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离轻叹,知瞒不过她,手抚上悸动的心口,感受着越来越急促的跳动:“它,好像迫不及待想出来了。”
陈锦皱眉:“这到底是什么?”
“呵呵,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不然,如何能担得起这么大的场面。”越到这里,越靠近最后的地方,胸口的反应越加强烈,也让他越加确定,这一切都与他心口里的东西有关。
零落顶着乱发破衫,忍不住好奇插话:“什么要出来了?”可惜没人理他,无趣地蹲到一边,看灰毛扑在泥蛋儿身上,两兽打架了。
陈锦:“接下来去哪里?”
“他想让我们去哪里就去哪里。”
陈锦笑了,她就知道他定也能看出来,讲了他们一队入阵后的遭遇:“一路走来,虽来回曲折,但我能感觉,不管走哪条路,最后都在往一个方向前进。”
叶慕离会意:“如果这里真是灵月山,那么灵月神阵的阵心便是……”
陈锦勾唇:“乾位为生门,西北方向,是山顶。我们入阵在山腰处,虽然不知道连池是如何让人觉得如履平地,但是,我们真正是在往高处走的。”
零落又蹦了回来,惊喜:“如此说来,只要我们现在下山,对方不就不能得逞了吗?”
叶慕离脸色微暗:“玉南山庄建了几百年,整坐山都是阵法,很可能就是为了今日。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我们引道这里,绝对不可能让我们离开。所以不管如何走,最后,都会到达他们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陈锦因为彼此的默契眼中闪光:“所以,我们干脆顺水推舟,直接上山,不定反而攻其不备。我只是好奇,他有许多的方法可以让我们上山,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子?他本意似并不想杀人,又为何要让那么多人死?而这些又跟你身体里的东西有什么关系?真相就在山顶,所以,去看看又何妨。”
叶慕离笑叹:“我应该感谢沈公子,若不是他,我大概还要受不少苦才能追回你。”
“追回?叶掌门大概有所误会,本宫主只是暂时跟你休战而已。”她拍拍他胸口轻哼:“你该谢谢你家沈姑娘,若不是她给你下了这么个东西,此刻叶掌门还得每日过着跟逍遥宫上下大家的日子。”再多的心结,都得是他活着。人死了,心也就没了。
叶慕离笑:“看来,等我们回去,我得天天打一架才能看到你跟孩子。”
“当然,本宫主可不是大人大量的,睚眦必报才是妖女该有的样子。”
“好。”声音无限宠溺。陈锦无限得意。
他看了看四周,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陈锦瞥了一眼:“啧啧,叶掌门准备不少啊,连玄天罗盘都借来了。”正是当日柳风从流云道人处借到的。
叶慕离紧紧握住她的手,跟着罗盘的方向走去:“当然,舍不得死,只得尽量活下去。”
陈锦心中的墙又塌掉了一块,回握他的手,温热传来似烫贴到心底,很庆幸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零落跟在两人身后,忽然觉得自己比旁边的夜明珠还亮。
待三人走后许久,一棵树后走出一个身影,在黑夜中也掩饰不了蓝色眼眸深处的羡慕。
他身边,黑衣人隐藏着阴影中:“主人,他们猜到了,怎么办?”
沈钰幽幽道:“聪明如她,我从没想过能隐瞒她到最后。可是,知道也无用,一切已经开始,便不能结束了,你去吧。”
黑衣人应声离开,沈钰看着圆月,近子时了。
此时,谁也没有看到,山顶至高处,一块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石碑高立,碑上的光比之方才更加明亮了一些,其中似有脉络开始闪烁出腥红的光慢慢开始流转。地下,腥红似黑的血液浸入土地后并没有向下,而是化为腥红的血气缓缓朝一个方向而去。
待走远,陈锦难得起了调皮的兴致:“如果我们方才过去把他杀了,会怎么样?”
叶慕离莞尔:“唔,可能大家就可以回家了,也可能对方一怒之下,我们同这灵月山一起没了。”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沈钰,只是,还不到见面的时候。
零落伸个头过来:“谁?方才谁在旁边?”
陈锦拍开他的头:“还有谁?这里是谁的地盘?”
零落被吓到:“难道他一直跟着我们?”
陈锦看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就忍不住逗他:“你担心什么,论好看你比不上我,论武功你比不上叶掌门,即便对方打过来,第一个找的也不是你。”
零落觉得自己受到了十分严重的伤害,又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太坏了!你们太坏了!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前面这丛灌木其实是假的。”
陈锦勾唇,零落正得意,就发觉放开自己没多久的红绫又缠上自己,往灌木丛扔去。
“宫主,女侠,女神,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然后,他就停在了灌木上一寸之处,咽了咽口水,“宫…宫主,小心点,要是松了,我们就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这是用行动让你认清拳头的重要性,打不过就怂着,不要惹别人。”
“是是是,宫主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陈锦好笑,将他拉起来,叶慕离丢了几颗石子到一个地方,一阵涟漪之后,灌木消失,满地的邪姝将他们圈在中间,外面是成片纯白无暇的圣灵花,幽香浮动,沁人心脾。
零落哭:“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么?!”
