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的这两户人家,一心想给朝哥娶个公侯家的嫡女回来呢。
一想到这个二太太就止住不得冷笑。是以二老爷一踏进房门,便见到二太太一脸不屑的望着自己,阴阳怪气道:“怎么,从娘那儿回来了?今儿挨训了吧,定是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这个当叔叔的不为侄子的前途考虑,对他的婚事不尽心了吧。”
二老爷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事情,但他这会儿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只略微解释了几句:“……娘的意思想再等等,待朝哥明年考中进士后再说亲,到时候能说个更好的人家。”
“哼,只当这进士是说考便考的吗?朝哥这回是撞了大运了,连他自个儿都没想到能考得这般好。这考进士和考举人可不一样,不是随便哪个都考得上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今年也不过就考了个第六,往年那些乡试的解元,也不敢拍胸脯保证便一定能考上。娘现在嫌人家官小不愿意,需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两家虽说官职不高,但胜在家境殷实,能给的嫁妆也多。若换成四五品家的那些女儿,一来嫡女人家未必肯嫁,二来就算嫁了也不一定能给很多嫁妆。毕竟不是家家都那般富裕,就算有点钱也得给女儿招个乘龙快婿,让她带去夫家才风光。”
二老爷听她这么长篇大论的就头疼,可又反驳不出话来,只能随口敷衍道:“那便随他去吧。反正朝哥的亲娘还在,回头让她们自己操心去吧。咱们只管出聘礼就是了。”
“哼,人不让咱们选,钱倒是拿得不脸红,我看你这嫂子也是个脸皮厚的,知道家里没钱娶不起媳妇儿,就死赖着我们家不放了。说到底,还不是仗着娘偏坦他们。”
“前些日子说得好好的事情,你怎么又挑剔上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真是咱们出了钱,那钱也不是你的。这还不是都是花的宁娘的钱。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当铺里捞了多少油水,要没宁娘她娘这点陪嫁,你哪来今天的风光日子过。”
这话可戳中了二太太的软肋,她当即就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怒视着二老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别说得那般好听,好像便宜全让我一个人占了。这些年你从当铺里捞的也不少吧。我每年非但不问你拿银子,还得给你银子花。你倒说说看,当初买这套宅子的时候,你可向我知会过?一声不响便买了下来,还是用来讨好小贱/人的。要不是我转脚就过来,只怕如今这宅子姓了谁的姓都不知道呢。再说我攒这些钱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你的一双儿女。朗哥将来是要撑门户的,钱少了如何撑得起来,又怎么娶一房体面的媳妇。莹娘的性子你也知道,不冷不淡的,若没份像样的嫁妆,哪家敢娶她?说来说去好似恶人都是我做的,最后便宜都让你们占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劳心劳力为这个家操持这么多年,也没见人心疼过我,倒是挤兑我的时候人人都不落后。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我看倒还是宁娘有点良心,这些年还就她真没怎么给我添过堵。”
二老爷一看这又是要吵起来的架势,赶紧举手喊停:“行了行了,如今也别忙着抱怨这些了。还是先顾顾眼前吧。眼下娘提出要查兴恒当铺的账,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第95章把柄
这事既出乎二太太的意料;实则又在情理之中。
早在上次钱氏为春晴出头的时候;二太太就意识到她一定会在这件事情里插一杠子。眼下大房又要娶媳妇又要嫁闺女的,正是用钱之计,以钱氏的性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方面可以借机捞一笔;另一方面还可以狠狠地打击自己;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只是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冷不防听二老爷这么一说,二太太还是有些心头冒火。二老爷撂下这句话后一甩手就出了正院的大门,直奔梅姨娘那儿去了,留下二太太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
孙妈妈端着燕菜羹进来的时候,见二太太怔怔地坐着出神;便安慰她道:“您别跟老爷置气。他刚从老太太那儿回来;想来心头也不顺,您就顺着他点儿吧。男人哄一哄不就没事儿了嘛。”
二太太倒冲她笑着摇头:“我不为这个生气。他什么性子我早知道了,眼下不过是为另一桩事情烦心罢了。”
于是她便拉着孙妈妈,索性把心里的苦水都倒了一遍。孙妈妈是她的心腹,兴恒当铺这些年的经营她也一直清楚,那里面负责的好些人都是孙妈妈娘家夫家的自己人,二太太那一手假账还是她妹夫给做出来的,如今这么一说,她自然也是心中有数。
想到钱氏往日的厉害,孙妈妈不免心有余悸:“您说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呢?万一让老太太查出点什么来……不如咱们将账再好好做做,尽量让人看不出破绽?”
“咱们那个账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天衣无缝。她那么老奸巨猾的人,只消请几个算账的先生来一对便一清二楚的。”
“那可怎么办?这事儿闹大了可不好听啊。”
二太太嘴角一挑双眼微微翻了点白,脸上露出个不屑又阴冷的表情来:“既然这账怎么做都能查出来,那咱们就想办法让她查不成便行了。”
“可如何才能不让老太太查账呢?”
