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夏歌转过头,不解地看向春旭。春旭是四大侍婢的头儿,年纪只比她们三个略长,但为人心细谨慎,聪颖知人意,又端庄大方,最是得府中上下的赞誉。
“主子的事,我们做奴婢的哪能全都知晓?公子的心事也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了。醉吧,醉过了就不会心伤。也许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了,公子还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公子。”春旭的笑容里也带了几分担忧,而后也坐到床边,借着灯火看着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也带着几分醉后酡红的俊颜。人活着哪能没有愁,事事都顺心如意呢,总要受过伤了才能学会放下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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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沐亦哲艰难地睁开眼,脑袋里似装了几千斤重的铁块,头痛欲裂。这才恍然记起,昨日又醉了一天。他呆呆傻傻地坐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春旭起得早,早就去厨房熬了一碗解酒汤。她缓缓推开沐亦哲房间的门,看到秋扇和冬栩都已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由摇摇头,淡笑着走进屋子。才往床上看去,就看到沐亦哲呆坐在床上,心神恍惚的样子。她快走几步,而后轻声开口:“公子,您醒了就喝碗解酒汤,喝了那许多酒,许是不好受吧。”
沐亦哲接过解酒汤,却并没有喝,双手捧着那碗解酒汤,呆呆地看着,而后低声轻喃:“醒了还不如不醒的好。醒了就会难受,不醒就永远不会晓得。”
春旭缓缓坐在床边,柔声道:“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借酒浇愁愁更愁,逃避是最没用的做法。公子的躲避,伤害的也只有自己罢了,别人可不会知晓。如果不甘心,就放手一搏,再试一试。”
“不甘心?哪来的不甘心?不甘心也已经晚了。醉了这许多天,心里倒是愈发难受,今天我要出去走走。”沐亦哲喝下那碗解酒汤,而后起身下床。可是醉了好几天,身体都有些疲软无力,他费了好长的时间才稳稳当当地下了地,穿衣洗漱。
春旭看到他这样子,有些不放心,张了张口好几次,才道:“公子,要不今日就别出去了吧。您这样子,奴婢们都不会放心的。您若执意要出去,就请带着我们四个。”
沐亦哲勉强地笑笑,道:“不必了,昨晚你们也受累了。今天你们就在院子里休息吧。我想自己走走,清醒清醒。”说罢,他脚步缓慢地走了出去。春旭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仍旧睡得香甜的秋扇和冬栩,抬步走了过去。
“两个贪睡虫,快起来,回屋去睡。”春旭在她们两个耳边喊了一声。两个小丫鬟揉揉眼,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倒头就又睡下了。春旭也打了个哈欠,回屋小憩。
沐亦哲缓缓走过人潮拥挤的街市,却只觉得寂寞。往日热闹的街道,如今就像是对他的讽刺,嘈嘈杂杂,听来全是哀伤。他在心底自嘲一声,什么时候自己竟也有悲春伤秋的时候了,如此扭捏、儿女情长,倒真不似男儿所为了。他深吸一口气,向着普渡寺的方向行去。
离开了玉京城,喧嚣的声音顿时消失一空,一路静静的,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偶尔会有拉着驴车进城的百姓,疑惑地看着这个衣着不凡、飘逸温润的贵家公子。既不骑马,也不坐在马车上,有钱有权有势,还这样糟践自己,一步一步地走。玉京城的贵公子们都是这么奇怪吗?
临近玉陵山,已经可以听到溪水潺潺流淌的叮咚声。偶尔还可以听到一些飞禽的叫声在这山间回荡,草地上也许会跑过几只兔子,而后迅速地躲进灌木丛。蟋蟀的叫声不休,还有几只早生的夏蝉,也嘹亮地鸣唱起来。
沐亦哲听着这些最自然、最本真的声音,心情也轻快了几分。山顶处的普渡寺也依稀可见了,这些日子寺中没有一渡大师坐镇,进香求签的人也少了不少,此时这处寺庙倒是安静了不少,多了些佛门清净地的味道。
沐亦哲一步一步沿着山道拾级而上,听听这些大自然的声音,静静自己的思绪,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放松了。寺门前的一块青砖铺成的地面上落了不少樱花,几个小沙弥正拿着扫把轻轻拂在地面上,将这些花瓣收拢在一处,似是不忍心伤害这些已然凋落的美丽生灵。沐亦哲看着他们的动作,竟不往前走了,脚步顿住,站在山道尽头处,似在想些什么。
这时,从寺门处出来一个小沙弥,看到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呆立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转身向着寺中跑去。能将一袭黑衣穿出出尘的味道,如圣子般淡然圣洁的男子,这世上除了沐王府世孙,不做他人想。
不多时,身披一身鲜红袈裟、内里一身佛门典型黄色布衣的光头和尚缓缓从寺中出来。须眉皆白,长长的垂在脸庞两侧;一把不长不短的白胡子也柔柔垂下。正是普渡寺住持济空。与以往相比,他身上多了一些清静无为的气质,更像佛道修行有为的大师了。面上带着悲悯和蔼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将他与佛门中那些度化世人的佛祖菩萨联想在一起。他就像是那些仙佛在世上的代言人,行走在世上,让人不自觉对他信任几分。