陈锦白眼,红绫往一棵树上飞去,收回来时那头缠着一个琉璃坛,惊得零落目瞪口呆。陈锦抱着坛子蹲到他面前:“知道你师父当年为什么把家搬到穷乡僻壤吗?”
零落傻问:“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住的地方太过偏僻了一些,想去哪里都很难走,他们又不会武功。他提了好几次搬家,师父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
陈锦勾唇:“你是为什么答应来这里的?”
提到这个零落就特别愤恨:“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她……”忽然他愣住了,难道他师父也……
陈锦笑:“明白了吧,想不被欺负,就得拳头硬。武功不是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说完一把将幽冥花塞到他怀中,“吃了吧,好好练,以后可别赶路都要妹子提着。”
零落傻傻地看着手中的花,六百年份的,吃一朵就能平白多一甲子功力,成为武林一流高手,她就这样给他了?!
“这可是一甲子功力啊,你们…不要吗?”
陈锦与叶慕离相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就算你有一甲子功力,我照样能一巴掌把你拍地上。”
“……”零落瞬间收起了即将溢眶的感动,想了想深觉她说得对,小心将琉璃坛中的幽冥花浮屠草取出装好。现在是不能吃的,若他能活着回去,成为了高手,第一件事情就是搬家,然后谁来烦他就揍谁!
陈锦见他收好,拍上他的肩:“既然工钱都收了,干活吧,快去破阵!”
“你们不都破解了嘛。”
“幻阵破了,毒阵就交给你了,不然我辛苦把你提过来做什么。”
零落又忍不住碎碎:“你完全可以不提我的!还高手呢,就知道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脏活累活危险活都留给我。”
“别废话,我的拳头可比非玉的更硬。”
零落小声碎碎干活去了,陈锦白了一脸笑意的叶慕离:“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本宫主知道自己很凶。”
叶慕离笑叹:“如果这也算凶的话,我也想有人这么凶地对我。”
陈锦轻咳,目光转开,换了话题:“你说,漫山遍野这么多至毒的邪姝,至灵的圣灵花,都有什么用呢?”
叶慕离笑,牵着她的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何必多想,走吧。”这么一会儿,零落已经破了毒阵,邪姝丛中出现一条路。
陈锦回头冲零落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提着你,自己跟上。”
说完和叶慕离往前走,看着闲步,速度却很快。
零落目瞪口呆,有口难言,极力忍住“你还是提着我吧”的话,小跑着跟上。
待回去,他一定要成为能飞天遁地的男人!
三人前行,先后破解了石墙堆砌的迷宫,流沙幻化的溪流,石阵幻化的石怪……一路往上,终于在子时前一刻走到了山顶。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瞬间,零落震惊地看着散发着强烈光芒的石碑,上面清晰流动的脉络,鲜红似血液,喃喃道:“这石碑不会是…成精了吧。”
叶慕离轻抚着一路越来越激动的心口,在看到石碑的那一刻似乎要跳出来一般,他紧紧握住了陈锦的手。
第80章 第八十章
山顶处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平台, 四面都是上来的阶梯,平台中间是一座半人高的祭台, 祭台上便摆着那块通体璀璨的石碑。
陈锦一路有些忐忑的心在看到石碑时, 反而镇定下来:“没想到这块石头竟然在这里,看来这就是祭天神石了。”她绕着石碑走了一圈, 除了夺目的光芒没看出别的, 回头就看到叶慕离抚着胸口神色不对。
“你身体里的东西对这个有感觉?”
“嗯, 恐怕是一家的。”
零落回过神来,惊喜地冲上前,抬手摸着:“神石!我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祭天神石!都说通过神石可以与神通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锦扬眉:“你叫它一声, 看它应不应。”
零落竟然真的点头, 抬起拇指像敲门一般敲了敲石碑:“喂, 我是零落,有人在吗?不对,是有神在吗?”
陈锦使劲拍了他的头:“不说真的有没有神, 即便有神还活着, 也得被你的白痴给笑死。”
零落反应过来, 挠挠头,也觉得自己颇傻,如果敲敲就能通神,哪里还需要什么灵月山祭祀。
陈锦抱手微微歪头:“如果把这块石头拍碎了会怎么样?”
叶慕离轻轻靠着石碑, 感受着心口传来的欢呼雀跃, 似终于回到该回的地方一般。清眸闪过一丝莫名, 温柔笑道:“温钢即使神器都不可破,被称为最坚硬不可摧之物,拍它只会手痛而已。”
陈锦轻咳:“我也就说说。”对着石碑另一边,“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走咯。你这阵是厉害,但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我陈锦的地方。”
那边一阵沉默,慢慢传来脚步声,三人踏着另一端的阶梯走了上来,站在平台另一边与他们三人遥遥相对。
零落先指着对方一人惊讶道:“连池,你竟然在这里!啊,这个灵月神阵果然是你摆的,我就说世间除了你跟我师父怎么可能还有人有这个能力。”
连池看到熟人因为有些怀念:“零落,你师父呢?”
