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练兵有道,却有几分死脑筋,对长宁侯是忠心耿耿,也正因为如此长宁侯才将这样危险的事托付给他。
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板固执,一味坚守长宁侯吩咐的暗语为令,所以谁拿着那份暗语谁就能让他听话。反正当日长宁侯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做,当康国公世子出现对上暗语,他连问也不问就乖乖依从,跟着康国公世子到了海上。
“现在还不知具体如何!”康国公世子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眼睛一瞄那还在攀爬中的传信人,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沉声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你先把船拖出来准备好,万一情况不对我们立时上船!”
这座小岛的背后有一个很大中空的山腹,里面漆黑如墨,不仔细看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十几艘大船都被藏在里面,外面则是作了一些掩饰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是!”李忠抱拳应道,当即带着人行动。
他们想要挪出船只,必然会惊动严家家主,因为那些水手海员都是严家的人。而那些水手们也不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严家人逃亡海外,他们大多是依附严家的海运生意讨生活,事发突然他们只当是平常生意,什么都还不知道就这样被裹挟着稀里糊涂上了船。哪怕后悔了,可是康国公府的的私兵拿着刀剑在后面威逼着,也只好听令行事。
严家家主急匆匆地赶来,骇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朝廷的人找到这里了?”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惶恐。
康国公世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信誓旦旦的,他何至于在这里耽搁时间?
康国公也出来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头吩咐人进山洞收拾东西,护着家眷准备登船,他相信自己儿子不会无的放矢。
将船放出需要时间,康国公世子看着身后惊慌的忙乱成一团,而李忠集结的兵东倒西歪的,其中很多人显得羸弱憔悴不堪。
正人心惶惶间,山上的哨探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边跑边喊:“不好了,外面好多船,我们要被包围了!”
本来还想从放在外面巡逻的船只上探问详情,不过这么一刻功夫,那些船就不见了踪影。在他们不死心地再三瞭望后,隐隐绰绰地看到视线里出现了其他的大船,而且越来越多,看方向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康国公世子阴郁地闭了闭眼,才睁开眼命令道:“先不要管那些东西了,我们先上船,在他们封锁前冲出去,绝对不能被困在这里!”
死守海岛无疑是件蠢事,只要到了海上大海那么无边无际,严家的海船又是最好的,他们才有逃脱的希望。
“可是那么多的东西!”严家家主心疼得不行,他们带出来的银钱,还有分了一半贮存在山洞里的粮食,这些都来不及搬上船了。
康国公世子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你是要钱还是要命?”他们把物资分了一半在船上,只要逃出去一时还可以应付,以后找到登陆点自然有办法补给。至于钱财身外物,他相信自己有重新拿回来的一天,要不是还需要严家还有用,早就扔下他们了。
说着也不管他,架起康国公就往海船处跑去。
仓促之间,他们没有来得及将所有的海船都移出来,李忠安排人先护着康国公一家上了船。
这时他们肉眼已经可见远方船体的一点影子,它们分散在四周,正在慢慢的逼近。
下方顿时乱成一团,严家这时也顾不上心疼丢弃财物了,手忙脚乱地爬上最前面的那艘船。
李忠带着自己的手下上了剩余的船只,那些生了病体弱的,或者手脚慢了一步挤不上船的,只能被丢下,底下乱作了一团。
派人拿下了在海面上哨探巡逻伪装成渔民的小船,廖家昌下令正面的水师全速前进,其余则是巡弋海面做好防线,务必不使有漏网之鱼逃脱。
水手们飞快地划动桨,高大雄伟的战船向着小岛飞驰而去,站在三层的旗舰甲板上,他们已经看到了那小小的岛屿,还有驰出来的船只。
为了这次行动,廖家昌带出了三十艘战舰,共五千人。他虎目盯着企图逃窜入大海的海船,偏首朝韩缜恭维道:“果然不出韩统领所料,这些人都躲在这里,可惜这运气是到头了!”
韩缜莞尔道:“那接下来就看廖将军的本事了,我们正好可以一睹将军奋勇杀敌的风采!”
花花轿子人抬人,廖家昌愿意配合他们,韩缜也不介意说上几句好话。
同时他也表明自己没有参与指挥的意思,这些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毕竟在海上廖家昌才是有作战经验的那个,一切会交由他指挥。
看韩缜的脸上没有异样,眼眸很是真诚,果然不是虚词,廖家昌神情也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虽然先前韩缜有过保证,但是那些世家勋贵出来的一向自视甚高好大喜功,难保不会跳出来指手画脚,到时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韩缜如此明理坦然,倒让他有些讪讪的,当下保证道:“韩统领请看好吧,我老廖一定将他们一网打尽!”自己带的人手是对方的几倍,如果这样还能让他们溜了,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站出去一步,对着副手不断发出命令,舰船上的旗手不断挥动旗帜传达给其余的船只。其余的战船调转船头,排列有致的四散开,看它们的目的,就是堵上向外地通道,将严家的船只围困在里面。
严家的海船很是忙乱昏头了一阵,才找准方向划动木桨慌里慌张地窜出去的,甲板上康国公世子紧扣着船舷,直直望着远处冲过来的战舰,眼里尽是寒意。
他们发现得太迟了,船只离开小岛还没有多远,不够拉开距离驰向广阔的大海。而对方却是早有准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们的退路封死。而且对方的战术安排得精妙,利用了数量的优势,不管是向哪一方向突围,对方都能及时驰援。如果分散开来的话,怕是正中对方下怀,以多欺少很容易就会被围歼。
可恶,难道是真的天要亡他吗?
