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乔安回禀并未搜的任何东西,老太太嘴角微翘商量道:“楠枫、楠柏这分明是大寒、小寒这两个奴才起了那起子歪念,如今这两个奴才是死是活都由了楠柏处置,李妈妈伺候我几十年了,岁数也大了,虽说也有些不是之处到底没有证据,这板子什么的着实的受不起了,不如就罚她一年月例银如何?”
乔楠柏冷冷一笑道:“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让我这堂堂的乔家二爷卧床十年,可见是极厉害的,如今证据什么的且不说,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是一点子也不能留在曦园的,不然这乔家的主子个个都性命堪危。这其中既然涉及道慈晖园和柏园的奴才,就先在这两个园子细细的搜。”
老太太听了勃然变色道:“我虽不是你们的亲身的,也是继母,你们居然敢搜我的住处,这是大不孝。”
乔楠枫道:“老太太我们这也是为你好。说完挥手道:”乔安带人搜,不放过一处,只别损了老太太的东西就是。“
老太太见拦不住便阴沉沉的道:“你是乔家家主,既然要搜,我这老太婆也没办法,不过,今日你们搜出证据还罢,不然,明日我可要和你们公堂论理,就怕你们乔氏兄弟担不起这大不孝的罪名。“
乔楠枫听了心里也兀自沉吟,如今有顾瀚扬在虽不怕告,但这不孝的名声却是众人极为不齿的,今日必得搜出了证据才好,正思忖着,乔安带了人回来,脸色沉重的看了乔楠枫轻轻摇头。
老太太见了得意的冷笑道:“哼,你们明日等着上公堂吧。”
乔楠枫兄弟对视一眼,各自沉吟,谷雨走了进来到柴胡身边耳语几句,柴胡急忙转身进了西梢间的佛堂,抱了老太太最喜爱的那个花瓶出来摆在大厅中央。
李妈妈看见花瓶,身体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乔楠柏见了便走了过去细细的看,这花瓶有五、六十分高,下粗上细,举起来摇了一下,又翻转了,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放到地上想伸手进去,却发现花瓶口过细,男人的手更本伸不进去,便又仔细看了几眼,用手敲了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柴胡,砸了它。”
老太太听了尖声叫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你们谁敢动,便先要了我老太婆的命。”乔楠枫听了老太太说她母亲,心里一动道:“乔安,砸!”
柴胡听了接过小厮递来的木棒仿佛恨极了一般咬牙一挥,那瓶子便碎了,碎片中露出两个牛皮纸包。
李妈妈见了叫道:“这都是老奴做的,老奴是宋家的奴才,自然要为宋家打算,这都是为了让仲青少爷当上乔家的家主,老奴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乔楠柏看着散在地上的药包,恨意涌了上来,就是这纸包害得自己过了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便盯着李妈妈狠狠的问道:“你既说是你做的,那你药从何处来。”
李妈妈低了头嗫嚅着道:“不过是游方郎中那里得的。”
“哼,游方郎中吗,我所中之毒,一品大师已经断定是苗人之毒,如今这药到底是不是苗人之毒,只要请了一品大师来便可一清二楚。”
说着转身盯着老太太看,过了片刻冷冷的道:“我听说因着苗人善用蛊毒,朝廷不喜便划了滇南西部给他们居住,不得进入中原,虽说也没有明着规定禁止汉人和苗人通婚,但凡有汉人与苗人婚嫁了的,汉人全家也只能在滇南西部最近的黔西县居住,不得进入中原。最近我得到消息说,几十年前,苗人有一王姓女子嫁给了汉人,偷偷潜入中原居住。”
老太太听了顿时面色惨白,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般,微颤颤的站起来道:“我老了,管不了这些了,我要去念经了,说着佝偻了身子蹒跚着走进了西梢间的佛堂。”
深夜,慈晖园的下人房,微弱的烛光映着李妈妈苍老呆滞的脸,钱妈妈带着两个婆子端了药走进来,李妈妈见了眼神收缩不发一语,钱妈妈叹了口气道:“我只问你一件事,麦芽是怎么死的?”
