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 第389部分

说到这里魏源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当年老夫与林则徐大人交厚之时也讨论过此事，想我中华人多物富地广，为何打不过那英吉利蕞尔小国？盖因国与国之战未有发动民众，而以久疏战阵之外省客军千里奔突，地利人和天时皆不在我，如何不败？当年老夫也曾今建议满清朝廷，抵御外侮当今义民可用，但满清朝廷却百般打压，当时老夫还甚为不解，直到后来看了西王娘的几本书著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个满清朝廷便是防着治下之民胜于防备洋人，这样的朝廷又怎能战胜洋人？”

说到这里魏源轻叹一声，然后开口说道：“自从太平天国席卷江南以来，广修德政，师夷长技之事做得甚好，而后各部各省广开民勇，便是再用义民防备外患之理，而从上海制造局那几位后生言行来看，天国之武备便是转意制夷而设，天国和洋人迟早便有一战。其实天国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做到了老夫之前所提过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和义民可用，假如当真与洋人开战，各地民众为保各自家园，必定会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于人和之上，天国已经占据上风，唯一需留心之事便是广大商贾，他们与洋人交厚，商贸往来颇多，天国与洋人开战，需防备些许商贾从中作梗。”

“至于天时，若是此时宣战，虽然有些仓促，但也是西洋诸国无暇东顾之时，北面罗刹国新君继位不久，国内政局不稳，英法两国刚与罗刹国交兵方息，国内也需休养生息，而美利坚等国困于各自国内政局不稳，而泰西诸国中也有普鲁士意图复兴之举，正是可以用兵之时。只不过天国治下与泰西诸国交往颇久，宣战后如何宣传开战大义，须得多下功夫。西洋诸国也不是铁板一块，各国多有龌蹉，天国与洋人开战后，需得谨记以战促和，以夷制夷。”

洪韵儿细细聆听着，果然这个能写出《海国图志》的老人见识可不是盖的，他是真心研究过泰西诸国的人啊。

魏源又接着说道：“至于地利，我天国江南之地广袤，天国之前已经在各地兴办乡兵以作兵备，当地乡兵熟悉各自地方民俗地理，又是为守土而战，必然皆效死力，太平官兵久战江南，也熟悉地理，洋人未能深入我内陆，不知地理，地利一项也是天国占据上风。”

洪韵儿微微颔首，这些有利因素与之前参谋部分析的完全一致，便问道：“但洋人船坚炮利，我天国海军成军较晚，难于匹敌，江南沿海广袤，如何能战？”

魏源沉吟道：“二十多年前洋人攻打广州，然后沿海北上，沿海各重镇多有失陷，除了满清武备废弛之外，满清没哟发动当地民众一同御敌也是一个原因。如今不同，洋人每战一处，假若皆是苦战的话，洋人必定会直奔天国要害之处，此处便是天京！若是洋人攻打上海等地不利，必然转而攻打天京，意图便是想一战而使天国屈服，是以天京之战便可左右全局。”

洪韵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魏源呵呵笑道：“虽然洋人船坚炮利，天国海军尚不可匹敌，但假如洋人舰船突入内河河道，天国还是有其他利器与之匹敌，比如之前上海制造局那几位后生与老夫研讨过的水雷。此物并非多难制造之物，明朝时为了防备倭寇，就有民间自制的水底龙王炮等器物，这些便是水雷前身。后来听闻英法与罗刹国激战时，罗刹人也多用过此物防御港口，效用颇好。想必当年那几位后生回去后，一定为天国研制出成型水雷了吧。有此物在，便是穷国防御近海之利器，若是活用甚至可以歼灭突入内河之水师战船，西王娘可以让军将善用此物。”

