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珑脱口而出的称呼,小家伙却满意得不行,眼睛蹭亮蹭亮地看着她。
她莞尔一笑,说小琥真棒,真聪明,手真巧!
这话叫周围的小团子们听见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向聂琥那桌看去。
“先生,他那样的我也会!”有团子举起手道。
聂珑看过去,是班上小刺头团子。
小刺头虎团子站了起来,爪子举得高高的,生怕先生没瞧见自己,连声音都盖过别人,是全场亮度最亮的崽儿。
虎团子褚远年龄和胖团子聂琥差不多,性格却天差地别,虎团子爱面儿调皮好动,是个热血活泼小团子,虽然刺儿了些,却时常让聂珑哭笑不得。
就像上回送礼物事件儿,别的团子虽说也各有不同,却偏偏他将自个儿爹的私人印章偷了出来、
需知这个时代字迹通常难以辨别,多是以签名加盖私人印章方才有效,若是印章丢了是件极为麻烦的事,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贵人们,一旦被人拿着真印仿冒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虎团子干的事儿着实坑爹了些,偏偏他还觉得很得意,自觉干得很漂亮,就更叫人哭笑不得了。
不仅虎团子表示不服,也有其他团子也站起来,表示自己的才不比聂琥差!
“先生,我这个可好玩了,做好了就送给你鸭!”听说话就知道这是矮团子,是个小机灵鬼,讨人喜欢是他的生存技能。小团子仰着脸,挥着手里的四不像。
景团子叉着小肥腰:“我的也好看!”
连未来战神团子褚远和卷毛团子这对天生不对盘,都不爱说话的,也默默站了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站着看聂珑,桌上放着刚做好的东西。
卷毛团子年纪小长太矮了,站在地上被桌子挡住了,怕是看不见人,于是聂珑就看小卷毛他木着绿色的大眼儿,默默爬上了椅子,站定。
他眨了眨祖母绿的漂亮大眼,垂眸。“……”
聂珑:……
这一堂手工课上得聂珑心累,团子们不知何时觉醒了吃醋技能,聂珑凡是多夸哪个团子一句,就有团子不服气,表示自己的也不错,也需要先生的夸奖!
聂琥也挨了好几个团子的眼儿,他自觉是个大孩子了,不和小团子们一般计较。
聂琥上交作品之际想了想,拿笔歪歪扭扭地在风车下的木盒上写上标记:“风车,启元六年做。”想了想怕自己记性不好,又备注上,“聂琥在姐姐课堂上受启发所做。”
这一幕聂珑没注意到,更不会预料到这个东西被保存了下来,甚至被后世的国家博物馆小心翼翼收藏着。
第51章
褚稷批阅完奏折,已近晌午。
安公公适时提醒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皇后该下课了?朕顺路去接她。”
“皇上批阅奏折劳累,可派人去接皇后过来用膳?”
褚稷站起身,大刀阔斧往前走,略一摆手说不用,刚好动弹下,还说了,“皇后身子重,朕自当多多体贴才是。”
说起这事儿,安公公捂嘴偷乐,自从娘娘怀孕起,他就一日日数着日子过,眼看着娘娘已经怀了个把月,想必再过不久娘娘就能坐稳胎了。
越想越高兴,安公公说道:“皇上说得极是,奴才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这女人怀了身子,最容易情绪不稳,喜怒难辨,得小心伺候些才好。”
褚稷看向他。
安公公捂住嘴巴,“奴才不是那意思,娘娘是谁啊,是天仙,是仙女下凡,哪能跟寻常人比较?再说,有皇上陪着,娘娘怎会不高兴?”
