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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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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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义儿如李嗣本、李存进、李存璋,又有李克用最重要的谋士和腹心盖寓,还有被视为李克用“左右手”之一的李承嗣以及李克用、李存勖的重要将领周德威,这一切说明了代北汉人在代北集团中的重要地位。
  代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杂居区,“纵有编户,亦染戎风”。所以沙陀人并不把代北汉人看作异己,而代北汉人亦不把沙陀人当作异类。于是在“英雄立功名富贵”利益的趋使下,代北的汉族豪强们也纷纷起来追随李克用。在杀害段文楚、拥戴李克用事件中,除李尽忠、康君立、薛志勤等人外,程怀信、王行审、李存璋、盖寓也是积极的参与者,从姓氏判断,后者当均为汉人。之后,他们除或在同唐朝廷的作战中战死(如程怀信)外,又继续追随李克用南下,镇压黄巢,进占河东,成为李克用父子争霸的一支重要力量。
  代北人在李克用统治集团中的核心地位,不仅表现在他们的人数众多,而且也表现在他们担当的职务重要,如李克用时期作为最高军事将领的蕃汉马步都校(又称蕃汉都指挥使、蕃汉马步都知兵马使),见于记载先后担任此职的有四人,即李存信、李嗣昭、周德威、李克宁,其中三人为代北人;牙军中重要将领马步都指挥使、马步都虞侯,见于记载担任此职的只有李嗣本和李存璋二人,均为代北人。在李克用一系列重大军事行动中,往往是代北人在起关键作用。如文德元年(888),李克用派康君立、李存孝、薛阿檀、史俨、安金俊、安休休等率大军助李罕之夺河阳;大顺元年(890)唐朝廷讨伐河东,河东率军抵抗的主要将领是李存孝、康君立、薛铁山(即薛志勤)、李承嗣等;乾宁二年(895),李克用入援河中并进而左右唐室,主要将领为李存贞、史俨、李存信、李存审、盖寓、李罕之等;特别是天复元年(901)、二年,朱全忠向李克用发起大规模进攻时,关键时刻,是李嗣昭、周德威、李存信、李存璋、李嗣源、李存审、李克宁等人率军作战并最终保住了太原城;李克用晚年与梁军争夺潞州,派出的将领有李嗣昭、李嗣弼、周德威、李嗣本、李存璋、史建瑭、安元信、李嗣源、安金全。上述诸将,除李罕之、李嗣昭、李存审以及身世不明的李存贞外,其余均为代北人。
  代北人在李克用麾下如此受重用,李元审作为潞州牙将这样地位还算比较高的将领,自然再清楚不过,因而听李曜一口代州口音,又自称代北人,这就不得不令他有所顾忌。再加上李曜竟然如此“仗义疏财”,开口便许下了一柄在李元审看来可以当得上绝世神兵的宝剑,他哪里还能不动心?就算李曜不是什么并帅、潞帅的故人之子,光凭这出手之大方,这少年郎君的家世还能差了?前途还能差了?这种人,就要趁人家年少,不明事故之时早早结交才是正理!
  “既承壮武不弃,小弟自然乐意之至。”李曜也作出一脸欣喜之色。
  李元审哈哈大笑:“正阳老弟,某字慎思,你便称我表字便是。”
  李曜心道:“从你老兄的历史表现来看,这个字取得很名不副实……”当然,面上李曜却是笑颜大展:“慎思兄……啊,既然你我二人如此投缘,不如来我帐中,喝上几杯水酒,我帐中有河东葡萄酒四坛,正好一饮为快!”
  李元审眼前一亮:“正阳老弟果然爽快之人,既然如此,说不得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曜呵呵一笑,跳下马来,伸手虚引:“慎思兄,请!”