洪韵儿笑了起来，点头应是，魏源这个老头虽然几次延揽都不愿出仕为官，只是潜心修佛，但说到国家大事上来时，还是忍不住滔滔雄辩，而且制造局的一些人慕名前来求教的时候，他也能与之一起研讨，还是有科学的精神，至于他的义民可用主战早已经是太平天国的国策之一，乡兵制便是他全民皆兵思想的最好诠释。

而水雷的使用在太平军中也早已经成熟，只不过各地港口海船出入频繁，水雷这东西布置容易，排出起来却甚难，往往清除水雷的成本是铺设其的10倍到200倍，因此太平军一直没有在实际中使用过。但如今既然和英法开战了，那么使用水雷就提到日程上来，如何善用此物的确是个问题，否则将来战后排雷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听了老居士的一席话，小女子受教颇深，对了，这次前来还有些滋补之药送给老居士，老居士记得静修之时也要保养好身体哦。”洪韵儿笑着让傅善祥将一些滋补药物奉上，本来魏源在历史上两年前就会病逝的，但由于洪韵儿与魏源结识之后，洪韵儿经常让名医来替魏源调理身体，因此延长了魏源的寿命，有时候想来洪韵儿又觉得自己改变了历史。

魏源呵呵笑着接过，也不矫情，正要相谢几句时，屋外一名近卫女兵匆匆进来禀报道：“西王娘，上海急电，今晨九时许，长江口发现英法海军踪影，直奔吴淞口而来……”

第六百六十三章租界乱局

电报业务随着太平天国在江南地区修建铁路飞线之后，比历史上提早进入了中国。继苏沪铁路之后，苏州、天京、杭州之间的铁路也修建完成，于是长江三角洲附近大大小小的城市开始被铁路连接起来，铁路延伸之处，电报这种新型的讯息传播手段也让中华大地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电报通过电报飞线连接各城市，然后各个城市内都设立了电报房，太平天国成立了邮政司专管电报业务，同时根据需要将电报分为官用和民用两个大类。而官用电报又分四个级别，每个级别保密程度又不一样，最高等级的机密电文由太平天国官方专门的部门该管。

十天前，从山海关返回的太平天国海军舰船带回了远在北方的西王命令，上海官方电报房向天京发出了这份命令的电文，电文是最高等级的机密电文，但内容很简单：“已经宣战，各部按计划行事。”

当时收到电文的左宗棠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就召集各部大臣开会。在朝会上，左宗棠出示了事前早就准备好的西王诏令，宣布英法联军悍然使用武力介入太平天国与满清的内战，已经放弃了中立立场，他们与满清勾结意图共同阻扰太平天国统一全国，从即日起，太平天国与英法宣战云云。

天国的官员们除了几名重臣之外，其余的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英法和太平天国在江南合作甚为紧密，怎么忽然就宣战了呢？随后左宗棠出示了海军舰只带回来的消息。英法联军在北面与荣禄叛军共同宣布“清君侧，联洋靖难”的事实。这就是英法联军打算通过扶植满清叛军占据北面领土进而影响中国统一进程的事实。

随后左宗棠宣布江南地区开始进入临战状态，特别是各沿海城市做好迎战准备。同时命令各个驻守通商口岸的驻军严阵以待，出兵包围各处租界、使馆区，对于租界内的英法军队实施清剿行动。

当天太平天国照会留守天京的英法领事，当场宣布了太平天国与之宣战的照会，敦促天京的英法领事二十四小时内撤离天京，同时也让两国领事注意，太平军将对五口通商口岸内的租界发起包围和清剿行动，平民有二十四小时的撤离时间。英法与太平天国合作的一切项目暂时停止，英法相关人员也是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撤离时间。

英法两国领事都傻了眼。他们没想到战争会来得如此的迅速，离得较近的上海等地还好说，大不了发一通电报告知那边，但离得较远的广州、福州等地怎么办？还好太平天国的外交官员很客气的解释说，宣战诏令抵达广州的时候，广州地方官府也会提前照会，自照会发到的时候算起，那边也有二十四小时的撤离时间。

