸,凝视着她,“你只需要明白现在的我。”
这算什么话?路晨星听得更不明白了,却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站起来,含含糊糊说去盛汤,回了厨房。
透明镜片被阳光照射后的反光,掩下了胡烈那意味不明的神色。
“晚上不用等我吃饭。”胡烈穿上外套,束起领带,背对着路晨星说,路晨星“嗯”了声,没有更多的话。
亿诚徐董女儿订婚宴,胡烈就没想过携女伴参与。只身一人到场,也不算惹人注目。
徐董一眼看到他,放下了正在交谈的几位董事,径直走向了他。
“胡总!”徐董伸出手,笑容满面。“来晚了啊。”
胡烈与之握手后,客套地笑说:“徐董多包涵,外头堵车实在是耽误了。”
“胡太可是比你早到,胡总待会一定要多喝两杯。”徐董抬手敬胡烈一杯。
胡烈面色不变,如同早就知晓此事,接过服务生托盘里的一杯酒回敬徐董。
“胡烈。”邓乔雪的声音就这么毫无预兆却在胡烈预料之内地插了进来。
胡烈甚至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任由邓乔雪走过来,挽上他的手臂。
“徐董。”邓乔雪大方得体的对徐董笑了笑,再对胡烈说:“这两天忙什么了,徐董女儿订婚你都能迟到。”
徐董看着他们夫妻两个之间说不出的不和谐感,识趣地借口招呼别人先行离开。
胡烈任由她勾缠着,连眼角的余光都被给她一下。
“我这是为你好,出席这种场合,你不带家属,你以为你会脸面上过得去?”邓乔雪兀自说着,还要和不时路过打招呼的太太名媛敬酒示意。
胡烈并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这场订婚宴上,不过是走个过场,对于邓乔雪的擅自“好心”也没有在意,所以并不回应。
等到邓乔雪自己都觉得无趣,暂时离开后,胡烈终于得了清净,抬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林大少,两人视线相对,林林举杯,也引的身边的人将注意力转到了胡烈身上。
胡烈同样举杯,却又都没有喝。
这么看,这两个人的动作就很值得深究了。只是可惜,目前尚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哥。”
林林转头,看到林赫正被一个妙龄女孩挽着手臂走了过来,脸上看似愉快,实则眼神里全是不满。
林林可没心思照顾他那点小情绪,对着女孩笑说:“娜娜,瞿叔最近怎么样?”
那个叫娜娜的女孩露出天真的笑:“挺好的,他最近正迷林散之的字呢,喜欢的不行。林林哥没有带女伴吗?”
林林装作惋惜的样子,“可不是,我可没有林赫这么好的福气。”
瞿娜娜笑得羞涩起来:“林林哥,你别拿我开玩笑。”
林赫就站在那看着林林和颜悦色的样子,心里直骂虚伪,这么羡慕,你怎么不自己接手,害人不浅。
很快,瞿娜娜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和林林林赫打了招呼,就去找自己的小姐妹了。
这会就剩他们兄弟两个的时候,林林开口:“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第36章 跟我
胡烈在一张桌子边倚着,两腿交叠,一手环胸,一手支着高脚酒杯,低着视线,等着林林领着林赫过来。
“胡总。”林林招呼道:“好久不见了。”
胡烈笑笑,“林总事忙,难得一见。”
两个人都是圈内佼佼者,善于伪装。林林面上笑得温文尔雅,胡烈面上笑得邪气四溢。这种形同王见王的场面着实吸引人眼球,又气场逼人,不能直视,就直接导致这场宴会重点转移,好事者神色多有几分猥琐。
“前几个月胡总拿下的那块地皮如今价格几翻,还是胡总眼界高。”林林说。
胡烈也说:“林总拿我开涮,林氏早几年就在城南下了本,东林如今也是蒸蒸日上,真是让人佩服。”
林赫实在是见不得这种假来假去的周旋,那么多人看着,又不得不坚持听下去,视线却游走在其他地方。
“给胡总介绍一下,这位是家弟,林赫。这位是胡氏老总,胡烈胡总。”林林抬手示意。
林赫举杯,“胡总。”
不料胡烈却熟视无睹,只跟林林说:“林氏到底还是财大气粗,别人都比不上,培养下一代是尽心尽力,怪不得能成为业界传奇。前景大好的旗下子品牌说拿去试手就试手,林二少出国镀金,回来也算是少年英才了。”
林赫不傻,这话里话外明褒实贬的,不爽的样子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胡烈勾唇,笑意不明。
林林却不似林赫,他和胡烈一个路数一个段位,但又比胡烈更会打官腔。
“林氏是家族企业,路数自然比不上胡总白手起家的多。”
简简单单几句话,扒开了都是险恶。两个人互敬饮酒,在外人看来,真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林赫站在一旁很不高兴。
