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轻笑:“那是好事,息家门户高,往后少夫人就是金枝玉叶。”
姜媃嚎了一嗓子:“我自由散漫惯了,跟小叔两个人过小日子多好,这高门大户的,走个路都有规矩,多烦啊。”
提及秦野,她又问:“我小叔呢?”
流朱道:“五少爷宿在息家大公子的雪涛院了。”
姜媃放心了,这一松懈心神就困乏的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帮我梳洗吧。”
当天晚上,姜媃在气息陌生的拔步床上,硬是好眠到天亮。
她一睁眼,整个人都还迷糊着,就见床头站着个人,当即被吓的一个激灵,惊呼一声差点滚下床。
“小宝儿,要不要再多睡一会?”那人开口了。
姜媃定睛一看,原来是云初。
她松了口气,爬将起来抓了抓头发:“算了,不睡了,这么早你怎么就过来了?”
云初满眼慈爱:“我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其实是生怕这人就是个梦,一觉醒来就又不在了,故而云初其实一晚上没睡,天才见亮,就摸过来明珠楼了。
流朱端了热水进来,同进来的还是明珠楼的大婢女青碧。
青碧甚是机灵,晓得流朱在姜媃身边的地位,便是走路都落后流朱半步,不管做任何事,都甘于给流朱打下手,半点都没有大户人家婢女的那种心高气傲。
姜媃只让流朱绾了简单的花苞髻,斜斜的蓬松发苞束在脑后,鬓边留下一撮,齐眉额发梳下来,将饱满的额头遮盖处,只留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
云初见姜媃没佩戴什么首饰,连忙看了青碧一眼。
青碧福至心灵,笑着上前拉开妆奁匣子:“姑娘,奁里头都配有头面,您瞧着顺眼的挑一些吧。”
那匣子一层一层地拉开,无论是翠玉珊瑚还是赤金银饰,更有大颗大颗的南海东珠,应有尽有,还全是目下京中时兴的款式,可见是最近才备下的。
姜媃暗自咂舌,只怕息家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搁明珠楼了吧?
“不用了,”姜媃冷静地推拒回去,现在她身份不明,哪里好随意取用这些,“我不习惯用这些,日后在论。”
云初本是失望的,她简直恨不能亲自上手,将小宝儿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姜媃不喜欢,她也只好作罢。
流朱只给姜媃在发苞上缠了圈坠小金铃的细银链子,末了着同是小金铃铛的耳铛,如此就再无任何妆点。
云初急了,连忙从匣子里挑了红珊瑚的手串递过去:“太素了,再戴个这个好么?”
姜媃默了,她撩起袖子,云初才看到小姑娘又白又细的手腕上,已经戴了串白玉菩提珠,且其中还有一颗银珠。
云初尴尬极了,她放下红珊瑚手串:“这个好看,这个好……”
姜媃心累,见不得云初那模样,伸手接过红珊瑚手段,直接套到左手手腕:“没事,这个红的也很喜庆。”
云初愣了下,跟着就笑起来。
虽然已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了,可笑起来的时候,她眸子里仍旧闪烁着纯粹的天真,像是清溪中褶褶生辉的宝石,非常漂亮。
姜媃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云初皮相生的这么好,也难怪她这张脸也不差。
她随即想到,在现代她也长成这样,所以她穿书一趟还穿成了前世今生了?
小姑娘暗搓搓地多看了云初几眼,捻了两下手指头。
她在现代,该不会也是啥豪门家丢的女儿吧?
她这样不要脸,甚至已经想到要是现代父母以后找到她,她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不过,到底还不晓得以后能不能回去,姜媃也就作罢了这想法。
云初带着她往膳厅去,不着痕迹地打探她的口味和喜好。
姜媃有一句没一句答着,冷不丁耳边听到叮的一声。
她愣了下,跟着久违的系统冰冷机械音就响起——
“检测到第二穿越宿主回归意愿强烈,符合宿主权限,符合更改条例,契约条款更改中,请第二宿主执行保密条例!”
