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 第368部分

西王看了两人一眼，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后，示意两人坐下说话，自己坐到了主位上，吴士礼当即开口大声抗议太平军袭击英法联军侦察队的行为。表示太平军这是战争行为！

西王则摸了摸胡子，笑了笑说道：“两位军官先生。三天前在你们被俘的第二天，我们就通过在通州的谈判代表向英法两国全权公使提出了最严正的抗议。在谈判过程中，英法两**队无视谈判时候的双方立场，派遣小股部队潜入、偷袭我们的军营前沿阵线，造成双方交火，这是你们不对在先。”

杜潘上校有些说不出话来，的确他们这两支侦察队潜入侦查是越过了太平军的前沿，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有部队带着武器越过自己的阵地都将可以认为是一种威胁，在法军看来这的确可以先开火的。可吴士礼却狡辩道：“西王阁下。贵军采取了对联军不利的军事调动，所以我们才会进行这次侦查行动，错的是你们！”

面对吴士礼的苍白辩驳，西王似乎也懒得多说什么，他沉下脸来说道：“既然你们认为是战争行为，那就是战争行为吧，但首先是你们英法军队进攻我们的阵地才会引发战争的，今天本王就会命令终止谈判，下达宣战照会！”

吴士礼脸色有些苍白起来。杜潘面色铁青，太平军不但做好了准备，就连开启战端这个黑锅都挖好了坑让他们往下跳，但吴士礼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西王阁下。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英法和太平天国的关系一向很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西王哑然失笑。最后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当你们英法远征军达到远东的那一天起，其实战争就无法避免了。既然从一开始你们就打算放弃中立的立场，以武力介入干预我国的内战。那么你们就应该明白迟早我们双方是会开战的。”

吴士礼怔怔的坐了回去，杜潘上校则冷静得多，他接着说道：“西王阁下，您已经考虑好承受与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开战的后果了吗？”

西王笑容收起，脸色渐渐变得平静而肃穆起来，最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当年英国女王挑战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时候，法国拿破仑皇帝挑战全欧洲的时候，他们会考虑后果吗？我考虑的后果仅仅只是如何让太平天国更加强大起来！”

多年之后，杜潘上校在《远东战争回忆录》中写道：“那天当我和英国吴士礼中校得知太平军明确的战争意图之后，感到无比的震惊，在面对那位号称基督转世的男子面前，他的意志和自信是那么的坚定，他的回答代表了一个国家民族兴起的决心，就如同多年前英国和法国为了谋求大国地位而采取的挑战霸主行动一样，充满了冒险和赌博的精神，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压力和恐惧……”

吴士礼似乎也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最后问道：“西王阁下，既然我们双方将开始战争，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西王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笑得还是那么的和煦：“两位作为挑起战争的重要人证自然是留在我们这里，我保证你们可以享受高等级的俘虏待遇，直到战争结束……”

与此同时，十余里之外通州城内，额尔金爵士一脸震惊和错愕的接过太平军谈判特使钱江递交的宣战照会，双手因为愤怒而在颤抖着，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被人愚弄和戏耍的屈辱！

三天前联军的侦查行动，军方并没有事前通知额尔金，第二天侦察队没有人回来之后，格兰特和蒙托邦才找到额尔金将事情进行了通报，格兰特和蒙托邦打算派遣一支军队前去打探，一定要找到派出去的侦察队。

就在额尔金爵士和他们商议的时候，钱江到访带来了抗议照会，里面措辞强硬的抗议联军昨晚派遣小股部队偷袭太平军前沿阵地的卑劣行径。

额尔金大吃一惊，格兰特和蒙托邦也没想到一场侦察行动居然会演变成交火事件，这次交火与前一次清军撤退途中双方误会造成的冲突不同，太平军认定联军是带着敌意进行的针对性军事行动，而事实上格兰特和蒙托邦的初衷只是为了探明太平军的动向。

但事情演变到成这样，出乎英法两国公使的意料，但额尔金和葛罗还是摆出更加强硬的姿态，说明这次行动是联军的正常侦查行动，是太平军故意偷袭了联军。钱江自然是不肯承认这一点，于是双方又打起了嘴皮官司。英法一方坚持要求太平军放人并且赔偿死伤带来的损失，而太平军要求英法道歉，并且赔偿太平军的损失。

双方争执不休了三天，最后各自向对方下达了最后通牒，而额尔金爵士则乐观的认为太平军不太敢于在这个时候开战，一旦开战英法将会联合满清前后夹击太平军，那么京城附近的这股太平军势必会身陷绝境。

可今天一早事情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头一天还和英法谈判的满清恭亲王忽然派人前来终止谈判，满清的说法是因为英法的条件太过苛刻，他们将暂时中止谈判，等满清朝廷内部取得一致之后在重新开启谈判。

