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冯碧落直奔报社,但运气不怎么好,骆琪出去跑新闻还没回来。
等了近两个钟头,骆琪才满头大汗回来,见到冯碧落喜不自胜,还抱起冯碧落转了一圈。
“大记者,有事要麻烦你了。”冯碧落一脸笑意。
“什么事,包在我骆琪身上。”骆琪豪气地拍胸脯。
“做广告。”
“什么广告?走,我们到对面的餐厅说话。”
还是上回那家西餐厅,骆琪点了两份牛排、咖啡和水果沙拉。
“爱华服装厂将要在9月30日于生生大商场前举行时装展览,大致意思就是这些,你帮我措词吧。”
“时装展览?听起来挺有趣的,我拭目以待。对了,你不是要打品牌吗?品牌名称呢?我给你写到广告里去。”
冯碧落咬着嘴唇,思忖半晌道:“就叫兰城吧。”
“兰城?为什么不是碧城?”骆琪打量她。
“这是他们的心愿嘛,就叫兰城吧。”
“你可真大度,好吧,就叫兰城,感觉碧城更好听。”
“骆琪,这篇广告要一直登到29日为止,暂时先要四分之一版面。”
“四分之一版的话,广告费可能不少的,碧落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找社长说个情,打打折嘛!”
“这个可以,我骆琪在社长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过会我要去生生大商场,商量借用他们场地,你有没空和我一起去?”
“只要是冯厂长的事,我骆琪随时有空,不过我帮你这么多,可得要受一点贿的哦。”骆琪笑道。
“明白,兰城的100款冬装任你选,不要钱,我送给你。”
“哈哈,我赚大了。”骆琪哈哈大笑。
两人吃完西餐后,冯碧落坚持付了账,然后坐骆琪的车去生生大商场。
生生大商场的总经理叶世刚听说要租用场地一天,刚开始怕影响生意,但骆琪说这能吸引更多顾客,而且还能在全国打响生生大商场的名头,叶世刚便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冯碧落趁热打铁,立即和叶世刚签署了租用场地合同,拟定好租金。
站在生生大商场的广场前,骆琪手搭凉篷,不得说冯碧落选择这里非常明智,生生大商场是省城最大的商场,前面有30级的台阶,台阶下面是宽阔的广场,正是进行服装展览的最好场所。
回到报社,骆琪又接到采访的新闻报料,赶着要出门。
“碧落,晚上约着雍城,我再叫上林之书,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舞厅怎样?”
“恐怕不行,我还有其他事。”
“还有其他什么事嘛!我们四个人难得聚在一起,你现在先去雍城家里,等下班后我和林之书去找你们两个。”
“我没打算去他那里。”
“什么?你来一趟省城都不去雍城那里?你们两个谈的是什么恋爱呀,你一点都不想他吗?”
“真的忙,骆琪,广告的事你记得,明天我再过来付钱。”说着,冯碧落骑着自行车走了。
报社离飞霞路20里路,冯碧落骑了一个小时才赶到黄宛如的别墅。门前种的几盆兰花完全枯萎,冯碧落搞不懂,不爱花干嘛要种花。
黄宛如看到她神色淡淡的,不像骆琪那么欣喜,直到冯碧落从书包中拿出一瓶泡萝卜才动了容。
“泡萝卜,初恋的味道。”冯碧落笑道。
“谢谢你。”黄宛如接过来,打开盖子,直接用手指拈起一根,放到嘴里咀嚼,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投我所好,你必有所图,说吧。”
“黄小姐,你就是这么爽快,我喜欢。”
“行啦,别拍马屁了。”
“黄小姐,我知道你认识不少舞蹈演员,能帮我介绍20个吗?要年轻的,高个子的,瘦的,最好皮肤白的。”
“如果长得漂亮就更好了,对不?”
“是呀,但是要求太多了,我担心凑不成20个人。”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能做舞蹈演员的,身材、相貌都是上上等,200个我也能给你凑出来。”
“200个不需要,我出不起那么钱,20个足够。”
黄宛如盯着她,道:“你又不是男人,要这么多姑娘干嘛?”
