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记- 第32部分

　　　　“嘉树叔叔。”李昂把头从水里抬起来，抹了一把脸，摆着手朝孙嘉树打招呼。他已经提前示意过了，他现在的身份是裴二的私生子，叔叔你不要乱叫哟。

　　　　李重年本来马步式地蹲在顿在地上，听到孙嘉树的名字一回头，先看见的就是那八块腹肌，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他一跃而起，跟孙嘉树四目相对。

　　　　“变了不少。”李重年挑眉，伸拳响亮地击了下他的胸口。

　　　　孙嘉树调侃：“没你变得多。听说你在南非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大人物？那公司选址的时候还是我跑的，当时我可是做梦都没想到你会把它变得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没眼光。”李重年摸摸凑过来靠上他腿的李昂：“不用再练憋气了，咱们去下水。”

　　　　孙嘉树跟李重年斗嘴就没赢过，就算过了四年没见，命中注定的事儿也改不了。他披着毛巾坐在游泳池边，安安静静看李昂练浮水。

　　　　李昂趴在游泳池边，摆弄着小胳膊小腿儿扑棱扑棱，也不知道是李重年的教学太好，还是他自个儿的天赋卓越，他很快就练到手脚并用的漂在水里找平衡了。

　　　　李重年小心地旁边扶着他，只在动作不合适时提点一句，他每说一句，李昂的眼睛就亮一下，接着练起来更是带劲。

　　　　这场景莫名温馨，孙嘉树看着看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等李昂能潜水游上几米后，他又跑进水里靠近李重年：“以前没看出你还有当老师的天赋啊。为他学游泳，他妈都愁死了，不知道找了多少老师，就是教不会，要是那些资深教练知道你这随便说两句都比他们教到累趴下强，大概会气得吐血。”

　　　　李重年没理他。

　　　　……

　　　　“行了，先休息一会儿。”

　　　　李重年带着李昂上岸，拿出浴巾把他严严实实包起来，只留两只大眼睛。一大一小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哈哈哈笑了起来。

　　　　李重年干脆把李昂的眼睛也遮住，然后两人顿了一下，又开始哈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蛇精病。孙嘉树在旁边看得异常心塞。

　　　　最后还是宋宸颠颠跑过来，拉着李昂去吃冰棒，才阻止了两人不间断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走啊，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李昂走得时候还不忘嘱咐李重年。

　　　　“这小子平时没这么黏人，”孙嘉树看李昂走远，跟李重年说，“心眼多得很，听他说话，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四岁的孩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告诉我他是裴二的私生子，”李重年笑着摇头，“连名字都不敢真说，半大点的孩子，防人的心这么强，说出去谁信。”

　　　　“这事儿啊，他还让我帮着瞒你来着，哎我说，”孙嘉树用肩撞他，“你怎么知道他是谁的？我听他说你们的见面了，可不像是你主动找过去的。”

　　　　“他长得跟他妈妈太像了。”李重年轻飘飘看了孙嘉树一眼，孙嘉树立马不敢放肆。

　　　　“你……还惦记着那个谁呢？”他迟疑着问。

　　　　见李重年没吭声，他咬咬牙：“周意满和李嘉和没结婚。”

　　　　面对李重年震惊的目光，孙嘉树硬着头皮告密：“我听我姐说的，她也是说漏嘴才透出的消息，他们不但没举行婚礼，连登记都没有，而且李昂是记在周意满名下的……”

　　　　“你说他叫什么？”李重年音量骤升。

　　　　孙嘉树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了什么：“李昂啊。姓李的李，昂首挺胸的昂。”


第　48　章

　　　　【周小姐：您好。人我已经逮到了，问话的时候不小心揍掉两颗门牙，不过他已经全招了。您看什
么时侯方便，带着给我的佣金和给他补牙的钱，来我的事务所一趟？钱百万。】

　　　　周意满大清早就收到这么一条短信，她觉得她一天的好心情都不会有了。

　　　　“说吧。”周意满把一包钱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钱百万努力把眼睛里的光收回去，严肃地问：“请问哪些是给我的报酬，哪些是给补牙用的钱？”

