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师看着少年挺直的背影,喊住他:“你曾说过永宁侯无自立为帝之心,那老夫问你,到今日是否依然如此?”嘉安帝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同样也无法忍受永宁侯篡位为帝。
江山始终需要一个主人,成王败寇,到底会走向何方?
韩缜静立片刻,转身对甄太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世上没有皇帝,管理国家的人有能者任之,各司其职。依法治国,违法必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世上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如果可以的话韩缜更希望实行君主立宪制,限制帝皇的权利。可是目前来看是不现实的,关键是要普及民众的受教育程度,提高他们的素质,而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许需要上百年或者更久!
甄太师震惊,他迷惑地道:“没有皇帝,这怎么可能?”他无法想象没有帝皇的世界该如何运行。
韩缜笑了一下,摊手道:“那太师就当我是在说梦话吧!”
甄太师一时噎着了,无奈地摆手道:“算了,你走吧!就像你说的,国事为重,其他的老夫放下了!”老了,老了,还是先顾眼前吧!
韩缜松了一口气,今天算是没有白来一趟!甄太师这边不安定的因子暂时安抚住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
第184章
没有让人相送,韩缜将空间留给甄太师一个人静静, 自己穿过庭院离开了甄府。
张府, 书房里。
‘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下子四分五裂。
“竖子安敢,简直是欺人太甚!”张府大爷,也就是太后的娘家大哥张文藻气喘吁吁地发着大火,眼里尽是怒火。
一旁坐着的是张家二爷张文利, 他身材圆胖肥头大脸, 此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说自己的兄长:“大哥你有火也别摔东西啊, 这可是前朝的花瓶,也值不少钱呢!”可把他心疼坏了。
他们张家虽然出了个太后还有皇帝外甥,可是却没有得什么便宜,连官位都是苦苦哀求来的。家里没有了依仗已经是大不如前,各处都要节省,他大哥还是这么不知珍惜!
“尽操心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皇帝外甥在宫里还不知被如何欺辱, 你倒一点也不惦记?”张文藻说他的弟弟。
今日他夫人进宫看望太后, 结果又是哭着回来, 直言太后皇帝在宫里受了大委屈了, 而这都拜韩缜那小子所赐!
张文利眯着小眼睛嘟囔:“我有什么办法?你看那些大臣们还不是一个屁也不敢放,任韩缜作威作福,我们人小力微能如何?”
上次让大嫂宣扬得人尽皆知, 就是为了人们知道韩缜是多么的嚣张跋扈不敬君上,让那些朝臣们出面压一压韩缜!结果呢,还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尽是些没卵子的东西,欺软怕硬!
张文藻恨恨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长此以往陛下的威严何在,我们张家也别想再抬起头来了!”
自从张家老爷子逝世后,张家兄弟自身能力不足,撑到头也就是一个六品官。明明他们是皇帝唯二的两个舅舅,高官厚禄还不是手到擒来,就是因为有永宁侯这个莽夫挡路,才让他们张家不仅没有享受到好处,反而更没落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皇帝外家身份就是一把双刃剑,能吸引人靠近,也让更多人选择远而避之不想沾染!而无疑,现在皇帝处于明显弱势的地位,而实力不足的张家就更没有让人看重的地方了。
张文藻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们明明该拥有无上的荣耀,他们本身能更上一层楼,官运亨通,结果过得这么憋屈!
张文利转了转眼珠:“哥,那边说的事你跟太后姐姐提过了没有,她怎么说?”
在几个月前,南边来了几个人搭上了他,他们同样对永宁侯恨之入骨。而且痛心陛下陷于敌手,有心奉迎圣驾南下,迁都另立都城!
他们筹划着嘉安帝先下勤王的诏书,暗地里联络各地守军。一边想办法救出陛下,等到时皇帝逃出生天登高一呼,号召全国勤王灭贼,永宁侯这个逆臣还能得了好!他们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了,沿路都做好了准备,只要嘉安帝出得宫墙就一定能安全迎陛下南下,江南各地对陛下是翘首以盼啊!
江南好啊,江南遍地是黄金,迁都江南再好不过了!
张文利觉得不错啊,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皇亲国戚,还不得横着走啊!而且南边繁华更甚京城,他早就想好好领略一番了,简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张文藻皱起了眉,不耐烦地道:“别提了,太后不答应,此事不可行!”
张文利急了:“哎呀,为什么呀?大哥你有跟太后好好说吗,这可是除掉永宁侯的好机会!”
他们知道永宁侯不好对付,谁叫他们手里没兵!既然一家对付不了,那么两家三家大家联合起来,还对付不了永宁侯一个人吗?在他们想来皇帝圣旨一出当是一呼百应,还怕个鸟?
至于其他会造成什么后果,张文利想不了太远,他只要想到自己到时能扬眉吐气就兴奋不已,恨不能马上就接出皇帝赶到南方!