  李元审刚要跳下马,他身侧一人轻轻碰了他一下,轻咳道:“壮武,我等此次乃是行军,饮酒……这个恐怕有些不便。”
  李元审转头瞪了他一眼:“有甚不便?不过一点葡萄酒,难道某还能醉倒误事不成?再说,正阳老弟如此热情好客,我若推辞,岂是道理?你等便等在此处,休得呱噪,其余人等,立刻回营,听冯霸、安建和纪纲三人安置。”
  劝他那人乃是李元审的亲卫,见李元审不听,他倒也不奇怪。毕竟能做到亲卫这个份上,主将的性格爱好肯定了如指掌,他之所以这么一说,也就是恪于规矩,提这么一句,也算尽了职责,至于主将听不听,他又哪里管得着了?只得立即将李元审的命令传达下去,命下边立即回营,自己则带着其他几名亲卫守在外面。
  李曜自然不会让他们傻等在此,偷偷给卢三使了个眼色,卢三是老江湖,自然会给他们安排酒水菜食,虽然酒水已然不多了,也没多少安排给他们,好歹还能解解酒虫,至于菜食,总比他们军中吃得要好些,那些干酪的胡饼里,多少还有点肉馅,不像大头兵们平时吃的,能管个饱就不错,这年头,哪家大帅骚包到这个程度,还给这些丘八吃肉!
  李元审跟着李曜来到他帐中,卢三早已飞快安排了人摆上酒食,不过由于正餐时间已过,此刻的热饭菜那是没有了,好在卤羊肉还能来得及切两碗,再每人食案上摆一坛河东葡萄酒,看起来倒也不寒碜。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就是没有夜光杯,只能拿几个行商北地常用的薄铁碗凑数,看起来差些雅致罢了。
  李曜当年是大国企里头供销处处长,陪客什么的那是再擅长不过了,虽然唐朝的待客之道跟后世在方式、习惯上差别较大,但是逢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这一条倒是通用的。
  几番恭维之下,李元审那一坛子酒基本上已经搞定得七七八八,他也没工夫注意到李曜一直到现在也才喝了一碗半,还觉得李曜这人真是豪爽大气,太对他这等武人脾胃,说到兴头上,连盔甲都解了脱下来。
  觥筹交错许久,李元审正在李曜的照顾下喝得兴致勃勃,忽然外间一阵喧哗,李曜面色微微一变,还没问出声,外面已经传来先前那亲卫的声音:“壮武!壮武!大事不妙,俺们大营出了乱子,一群弟兄们逃了出来,说冯霸鼓动士卒,要杀回潞州去也!”


卷一 十四太保 第019章 君子之风

  李元审酒量上佳,一坛酒下肚,竟还只是微醺,此时一听这话,立时勃然大怒,霍然起身:“竖子尔敢!”他竟然还记得回头对李曜拱拱手,吐着酒气道:“正阳老弟,待某回营弹压则个,再来与你欢饮!告辞!”
  李曜心中正后悔不迭,自己不过是想稳住李元审,免得这群兵痞坏事,哪知道冯霸早不反晚不反,偏偏就趁李元审离营的这个当口反了,这岂不是说,自己反倒是作茧自缚,甚至助纣为虐了?
  他也立刻站起来拱手道:“慎思兄既有军务,小弟自不便久留,只是那冯霸既然胆敢以小校身份挑唆士卒,想必已然有所谋算,慎思兄还需谨慎从事,莫要中了反贼奸计才好。”
  李元审方才席间被李曜的马屁拍得飘飘欲仙,似乎如今大唐天下第一号名将除了他李元审之外已不作第二人想,结果正得意着呢,冯霸造反这个消息就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他脸上,又是一个飘飘欲仙!
  此刻再听见李曜劝他“谨慎从事”,心里一股无名之火陡然冒起,虽然还顾忌着李曜的身份以及方才的热情招待,说话有所保留,但口气已然有些不妙了:“正阳,某在‘后院将’军中当职十年,你疑我不足定其军心否?”
  李曜心中一阵恼火,忖道:“要不是历史已经证明你这鸟人没那能耐,我何苦在这白费口舌?你既然不听劝,那就只管傻不拉几地去找冯霸,然后被他打伤,逃回潞州养伤,最后被安居受连着李克恭一起被堵在你家院子里烧成烤乳猪便是。老子了不起在潞州城外转悠一圈,等安居受发动反叛就立刻带着东西去晋阳,到那时潞州都不姓李了,李克用难道还能怪我没把东西送给敌人?去休,去休!”