　　　　周意满似笑非笑：“问个话就把人的牙打掉，这是你业务不熟练导致的，我没有半点责任。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墙上这个营业执照看起来这么古老啊？如果超过期限半年还不更换的话……”

　　　　钱百万赶紧把调查报告递过去。

　　　　“张铁柱？”周意满第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哦，那个小子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们家好几辈都是种地的。不过他挺争气，考了个好大学，找了个好工作，大概是嫌张铁柱这个名字不好听，对外都说英文名。”

　　　　“我以为是谁，”周意满往后看T几页冷笑道，“原来是Peter张。”

　　　　“他似乎是对世景文化案子的判决很不满意，据我调查，他也曾多次去你那儿闹过，”钱百万小心
地观察了下周意满的反应，见她淡淡的，才继续道，“像他这种人吧，就是小时候吃苦太多，好容易熬出头又被一棒子打下凡间，心里容易不平衡，看谁都觉得欠他的，所以才搞出这么多事。”

　　　　“这些我不关心，你只要告诉我，你能把所有的相机照片都拿回来就行。”

　　　　周意满把手里的几张纸放到一边。因为世景文化的事，Peter张已经几次三番来找她，开始她也觉得抱歉，给了他不少钱，哪怕他大手大脚花，都足够用一辈子，可他还是不知足地来要，周意满只好强硬起来把他赶走。谁知道他明着要不到，暗地里开始使阴招。

　　　　“这也不难，”钱百万咧嘴一笑，匪气十足，捏着一张照片晃晃，“这张铁柱自从在城里站稳脚，老家的爹娘全不管了，够无情吧？但他有个宝贝儿子，今年3岁，是他40岁才有的，爱得跟眼珠子一样。”

　　　　“才3岁的孩子……”周意满皱眉。她听懂钱百万的意思了，但不忍心。

　　　　“又不是真要对孩子做什么，就抱他过来睡一觉，”钱百万挠头，“哎呀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保证那孩子一根头发都不掉，同时还能把东西都给你要回来。”

　　　　周意满垂着眼想了想，叹了口气：“快点把事情办完吧。”

　　　　结果钱百万真得很快。

　　　　周意满在当天下午就见到了Peter张，他几乎是被钱百万夹着进来的，1米7的南方男人放在1米9的钱百万眼里，跟只小鸡一样好对付。

　　　　Peter张整张脸都是白的，膝盖一软跪在周意满脚下，刚要哆嗦着说话，就被钱百万拦住了。

　　　　“我在外面跟你说的挺明白了啊，别求情，把东西交出来，保证你儿子役事。”

　　　　“好！好！”Peter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周意满看了一下就交给钱百万，她盯着Peter的眼睛：“这些是全部？”

　　　　“真的！就这些了，相机他已经砸了，”他指指钱百万，“我就打印过一次照片还寄给你了，除了
这个内存卡，再也没有李嘉和和裴九的亲密照片了。”

　　　　“他们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意满眼睛不显眼地一眯，仍盯着他不放。

　　　　Peter张声音颤抖，但吐字清晰：“我有一次听人聊天，说你儿子和李嘉和长得不像，我就怀疑……怀疑李嘉和跟你的关系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他可能不喜欢女人。”

　　　　“我儿子和李嘉和长得不像，你不怀疑我，却先怀疑李嘉和？”

　　　　“你不过是普通出身，如果没有李嘉和同意，怎么敢……”他没敢把这句话说完，“如果是你有问题，李家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管。如果李嘉和喜欢的是女人，他完全可以娶他喜欢的，没必要娶一个平民的你。除非他喜欢的是男人，需要有人替他遮掩，而你，则是被他选中的人。〃　Peter越说越顺畅，声音也平稳起来，简直算得上是振振有词。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周意满脸上没有一点温度，“但你搞错了一个大前提。你怀疑我儿子不是李嘉和的？你凭什么这么怀疑？就因为有人说他们长得不像？”