“沐公子,今日怎会到普渡寺来了?”济空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而后边抚须边笑着问道。
沐亦哲渐渐回过神来,看着济空,淡淡笑道:“在家中闲着无事,就到这里来看看大师。”这半年,梦清尘不在玉京城,他经常到这普渡寺来,与济空谈论佛法,下棋聊天,两人关系倒是很好。
“公子莫不是有烦心事了?醉卧纱帐可无济于事啊。”济空意味深长地说道。
“大师什么时候学会卜算了?竟连我喝酒都算出来了?”沐亦哲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倒是没听说过济空大师会卜算。
“这哪用得着卜算?公子你浑身有淡淡的酒味,还有些颓废,面上还有些宿醉后未曾消散的红晕,很明显的。”济空笑着说道。“到寺中坐一坐吧,喝杯茶解解酒。”
“那就多谢大师了。”沐亦哲苦笑道。而后,他随着济空缓缓走入寺中,在寺中一处凉亭中停下,坐在石凳上。有小沙弥奉上茶盏,淡淡的香茗气味扑鼻而来,清香淡雅,让人心神也不由定了定。
“公子可是愿与老衲说说,有什么烦心事难住你了?老衲或可开解开解。”济空扶着胡须,淡笑着看向他。
“大师,世间万般苦,求不得最苦。我原以为我只是看着她幸福,只要她还在我视线内,我就不会困顿痛苦。只是如今才知道,看着她幸福了,我却没有我想的那样豁达。”沐亦哲喝了口茶,长长的睫羽垂下,盖住他眼中的痛苦悲伤。“我可以给她祝福,可我的心却不会受我的控制不痛。”
“公子,一会儿随我出去一趟吧。”沐亦哲以为济空会说些什么放下之类的话,却听到这样出人意料的一句话。济空大师直接转移了话题。沐亦哲有些缓不过神,愣了片刻,而后含笑点头,“好。”
一盏香茶之后,济空喊来小沙弥取来了一个麻布袋子交给了沐亦哲。“公子,劳烦你,今天要跟老衲做些辛苦事了。”沐亦哲浑不在意地淡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下了山,沿着玉陵山下的那条溪水走着。沐亦哲有些不解,问道:“大师,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去这溪水的源头处。那里有好些鹅卵石,最是适合铺在寺庙里,莹莹灿灿的,也多几分致趣。”济空看着沐亦哲,笑着解释道。
这条小溪是从玉陵山不远处的山上留下来的,也不知怎的,这山很是漂亮,有很多光洁晶莹的石头。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这山的山脚下。
济空笑着看了看沐亦哲,道:“我们登山吧,到山顶你可能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山上有许多晶莹的小石头,煞是迷人,在阳光下还反射出莹润的光。
沐亦哲看到那些好看的小石头,济空就让他将那些他喜欢的石头装进袋子里背着。一块一块的小石头放进去,很快,他就吃不消了。
“大师,再背,别说到山顶了,我可能连一步都走不动了。”沐亦哲额头汗涔涔的,苦笑着看着济空大师。
“是啊,那可怎么办呢?”济空微微一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放下呢?”
既然这些石头沉重的让你无法背负,为什么不放下呢?既然那些沉重的感情让你承受不住,为什么不放下呢?
沐亦哲放下麻布袋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思索济空的那句话。那你为什么不放下呢?为什么不放下呢?
济空看着坐在石头上思考的沐亦哲,淡淡地笑了。听别人说一万句不应该,听得进去,却不一定记得住。只有自己经历过,感受过,才会真正下定心思去做,真真正正地放下。
沐亦哲此时哪还不懂得济空大师的意思,他本也不是如此扭捏、不洒脱的人。经人这么一点醒,也明白过来,是自己入了魔障了。“大师,多谢你。”沐亦哲心中的郁结顿消,由衷地笑了。
“不必。我只是说了,至于能不能醒悟,完全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济空笑道。“公子,既然这些石头都捡了,总不好就这么扔掉了。不如我们这就下山吧。公子,背着这些石头随我回寺庙吧。”
“走吧。”沐亦哲无奈地看着济空大师,明明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偏偏有时候坑人还理直气壮。
请假
更新时间2014…9…11 20:42:46 字数:61
很抱歉地说,昔若今天不能更新了。昔若的电脑今天罢工了,好不容易才修好,所以来不及更新了。如果明天有可能的话,再一起补上吧。
第一百零四章 缘转
更新时间2014…9…12 22:20:30 字数:2104
“你们就在这等我吧,我想自己走走。”碧衣女子微微转头对她身后的两个婢女说道。
“小姐,这怎么可以?女子独行,总是不大合宜的。我们还是跟着您吧,我和碧云不会打扰到小姐的。”一个面容稍显精灵活泼的婢女道。一旁唤作碧云的婢女也连连点头。
“我说过,我想自己走走。你们不必跟来。”碧衣女子语气很轻,面色淡然,但却生生让人有一股冷意从心底袭来。她如一池寒潭般,不动不乱,那种死寂般的寒意还是会无意中散发出来。
“是。”两婢女微微颤了颤身,而后还后知后觉地答了一声。
那女子似浑不在意,说完自己的话,就径自向前走,将两婢女的话落在身后。山风轻飏,寺门处的樱花树上片片粉色的花瓣如雪般飘落,女子似从瑶池下凡而来,让门口洒扫的两个小沙弥看花了眼,一时愣了神。
那女子看到纷纷飘落的樱花,缓缓停住脚步,叹了句:“一受得其形,不亡已待尽。”而后,莲步轻移,向着寺中而去。
进得寺内,立刻有小沙弥迎上前来,打了个千,而后道:“女施主,是要上香,还是来解签呢?”