李妈妈听了阴狠的道:“那小子看见我往侧柏叶中放东西,便起了疑心还去查我丈夫和我,我丈夫便把那小子带出去掐死了。”
钱妈妈听了眼眶湿润,朝跟来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便上去将药罐了下去。
过几日大家都知道李妈妈病了,上吐下泻,着实病得厉害,没有个仆人病了在主人家养着的理,她丈夫便带了她往自己的老家去,走出庆阳县没多远便遇了抢匪,听说两人都死了,最后被扔在乱葬岗喂了狗。
又过几日,庆阳都在传乔家母慈子孝,乔家老太太因为乔楠柏多年的病好了,竟愿意从此吃了长斋,青灯古佛的酬谢神明,连她身边的丫鬟也出了家伺候她。
在乔家祠堂旁边有两间屋子,门窗皆封了,只有半人高的小门,可递东西。
自从乔楠柏帮着管了生意,乔楠枫便轻松了许多,也有时间呆在书房看书写字
这日得了韩毅非送的一方好砚,便亟不可待的想试试,杜衡正在一边伺候着,乔楠枫一边写字一边和杜衡闲话,便看见乔楠柏气匆匆的闯了进来,也不行礼自己坐了便道:“杜衡下去。”
乔楠枫见了忙示意杜衡下去,然后走过去坐在乔楠柏旁边和声问道:“二弟,从不见你这样气恼过,如今倒是为了何事?”
乔楠柏瞪着眼睛道:“你和大嫂便当我小孩一般哄么,锦儿明明是嫁到顾家做贵妾,你们却说什么平妻。”
乔楠枫听了叹了口气道:“先前是你病着,告诉你怕你着急,后来家里有事,也没找到机会和你说,并不是想瞒着你,这事也是瞒不住的,这贵妾是顾家定的,我们也没奈何呀。”
“大哥,锦儿是咱们乔家唯一的嫡女,怎能看着她为妾呢,就是顾家是官家又怎样,如家咱们家的生意附近几个县都有,大不了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他们又能奈何。”乔楠柏沉声道。
“小弟,以咱们乔家如今的财力和你大嫂娘家的势力,你觉得当真会怕一个县令吗?”乔楠枫道。
乔楠柏听了便疑惑又气闷的看着乔楠枫。
乔楠枫叹了口气道:“当今太子是顾瀚扬嫡亲的表哥。”
乔楠柏听了当下一愣道:“那个赫赫有名的安阳王顾家。”乔楠枫微微颔首。
书房一片安静,乔楠柏默然无语,过了片刻抬起头道:“不管如何,我不能眼见着锦儿为妾。”说着起身冲了出去。
乔楠枫想拦已经来不及,便高声道:“杜衡,去找了乔管家来。”
顾家外院,清风走进书房道:“爷,乔楠柏求见。”
顾瀚扬有些意外,放了笔道:“请他到偏厅坐,我就过去。”
乔楠柏端了茶打量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偏厅,一色的檀木桌椅,墙上挂了一幅古色古香的八骏图,多宝格上也摆放着几匹形态各异的马,有翡翠的,白玉的,也有陶瓷的,还有一匹竟是极其罕见的墨玉。就连那插着几支繁星草的美人觚也不是近代之物。
顾瀚扬缓步进来见乔楠柏自在的坐着喝茶,不由暗暗点头。走到主位坐了道:“据我所知,乔楠柏并不是个喜欢应酬逢迎的,今天所为何事?”
乔楠柏听了嘴角微翘放了茶杯道:“顾瀚扬也果然如我所想,那我便直说了,请问令堂之命与您顾大少爷的平妻之位孰更重要呢”
顾瀚扬听了端了茶盏看着乔楠柏默不作声,乔楠柏也安然坐着看着他。
☆、第五十四章 出阁
顾瀚扬看着与自己对视的乔楠柏嘴角微翘道:“想来你来之前应是知道了我是谁吧。”
乔楠柏还是温和的笑道:“正是知道;才觉得我家锦儿的医术至于你顾大少爷的重要;可是如果锦儿知道;她的二叔死在你顾瀚扬手里,以锦儿的性子她的医术恐怕不会为你所用了吧。”
顾瀚扬的笑意越发深了道:“算威胁吗?”