姜媃脚步一顿,表情瞬间凝重。
她都差点忘了这个系统,刚才系统提示的内容让人心惊。
姜媃跳进膳厅门槛,不管其他人,径直朝秦野冲过去。
息家一房的人就见小姑娘急急地抓着秦野的手,把人往外拽。
“媃媃,怎的了?”秦野疑惑,跟着她出去。
两人飞快离开膳厅,坐在主位的息长源表情一下不好看了。
息羽华冷笑:“我就说了,不要留秦家那小子,你们非要留,这下好了,姜姜眼里都没咱们了。”
云初糊了他脑门一巴掌:“闭嘴,你没看小宝儿刚急的小脸都红了,定然是出什么事了。”
息羽华捂着脑袋,脸色青青白白:“娘,我多大了,你还抽我脑袋!”
云初嫌弃地瞥他一眼,转头就眼巴巴地望着大儿子:“重月,你不然去打听打听?”
到底在她心里,还是只有大儿子更可靠一些,其他的都是赔钱坑货!
息重月点了点头,起身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去。
息长源朝云初招手:“阿初你来,今一大早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听说姜姜夺得连环佩头筹,被人一说动了想宣姜姜进宫见见的心思。”
云初脸色一变:“小宝儿不能进宫!”
第203章 我就娶你
南山院后宅凉亭里头——
姜媃张了张嘴; 想说系统更改契约条例的事,可话到嘴边; 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仿佛一瞬间就失声了。
她撩起袖子,本欲捻起系统那颗银珠给秦野看; 但手也抬不起来,根本不受控制。
就是她想沾水书写,也是完全没办法的。
除却和系统相关的,其他又一应正常。
姜媃垂眼,她晓得这是系统那所谓的保密条例在作怪,此事不仅秦野没丝毫察觉,她还没法泄露一星半点。
秦野扬眉:“怎的了?”
姜媃飞了秦野一眼,既然这事没法说; 还可能引来大佬的担心,她也就暂且作罢了; 先看看系统究竟要如何更改契约。
小姑娘遂拉起少年的手,娇娇软软的说:“昨晚你宿的哪里?我后来见不着你,都睡不着了。”
小姑娘惯会撒娇说甜言蜜语哄人,素来面冷心冷的大佬硬是在这糖衣炮弹下,心尖软的一塌糊涂。
他轻笑了声,琥珀色的凤眸飞扬俊美,宛如被日光照射的通透白玉。
“我在息重月的雪涛院过的,你不必担心什么。”秦野低声道,口吻里头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姜媃莫名耳根有点发烫; 她揉了揉耳朵,嘀咕道:“小叔,我在这里住的老不自在了,我想回咱们的家,可是……可是我又拒绝不了息大夫人,你说,我真的是他们小女儿么?”
就算有姜坤的话为证,姜媃到现在都还是飘的,没有半点真切感。
不晓得她刚才的话哪句取悦了秦野,少年眸底都闪耀出灼热的柔光来。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额发,顺滑细软的发丝填满指腹空隙,手感好得让人爱不释手。
大佬索性多揉了一把:“有我在,不用担心什么,你应当就是息家小女儿了,不过莫怕,在我眼里你还是媃媃。”
姜媃横他一眼,打下他的手,哼哼道:“嫂嫂!我是你嫂嫂!”
秦野眼底笑意更浓,他弯腰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你明白的,你不是,早前就不把你当嫂嫂了。”
姜媃怒了,好哇,大佬居然过河拆桥,还说给她当金大腿,都特么是大猪蹄子!
她理顺额发,嗔怪道:“我要认了亲,上头四个亲哥哥,狗大佬,我让他们教训你!”