  当下便拱了拱手,道:“既然慎思兄早有庙算,小弟别无他话,祝慎思兄马到成功。”
  李元审闷哼一声,转头便走。
  他前脚刚走,王秦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见李曜便拱手道:“正阳兄,家父使某来问,潞州兵可是出了岔子?”
  李曜见他鬓角微乱,几缕头发如丝如黛,衬得那原本就过于秀气的面庞竟然有些妩媚,不禁一呆,心道:“这位老弟要是身在后世,可真是一等一的伪娘,曝个照出来,喜欢小正太的腐女们只怕非疯了一般惊叫不可。”
  不过在古代,尤其是唐朝这种武风较盛的年代,把男子当作女子乃是大忌,李曜丝毫不敢表露出自己有这等心思,当下干笑一声:“燕然兄弟,你可回复令尊,就说潞州兵是因为不愿去河东,是以内部生变,有小校名冯霸者裹挟士卒,欲要回转潞州,潞州牙将李元审将军已然赶回营中弹压安抚,想来不至引起大变。”
  王秦见他盯着自己看,而且神色有一刹那显得颇为古怪,不禁脸色一红,下意识掠了掠微微散乱的鬓角,强作镇定道:“原来如此,正阳兄既然这般沉得住气,此时还能端坐帐中不急不忙,想来对李元审将军回营弹压安抚,是深觉万无一失的了?”
  李曜苦笑一声:“某认识李将军不过片刻,哪里能有‘深觉万无一失’的道理?不瞒燕然老弟,某对这位李将军回营平叛,实在半点信心也无。”
  王秦极其意外,反问道:“这却为何?……纵然正阳兄与李将军交情甚浅,不知其根底,但他毕竟是一军主将,此刻亲身回营弹压安抚,只须扣紧一个‘恩威并施’,何以见得不能瞬息抚平?”
  李曜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掰着算给他听:“其一,潞州兵丁对潞帅克恭公怨愤已深,此番潞帅选兵送往晋阳,这便已是**之势,只须一点火星,其势便已无可挽回;其二,潞州将校不仅对潞帅心生怨恨,即便对河东并帅,也未尝没有愤恨不平之心,此番既然已经做出这般以下克上之举,那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被李元审将军三言两语劝得回头……纵然李将军有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之能,这些人有哪里是群儒?只怕到时候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唐时秀才与明清不同(注:差异前文有述),可以说终唐一世,秀才比进士稀罕了不知多少倍,秀才秀才,秀于天下之英才,实乃是天下大才之象征,秀才遇到了兵,都说不清道理,他李元审何德何能,可以抚平此乱?
  但王秦虽然听懂了这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却仍然不明白:“若说潞州人怨恨潞帅或是情有可原,然则又怎的将并帅也一并恨上了?”
  李曜叹道:“燕然老弟,你观并帅军中,以地域而论,何处之人最多?”
  王秦眉头一蹙,很快便道:“这个……似乎云中、代州、蔚州等处之人最多吧?”
  李曜点点头,道:“燕然老弟见事极准,实则这云中、代州、蔚州,乃可以以一言蔽之,便是代北之人。”
  “嗯,的确如此。”王秦点点头:“然则此事……?”
  李曜叹道:“并帅至河东,已然数载。然则于并帅军中所任要职者,乃有河东人几何?有除代北人、河东人之外者几何?”
  王秦面色一变:“正阳兄所言,乃是说……潞州将校深觉前途无望,是以对晋阳离心离德,不肯为并帅效力?”
  李曜长叹一声:“错非如此,这些人怎能一点就着?”