乔楠柏仍是一贯的温和道:“不是;在下只是直言相告;十年卧床;对于性命的随时消失早已接受。”
顾瀚扬瞪着乔楠柏心念急转,乔楠柏说的是实话;若是在乔楠柏病愈不久的时候让乔锦书知道她二叔的死与自己或者顾府哪怕有一丝牵连,她都会恨顾家至深;更别提为娘医病了,想到此咬了牙道:“如你所愿。”
乔楠柏听了那清俊的脸上顿时笑意妍妍;顾瀚扬看着那张舒心的笑脸;想着自己要为这个承若将会付出的代价就冷着脸走进乔楠柏道:“你很疼爱她吗。”乔楠柏微笑不语。
“我可以让你以后都见不到她。”说完背了双手施施然的走出偏厅,听了后面传来乔楠柏气急的声音,顾瀚扬……。顾瀚扬忍不住笑了。
清风和明月对视一眼,想着自己这个主子往日不管赚了多少银子或者赢了多厉害的对手都鲜少真的开心,今日尽然只为气到乔楠柏就这么高兴就有些头皮发麻。
顾瀚扬放下笔封了信递给清风道:“快马送到安阳王府。”
清风领命退下。顾瀚扬又道:“即刻给我约秦侯爷见面。”明月侍立一边并不回话,只听空中传来沉稳的声音道:“是。”
乔锦书最终也没有等到绿萼梅开便嫁进了顾府。
绿树荫浓夏日长,乔锦书缓步在二楼抄手游廊的边凳上坐了,看着楼下的葡萄架,夏天葡萄树的叶子长得给外的茂盛,把整个葡萄架遮了个严实,炎热的太阳照在葡萄架上只能透过几缕金光,葡萄架下星星点点,漂亮极了,小丫头们在葡萄架下边收拾便小声细语,不是传了一阵轻笑。
谷雨引着钱妈妈笑容满面的上了楼,后面跟着湘荷、妙笔,钱妈妈上来行礼道:“老奴给姑娘道喜了。”乔锦书浅笑道:“妈妈,免礼,里面坐吧。”说着自己先起身往东次间去。
谷雨扶着乔锦书坐了,紫蝶给钱妈妈搬了个杌子,钱妈妈满心欢喜的道:“姑娘,方才顾府来提亲了,要聘了姑娘做顾大少爷的平妻呢。”
乔锦书听了,微蹙了眉有些疑惑的看着钱妈妈。钱妈妈使劲的点头道:“姑娘没听错,正是聘做平妻,老爷、太太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太太忙着让人砸了准备好的八个红木漆箱子,正赶着要给姑娘准备六十四抬嫁妆。”
“这平妻虽说是六十四抬嫁妆,六人大轿,不走正大门由东大门进府,但总是凤冠霞帔正红嫁衣,每日里也不用早晚给正室执妾礼请安,那些妾室还要早晚给姑娘请安呢,这是极大的体面了。”钱妈妈欣慰的道,又指了湘荷、妙笔道:“现在姑娘可以陪嫁四个大丫鬟了,太太说外面急着买的没有家里的好,这不让我把湘荷、妙笔给您送过来了。”
虽说不论是贵妾还是平妻,只要是顾家乔锦书都不愿意,但想着爹娘二叔一定是极欢喜的,日后自己好歹也可以和娘家光明正大的来往便也有了几分喜色道:“那娘也太急了些,等买了人再送来有什么呢。”
钱妈妈听了脸色有些不虞道:“这时间赶得紧,太太说让她们快些过来上手。”
乔锦书听了便笑道:“既说是平妻,怎么也有一年的时间,难不成还来不及吗。”
“顾家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次做完,三月后便有吉期,迎娶姑娘过门。”钱妈妈道。
“妈妈可知因何如此。”乔锦书道。
钱妈妈嗫嚅着道:“老爷使人打听了,说是顾大少爷现在的正室是和安阳王王妃一样来自威信侯秦家的,当年迎娶之时便说过不娶平妻,现在顾家失约,秦家只提出让新人三个月必得进门,顾大人心有愧疚便应了。”
乔锦书忖道,只有妾室才会如此仓促进门,想来那秦家不知因何允了顾瀚扬娶平妻,总是心有不忿,看来这顾瀚扬的正室也不是个简单的。
本是自己先要占他人卧榻之侧,又岂能怪他人让自己难堪。只是她又怎知自己并不喜欢。便道:“妈妈,想来娘那里定有许多事要忙,疏影阁的事便交待张妈妈办吧,说完便进了西次间的书房,谷雨跟了进去。”
吴氏自己捧了个梨花木的首饰盒进乔锦书卧室的暖阁,看见乔锦书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绣海棠花的睡衣,正站在嫁衣前发呆便柔声道:“锦儿。”