两国领事似乎没搞明白事情的起因，他们接连询问宣战的理由。当得知太平天国的宣战理由之后，他们哑口无言，武装介入他国内战并公然支持满清的一支叛军意图夺取北方政权，这个理由似乎足够了。太平天国只是抢在英法面前宣战而已，明白人都知道一旦英法在北方扶植起另一个满清政权之后，第一个打击的目标就是太平天国。

还好太平天国的官员们同意两位领事向上海发报。通知那边宣战的消息，其实也不用他们费事。在收到天京电报之后，上海军政司就已经下到照会给上海两国领事馆的人了。

军事调动从当天就已经开始。驻守上海的太平军新编第六军在军长潘启亮的指挥下开始加强吴淞口等地的防御，同时出兵包围了英法租界。

傲慢的英国人被刺激了，当天上海租界内数百名陆战队士兵被集结起来，租界里的警察被武装起来，同时英国人查理？乔治？戈登招募数百名外国人组成洋枪队，打算武力保护租界。同时留守在上海的三艘英**舰也行动起来，准备随时支援租界里的战斗。英法的商人们惶惶不安，但太平天国商务司却宣布当天的交易依然有效，但二十四小时后英法两国的商船必须离港。

当天，双方开始的军事部署和调动一直持续到深夜，租界内的英法民众惶惶不安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清晨，他们发现租界三面已经被上万太平军包围，太平军士兵们荷枪实弹的守在临时构筑的街垒和工事后面，连早晨应该进入租界收粪便的车马也没能进入。

戈登带着他的洋枪队守在北部租界入口和太平军对峙着，英军陆战队则主要守御其他几个入口，三艘英军战舰在黄浦江上游弋着。双方的气氛都很压抑，但租界内的英法平民并没有通过剩下的唯一通道撤离，这个通道就是水路。

对峙持续到上午十时许，英军战舰按耐不住首先炮击岸上太平军阵地，随后太平军两岸的炮兵开始还击，很快三艘英国战舰遭到两岸太平军炮兵和火箭的双重打击，开战不到一个小时就相继沉没。落水逃生的英军水兵一部分逃回了租界，一部分则被江水带到下游成了太平军的俘虏。

随后岸上的交火也开始了，戈登的洋枪队纠集了各国的雇佣兵参加，火器五花八门，但他们没有任何的战术配合，很快被太平军击溃，好在太平军并没有乘胜进入租界，他们还是守在租借外。

当看到当天的战果之后，租界里一些英法民众开始纷纷撤离，他们搭乘英法及美国商船撤往香港去了，撤离的都是些有钱人。当天下午三时许，也就是二十四小时时间到点后，太平军开始封锁黄浦江面，几艘没来得及撤离的商船也被太平军的火炮和巡逻缉私船截停，船上的人被遣送回租界里，船只被扣留了。

洋人们惶惶不安的躲在租界里，外面是上万太平军包围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当天下午四时许，英国上海领事密迪乐要求与太平军谈判，随后他得到了上海军政司副司长陶恩培的接见。

密迪乐自然是要求太平天国停止对租界的进攻，但被陶恩培这个老头笑眯眯的拒绝了，老头很有意思，他说什么时候英法的军事力量退出中国，太平军的军事行动就会停止。

密迪乐很无奈，这个要求他自然是无法做到的，随后密迪乐要求太平军宽限些时间，让英法能有足够的时间撤离租界内的平民。这个要求也被拒绝了，老头说昨天给出一天时间已经足够，没走的都是军事人员。要走出租界也可以，除非租界里的所有人都向太平军投降。

密迪乐的交涉失败了，他明白太平军这次是来真的了，而租界和租界里的人则成为日后他们谈判的一个筹码了。在回来的路上密迪乐很沮丧，他知道太平军有实力分分钟打进租界，但他们宁可守在外面，就是在等着北方的联军海军主力回来，而上海租界就是一片香喷喷的诱饵。