宴会散席,邓乔雪紧紧挽住胡烈的手臂,跟着胡烈走到酒店大门口,被徐董一手握住。
“胡总今天可不能这么早走,平时都约不到,今天说什么都要聚一聚。”
胡烈耸肩,随性一笑,再转头看向邓乔雪,只见邓乔雪垫脚在他脸颊上吻了下,温柔地说:“早点回去。”
然后大方得体的和在场的人告别,上车,离去。
等宴会厅几乎走干净了,胡烈才状似不经意地擦去脸颊上的那抹红色唇印。
虽然徐董等于给自己挡了麻烦,但是胡烈也没准备多待。和徐董他们去了五楼ktv包厢露了个面,胡烈就借口离开了。
车没开出几米,突然从旁边蹿出个人影,邓乔雪怒气冲冲地挡在了车前,一副誓死不让的架势。
胡烈面无表情地倒车,掉头。邓乔雪穿着九公分的高跟鞋,根本追不上,情急之下只拍到了胡烈的车尾,眼看着胡烈远去却没有其他办法。
路晨星醒过来的时候,胡烈正坐在床边,一手抚摸着她的头。
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胡烈身上还留有晚宴上的酒味和香水味。
灯也没开。
“怎么了?”路晨星躺在床上,看着胡烈的黑影,动都不动。
“路晨星。”胡烈的声音冷淡,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喜怒,就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实在有点吓人。
路晨星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你考虑考虑跟我。”
路晨星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胡烈俯下身,用鼻尖顶着路晨星的鼻翼,轻轻地打转。“跟我,好不好?”
路晨星身体是僵硬的,勉强自己笑出来,“胡烈,你喝醉了。”
胡烈冰凉的手伸进被窝里,再由路晨星睡衣下摆摸进了她平坦光滑的腰部,轻揉慢捻。
路晨星打了个抖,手紧紧攥着被角,面对胡烈,她仍旧是孱弱的。
“我养着你,护着你,你跟着我,即便现在我不能承诺给你什么,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就尽量宠着你,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胡烈说的话如同魔咒。
路晨星不能说谎,她说不出违心的话。“多久?”
胡烈停下他的侵占,睁开的眼睛,看进了路晨星的心里。“直到我死,可你说过,你不想我死,是不是?。”
“胡烈,答应你我会很痛苦。”路晨星被他欺压在身下苍白地说。
胡烈跪在床上,双手描画着路晨星身体的轮廓。
“你愿意看到我一个人痛苦吗?”胡烈知道她的软肋在那,运用灵活,刀刀精准。
路晨星在哭,又在哭。
胡烈抱起她,坐到自己腰腹上,一手压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臀。“跟我就那么不好?”
好能好到哪里去?路晨星的脸埋在他的肩窝,摇着头。
“就算不好,再不好,多不好,我也会逼着你心甘情愿。就算林赫回来了,所以你是要跟他吗?你能吗?”胡烈的话,伤人更伤己。
路晨星瑟缩着,没了哭声,时间都像是凝固的。
“你能去哪?路晨星,你没得选。”胡烈忽然恢复了平时的冷然,手臂收紧,像是要把她掐碎,揉进身体里。
她没得选。只要胡烈要的,她没有不给的权利。
路晨星以为只要胡烈不说出口,她总还有希望,可如今他说了,说的那么绝对,她又能怎么样?
“胡烈,胡烈……”路晨星的哭腔。
“晨星,晨星……”胡烈的喘息。
阿姨回去休息已经有几天了,这些天胡烈却好像回来早了。路晨星自从胡烈逼她答应到死跟着他后,生活状态并没有改变。
这天胡烈推了应酬,打包了一份花椒鱼片回来。
刚进门进看到路晨星坐在桌边发呆。胡烈换了鞋,把那盒花椒鱼片放到桌上,敲了敲桌面。路晨星抬头看着他,表情担忧。
“有事说事。”胡烈蹙眉。
“胡烈,阿姨好像出事了。”路晨星说。
这世上能让胡烈上心的事寥寥无几,一个保姆的事,他自然不会多关心。
“改天给你换个保姆。晚饭做了?”
“不是的。”路晨星跟着胡烈身后进了卧房,胡烈站在床前扯开领带,解开袖扣,脱下外套扔到床上。
“阿姨真的出事了,胡烈你能不能让我去医院看看她?”
胡烈转身,有些不喜:“真身体不好,我让人送些钱过去。”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路晨星难得焦躁起来,“我今天看新闻,阿姨的女儿好像自杀了,阿姨去给她女儿讨公道,被推了就磕到头。”
胡烈一听,更不赞同了。“既然上了新闻,那医院里就肯定是有记者的,你准备送过去给他们点料?”
路晨星噎住,低下头,没再吱声。
“过来。”
路晨星挪了一步。
胡烈跨近她半步,伸手抚着她的脸颊。
“要我帮忙也可以,总得有个交换条件。”
路晨星听了,抬起头,对上胡烈的眼睛,问:“什么条件?”