“她有什么资格查账?这兴恒当铺与她没一点关系,就算要查账也轮不到她来查。沈家还有人在呢,宁娘姐弟也还在呢。老太太精着呢,哪里会自己跳出来当枪使。她就算真要查账,不过就是撺掇宁娘来跟我闹罢了。如今我只消稳住宁娘,让她别动这个心思便可以了。她要不开口,老太太就算急死也拿不到我的账本。”
孙妈妈站在二太太身后给她捶背,脸上还是带了几分忧虑:“可这四小姐向来同您不大对付,让她放弃查账,只怕没那么容易吧。前段时间为了春晴的事情,四小姐欠了老太太一个大人情,万一老太太以此要挟她呢?”
“那个人情宁娘不是已经还了吗?琴娘现在入了宫,便是对大房最好的回礼了。若不是宁娘主动退让,这入宫的名额哪里轮得到大房。哼,真是想起来就叫人生气,皇上要是知道他的才人有个什么样的爹,她爹又是因着什么才死的,只怕气得要跳起来了。你还记得当年济南发生那事儿了吗,审大伯案子的那个知府也跟总督秦书渝是一伙儿的。他们当年勾结前朝余孽,做出那些事情来,朝廷都给压了下去没让往外说。我听老爷说,那个杀了大伯的家伙好像也是那帮人里的,所以这案子才这么快就结了,就是怕闹得太大,把他们的计划一并给泄露出来。”
这么隐秘的话孙妈妈从前可从来没听过。她一开始还记得给二太太捶背,听着听着嘴巴越张越大,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震惊地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当年那事儿还有这么多隐秘啊。要说这世事还真是奇妙,很多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最后竟也能七绕八绕地连在一起。
她一个下人也不敢妄议国家大事,只能又把话题重新扯回到宁娘身上:“这么说起来,大小姐入宫倒是四小姐出的力了。可即便如此,咱们也没拿住四小姐什么把柄,好让她放弃查账那个事儿啊。毕竟这么多银子呢,她年纪虽小可能不动心吗?”
二太太转头瞟了孙妈妈一眼,似笑非笑道:“咱们手里捏着修哥这张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如今就想着能拖一段时间,待得过年的时候提开祠堂的事儿,到时候若将修哥写在我名下,这查账的事情必定就没人会提了。”
二太太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老天爷也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竟真随了她的意。钱氏刚装病把二老爷叫过去哭诉了一顿,转眼第二天就真的得了风寒病下了。
其实当时不过刚进十月,天气还不算太凉。大约是钱氏夜里贪凉盖少了,早上起来便咳嗽上了。请了大夫来把了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开了几帖药吃下便可痊愈。
可这药吃下去了好几天,也不见有起色。钱氏这把年纪的人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平时身子好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生起病来才不得不服老。这么点伤风感冒的,放在年轻人身上,连药都不用吃,多喝水睡一觉便好了。可放在她身上,却是一日三顿就着药下饭,身子还是时好时坏的。
大夫也请了好几个,个个都说她没什么大问题,只让她安心静养便好。钱氏身子不舒爽,整天歪在床上打盹儿,也没那个精力去难为二太太了。于是乎二太太便称心如意地过了几个月清闲的日子,一直到进了十二月,才又重新忙活了起来。
钱氏的身子养了两个来月,总算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这一病也有点把她吓着了,她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不知轻重了,凡事都以身子为先。大夫说她不宜动怒,肝火若旺对身子大为不益。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她轻易不找二太太麻烦,甚至连见都懒得见她。
二太太在琢磨了两个月后,也终于开始行动起来了。彼时家里几个哥儿都已下场应过试了。除了朝哥中了举人外,朗哥和修哥也中了秀才。至于文武两哥大约是随了简姨娘了,在读书一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还不如两个弟弟有出息。二老爷已对他们入仕不抱希望,索性找人开始教他们看账算账,准备将来让他们接管家里的生意了。
自打修哥中了秀才后,二太太便愈加觉得要将他写在自己名下了。只是有一桩事情一直困扰着她。修哥写在她名下倒别什么,可修哥在序齿上占了先,要真让他成了嫡子,二房的嫡长子倒是要换人了。
这让二太太心里十分之不舒服。其实认真算起来,修哥也就比朗哥大了一个多月。依二太太的想法是将修哥的生辰八字改一改,改到朗哥之后,将两人的序齿倒个个儿。可这事儿一来不太好办,二来宁娘必定不会答应,就是沈家或许也会闹上一闹,于是乎她这整日里心情也不大好,愁得跟什么似的。
可这事儿也不能拖着不办,钱氏眼看着病就好了,趁着二老爷最近常去她房里探病,又和他提了几回查账的事情。她更听说钱氏还把宁娘叫了过来,和她密谈了一次,大约说的就是和当铺有关的事情。
如今这情形,她再霸着当铺不还是不大可能了,但还回去之前总也得把屁股擦干净了,免得让人抓住把柄不放。二太太的心思就是,要还就还得一干二净,不要再拖泥带水搞出些事情来。最后当铺回到宁娘手里后,就再也不要来找她的麻烦了。