  王秦默然。
  李曜这番话说得颇有见地,当初李克用在上任河东前夕,曾发榜告示河东军民:“勿为旧念,各安家业。”宋元之际时代史学家胡三省对此解释说:“以河东之人前此数与克用战,恐其不自安,故榜谕之。”
  河东节度使在天宝年间有兵力5。5万人。安史之乱后,河东作为遏制河朔藩镇的重要堡垒,继续保持着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元和十四年,李德裕甚至说河东有“精甲十万”。直到唐末以后,河东经历了一系列的变乱,实力锐减。但作为一个老牌大镇,恐怕仍有不少的军队。因此,李克用上任河东后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协调代北人与河东人的关系,将原河东的统治势力纳入自己的统治系统。
  早在元和四年沙陀迁往河东时,河东节度使范希朝就曾挑选1200人组成沙陀军。据李德裕讲,这些沙陀军驻守在太原“衙内,性至循良,于人情狎熟”。之后,“太原军素管退浑、契苾、沙陀三部落”,代北行营隶属河东节度使,这虽然一方面遏制了代北集团的发展壮大,却也使河东与沙陀三部落和五部之人的联系加强。所以,尽管“河东之人前此数与克用战”,但从史料显示的情况看,李克用在河东并没有遭到激烈的反对。中和四年二月,李克用应朱全忠等人之请,“率蕃、汉之师五万”南下救陈州,这“五万”蕃汉之师,很明显,必定包括了不少原河东的军队。
  但是,尽管河东人接受了李克用的统治,但他们在李克用统治集团中并没有得到特别重用。整理李克用麾下有史料记载的、有名有姓的六十名将领可以看出,河东人有李嗣昭、史敬镕、梁汉颙、相里金、郑琮、白文珂、张虔钊、侯益以及李建崇。这样,在六十人中,河东人仅有九人,只占总人数的15%。这一数字表明,李克用尽管立足于河东,但他所依靠的主要力量并不是河东人。
  李克用时期河东人不被重用,不仅表现在在他的统治集团中河东人数量少,而且表现在他们所担任的职务也低,在上述九人中,除李嗣昭作为养子而被委以重任外,其余多担任一些低下级军职。在李克用一系列重大军事活动中,领军作战的河东人也一直有且仅有李嗣昭一人!而李嗣昭,《新五代史》卷36《本传》说他“本姓韩氏,汾州太谷县民家子也。太祖出猎,至其家,……家适生儿,太祖因遗以金帛而取之,命其弟克柔养以为子”。如此,则表明其不过仅仅是生在河东而已,而从他的生活阅历上说,其实也应该属于代北人。这么一看,河东人在李克用麾下简直地位全无!
  河东人之所以在李克用时期不被重用,固然一方面由于他们的资历尚浅,不能同那些“胆略过人”,数十年跟随李克用征战的“边部人”相比,而另一方面,恐怕也与李克用对他们的猜忌、防范心理有关。这方面直接的事例虽不曾见到,但并不妨碍李曜这种搞供销出身,最长与人际关系梳理的人作一些合理假设。
  李克用进占河东后,原河东牙将除贺公雅曾一度露面外,其余都销声匿迹。以上述河东人为例,李嗣昭已如上述;史敬镕、梁汉顒、相里金、郑琮,李建崇均先世不见史传;侯益,祖父以农为业;白文珂,父君成,为辽州刺史;张虔钊,父简,唐检校尚书左仆射。所谓“唐检校尚书左仆射”,或为赠官。可见他们中间没有一人出身于太原牙将世家,而且先世为官者,大概也只有白文珂之父一人。
  史籍中也留下了一些河东牙将的人名,如朱弘昭,太原人,“祖玟,父叔宗,皆为本府牙将”;张宪,晋阳人,“世以军功为牙校”;李怀忠,太原人,“父海,本府军校”;常思,太原人,“父仁岳,河东牙将”;等等。但是,这些“本府牙将”、“河东牙将”,都是靠他们的子孙而在史上留名,他们本人为官则不显,而且有些牙将大概也是在李克用进驻河东以后才从军任职的,而他们的后人也是在李克用之后才逐渐显达的,所以这些事例并不能说明李克用重用河东人的问题。
  要知道,唐从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军队渐渐都“皆成父子之兵,不习农桑之业”。河东当然也不例外,在李克用上任河东之前,河东肯定也形成一个以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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