秦野没放心上,反而更用力揉乱小姑娘的额发,那等恶劣行径,活脱脱就是青春期少年在喜欢的小姑娘面前,总要作怪惹她一样。
姜媃跳脚,差点没扑上去咬他。
隐在青藤蔷蔓后头的息重月站了会,见两人闹了片刻,适才走出来招呼道:“姜姜,秦画师用早膳了。”
姜媃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把早膳的事都给忘了,还要息家一大家子等着她,实在失礼。
她跟秦野复又回了膳厅,讪讪道:“实在抱歉,刚有点急事,让大家久等了。”
云初率先对姜媃招手:“没事,小宝儿快来,也不晓得你喜欢用什么,我就让厨子什么都做了一点。”
云初说着这话,伺候的婢女鱼贯而入,接连摆上早膳。
说是只做了一点,可姜媃硬是瞧着婢女前前后后上了半刻钟,老长一张方形的膳桌硬是摆的满满当当。
姜媃嘴角抽搐,约莫今个的早膳,息家厨子是将整个大夏各府州的菜式都给做了一遍。
美食当前,不可辜负!
姜媃虽想大快朵颐,但还是拼命忍着依着规矩,等主人动筷了,自己才装模作样斯文一番。
秦野见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水晶虾饺,那模样不痛快的眉头都皱紧了。
他失笑,用公筷多夹了个水晶虾饺,自己一个,小姑娘一个,末了又还长伸手给她夹合口味的小点心用。
眼见自己小盏被填满,姜媃欢喜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弯起来,跟啃着肉骨头不断摇尾巴的小奶狗一模一样。
一桌的息家人虽是在用自己的,可每个人的余光都落在姜媃身上,并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原来姜姜喜欢吃辣的!这是息九颜的心声。
胃口挺好,没其他矫情贵女的毛病!这是息重月的想法。
不愧是息家人,还一样喜欢吃肉!这是息羽华的感慨。
至于息长源和云初则满脸慈爱,恨不能满桌的吃食都塞小姑娘肚子里,只盼弥补她这十几年来受过的苦楚。
姜媃很快就没了顾虑,小盏里的吃食太多了,她再不专心,就要堆不下了,不吃完剩下又失礼又浪费。
她哼哧哼哧努力消灭食物,满嘴的都是食物的美味,舌尖味蕾幸福极了,小姑娘也用的满足极了。
用完早膳,息家大房一房的人都像闲着没事干一样,转脚去了隔壁花厅。
姜媃疑惑,息长源不用上朝的么?还有息重月不用处理庶务的么?云初也不用跟京中贵妇们交际往来么?
仿佛看出小姑娘所想,息长源轻咳一声:“最近老毛病犯了,我就跟陛下告了假,调养调养身子。”
底下的三个儿子出奇一致没拆台,还跟着解释。
息重月:“最近没甚重要的庶务,底下的管事就能处理。”
息羽华:“我领的是闲差,点不点卯都无所谓那种。”
息九颜:“我吃闲饭的。”
云初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道:“小宝儿不知道,我吃斋念佛多年,不爱出门。”
姜媃了然点头,觉得大房真是神奇,这样管理家族息家竟然还没倒。
一边的秦野冷笑,也只有对朝堂不太了解的姜媃才会信那些鬼话!
这一个个的,分明是怕他转头将人给拐跑了,硬是守着姜媃,像护着宝藏的恶龙,实在可恶。
花厅里头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弥漫起尴尬。
息家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息九颜还拼命给息重月挤眼睛,就差没把眼皮挤抽筋。
秦野老神在在,半点都没说帮忙的意思。
就在息家人绞尽脑汁找话题之时,姜媃猛地一拍黑矮高案。
“啪”响亮的一声,让息家人都吓了一跳。
“小宝儿?”云初小心翼翼喊了声。
姜媃抿紧粉唇,视线一一看过几人,开口道:“我想问问,你们是如何打算我的?”