康国公世子的眼珠都红了,现在除了硬拼硬杀出一条血路来,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严家的水手到底是普通人,面对着官兵的追捕,先失了三分心气。他们慌乱地在海面上乱窜,始终冲不出包围圈,慢慢的被追赶着聚集到了一处。
李忠挤到前面,满脸杀气腾腾:“世子,没有退路了!”
康国公世子扫了眼船上东倒西歪,还有虚弱得趴在甲板上狂徒的私军,这样的手下还有多少战斗力?他低笑出声,阴戾地道:“谁不让我好过,哪怕下地狱我也要拉几个人陪葬!”
船终于不动了,廖家昌派出人来喊他们投降,康国公世子冷笑:“休想!”
看着身边蠢蠢欲动的严家人,他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讽刺道:“蠢货,我活不了,你们也休想活!”
“啊!”严家人因为有用场都跟着康国公府上了同意条船,此刻见方伟拔刀杀人,当即惊叫着逃跑。
“给我撞上去!”他冷漠地下令。
见对面丝毫没有投降之意,而且还企图撞上战船,廖家昌气乐了,命令道:“火箭!”
他们可是水师,船上的装备岂是商船可比的,真是自寻死路。
迅疾的火箭划过空气射上船身,惊起一片纷乱,不少人在惊惶之下跳下海。
接着飞弓箭,还有弩机、投石器等轮番上位,砸向被困的海船。
康国公世子嘶声催促道:“撞上去,给我近战!”远战对他们太不利了,简直毫无还手之力,靠近才能登船作战。
“别让他们靠近!”韩缜倚在船舷上,冷冷地道。康国公府训练的那些私兵平时伪装成山匪强盗隐藏行迹,也是为了见血训练战斗意识,一个个手上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如果远程就可以射杀这些东西,看不值得牺牲己方的士兵。
廖家昌摸了把胡子,眼中意气风发:“韩统领放心,我省得!”
实际上康国公世子想得再好,奈何那些严家的水手不配合啊,他们可不是方家的人!一般都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畏缩不前的有,吓得不敢动弹的有,更有机灵的干脆跳海一跑了之。没有了他们,剩下的来可不会划桨驾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197章
方家的私兵本不惯海上颠簸,在剧烈摇晃的海船上更是眩晕呕吐, 加之战船攻击猛烈, 很多人丧失了斗志。
剩下还有余力的抽箭反击, 一时半空中交错的箭支如骤雨飞蝗, 密密麻麻。
其中一艘海船上着了火,火焰腾空而起,席卷而上。人们惊呼着,发出惨叫, 不少不善水性的私兵被逼着蒙头跳进海里, 又因不会浮水而沉入海底。
而另一艘企图靠近的船只, 被战船上装备的‘拍杆’袭击。何谓‘拍杆’, 就是在一条大柱上支一根横木,然后在顶端安装巨石,用绳子牵引,在敌船靠近后就松开绳子,大石落下击打在对上船体上,可以拍碎船体。还可以反复使用, 在水战中威力无比, 是一种强大无比的武器。
船只受到如此击打, 方家私兵还来不及爬上战舰, 就随着岌岌可危的海船一起掉入海中, 只能无助地扑腾着手脚嚎叫着救命。
剩下的船只在严家水手胆怯之下,不是已经没有摇桨的人在原地打转不能前行,就是陷入攻击中不能动弹。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他们几乎是毫无反手之力,徒有上千人马,却根本发挥不出战力。
严家家主在一边抖如筛糠,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
主船上传来不知是谁的哭泣声,康国公世子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他不甘心自己要如此狼狈地离场,犹如困兽之斗,威逼着战战兢兢地水手们:“给我使劲划,冲过去!”
主船无奈了找了个方向,蒙头冲了过去,前方拦截的两艘战船反应迅速地交叉堵截,同时射出火箭。
船头着了火,李忠护着康国公世子后退,大声喊叫令人上前灭火。
船上乱成了一团,严家人在不注意地时候早不知躲哪去了,悲观绝望的气氛在蔓延。
这时,从后方舱体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一见到康国公世子就跪了下去,抬起头满脸含泪道:“不好了世子,国公爷怕落入朝廷手中受辱,拔剑杀了夫人,自己也挥刀剑自尽了。世子,我们怎么办?”