“噢,他死了,掉下山崖摔死的。”
连池一怔,叹了口气:“真是世事无常啊。”
零落一点不伤心,好奇问:“连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脾气这么差,玉南山庄是怎么请到你的?”丝毫没觉得当面说人坏话有什么不对。
连池早就习惯了零落师父直爽的脾性,也不生气:“连池一直都是玉南山庄的人。”
零落惊讶,然后恍然:“难怪难怪!当年阵法大师连池横空出世,无师无门,阵法之术却无匹强大,所有人都在猜测你是哪个组织培养出来的,原来竟然出自这里。”
沈梨直直望着叶慕离,眼里像能溢出水来,笑得温婉:“掌门,好久不见。”
叶慕离先转头看着陈锦,陈锦轻嗤:“人家叫的是你,你看我做什么。”
叶慕离轻笑,回头对沈梨微微点头淡道:“沈姑娘。”
沈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原本心中有千言万语,真见了面才知道,其实只要看着他便足以。
沈钰对陈锦点头:“宫主,又见面了。”
陈锦抱手靠在神石上:“啧啧啧,沈公子,你是故意让我们看完整个玉南山庄的鸿图华构,穷奢极华,才出来的吧。”
“不知可能入宫主的眼?”
陈锦勾唇:“如果上次沈公子来我逍遥宫,说明你有这么了不起的家当,说不得本宫主就当场应了。”
叶慕离清眸微动,侧头看着她,眸底幽深。
沈钰轻笑:“我以为宫主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陈锦扬眉:“本宫主是不缺银子,可没说不爱银子。”
沈钰哈哈大笑:“看来真是失策了,如果沈钰现在再求宫主一次,答案是否会不同?”语中似玩笑,眼底却带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一丝认真。
陈锦勾唇,微微歪头,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良久却没有回答。
零落悄悄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慕离,咽了口唾沫,哎哟喂,莫非这一场旷古烁今的鉴宝盛会又是灵月神阵的,竟然只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想起与陈锦一路走来的经历,零落不得不感叹,现在江湖大佬们的眼光都还真够特殊的。
沈钰心底叹息,明白了答案:“还是算了,若宫主真应了,叶掌门恐怕得找我拼命吧。”
陈锦:“沈公子这话就说得不地道了,叶掌门现在就是个绣花枕头,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沈钰脸上堆着笑,口中却无辜:“沈钰不明白宫主的意思,况且,看叶掌门似乎也不赞同宫主的说法。”
陈锦转头,果然见靠在神石另一边的叶慕离沉脸看着她,磁性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危险:“我在你心里是绣花枕头?!”
陈锦睨他:“叶掌门如果不赞同,不如把手从石碑上拿开,再走几圈。这么大一场戏,如果叶掌门什么事情也没有,如何对得起沈公子一番筹谋。”转头看向沈钰那边,“沈公子不明白,或许沈姑娘更清楚。”
沈梨一直看着叶慕离,眼中升起浓浓的愧疚:“掌门,对不起,我从来不想伤你分毫,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当初我原本只是……”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发现了,他从头到尾未曾在意她一分,即便是她伤了他。脸上闪过一丝伤痛,转瞬即逝。
叶慕离将手从神石上拿开,清晰地感觉到从心底传来的不舍和愤怒,剧烈的疼痛便是它传来的不满。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它的反对,手没有放回去,只是坚定地朝着眼中的人走去。在陈锦莫名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拉进怀中,温热的手掌梏住她的腰。
深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永远不会放开这只手。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不准应别人,更不准说,连想都不能想!而我,绝对不会轻易死。”
见他脸上再明显不过的固执和霸道,眼底毫不掩饰的深情,还有一丝惧怕和疼痛,陈锦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叶慕离,有些不知所措。
她双手放在他胸前想推开他,却发觉他越加用力。心中一软,夹杂着一丝疼痛,他向来是个内敛的人,若非今晚是他们都无法掌握的,他也不至于如此。
到底未在别人面前秀过恩爱,陈锦老脸还是有一丝热烫,嗔了他一眼:“这个时候,闹什么闹!有本事,就完好地回去,任你闹。”
清眸闪过亮光,俊脸上冷意退去,笑容乍现:“好,等回去,接着闹。”
那笑容太过耀眼,陈锦心底涌起一阵柔软,白了他一眼,坚定地掰开他的手再放回神石上,别以为她没有发现他放手后额上瞬间溢出的汗水。
转头看着沈钰,凤眸微挑:“沈公子,我是个直白的人,你这灵月神阵总不会是摆着好看的吧。”
沈钰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她的神色看起来前后没有变化,可他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看着叶慕离时眼底的光,那微弱得甚至比不得星空里最暗淡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