随后钱江就带着宣战照会到来，一切似乎都像是满清和太平军商量好的一般，这一刻额尔金爵士才明白过来，英法被满清和太平军联手耍了。

递交了宣战照会之后，钱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公使阁下，鉴于我们双方从今天开始就处于战争状态，江南地区的英法两国使馆、领事馆等外交使馆区人员建议你们尽快撤离，五口通商口岸的租界也将会成为我们军队进攻的目标，请你们做好准备。至于之前双方签订过的一些合作开发工程及工厂，我们将按照国际惯例暂时终止合作。江南的英法两国平民和商人请你们尽快组织撤离吧。”说完之后，钱江微微颔首示意后，转身在额尔金和葛罗愤怒的目光中大踏步的离去了。

钱江离开后不久，额尔金等人才从震怒中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决定付诸战争，他们需要应对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但英法统帅部的效率也不差，很快联军的高层人士和军官就被召集了起来，他们需要尽快商议出一个应对的计划来，否则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英法遭受的损失将会是非常巨大的。

在通州县衙内，英法联军高层人士和军官得知消息之后，同样是震惊和愤怒，各种诅咒和骂语充斥了屋内，最后额尔金爵士不得不高声提醒大家，现在无用的谩骂没有丝毫作用，应该商议如何应对。

眼下外交不能解决问题就只能考虑军事行动了，联军的军官们开始了各抒己见，蒙托邦觉得应该今天就向太平军当面的通州大营进行试探性进攻，他建议法军的炮兵部队先对太平军大营的一些军事目标进行炮击。

而格兰特则清醒得多，等到法军军官发表完意见之后，格兰特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先生们，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撤退而不是进攻，满清今天早上提出的暂时中止谈判可以看出，他们和太平军私下里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针对的就是我们联军。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敌人的打算和部署，但就我对太平军的了解，他们一定是有更加可怕的陷阱在等着我们，所以我们应该马上后撤到天津去，让一部分士兵先搭乘战舰回到南方去保卫租界，否则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场灾难！”

第六百二十七章改变部署

“我不认为满清会与太平天国达成某种私下协议！”开口反对的是英国领事巴夏礼，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格兰特将军，我无意冒犯，但刚才我在送别满清谈判大臣恭亲王奕？一行人的时候，与奕？谈论了一会儿，关于满清暂时中止谈判，在满清这边看来是一种投机的心态。”

额尔金爵士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此前他们这群政客希望通过外交手段使满清和太平军都能够做出让步，以达到英法利益最大化，但太平天国的忽然宣战和满清的中止谈判令他们颜面扫地，联军的军官们对此表现出了很大的不满。此时忽然听巴夏礼说满清中止谈判另有隐情，额尔金爵士就觉得自己忽然有了一个可以下的台阶，至少此前的外交努力并非全都是被人戏耍了。

在得到额尔金爵士的示意之后，巴夏礼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些天来，满清使节团和太平军使节团一直在通州城里互相打听对方的谈判底限，那位恭亲王临走前告诉我，昨晚他得知太平军即将对联军宣战，这个变化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决定暂时中止谈判，先返回京城与他的朝廷商议对策。”

格兰特将军哼了一声说道：“这些清国人比太平军更加狡猾，但按照常理来说，一旦我们和太平军爆发战争，他们不是应该选择和我们一起联手与太平军作战的么？怎么还会选择中止谈判？敌人的敌人不应该是朋友吗？”

巴夏礼耐心的解释道：“此前我们和满清谈判的时候，他们也多次说到过这件事，但此前我们联军在津塘战役中。对满清军队打击非常沉重，满清朝廷内部对于我们联军的戒备心理不比太平军低。同时因为一些士兵的抢掠行为，让满清地方的百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所以民间和满清军方对于全面与联军展开合作还是抱有很大的抵触。”

格兰特一摊手道：“既然我们和满清还达不到互相信任的地步，那联兵夹击太平军就无法实现，所以我们还是只有先撤退一条路了。”

巴夏礼摇摇头说道：“恭亲王在离开前向我保证，他还是觉得应该与我们合作共同打击太平军，他回去之后会努力说服朝廷尽快重新与联军谈判，然后能达成协议共同展开对太平军的军事行动。但亲王阁下也说了，要想达成协议，最起码的就是联军不能再与清国的那支叛军合作了，这是达成谅解的基础。”

话说到这里。帐内的军官们都望向了额尔金爵士，此前额尔金爵士一直不肯答应放弃与绵愉、荣禄叛军的合作，这也是联军迟迟不能和满清达成和议的最大障碍，但目前形势大变之下，也不知道额尔金爵士是否还会坚持他原来的初衷。

这次联军内部会议并没有让绵愉、荣禄等人参加，额尔金爵士沉吟片刻后对巴夏礼说道：“我们可以答应满清这个条件，但之前我们毕竟和这支军队有过合作关系，而且他们也有数万人之多，联军不可能向他们展开军事行动。只能驱离他们，终止与他们的合作，之后满清朝廷是招降他们还是剿灭他们就只能靠满清朝廷自己了。”