“啊哈——黄小姐,也会揶揄人了。不过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探听人家秘密,看在这瓶泡萝卜的份上,明天我给你找齐20个姑娘。”
冯碧落笑得十分起劲,忽然又从书包中拿出一瓶泡萝卜,道:“黄小姐,这些时日我可能要在你府上叨扰了,所以再送上一瓶泡萝卜。”
黄宛如忍俊不禁。
“其实,黄小姐你笑起来很美,以后可得要多笑笑。”
黄宛如笑容忽地收敛,道:“看来你已经走出痛苦的深渊。”
“我根本就没掉到痛苦的深渊,何来走出呢。人生笑着是过,哭着也是过,为什么不笑着过,不开开心心地过呢。如果这世上有关心你的人,你伤感还可以,如果没人关心你,你伤感又给谁看呢。”
顿时黄宛如怔住,许久才如梦初醒。“你说的对,我一直顾影自怜,是多么没意思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别伤春悲秋了,我教你唱歌。”冯碧落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这位名歌星高兴起来。
“你教我唱歌?”黄宛如又笑起来。
冯碧落转动眼珠,道:“说错了,自然是一代歌后教我唱歌了。”
“你把那首《怨苍天变了心》唱一遍我听听,我挺喜欢这首歌,只是始终唱不好,缺少了韵味。”
“能不能先给我一杯水,我喝了再唱。”
黄宛如望着她笑,这个姑娘有令人笑的能力,虽然自己不太开心,但至少不太悲哀。
冯碧落连喝了两杯西瓜汁,才亮开嗓子唱起来,说也奇怪,她一唱到这首歌就觉得无限深情都融入进去,那感觉她就是歌中所唱的人。
“在这首歌里有你的什么渴望,你才能唱得如此动情?”黄宛如靠在沙发上。
“哪有什么渴望,我就是扯脖子喊两声。”
黄宛如摇头,道:“不,你的声线是不怎样,但是歌声很有感染力,这首歌唱的是你的真实感受吗?或者说是你的亲身经历?”
“经常唱一首歌,再不会唱歌也能唱得很好了。”
“我不这样认为,我在歌声里听到你的情,你的付出,你的怨念,至少你的心境与歌词是贴合的,否则唱不出这样的效果。”
“那黄小姐想说明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这首歌写的是一个未来的女孩子,无意中穿越时空来到60多年前,并且遇上一个男人,他们在最年轻的时候相爱了,但是却不能结合。”
“黄小姐,我随便胡诌的,你还真相信了。”
“是吗?胡诌的。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个来自未来的女孩子。”
冯碧落哈哈大笑,道:“如果真能穿越时空,我一定去秦朝,让秦始皇爱上我。”
黄宛如没有笑,低声道:“我真希望能够穿越时空,这样我就能回到10年前,10年前的我刚刚出名,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他,他是个好害羞的男孩子。”
忽然冯碧落的歌声又响起来,歌词里唱道:“月亮下,想到他,默默地,珠泪下,记起多少旧情话,每段往事升起沉下。看流云,不说话,寂寞吧,苦闷吧,想起当天月明下,两人含笑道傻话。心里的他,快归来吧,这里才是快乐老家。几番离合,再相聚,成功挫败,难管它,悲哀因有他,快乐为有他,跟他受苦也罢,他知道否,我在想他……”
104 在我们彼此都年轻的时刻
夜里十点过后,别墅的人基本都入睡了,华雍城独自坐在窗前发呆,他好久没去过临湘镇,服装厂的经营他是不担心的,有冯碧落在会处理得很好。
他每天陪着两个孩子,带他们出去玩,给他们讲林淑兰的故事,但是等夜深人静时,他就感到无边的孤独。
“我真担心你啊,雍城,你的灵魂太脆弱了。”
林淑兰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印在他的脑中,他承认自己不够坚强,心太软,可是他遇到的两个女人都坚强得可怕。林淑兰是为了信仰而坚强,那冯碧落是因为什么呢,她好像并没有信仰。
风拂起窗帘,一弯明月显现出来。
门敲响了,白咏梅红着脸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华先生,你看我写的这些字对吗?”
“我看看。”华雍城接过纸,纸上写着冯碧落的名字,粗略看下来至少有百个之多,字迹虽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写得挺好。咏梅,你不用再写了。”
“不,我要继续写,我只有把你的名字写好,这样才能还你的恩情。”白咏梅摇头。
华雍城看着她的面庞叹息。
“是我做错了吗?你不喜欢吗?”
“不是,你继续写吧。”
“嗯好。华先生,我打扰你休息,我先出去了。”白咏梅转身出门。
“咏梅。”华雍城叫住她,道:“你不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不想,我只想学会写华先生你的名字。”
华雍城笑了,道:“那你去吧,不要写得太累了。”
白咏梅高兴地点头。
这个姑娘对他用情很深,温柔善良,可是他偏不喜欢,他中意的是那些不认命的姑娘,无论何时都不服输的姑娘,这样才能支撑起他软弱的灵魂。
电话在卧室响起来,华雍城伸手去接,那端传来林之书的笑声。
“雍城,现在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你和冯小姐的雅兴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林之书笑得很奸诈。
“你胡说什么?我一个人。”华雍城只觉莫名其妙。
“不会吧。你怎么可能一个人,别不承认了,快让冯小姐来接电话。”林之书在电话中咋呼。
“她不在我这里,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真的不在吗?她走了吗?还是没来你这里?不可能啊!骆琪说冯小姐今天去报社找她,还说明天还会去报社,她不来你这里,你说她晚上住在哪里?”
林之书在电话中一连发出好几个问题,每个都是华雍城不能回答的。
“不信,冯小姐肯定在你房里,快点让她接电话,骆琪有话和她说。”林之书催促。
“真不在,她没来。”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不是你女朋友?”