听闻这话,息长源和息重月同时挑眉,估计谁都没想到,姜媃会这么果断主动。
毕竟,小姑娘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娇娇软软的小兔子模样,诸多人都以为很多决定应当是秦野在主导。
然而,这几日看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在两人的相处中,强势的秦野相反还处于被主导的地位,若说他是凶兽,那姜媃就是他脖子上的那根缰绳。
既是如此,息长源也决定开诚布公。
他理了下袍摆,认真道:“你是我们小女儿这事,**不离十了,如果你没意见,我想寻个黄道吉日,找息家长辈出面,让你认祖归宗。”
所谓认祖归宗,不仅是当着一众息家人的认,获得认可后,方才能把名字上到族谱上,尔后还要专门办一场宴会,对京中众世家介绍身为,如此才算是息家真正的女儿。
这样一套下来,起码需要一两个月去了。
姜媃咂舌,这亲还没认,她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云初见小姑娘犯难了,生怕她不愿意,当即期盼地望着她道:“小宝儿,你是不是不想回来?”
姜媃还真不想回去,但看着云初的眼睛,她心一抽抽的,说不出这话。
姜媃看向秦野,满脸茫然得让人心疼。
秦野眸光微深,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是说:“媃媃,认吧。”
姜媃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不信这话是从大佬嘴里说出来的。
连同息家人也颇为意外,毕竟昨个香雪会他还信誓旦旦的要跟人打赌来着,这会竟然转性了。
秦野还想说什么,姜媃腾地起身,她定定看着他,径直对息家人:“抱歉,我有话想单独跟我小叔谈。”
话罢,不给任何人机会,直接上手拽起秦野。
秦野顺着她力气起身,当着息家人的面,两人又齐齐出了花厅。
留下息长源等人大眼看小眼,满脸懵逼。
“秦野,你认真的?”回廊下,姜媃半垂着头,正儿八经地喊了大佬名字。
“嗯。”秦野应了声。
姜媃震惊地抬头望着他,小姑娘很是难以置信,张了张粉唇,好半天才咬出字眼:“你……你……为甚?”
姜媃其实更想问,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秦野看出她所想,小姑娘在自个人面前太好懂了,什么都不加掩饰。
大佬眸光凝重幽深,沉的仿佛没有日月光线照射的深渊。
他伸手,盖在姜媃额发顶,低沉着嗓音道:“媃媃,大夏和你家乡不一样,姑娘家活的艰难,鲜少能去书院求学,更不能上国子监,往后也做不官,及笄后就只能选个男人嫁了,然后相夫教子……”
秦野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莫名:“我自然不想折你羽翼,让你日后都自囚后宅,但你若认回息家做了贵女,以息家的地位,加上大房一门甚是想弥补你,往后你想如何,都没人敢非议。”
就算是不久之后,大夏倾塌,可息家这一众底蕴深厚的世家门阀,只要不自己作死,仍旧会活的风风光光。
他也会努力站到权势顶端,届时便能让面前的小姑娘在自己羽翼下活的自由。
而且,姜媃换个身份也好,不然在众人眼里,她身上就永远打着“长嫂”的烙印。
姜媃沉默着拉下秦野的手,她并未放开,而是软绵绵的小手指头勾着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指头。
秦野就听她说:“小叔,可是……可是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她不想和大佬分开,一想到往后会成为两家人,她心口就忍不住抽抽的疼,她舍不得。
除却那点血脉带来的亲切感,她其实对息家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兴许日后会有,但是从她一穿来这里,见着的人就是秦野啊。
这种宛如雏鸟情结的感情,还有长久相处一路走来的相依为命,早让秦野这么个人,深深嵌进了姜媃心里,要割舍那便是剜心刮骨般。
小姑娘杏眼水汪汪湿漉漉的,像是要被遗弃的奶猫,咪咪叫唤着很是可怜。
秦野手指一用力,同时捏住了小姑娘的一双手,他声音哑的厉害:“媃媃,想跟我做一家人啊?”
姜媃不解,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么?
他倏地低笑起来,眉眼潋滟,琥珀凝光,宛如一汪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