褚稷轻嗤一声,让他别废话了,赶紧摆驾走人,吩咐御膳房今天还往坤宁宫送御膳。
聂珑刚刚评选出团子们做得最好的十个作品。
此时桌案上上摆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物件儿,稀奇古怪的,什么样儿都有。
别看古代的小团子们娱乐少,可是他们的想象力一点儿也不比生活在发达世界的小孩儿们差,甚至因为见得少,思维没有被固定,反而更多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的什么都敢想。
聂珑将十个物件从一到十排好,一一点评,点完了还会叫制作的小团子起来问问题,问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头几个都说得挺好的,排第一的是虎团子的风车盒子。
他做这个技术含量高些,也更具实际意义,要知道水车也是由风车演变而来,这其中蕴含的东西较多,且做得还挺精巧好看的,实用兼具美观,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了。
聂琥刚刚得了先生的表扬,胖脸通红坐下,其他团子们嫉妒了,矮团子偷偷和褚景西咬耳朵说:“聂琥哥哥是先生的弟弟,所以跟先生一样聪明,我才不酸呢!”
褚景西:“我酸!”
“……”
又陆续点了几件,很可惜像卷毛团子褚远等团子手工都很不擅长,歪歪扭扭的怕是本人都不知道在什么,没有入选到前十。
卷毛团子撑着下巴看先生,先生每夸奖一个人,他就睁着那双绿色大眼幽幽地冲人后背看了眼,被看的团子冷不丁背后一冷,再回头一看,什么都看不着。
褚远坐在最后一桌,轻嗤一声,不屑地扬了扬眉。
聂珑说完前头的,随手捡起最后一件,没忍住一笑问说:“这是谁做的呀?”
有团子站起来举手,“先生,这是我做的!”声音再正经也掩饰不住兴奋得意。
这团子叫褚湛,其实跟褚远是一个爹妈的,同是恭亲王的儿子,褚湛比褚远小上两岁半,但褚远同弟弟并不亲近,即便在学堂也在一块儿玩,上下学更是坐了两辆不同的马车。
褚湛平时在学堂里是个挺低调的团子,不太说话,也不惹事,也不会凑哥哥那里跟着打架,在聂珑印象里是个挺乖的宝宝,没想到喜欢这种浮夸风?
聂珑手上这件是迷你版小马车形状的,颜色是颇为夸张红绿拼接而成,小团子将红色的布头粘在的马车厢上,而车轱辘和拉车的马儿则是绿色的。
虽然那轱辘轮子只是个木块圆片儿瞎拼上去的,大小还略有不同,小马车放在桌案上高低不平,稍稍倾斜。
那连着马车的马儿更瞧不出来是只正经马,既不像马儿也不像驴子,身子用泥捏的胖乎乎跟小猪仔差不多,脖子长长的像长颈鹿,两只竖起的耳朵更像驴子,但真要说像什么都不像!
尽管四不像,但好歹做成这样不容易,颇具(技术含量???),因而排在了前十之中。
聂珑问他为什么做马车?还要做成红色?在大宣并不流行浮夸风格,爱走低调淡雅风格,若非是成亲少有马车是红色的,多数是素淡的雅蓝色或暗色之流。
小团子得意得很,红色配绿色才是最好看的,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短肥的小身子努力站得高高的,好让大家都看见他。
“因为……”得意完了,说到这个小团子就有些害羞了,他悄悄缩回了爪子,藏在桌子底下指头不停瞎戳桌沿,“因、因为那是给先生坐的马车……”
小团子们气鼓鼓瞪他,好家伙,平时不显眼,关键时刻挺能拍先生马屁的,又是一个心机小团子!
聂珑挑了眉,好奇问道:“即便是先生坐的也该是黄色的?你做红色作甚?”
团子褚湛偷偷抬眼看先生,双颊红红,周围的团子都在虎视眈眈看着他,他一害怕嘴巴一秃噜说:“等湛儿长大了想娶先生回家!”
所以新娘子就该坐红色的小马车!
聂珑:???
团子们:!!!
刚踏进学堂准备侯在门口等待的皇上:……
安公公一捂脸,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瞅,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团子胆子竟然这么大,小小一团就敢跟皇上抢人?虎口里夺食怕是不晓得疼!