乔锦书闻声转头见自己的娘站在暖阁门口爱怜的看着自己便道:“娘,过来了。”
吴氏挥手屏退了下人,牵了乔锦书的手在床上坐了,轻轻的扶着乔锦书乌鸦鸦的青丝,爱怜的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道:“我的锦儿明日起便是大人了,只想到你尚未及笄心里万分不舍。”
乔锦书鼻子也酸涩涩的,忍了泪笑着安慰道:“娘,女儿不过嫁在庆阳,比那些远嫁的又不知道好了多少,想见时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呢。”
吴氏擦了泪道:“傻丫头,你见过哪个出嫁的女子想见娘时便能回家了的,切莫说些孩子话,嫁了人顾府便是你的家,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要好好的用了心去经营。”
乔锦书微微颔首,吴氏拿过那个首饰盒子打开,满室莹辉,一盒子各式翡翠宝石的首饰。
“娘您已经给我准备了满满当当六十四抬嫁妆,就比那一百二十八抬也不差什么呢,又打了各色首饰,如今这些娘自己留着吧。”乔锦书道
“傻锦儿,这些原是你外祖父背地里给了我姨娘的,我出嫁时姨娘全都给了我,我嫁到乔家也用不上,如今给了你正合用,那顾家声威赫赫,有了这些傍身总是好些,若是日后有了女儿再传给她吧。”说的乔锦书绯红了脸低了头
吴氏又轻轻拿起那一盒子首饰,指了下面那个极小的夹层道:“这里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还有三千两小面额的银票,另外还有一张汇通银庄的2万辆票据,全国各地都可兑换的,三千两的留着你打点用,一万两备不时之需,票据便防身吧。”
又细细的交待了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最后犹疑半晌还是拿出个锦缎包了的小包打开了递给乔锦书又细细的在乔锦书耳边低语。
乔锦书涨红了脸忖道,姐比这真的都看过,只是被娘亲指导倒是极难为情的。
一大早,钱妈妈便带了全福夫人韩太太进来。谷雨忙上前行礼给了两个红包给韩太太。韩太太接了给乔锦书道贺。
谷雨和紫蝶忙伺候着乔锦书沐浴,湘荷和妙笔在外间打点着。
一时沐浴完了,谷雨扶了乔锦书在梳妆镜前坐了,乔锦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乱乱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一味的任着韩太太给自己梳妆,插戴,谷雨和紫蝶又伺候着换了大红的嫁衣,收拾停当,韩太太才上前给她描眉装扮。
装扮好了,韩太太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头挽七彩同心髻,发髻正中带着牡丹富贵的赤金分心,两侧各插一支五福如意金步摇,海棠点翠大红珊瑚流苏的金发箍,大红的流苏遮了那张五官精致的小脸,越发显得眉如新月,眼似秋水,大红妆花缂金丝斜襟衣裳,边缘都绣着缘鸳鸯石榴图案,十二幅大红月华裙,裙上绣了百子百福的图案,裙边及地,滚着寸长的金丝缀,端庄妩媚,富贵荣华。
乔锦书看着韩太太慈爱的眼神,不禁闪过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眼里便有些犹疑的看了眼韩太太,又垂目躲闪,韩太太是经历了许多的人,不禁也想起自家那个自得了消息便郁郁寡欢的小儿子,无声的叹了口气道:“锦儿,伯母自己没生过女儿,是拿你当自己的女儿疼的,咱们女儿家上了花轿,便当是重新做人一般,千万别回头看,知道吗?”
乔锦书知道韩太太是真心疼爱自己,想来自己喜欢的云淡风轻也自今日止吧,便郑重的点头。
外面一时,炮竹声响,鼓乐喧天,知道是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