胡烈用眼神示意她去看床上的衣物。
路晨星看了看,不明所以。
“学学怎么打领带,你学会了,以后给我打,我就考虑考虑你说的事。”
路晨星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深更半夜,胡烈开车送路晨星去医院。下车前,胡烈嘱咐:“就半个小时,晚了,我就上楼去抓,听到?”
路晨星答应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深夜的住院部大楼其实并不让人舒服。楼道里没了人来人往,一切都很安静,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路晨星穿着竖领风衣,戴着毛呢宽檐帽。到了七楼,找了护士站,值班护士正趴在桌上打盹。
“护士小姐,你好。”路晨星压着声说,没反应,路晨星又叫了声,才见护士动了动,仰头看着路晨星,皱眉:“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袁凤娟在几号病房?”
护士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路晨星的脸。“你找她什么事?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不适合见人,你是她什么人?”
路晨星想了想,说:“我是她外甥女,刚从外地赶回来来看看她。”
护士“哦”了一声,说:“往右边走,715号病房。”
“谢谢。”
路晨星轻手轻脚地走在走廊里,到了715病房门口,轻轻转动门把走进去。
同病房的两个病患已经睡了,最里头那张病床上微弱的床头灯还亮着。
路晨星走到病床边,放下了手里的补品,阿姨愁容满面地睁开眼,一见到她忙要起身。路晨星摇手,让她继续躺着。
“我不放心你,想来看看,白天不方便,这会来影响你休息了。”
阿姨眼睛里蓄满了泪,丧女之痛,垮了的不止是她的身体,更重的,是她的精神。
“夫人……”泣不成声。
胡烈在车里抽完了两根烟,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正要下车,就看到路晨星小跑出来。
开了车门,等着路晨星上车,却没想到路晨星刚上车,就紧紧抱住了他,用尽了所有力气般。
☆、第37章 打架
胡烈其实是享受的,路晨星和他在一起快三年了,投怀送抱这是头一遭,说话都不由自主的软了三分。
“什么事?”胡烈回抱着她,安抚着。“探个病还有人给你委屈了?”
路晨星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回去说。”
胡烈说:“你这样,我们可能回不去。”
路晨星缓了会,才慢慢松开手,好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神情有些羞涩,有些落寞。
胡烈没再说什么,开车,带着路晨星离开了医院。
“说吧,在医院怎么了?”两个人这会躺在被窝里,胡烈才追问道。
路晨星沉默了几分钟,像是在酝酿。
好一会才小声说:“胡烈,如果你哪天烦我了,我求你,让我离开你。”
胡烈眉头深锁。“怎么又扯到这个事上了?”
路晨星侧躺在胡烈的怀里,攀上他的脖子,额头贴在他的下巴上。“我不想再被易手,我不想再变成一个商品,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可悲。”
若是以往路晨星说这些话,胡烈多半会嗤之以鼻,再加以嘲讽,可是如今,他对路晨星的那点心思,自己是清清楚楚的,以这样的心境再这么听路晨星的这几句话,无异于在剜自己的心。
“瞎说什么?!”胡烈沉声呵斥,又觉得语气太重,接着说:“别胡思乱想。”
“不是的,不是的。”路晨星说,“胡烈,阿姨今天告诉我,她女儿是被逼死的。她女儿遇人不淑,以为那个男人是真心待她的,可是后来厌烦了,就让她……她女儿不堪受辱,最后在家里喝农药怀着孩子死的。我害怕,害怕我也会一样的下场。你们都是上位者,我们不过是你们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所以胡烈,如果你哪天厌烦了我,能不能求你别把我送给别人,求你……”
胡烈听着,越听越不舒服,厉声打断:“行了!”路晨星哆嗦着闭了嘴。
“满嘴的胡话。不要随便给自己代入进去,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胡烈没好气地说,“我看你就是成心找我不痛快。欠收拾了是吗?”
路晨星更难受了。
“你只要好好在我身边,就行了。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你想的那些事,这样可以了?”
路晨星就窝在他怀里,好半天才点头。
“胡烈……”
“又什么事?”胡烈不耐烦道。
“你帮帮阿姨好不好。”路晨星小声说。
胡烈闭着眼,哼了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路晨星往他怀里贴近,从他的身体,汲取温度。
林林自觉给他这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成天擦屁股是非常折寿的事。
林采那头要防着出什么幺蛾子,林赫这头也不消停。和瞿总的女儿交往没几天就被“捉奸在床”,好好的联姻搞砸了不说,这以后谁都知道林二少是个怎么混账的东西。林林气的胃都疼,赶到林赫住的公寓里,又是一塌糊涂。
林赫坐沙发里手里还提溜着一罐啤酒,见到林林时,还跟没事人一样,问林赫要不要喝一杯。
林林用力掼上门,支着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