“胆大包天”的小团子异想天开,起先还有些羞涩,可一话说出来就顺溜了,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包子脸上全是期待,眼睛亮亮的看人,开始细数自己的身家。
“先生,我们府里可大可大了,我的房间也很大,可以住好几个先生!每日有许多许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还会把我喜欢的零嘴儿和玩具让给你!”
声音奶声奶气童言稚语直叫人发笑,聂珑没忍住笑出声,小团子板着脸苦口婆心说:“先生,婚嫁乃是件严肃之事,不可轻言笑语。”
说完了还背着手叹口气,像个小老头,他说道:“本来不想这么快说的,小叔说追求美人应当徐徐图之,不可怠慢唐突,不过既然先生已经问了,小生只好如实道来!”
三四岁大的团子板着一张脸,自称小生,说着从大人那捡来的话,一本正经地同先生表白,这画面实在叫人发笑。
安公公已经肩膀耸动得不成样子了活像羊癫疯,恨不得往地上一滚笑个痛快,但他胆儿小求生欲强,只能躲在皇上身后,埋着头不敢让皇上瞧见。
他偷偷笑够了,心下叹气,世人皆说祸从口出果真没错,这团子怕是才活了短短三四年的小小命不要了??
褚湛小团子才不管别人想什么,自顾认真说:“对了先生这么好看,我父王母妃一定会同意的!”
聂珑一时哭笑不得,反问一句:“不同意怎么办?”
小团子迟疑了,“……小叔说,还有私奔一路可走?”
聂珑沉默:……
他将自己的硬实力软实力一一说来,说得分外认真,一本正经,一看就是只实力背景雄厚的团子!
其他团子们气得要爆炸,褚远这个亲哥哥坐在后面,嘴巴抿得紧紧的。
虎团子最先按奈不住,插着小肥腰站出来抬杠:“呸,褚湛你骗人!你把零嘴儿和玩具给了先生,你吃什么用什么?”
虎团子以己度人,房间里偷藏的零食和玩具那是他的命根子,连父王他都不会让的,所以很笃定道:“你才不会舍得呢!骗子!”
说完他心虚了下不敢看先生,嗯……如果是先生话,勉强、勉强分一半叭!
未料人家团子特别大气绅士,摇头晃脑道:“小叔说对待美人应该彬彬有礼,谦逊礼让,做个大度的男子汉!不过是零嘴儿和玩具,怎么能比得上先生?”
虎团子噎着了,嘴巴张了又张,想了一堆反驳的话,奈何嘴皮子不够利索,说不出来,说零食比不上先生不对,赞同就更不对了,他急得戳了戳褚文煊的后背,示意他来。
这种狡猾爱装逼的心机团子也只有脑子好使又深谙装逼之道的俊秀团子能抵挡一二了。
俊秀团子从从容容(被迫)站了出来,斯斯文文说:“可先生已经嫁给皇上,不能二嫁!”
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一击即中,方才侃侃而谈的小团子暂时哑了嘴儿,小眉头皱了下,沉默片刻,暗自琢磨二嫁是个啥?
但身为团子们的公敌,他得稳住自己,问了岂不是代表自己无知?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在先生面前!
小团子迟疑了下,说:“小叔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嫁了人……也、也还可以分手啊!”
学堂里一片寂静,自诩“见多识广”的小团子们被这番言论给镇住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52章
褚稷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先前碍于曾经跟宝儿约法三章,答应过不能在她上课时闯进来,只得按耐住想煮了团子的心强迫自己不出声,默默站在门口。
可这会儿差点就没忍住进去将那团子提溜出来,叫他想清楚了再说话!
皇上每听一句脸色就更黑一度,沾点水都可以当墨汁使儿了。
安公公默默多远了些,为那恭亲王家的小团子祈福。
聂珑抬手抚额,这团子平时闷不吭声,关键时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么小的团子,怕是连嫁娶是个啥意思都不懂,所以是上哪儿捡来的这么多歪话?