“我来拜佛。”那女子淡然道。
“拜佛?拜佛就是来上香了,女施主,请随我来。”那小沙弥笑呵呵地在头前引路。
端庄肃穆的大雄宝殿中,六丈金身的佛像悲悯地看着万物苍生。供桌上,有新鲜的水果点心,其下有六个蒲团一一摆放地整齐。最中央的一个蒲团上,此时有一碧衣女子跪伏在地,她双手合十,眼神迷惘困惑。大殿中檀香燃起的烟雾袅袅而生,这味道让人心神平和清净。
“佛祖,《金刚经》中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既然生本就是一场梦,来到世间,就是等死。那我们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那女子喃喃道,轻缓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让人心中升起几丝无奈和悲凉。
“女施主,你在干什么?”突然,一道低沉而略有些老迈的声音响起,但却出人意料地有几分镇定人心的作用。
碧衣女子慢慢回头看向门口处。她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门口处强烈的光线,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刚刚从山下回来的济空大师。
“原来是济空大师。”那女子点头示意。
“原来是风小姐。”济空大师学着风若璃的口气回了一句,而后再度问道:“风小姐,你在干什么?”
风若璃有些疑惑,但还是回道:“我在拜佛!”
“拜佛干什么?”济空大师笑着接问。
“拜佛为了解惑。”风若璃虽不知为何今日济空大师怪怪的,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解惑?佛祖可不会告诉你答案。解惑不如无。”济空大师笑道。
“不如无?”风若璃低下头重复着济空大师的最后三个字,若有所思。
“不如无,就是心里空空如也,一尘不染,不胶着于境界,只是心闲。门前本是虚空界,何事栽花误世人。静风吹识浪,看了花花草草,马上对应产生知觉情识,反被桎梏,不得解脱。”济空大师笑着解释,而后带着一抹隐含深意的笑说道:“风小姐,你就是看得太多,想得太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那大师可否告知我,我们为什么活着?”风若璃问道。
“人生一百年,不过一刹那。无所谓好坏,就是一个过程。你来人间,好比游戏一场,缘起,本来就是无我。你不取舍,你可以做任何人,但无论身份是什么,你都是你自己。活着,就是一场修行。”济空大师道。
“那,修行又是什么?”
“饥来饮食倦来眠。”
“这个太普通了吧?”
“认真吃饭,认真睡觉,不要胡思乱想,有几个人能做到?本来就无一事啊。”
“那如果不用思考,不用在意,我们活着的意义何在?”风若璃眉头越蹙越紧,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活着,即为修行。修行,即是修心。修心者,历万世红尘劫,入得红尘,方可出红尘,不为万物所扰。既然活着,就要努力活好,为自己活好,才不枉这红尘走一遭。”济空大师笑看风若璃。
风若璃从蒲团上站起身,低头认真思索刚才济空大师所说的话。济空大师见状,捋捋白须,而后转身,笑着向寺中其他方向而去。
菩提院中,沐亦哲放下那袋光洁莹润的石头,却没看到济空大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身,向着寺外走去。快要走出普渡寺时,却碰到了笑得深沉的济空大师。
“公子,你要走了吗?”济空大师笑问。
“恩。大师珍重。”沐亦哲看着济空大师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也回以一笑,顿时若清莲出水,清雅动人至极,迷了寺中一众人的眼。
沐亦哲抬步,向着寺外走去。而寺庙中回过神来的众人,不禁摇头慨叹,这世间出众的人物还真是多,前有梦小姐墨世子,而后有风小姐,如今又多这一位平时不见惊艳的沐公子。
风若璃也从殿中出来,向着寺门处走去。只是她有些心神不属,神情恍惚地走着。
“无我无相,不如无。我果然是观别人的人生,想得太多,误了自己的人生了吗?”她眼神迷惘,嘴中不时喃喃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原来竟是如此吗?枉我读了那许多的经文典籍,到底把自己绕进去了。”风若璃苦笑着摇摇头,竟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沐亦哲,目光无神地从沐亦哲身旁走了过去。
沐亦哲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则是盯着风若璃的方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不如无?沐亦哲像是混沌的脑海中突然射来这一束明湛的光,驱走了困扰多日的阴霾。
第一百零五章 醉情
更新时间2014…9…13 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