当天上海的各大报纸纷纷在头版刊登了宣战的消息，几大太平军官方报纸给出了详细的宣战理由，英法远征军是来帮助满清的，这就是最直接的开战理由，这一条似乎就足够了。

随后的几天里，太平军就这么围着租界，双方没有再爆发大的冲突，因为租界里的食物和新鲜蔬菜渐渐用光了，密迪乐再次硬着头皮前去交涉，最后陶恩培答应出售粮食和新鲜蔬菜水果给租界里的人，但要现银交易。

于是，英法租界就这样被围着、养着，暂时相安无事，但租界内的人都在祈祷他们的战舰赶快从北方回来，由于消息断绝，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几天，他们的远征军登陆部队已经几乎被全歼了。

与上海租界同样遭遇的还有其他几处通商口岸的租界，福州的英法租界更小，里面的英法民众被围了一天后，干脆提出向太平军投降，但却被拒绝了。

香港则接收了很多从通商口岸逃难出来的英法平民，已经有八万人口的香港一夜之间人口激增了两万多。

太平天国这边外松内紧，各地乡兵开始调动起来，积极备战，定海等地也是全面戒备，战争的阴云笼罩着江南上空。

就在这个时间里，苏杭铁路贯通，这段美国人承包修建的铁路按期完成了通车，太平天国和英法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它的最后完成。太平天国依旧举行了庆典活动庆祝通车，与第一次庆祝苏沪铁路通车不同，这一次的庆典中，中国普通百姓参与度更高了，他们开始慢慢接受了铁路这种东西，但不代表他们接受了洋人。

由于报纸和各地官府发布的布告宣传，英法两国被宣传为前来帮助满清镇压太平天国的帮凶，满清是什么货色？已经习惯没有从前满清统治的江南各地民众愤怒的举行了一系列反英法游行，当然其中多数都是讲武学堂的学生们。

随着西王娘的指示，太平天国新闻司加大了战争宣传，一些英法军队在北面烧杀抢掠的行径被揭露出来，江南的百姓们更加离奇的愤怒了，于是多年来在太平天国治下被基督教压制后的华洋矛盾开始爆发出来……

第六百六十四章电报大楼

天京秦淮区五老村街道游府西街8号，这里耸立着一座西式大楼，其大楼为四层西式风格的砖墙建筑，建于1856年，1857年竣工。这里就是太平天国首都天京电报局的办公大楼，大楼内除了办公用房外，还有专门提供民用电报服务的电报大厅。

电报局大楼坐北朝南，地上四层，地下一层，坡屋顶白色墙楼面，天京百姓称呼其为秦淮白楼。太平天国最高机密等级的电报收发室设在地下一层，这么做是为了预防战争爆发时，假如电报局大楼遭到炮击，地下一层内能保证正常的收发电报。

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电报局大楼内已经漆黑一片，而地下一层的机密电报房内却是灯火通明，一盏盏煤油灯挂在四周，将整个地下室照得通亮。屋内数名机要报务员正紧张的接收着上海等地的电报讯息，然后根据密码本将它翻译成中文。

办公桌旁边，左宗棠、李开芳、吉文元、许乃钊、李寿荣等留守天京的一干天国重臣都围在这里，焦急的等待着前方发回的最新战况。

从早晨九点多收到长江口外海，缉私船遇到大批英法联军海军战舰的消息之后，左宗棠等人就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了，而对于英法联军强大的海军力量来说，虽然事前已经进行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但天国上下还是捏了一把汗的，谁也不知道仗会打成什么样子。

同时，左宗棠等人也在急于等待英法海军的最新动向，在之前的推演中。英法海军南下之后，最有可能攻击的目标有四个。天京、镇江、上海、定海。打定海是一种稳妥的方法，这样可以让英法海军有一个落脚点。打镇江是也是为了能够站稳脚跟，进而威胁上海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