“怎么?”康国公世子眼前一阵发黑,猛地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康国公世子摇摇晃晃地站定,眼里已是猩红一片。想着家族一力支持永平帝登上帝位,却换来的是猜疑和打压;想着多年隐忍为家族重新崛起而付出的努力,换来的却是失败;如今连唯一的退路都被封锁,父母身亡,百般筹谋在今天都化为乌有,已然是穷途末路。
真是不甘心啊,他仰天狂笑,老天爷太不公平,只恨时不我与也!
“就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能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不亏!”康国公世子透过火光盯着对面的船舰,眸中是死寂一片,透着冰封的寒意。宁愿身死魂灭,也不会让自己沦为阶下之囚。
主船被逼无奈地向着前方撞去,在一阵牙酸的的撞击声中,私兵争先恐后地从已然着火的船上攀爬上战船。
他们一个个狰狞着脸,奋不顾身地抽刀砍人,就像是被逼到了极限的凶兽,不顾一切地在临死前反扑,企图找出一条生路。
韩缜他们在旗舰上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艘船疯狂的行为,廖家昌早就下令旁边警戒的战船前去支应。
海上一时浓烟滚滚,喊杀声,哭喊声交织成一片。
韩缜皱着眉头注视着一切,战争的残酷尤其考验人的心智,不管经历过几次都不会喜欢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少爷!”凌志担忧地看了一眼,担心韩缜不适应这样地场面。
“没事。”韩缜摇头,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海战。”其实只要是战争都是一样的,惨烈,残忍!
凌志温言道:“少爷不用担心,我看廖将军指挥有方,战事很快就能结束了!”
韩缜并不担心战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胜利的天平始终向朝廷水师倾斜。
高大的商船变得千疮百孔,有的已经不堪重负地□□着陷入大海,眼看就要沉入海底。更不用说还在燃烧的船只,船上的人纷纷如下饺子似的跳进大海。
廖家昌放出了系在战船后的走舸,轻便快捷的走舸穿梭巡防于海面,对那些力图反抗的敌人毫不留情的刺死枪下,对那些奄奄一息地则是绑起来丢到船上,不给任何一个人从中溜走的机会。
面对着压倒性的力量胜利是毫无悬念的,持续了两个时辰后,激烈地战斗渐渐平息了下来。
以康国公世子所在的海船为中心,是最为惨烈的。刀剑横戈,尸体躺满了甲板,下面的海面上漂浮着死状各异的尸体,血水把这一片都染红了。
那艘海船焚烧得只剩残体,凄惨地在海面上摇摆。
韩缜等人上了那艘正面迎敌的战船,在层层尸体上看到了被人护在中间的康国公世子,他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已经停止了呼吸。
廖家昌抓了抓头发道:“这就是康国公世子?”
韩缜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到底是姻亲,他还是见过几次面的。
“问一下其他人呢,可还有活着的?”韩缜叹气。
幸好还是有幸存者的,听到康国公杀妻自尽,而严家人不知所终,大概率是死在乱军之中了。
韩缜偏头对廖家昌道:“剩下的就拜托廖将军了!”
廖家昌当即道:“韩统领客气了,这不是分内之事吗?”
留下人看守俘虏,搜查剩下的商船,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还有打扫海面,清理浮尸,轻点人数。自己这方战亡的受伤的,也要安排人手看伤包扎。
接着他们的目光转向了那座小岛,跟先前的围而不攻不同,这次正式开始登陆。
岛上剩下的不过是被抛下的老弱病残,即使还有战力哪里能跟挟威势而来的水师相比,在一阵徒劳的反抗过后,尽数被压下。
从山洞里搜出了来不及运上船的的严家财富还有剩余的钱粮物资,望着那一箱箱金光闪闪地珠宝和银子,廖家昌地眼睛亮了。
他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这可真是发大财了,他老廖要一夜暴富了啊!
但是眼睛触及到一边似笑非笑地韩缜,他一下子心凉了,忘了还有这尊大佛在,这还能落得到自己手上吗?随即又安慰自己,得不了全部,分一杯羹也不少了,韩缜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嘿嘿一笑道:“严家可是有名的豪富之家,藏宝无数,韩统领可有看上的,我叫人搬上船!”
凌志在一旁一笑:“不过是些庸俗之物,哪里就值得我家少爷垂青!”
廖家昌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这都看不上眼,是真的还是故作清高?
韩缜瞟过这一地珠光宝气,眸中毫无波澜,罢手道:“这是将军缴获的战利品,自然由将军处置。不过此次水师将士们奋勇杀敌流血牺牲,还望将军做好善后工作,多加抚恤。那些阵亡的,一定要将银子发到他们家人的手里,不少一分一毫,将军,能做到吗?”
廖家昌先是一喜,随后是惊讶,他头一次认真地看向韩缜,却见少年的眸中沉渊如海,令人看不透!
他肃容道:“韩统领放心,他们也是我的兵,必然不会让他们白白死掉。所有的奖赏抚恤都翻倍,本官说到做到!”
即使要上缴一部分,廖家昌能扣留下来的也不少了,足够他的花费。这也是军中的惯例,所谓的发战争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