撩妹论说得一套一套的,若不看他的外表,那张稚嫩的小肥脸,怕是没想到这是只才刚刚三岁半的团子!
团子这么小就知道娶媳妇回家,知道讨好媳妇,怕是……他嘴里的小叔功不可没!
恭亲王世子可知道他家小儿子这么能耐?
正在书房办公的恭亲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看了眼天气,外面烈日当头,是个大晴天。
学堂外褚稷咬了咬牙,面色黑沉仿若暴风雨即来。
心里给恭亲王弟弟记上了一笔,团子是宝儿的学生,宝儿必定护着,他没法儿跟这个小不点计较,还怕收拾不了罪魁祸首?
“恭亲王世子有个亲弟弟?”
安公公为恭亲王府的二爷捏了把汗,自己爱口花花爱玩爱闹也就是罢,还偏偏把小侄子给带歪了撞皇上枪口上,这回可算是碰着铁板了。
同情归同情,安公公说话的速度可不慢,回说:“是有,恭亲王府二爷前段时间不是跟您申请说是要在西大营领个闲差做?您还说回头叫他管那边粮草去。”
褚稷狠狠咬牙,“管粮草?想得美!回头跟他说朝廷就没闲差,朕的大臣们各个都是红股之臣,想要白拿俸禄的闲差?做梦!”
安公公缩了缩脖子,皇上您这褂变得可真快!先前还说粮草要紧,有意栽培栽培人家,转眼就说做梦了。
正叼着根狗尾巴草带着随从满京城瞎逛的恭亲王府二爷突然打了个冷颤。
随从关心问:“二爷怎么了?可是着凉了,不然咱们回府?”
吊儿郎当的男人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草,“回什么回啊,本公子还没见见春华楼新来的花魁儿小心肝,可别叫佳人久等了。”
随从已经很适应二爷的性子了,木木点头。
“啥站着干啥,走呗!”
“……”
学堂外主仆二人没刻意压低声音,一开口说话就叫学堂里的人听见了,团子们纷纷往外看,见一个明黄色的高大身影正站在窗户外,顿时轻呼。
学堂的沙漏快到下课点了,刷刷就剩下最后一点沙子慢慢往下落。
聂珑惊讶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你歇了好几天开课朕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说着话很自然走进来,第一时间盯住了那胆大包天的小团子,直把团子看得低头害怕才满意收回目光。
男人轻嗤一声,“褚湛,朕问你,你口称先生是美人,那你可知什么是美人?”
不愧是当皇上的,这个问题问得犀利极了,叫光捡话不得其意的小团子难住了,他卡了壳有些为难,不确定道:“大约……大约是长得好看的就叫美人叭!”
说完他自我肯定点了头说先生好看,这没错,所以先生是美人也没错!
这逻辑完全没毛病!
虽说褚湛挺气人的,但团子们觉得后面这话儿没说错,附和说对,先生又好看又香,就是美人!
说着团子们一时间忘记了可怕的皇上,小孩子说来就来的思维主导了团子们的大脑,干脆就地商量起来,“要不先生就叫美人叭?”
“美人先生?”
有团子拍手说这个提议好,当下就要喊先生美人,叫一旁虎视眈眈脸色黑沉的皇上给呛住了。
褚稷冷哼,“尔等人不大胆子倒是挺大啊,敢给先生改名字?自己名字会不会写?”
写名字这还难得倒团子们?那不是给先生丢人,都说会了,有团子还说:“我还会背诗呢!”
说完还挺了挺小胸膛,嘚瑟!
有团子不服,挺了挺小肚子,“我会作诗!”
“做来看看。”
团子抬头看向聂珑,背着手在过道里来回迈着小短腿走,摇头晃脑:“走进小学堂,抬头看先生,先生人最好,皇上最坏坏!”
感受到一旁投来的死亡凝视,团子求生欲还是挺强的,吟完了立马躲到先生后面求庇佑。
男人视线黑沉沉的,面对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