张文藻晦气地骂道:“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竟然说除非有本事剿灭皇宫中的‘黑旗军’禁卫,否则她是不会劝皇帝下诏书的!妈的,我要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做这憋屈的国舅爷,看别人的脸色!”早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张文利咋舌,良久吐了吐舌道:“太后姐姐也真是敢想!”他这几年费尽心思拉拢结交,不过是收拢了几个底层武官,手里有没有一千的兵还不知道呢,哪敢攻打皇宫啊?这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张文藻仰天叹息,眉宇间有着无奈,出声道:“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对付宫中禁卫是不可能的了,可是永宁侯不是将京中所有的人手都交给了韩缜这个儿子吗?”他眼里有着算计,“除掉韩缜这个崽子禁军必然大乱,然后趁乱让我们的人出手,找到机会将太后和皇帝救出宫,到时就大有可为了!”不用大军也一样能办成事,前提是计划能成功。
至于太后的意愿,妇道人家懂什么,自己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他们母子好?在京中做傀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换个地盘另起炉灶,照样是高高为上!
张文藻本能地觉得绝对不能等到永宁侯归来,否则他们张家将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绝无出头之日!为了家族前程着想,只有远走高飞,说不定方能海阔天空另有一番天地!
张文利扯着自己的胡子苦恼:“可是怎么做啊,那小子身边护卫重重,而且常呆于宫中,等闲人近不了他身边,不好办啊!”而且时机也得掌握好,等确定韩缜这边没问题了,他们才能动手救人!
张文藻眯了眯眼,沉声道:“我们不能出面,最好是找其他人动手!”该有的谨慎他还是晓得的,这样万一事败他们也能撇干净关系!
“其他人?”张文利疑惑地问,“谁啊?”
张文藻沉吟,好一会道:“他不是有个一心和他作对的庶弟吗?钰儿就跟在他身边,如果能说动他动手的话机会也大些,我们躲在后面也会更安全!”他就是想借韩云铭这把刀行事。
“他啊?”张文利不屑地撇了撇嘴,摇头道,“可是钰儿不是说他手里根本没有什么人,而且和韩缜这个兄长也不亲厚,靠他找机会我看难啊!”
张文藻耐不住起身踱步,背着手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道:“只要有心机会是可以制造的。至于人手嘛,我们的人不能轻动,到时护卫太后陛下出宫的必须是我们自己人才行。所以,”他停步转头看着自家弟弟,道,“这就要看那边的人了,总不能什么都我们出力吧,他们也要拿出些诚意来,帮一把手!”别以为光是说好话就想坐享其成,他们也得分担一些任务!
张文利眼睛一亮,摸摸下巴赞同道:“大哥说得对,他们得拿出些诚意来,不能什么都我们冲在前头!”想到那些江南世家出来的人豪奢富有,还有他们手里大把的银票,他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估算着自己这次能从其中捞多少好处。
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就送上的整箱的珠宝,还有银票,这也是他们能打动大哥和江南世家结盟的原因。
这么豪富,难怪让永宁侯都看中了想从中攫取财富,财帛动人心啊!也难怪他们想要反抗永宁侯,谁家的钱谁心疼,要是有人要他奉上自己的财富,他也会暴起杀人的!自己积累的财富凭什么给别人,休想!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钱财底蕴,大家联合起来对付永宁候也是情理当中的事,到时不但保住了自己的财富,而且还拥有救驾之功,谁还敢对他们伸手啊!
张文利舔了舔唇,那些世家为了财富也真是豁出去了,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这也叫他长了个心眼,不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千万不要轻易对这些家族出手,他们可是疯狂得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只要到了江南,到时依照他国舅的身份,想要钱还不容易,也不至于从他们嘴里抢食。他们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张文藻定了定心神,对弟弟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待会找钰儿了解一下情况,看韩云铭这个小子能不能用。至于你,先找他们露个口风,就说机会我们给他准备,至于人手他们自己看着办!”他这个弟弟别看长的蠢笨,在交际人情方面很有一套,这些交给他办正好!
张文利忙不迭地点头:“行,行,我知道,大哥放心!”
他是知道那些世家身边带着不少的奴仆上京的,就这些人想要对付身边军中好手环绕的韩缜简直是异想天开,除非对方傻得不带人!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他们想合作就得拿出诚意来,办不到就来求他啊!他们有钱,他手里有人,只要出得起价钱,他挤出几个人手来还是能办到的!
他怀疑自家大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找机会捞些进项,他们果然不愧是亲兄弟。
第185章
过了清明祭祖时候,老天还是没有放晴, 阴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连满城春色都笼上了一层迷蒙的烟色!
韩云铭似乎也醉倒在这一片烟雨中, 他对着楼下翩翩起舞的舞娘拍掌叫好, 苍白瘦削的脸上浮起兴奋之色,豪气地将银子洒向舞台,引得人们笑得更加欢乐!
楼外细雨蒙蒙,楼内欢笑成景, 楼里楼外别有天地!