　　　　Peter张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恳求：“我把东西都交了，你答应会把儿子还给我的……”

　　　　“黑先生，”周意满提高音量，“搜他的身，我倒要看看，他在身上藏了多少东西！”

　　　　钱百万一时摸不到头脑。

　　　　周意满指着Peter衬衣上的扣子，冷眼看他：“说是为了儿子，却带着摄像机来，刚才那几段话说得很顺，恐怕也是提前背好的稿吧？”

　　　　“操！”钱百万骂出声，“难怪我觉得他废话那么多！我真是打雁的被雁啄了眼！周小姐，这事儿是我的疏忽，接下来您别管了，我保证帮你解决的干干净净。不要钱。”

　　　　周意满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想再问，李嘉和却打来了电话。她思路被打乱，干脆把事情先交给了钱百万，走出去接电话。

　　　　“小满，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李嘉和开门见山。

　　　　李嘉和这样问，她自然是没时间也要有时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了？”

　　　　“我刚收到消息，姜老先生昨晚突然昏厥，刚刚才清醒，听医院那边的意思，这次恐怕是不太好。”

　　　　“所以，我们明天过去？”周意满闻弦音而知雅意。

　　　　“把小昂也带上，他很喜欢小昂。”李嘉和一顿，“毕竟你是他的干孙女，咱们全家一起过去，才不算失礼。”

　　　　***

　　　　姜老爷子确实很喜欢李昂。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见到李昂，还是很高兴地招呼他们进去。

　　　　“小伙子又长高了！”

　　　　姜老爷子拍拍床边示意李昂过去，又对周意满说，“你把儿子养得很好，我的几个曾孙，都没有这孩子出色。”

　　　　“您夸我投事，别夸他，”周意满笑，“这小子仗着您的喜欢啊，都不听我的话了。我早上叫他起床，他就说，‘我太姥爷都说了，小孩子要多睡觉才会长高’，愣是赖着不肯起。”

　　　　“他这么小，多睡会儿怎么了？”姜老爷子拉长腔调，“你们现在对孩子呀，就是太严，我家里那几个也是，话还说不利索呢，就忙着送去学这学那。”

　　　　“我记得您家里的最大的那个，是比李昂小一岁吧？”

　　　　周意满本想岔开话题，却不料姜老爷子神色一怔，露出些许悲伤来。

　　　　“我最大的曾孙子啊，也是4岁，”姜老爷子的背弯了下来，面孔少见的显了老态，他拉着李昂的手，“比这孩子大几个月。”

　　　　这明显是触了他的伤心事，周意满不敢接话。她才想起来，姜凌波说过，她的大堂姐很多年前就离家出走了。原因也恶俗得很，她有喜欢的男人，可那男人家庭普通，姜老爷子逼她分手，她不同意，就跑了。

　　　　当时周意满听完，只觉得这姜老爷子不通情理，而那大表姐，也太任性。现如今看姜老爷子，原来，不是不后悔的。

　　　　她伸手碰了碰李昂，想让他卖萌把姜老爷子哄回来，这事他最擅长。可李昂还没来得及动作，外面就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无关人员不准进？！瞎了你的眼！给我滚开！”

　　　　是女人在大叫。可惜本来挺有气势的话，被她带着闽南温软味儿的声音一说，少了点震慑人的效果。

　　　　不知道保镖说了什么，甚至连拳打脚踢的动静都出来了。

　　　　“里面躺着的是我的爷爷！亲爷爷！”女人声音带出了哭腔，“你给我让开！让开！”

　　　　姜老爷子一震，慌着告诉周意满：“快，快让她进来。”竟是连嘴唇都抖起来。

　　　　周意满只觉得这女人的动静耳熟，被姜老爷子这么一说，也顾不得细想，推门就叫。还役等她看清人，带着香味的高挑姑娘就一阵风地从她身边冲过去。

　　　　“爷爷……”冲过去动作迅猛，可真到了姜老爷子跟前，她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老爷子板着脸，说得好像在责备，但其实也激动得眼圈发红。