帐内的联军诸人都松了口气，绵愉、荣禄这伙叛军在此前的战事中毫无作为。带来的帮助有限，如今去掉了这个包袱，大家都松了口气。就这样。绵愉、荣禄和恒福组成的叛军被英法无情的抛弃了，而且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任何的消息。

葛罗勋爵振作起精神说道：“那既然这样。我们该马上行动，派人继续与满清接触。最好能尽快达成协议，然后我们的军队就能前后夹击太平军在京城的部队。”

巴夏礼自告奋勇的说道：“我愿意去，还需要带上龚橙先生，我们可以乔装打扮之后绕道北京西面进城。”

经过一番商量，最后额尔金爵士同意了巴夏礼的这个计划，很快巴夏礼就和龚橙带着几名华人随从乔装出发了。

巴夏礼走后，格兰特将军接着说道：“虽然有可能与满清达成夹击太平军的协议，但我们联军目前深入了内陆，兵力配置为一条直线，并不利于我们防守，而且江南地区我们兵力薄弱，我们必须调派一部分兵力回到南方去。”

这一次蒙托邦将军也出声赞同：“我赞同格兰特将军的说法，在我们展开对太平军的反击前，我们应该重点防守塘沽和天津，这是我们的退路，不能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额尔金爵士等政客听完之后，也表示赞同将军们的说法，毕竟军事上还是他们的强项。于是，经过一番商讨，联军统帅部最后决定由英军米启尔少将和法军柯利诺将军率领英军三千人，法军五千人回援天津，八千人的联军士兵与原本在天津留守的萨顿将军的两千士兵汇合之后，留下三千人守卫天津，七千人返回塘沽口，在那里留下一千兵力加强塘沽防守之后，剩下的六千人由柯利诺将军和米启尔少将率领登船返回南方去。而联军海军则分出一半的船只与柯利诺和米启尔返回南方，剩下的联军舰队则展开对太平军北方重要港口大连湾的围攻。

而联军留在通州的兵力将会降至不满一万人，但格兰特和蒙托邦都有信心，防守还是不成问题，只要满清答应前后夹击太平军，那到时候联军现有的兵力足够展开反攻。虽然满清军队的战斗力不强，但此前在津塘战役中，他们还是给联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少格兰特和蒙托邦认为，满清的十余万军队会给太平军带来不小的麻烦。

当下下午，联军就开始了集结兵力，做出发前的准备，还好虽然太平军宣战了，但通州对面的太平军大营内并没有派出部队进攻联军，格兰特和蒙托邦得以从容调动兵力，并且布置通州内外的防御体系。格兰特和蒙托邦相信，只要给养充足，太平军将不可能攻陷联军防守的通州。

而葛罗和额尔金爵士则在等待巴夏礼的消息，他们希望事情能有转机，希望这一次上帝会站在联军这一边，而不是继续庇佑那个自称是基督转世的男子……

奕？等人绕道京城西面，费了不少周折才安全回到京城，他一直担心太平军会派出骑兵部队来截杀他们这支使节团，还好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大早就带着使节团离开，相信太平军这边就算收到了通州钱江的消息，也来不及派人截杀他。

奕？不知道昨晚得到的消息是否准确，但从太平军种种反常的迹象来看，他们的确有意对联军动武，因为他们虽然包围了京城，但根本没有攻打京城的意思。当奕？得到太平军即将对联军宣战的消息之时，他意识到满清最好的机会来了，但如何在这个变化中让满清得到最大的利益却是他不敢独断的。毕竟全面与洋人合作，会让僧格林沁等满清将领极力反对，他们在津塘和洋人结下了太大的仇恨，还有绵愉、荣禄这支叛军存在，所以奕？决定抢先返回京城，一来给联军造成一种恐慌心理，二来也可以回京城与太后和众大臣好好商议此事，三来也可以让通州的太平使节团无法及时传回消息让太平军派出军队来截杀他们。

回到紫禁城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绕路和避开太平军哨卡的关系，奕？一行人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至少从太平军对京城方向控制不是太严密可以看出，太平军的确不打算马上对京城动武，京城西边的几个城门还是可以出入的，而且大小道路并无太平军出没。

进了紫禁城之后，奕？马不停蹄的直接去养心殿见太后，在东暖阁内，他见到了杏贞，这些日子过去了，奕？心底里还是颇有一丝惦念。

隔着那道屏风坐下后，奕？大口大口灌了一大壶茶水下去，这才将事情说了，屏风后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她只是略略的嗯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伪西王还是真够大胆的，敢抢先宣战，也不知道他找的是什么借口。”

奕？擦了擦汗水道：“皇嫂，现在也不用管长毛找什么借口和洋人开战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和洋人联手夹击长毛呢？”

屏风后的佳人又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口中低声念叨着什么，随后她开口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马上把七爷、僧格林沁、李鸿章、桂良、彭玉麟他们都找来，大家一起商议清楚为好。对了，六爷还没用饭吧，本宫让御膳房先弄点吃的来，边吃边等，等大家伙到齐之后再议吧。”

奕？赶了一天的路，在路上只吃了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