在这件事情上,宁娘其实也和她想法一致。她也不愿意再去计较以前被贪墨的那些进项。二太太拿了就拿了吧,要逼她吐出来也不现实。她一个晚辈公然跟长辈算旧账,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人家必定以为她性子狂妄不好相与,还有哪家敢娶她这样的姑娘。
可钱氏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总想拿她当枪使,逼着她去挑战二太太的权威。趁着自己去问安的机会,几次留她单独说话儿,话里话外就绕着那几间当铺转,恨不得直接就点破了,让她立马就问二太太要账册才好。
她一般也不主动接话,总是含糊着应付她,不愿给个准话。钱氏那时候病着,精神不大好也没空多计较这些。宁娘敷衍着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她身子好了起来,脑子又重新活泛了起来,她再拿话搪塞她,可就有些搪塞不过去了。
有一回钱氏见她又这么吱唔着不言语,便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真是不懂祖母的一片心,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娘生前留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接了过来,如何对得起她呢。”
宁娘只是低着头装可怜:“可孙女儿一介女流,连字也不识得几个,哪里会看账呢。”她确实不会,这古时候的账记得跟现代的可不一样,没个懂行的人指点一二,她就算拿到了账本也是两眼一抹黑罢了。
“这有什么难的,祖母自然会帮着你。回头请几个账房先生过来,好好的把这账算一算,可要寻她好好说道好道才是。”
☆、第96章装疯
钱氏的话对宁娘来说就犹如上方宝剑;让她有了和二太太叫板的资本。
她当然不会真傻得去跟二太太要账本来对账。钱氏一心想拿她当枪使;却不料这一回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让人反过来拿她当了一回出头的椽子。
如今这个家里;心急的人可不是宁娘。虽然她知道这当铺在二太太手里多留一天,她就会多损失一些。但只要这当铺还经营得红火,将来到她手里之后迟早她能有钱赚。
现在比她心急的人可是钱氏。朝哥要娶媳妇了;婷娘要出嫁了;就是宫里的大姐虽说当上了才人,可实际上手头也没几个钱。在那个处处金银满堆的皇宫里;每个入宫的姑娘少不得要从娘家带点银子进去,借着赏赐底下的奴才们,借机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要知道现在的后宫是百废待兴,正等着一帮娘娘进去拉帮结派呢。奴才们心思都活络,巴结谁也是一门学问。有时候也不要小看这些小人物,小人物能翻天。宫妃们初入宫门,对皇宫的政治格局可能还没奴才们清楚,这个时候就很需要人来指点她们一二了。
琴娘入宫的时候带的银子不多,大太太砸锅卖铁也只凑到了一千两,那还是钱氏也出了力的结果。加上二房给的一千两,统共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放在寻常人家,或许够活一辈子了。可放在宫里却是连塞牙缝都不够。钱氏自然巴望着宁娘赶紧把当铺拿回来,好趁机敲上一笔。可宁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既不主动提这个事儿,也不找自己帮忙,甚至她都暗示明示好几回了,对方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说钱氏年轻的时候,那绝对是后宅争斗的一把好手。眼光毒辣头脑灵活,多少嫂子弟妹小姑子让她斗得灰头土脸,尚书夫人当的那叫一个风光。若说她年轻的时候犯过的唯一的错误,那就是过于宠爱大老爷,以至于到老了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脑子也不太灵活了,人就有些犯糊涂了。她没看出来宁娘这是故意急她呢,就想逼着她替自己开这个口呢。她一心只想着赶紧替大房的孩子们再捞一笔,横竖也这把年纪了,这张老脸她也不在乎了。眼下过年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又不知要去何处寻这个机会了。
反正她前一阵子确实病得厉害,如今虽慢慢见好了,到底也没好透。她见自己日j□j着二太太也没多大的成效,便索性转移目标,又往二老爷身上使劲儿了。
这回她也不干别的事儿,只每日里喊着这儿疼那儿虚的,这个大夫开的药不管用,那个大夫开的药也吃不好。她住的那院子一天到晚都有丫头在那儿熬药,她便日日头发散乱精神萎靡,躲在屋里不出门。
二老爷几乎天天去看她,开头的时候钱氏只是抱怨身子不大好,也不多谈别的。等过了一阵子二老爷有些急了,开始埋怨庸医误人时,她便又演上了。这一回她不止装病,还装了一回疯。每日里总拉着人到处说见着宁娘的生母了,说她总在自个儿梦里出现,说她在梦里向自己哭诉,自己的两个孩子在陆府过得不好,明明有大把的财产却还得仰人鼻息,女儿至今没有说亲,儿子连族谱都没上。让她这个当娘的在地底下也睡不踏实。
刚开始时二老爷满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宁娘的生母在的时候,就与钱氏关系不睦。要说钱氏这人也真是难相处,挑剔到了一定的境界。关键是她看不上二老爷,所以对二老爷娶回来的媳妇也看不上。那时候宁娘的娘也没少受她挤兑,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