韩云铭虽还是身形未足的一个少年, 却已经是这京城名闻遐迩的‘寒月楼’的常客, 谁人不知永宁侯的小公子喜欢来这里消遣取乐!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场所, 还是身边的张钰带他来的,不过一到这个地方他就马上沉迷进去了!
‘寒月楼’虽然新开不久,可是这里豪华大手笔得超出人的想象。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亚于任何一位富贵人家的摆设,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着来自江南最美丽娇媚的姑娘陪伴,能喝到最烈的美酒, 享受来自各地的山珍海味, 只要你出得起银子, 这里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人间能想到的所有娱乐这里应有尽有, 你可以在这里一掷千金, 也有机会一夜暴富,酣畅淋漓地刺激让你一瞬之间体会到何谓天堂和地狱!
韩云铭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过得这么舒服痛快,不用去想怎么讨得父亲的欢心, 不用绞尽脑汁地去对付什么人,也不用去烦恼以后。在这里他只要学会享受就可以了,手边有用之不尽的钱财,人们围上来讨好献媚地笑容,好像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恨不得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稚嫩脆弱的心灵还不足抵挡这些诱惑,很快就乐不思蜀地恨不得长呆‘寒月楼’,连府里也懒得回去了!
哼,谁会在乎他呢?永宁侯府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了,反正哪里也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他们也不会关心他的行踪!
至于‘元帅府’,回去了也是孤零零地一个人,还不如呆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韩云铭赤红着眼睛瘫坐在椅子上,近乎是自暴自弃地仰头灌下一杯酒!
陪在他身边的都是走得近的几家少年,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有着同样的痛惜。刚才可是一大笔银子,就这么舍了出去,他们心抽抽地疼!
尤其是张钰,简直心疼得要出血,这银子还是他亲手递上的,不过他也就只能过过手,还轮不到他享受,你说气不气人!
张钰坐到韩云铭的身边,假惺惺地劝道:“九少爷你还小呢,喝多了伤身,还是不要喝了呗!”他比韩云铭还要年长几岁,这副样子做出来还真有几分长兄的样子!
不提韩云铭,其他作陪的几人都暗自翻了翻白眼,眼里有些不屑!他们背后的家族大都已经识时务地向永宁侯投诚,如果不是韩缜身边挤不进去,他们也不至于围着韩云铭转。这张钰可是张家的人,太后皇帝还在呢,就上赶着来向永宁侯的子嗣献媚,他们看得起才怪!
可是张钰还特别得韩云铭的心,倒是让他们退了一射之地,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韩云铭先前还好,可是永宁侯离京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蹶不振的样子,他们看着也有些没意思!
呆了没一会,其他几人看韩云铭还是只顾自己也不说话,也坐不住了纷纷告辞。很快,席上只剩张钰和韩云铭两人!
张钰望了望左右,殷勤地为韩云铭再倒上一杯酒,嘴里却是道:“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杯了,可不能再喝了!”
他是知晓韩云铭的一些心事的,先前还信誓旦旦地扬言会和永宁侯一起上战场挣军功,而韩缜只能呆在军营干看着。
只是转眼间他被留下,反而韩缜一跃由六品武官直升为禁军统领,将他压得什么都不是!换谁谁也不会甘心啊,一个手握大权,一个还屁都不是,别说只是异母兄弟,就是一母同胞,怕也会恨不得操刀子砍!
韩云铭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他年岁小酒量也不甚好,如今看着东倒西歪很有几分迷迷糊糊的意思!
张钰想着家里人交待的事,端起酒杯一连干了几口,很快脸上一层酒红色,看着像似醉得狠了!
他不胜酒力地摇晃着脑袋,拍着胸口道:“九少爷我懂你,是,是韩缜那小子欺人太甚!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陛下的,真是一朝得志就猖狂,简直目中无人!”
他摇头叹息:“当初怎么就不是你来当这个劳什子的统领呢,我皇帝表弟可是说了,你好,他不好!比起韩缜,他宁愿你来当这个统领!”
韩云铭睁了睁迷糊的眼,因为对方提到自己厌恶的名字而有了片刻的清醒,下意识地问道:“真的?”
张钰拍胸脯,保证道:“当然是真的,我表弟还埋怨怎么就不是你当统领呢,他早就想认识你了!”
韩云铭痴痴地笑:“连皇帝也知道我,哈哈!”这些在以前何曾敢想,哪怕知道如今皇帝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了,下意识地还会有受宠若惊之感!
但很快他收敛了笑,打了个酒嗝道:“呵,可惜没用,父亲想让谁坐这个位置就让谁坐,我们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他看不上!”说着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
张钰掩下眼里的鄙夷,靠近他悄声蛊惑道:“这有什么,谁碍了你想办法除掉不就好了,没了拦路石那你就是禁军统领了,到时让皇帝表弟下一道圣旨,你就是名正言顺的,连永宁侯也不能出言反对!”
“除掉?除掉他?”韩云铭含糊地学了一句,眼睛一亮,但随即失望地道:“你不知道,他身边有人护着,而我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