“我很久没见过她。”
电话那端的空气好像停滞了,半晌道:“你这段时间没去服装厂吗?”
“没去。”
“感觉你不是冯小姐的男朋友,你不想她吗?”林之书的问题特别多,一个接一个。
华雍城咬着嘴唇,道:“我,我和碧落分开了。”
“分开?分开是什么意思?”林之书又在追问。
“字面意思。”华雍城挂断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是骆琪。“华雍城,你说清楚,你和碧落分开是什么意思?”
“结束了,我和碧落结束了。”
电话那端的空气又停滞了,这次时间比较长,华雍城耳畔听到的是呼吸声。“华雍城,你说,这次是你的意思,还是碧落的意思。”
“是我。”
“华雍城,你是有病吧,上回你失恋,我和林之书想方设法帮你,你现在倒好,一点都不珍惜,我和林之书算是帮错你。哼,怪不得我今天说要你和她去舞厅,她推说很忙,原来是你这个混蛋辜负她。”骆琪在电话中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喂,雍城你有没在听。”林之书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华雍城静静握着听筒,没有说话。
“做兄弟的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冯小姐是哪点让你不满意了,我可是听骆琪讲,她今天来报社是为了刊登爱华的服装展览广告,她和骆琪还找生生大商场的叶世刚商量租用场地的事。”
“感觉不对了。”
“我的老天,你真的有病,感觉不对了,亏你有脸说出来,你是在玩弄冯小姐的感情,我要是冯小姐非得砍死你不可,别想我为你的厂忙前忙后。”
“对,我就是有病。”华雍城再次挂断电话。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好像能把胸中的郁闷给吐出来。
“我去见淑兰。”华雍城抓起车钥匙下楼。
汽车在漆黑的夜色中穿梭,仿佛一只发狂的狮子,横冲直撞,一个小时后便抵达临湘镇外的山坡。
华雍城下车,走上山坡,沿途没有紫菀花,他只好采了几根野草编成两只蚱蜢。
墓园里有几片落叶,华雍城将落叶拾起扔到墓园外,然后蹲下身准备将口袋里那两只蚱蜢放在墓碑下面,可是他却看见墓碑下早有两只蚱蜢。
华雍城拾起那两只蚱蜢,这两只明显比他编得要好,栩栩如生。“淑兰,是碧落来看过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凄凄的山风。
他仰起头,月光湿润了眼睛和面庞。
坐在墓碑前很久,华雍城才想起去服装厂,门房老葛在正门前打瞌睡,看样子是有人加班,华雍城莫名心中一喜,厂里只有冯碧落加班。
他走向厂长办公室,但等他走近,厂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里面没有灯光。
“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黄副厂长诧异地看着他。
“老黄,原来是你在加班,我还以为是碧落。”
“冯厂长去了省城,她说可能要去好几天,临行前交待我几件事,我这人做事慢,一点小事做到现在才做完。华先生,冯厂长去省城没找过你吗?”
“没有,我不知道她去了省城。”
黄副厂长摸着脑袋,笑道:“可能是她想悄悄把事情办成吧,然后给华先生一个意外惊喜。”
“可能就是这样。老黄,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
“好。华先生,你也别太晚了。”黄副厂长接连打呵欠,大步走出厂房。
华雍城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按开灯走进去,办公桌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在椅子坐下来。
抽屉锁上了,华雍城拉不开,他想了想,在办公室找到一根小铁丝插进锁孔中来回转动,此时他竟然感到一丝兴奋,好像少年时的洒脱和随兴又回来了。
只听咔地一响,卡销被弹开,抽屉被拉开。
这是冯碧落的抽屉,里面同样摆放得整整齐齐,华雍城在里面翻着,在最下面发现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簿子。
他取了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我不害怕任何失去,唯惧失去自我。
翻开第二页,写道:在绝境中不能退缩,冒险是唯一出路。
第三页写道:世上最难攀登的是自己。
……
华雍城一直看,每页都写着简短的一句话,但每句话都很启发人生。
翻到一半时,那页纸上的内容和前面不同,风格突变。
“我爱上一个可以做我爷爷的男人,却是在我们彼此都年轻的时刻。”华雍城念出来,但是一头雾水,他看着纸上的字,这是冯碧落的笔迹。
冯碧落爱上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那这个男人至少要比她大五六十岁,可后面却为何说是在彼此最年轻的时刻。
她爱上的这个男人是谁?
华雍城感到一阵万箭穿心的疼痛,原来冯碧落并不爱自己,那比自己原以为的不深爱还要可笑。
105 多半是他们两个掰了
早上冯碧落先去报社找骆琪,在路上她买了一份《吴越日报》,果然看到自己要求刊登的那篇广告,广告词词藻华丽,琅琅上口,深得冯碧落的心。
“今天非得请骆琪吃饭不可。”冯碧落喜不自胜。
到了报社,骆琪正在等她,甚至放弃了一位要人的采访。骆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冯碧落拉到报社对面的西餐厅。“碧落,你和华雍城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