　　　　“您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她把李昂挤开，趴在床头握着老爷子的手，泪如雨下，“我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吓傻了呜呜……”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行啦。我要不倒下，也不能把你招回来，”姜老爷子拍拍她的手，“就你一个人回来的？你丈夫和孩子呢？”

　　　　“都回来了，我怕您生气，不敢带他们过来。”她抽抽噎噎，拼命抹着脸上的泪。

　　　　“看你这点出息！”

　　　　姜老爷子端着语气，慢悠悠地说：“我就算有气，也是朝那个把我孙女拐跑的混小子发，难道你是心疼你丈夫，才不肯带他来见我？”

　　　　她这才破涕为笑。由围着老爷子问东问西，确认他身体没大问题，松下一口气，才发觉身边还站着人。

　　　　周意满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就想赶紧退出去，可李嘉和刚才和姜家人出去了，李昂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犯了倔的伫在那儿，拽都拽不动。见姜锦绣看过来，她只好挤出个笑脸。

　　　　姜锦绣歪着头眨眨眼，突然眼睛一亮：“是你呀！叫周意满对不对？满意的意，满意的满。还记得我吗？”

　　　　她欢喜地走过来挽住周意满：“我是姜锦绣，咱们在日本的时候住在一家旅店来着。”

　　　　周意满在决定掩盖和李重年过去的时候，把知情的人想了个遍，然后一个一个地琢磨，该怎么堵他们的口。

　　　　姜凌波、孙嘉树、宋煜、姜迎眉、裴九，她自以为天衣无缝。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被她珍藏在心底的那段日本的旅程，会给她埋下一个巨大的炸弹，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的姜锦绣，会在多年后的今天，把她的人生轰炸到地覆天翻。

　　　　“这是你儿子？”姜锦绣很快看到站在旁边的李昂，亲热地俯身和他平视，还双手捧住他的小脸。

　　　　“锦绣阿姨好，我叫李昂，今年四岁。”

　　　　李昂反应的很快。虽然脸被口口让他很不自在，但在听到”日本”和”姜锦绣”的瞬间，熟读日记的李昂眼里顿时生光。他歪着头，大眼睛里露出好奇的神色：“您是我妈妈的朋友吗？”

　　　　姜锦绣的心都被他萌软了：“当然啦，我们好多年前就认识，当时还没有你呢。”

　　　　李昂继续问：“那您也认识我爸爸吗？”

　　　　“嗯……到底认不认识呢？”

　　　　姜锦绣逗他，直到看李昂把嘴巴嘟起来，才肯笑着说：“你的眼睛长得和你爸爸一模一样，我没说错吧？当年你爸妈在日本定情的时候，我还一直在边上看着呢，要真算起来，我还是他们的媒婆。”

　　　　接着她把目光转向周意满，带调侃地扬声：“我看这小子跟我儿子差不多大，该不会也是在日本那时候有的吧？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俩能成。还有这小子也太会挑地方长了，你看这眼睛，”她啧啧两声，“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男人那双眼，天底下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意满头皮发麻，恨不得冲过去捂住姜锦绣的嘴，可下一句话还是飞快的从她嘴里蹦出来。

　　　　“哦我想起来了！”

　　　　在门口站了很久的李嘉和，听到她一字一顿地把那个名字说出来。李昂父亲的名字。

　　　　她说：“李、重、年。”


第　49　章

　　　　李嘉和站在门口，脑子里少有的一片空白。在他恢复神智的瞬间，第一个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他和车祸后李重年的首度见面。

　　　　当时的李重年脸色苍白，重伤后的四肢都或绑或缠着绷带，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要耗掉全身的力气。面对李嘉和的沉默，李重年只颤着嘴唇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