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唉了一声,怏怏的缩回手来,折转自己手中的汗巾擦了擦脖颈上的伤口,虽然有些辣疼,但出血不多,也就不用包扎了。他转身挨着洪宣娇的娇躯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女儿香冲破血腥味传到鼻中,让萧云贵大大的松了口气。
“多谢你这一枪,打得真准。”萧云贵目光望着村中忙碌的太平军,口中却再和洪宣娇说话,他倒是真心的称赞洪宣娇的枪法,虽然只隔了十步,但要用滑膛枪爆人脑袋,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
洪宣娇眼神一滞,手上略略停顿,跟着又继续她的动作,口中淡淡的说道:“我练了好久的,苏三娘都说我枪打得准,在二十步之内,我也能打中。”跟着她顿了顿接着温言说道:“倒是你,身为一军主将,偏偏要逞能犯险,虽然你以刚勇著称,但你身系全军安危,今后行事可不能再如此了。”…;
虽然是责备之言,但萧云贵听在耳中却说不出的温暖来,侧眼偷望过去,只见洪宣娇雪白的香颈上滴滴晶莹的汗珠挂于其上,香腮娇美到让萧云贵一阵神魂颠倒。
洪宣娇忽然扭过头来,萧云贵急忙目光一转,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战袍道:“你歇着,我去给你牵马来,如今四面八方都有清妖围过来,此处无险可守,咱们尽快回城去。”
望着萧云贵的背影,洪宣娇轻轻苦笑一声,心中嘀咕道:“洪宣娇啊洪宣娇,你还是舍不得这人么?为什么刚才明明是瞄着他打的,临到头来手会晃动?到底是我的心乱还是你不愿意伤到他?他现下不死,等郴州大队到来,东王也不会放过他的啊。不过他还是那样的莽撞逞强,迟早还会遇险。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云贵浑然不知洪宣娇心中所想,自己早间莽撞逞强倒是和平时萧朝贵行事颇为相似,到没让洪宣娇看出什么破绽来。走过去牵了自己的青骢马转来,不时回头偷瞄洪宣娇,她的容貌果然甚是美艳,当中带着英姿飒爽的气质,他穿越前虽然阅女无数,但都没见过这般气质的女人,而且和她第一次见面,就用那镇定、果决的一枪救了自己,到让萧云贵有些敬畏起来。
只见洪宣娇裹好伤口,放下裤角,遮住莹润的小腿,勉强站起身来,青皓sè的战袍裹着她那妖柔有致的娇躯,又让萧云贵一阵神魂颠倒,他摸着下巴暗暗窃喜:“这个便宜老婆当真要得,能打能杀,对自己还不错,身材脸蛋都是俱佳,气质更是没得说的,比起城里那些小脚女人来更好,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一起睡呢?好些rì子没尝过肉味了,今晚一定可以大快朵颐,嘿嘿……”
洪宣娇也猜不到萧云贵心中那卑鄙龌龊的念头,见他牵着马过来,望着自己傻笑,心中一惊暗想:“这人是洪宣娇的丈夫,世上最为亲密的人莫过于夫妻俩,自己可不能露出破绽让他看出来。”
萧云贵适才逞能、冲动倒是和从前萧朝贵行事一般无二,印证了洪宣娇脑中的西王形象,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不约而同的继续扮演着各自的角sè,号令太平军收拾完残局之后,领着大军望长沙城而回。
一路上萧云贵没有和洪宣娇并骑,一直在身前牵着马匹步行,萧云贵倒是想和她并骑一亲芳泽,但一来人家的小腿受伤,要是不小心碰到便不好了,二来身边人多,这年月的内裤又是宽大的亵裤,要是不小心支起帐篷来,他的脸可就丢到家了,所以萧云贵宁愿步行替她牵马执蹬。
萧云贵一念之仁,没露出猪哥本xìng,到让洪宣娇又误会了一次,她再一次印证了脑海中的一些事。起初嫁洪宣娇嫁给萧朝贵本非出于洪宣娇自己所愿,而是迫于天王和东王的恳求才下嫁了大字不识几个的萧朝贵,而且萧朝贵长得很是粗鲁,为人莽撞小气,洪宣娇并不喜欢。成婚之后,萧朝贵对待妻子倒是呵护备至,就像现在这样,他宁可牵马执蹬步行,也不愿让洪宣娇受半点委屈。只是从前洪宣娇太过出风头,萧朝贵才托杨秀清借天父下凡管教了一番,但私下萧朝贵对妻子洪宣娇可以说是关爱有佳的。
“长沙城是如何攻下来的?”洪宣娇打破了沉默,找了些话头来说。…;
萧云贵哦了一声,从那些卑鄙龌龊的念头中回过神来道:“全赖醴陵天地会的兄弟消息探得准……”萧云贵将攻占长沙的细节一一说了,把自己如何当机立断,如何冲锋第一,大夸奇夸了一通。
洪宣娇皱了皱眉头,暗暗鄙夷道:“还是那样的自大,只说自己的威风,姐姐我到宁可相信是林凤祥、李开芳他们的主意。”
这回洪宣娇可是冤枉了萧云贵,攻占长沙之计的确出自他的手笔,只是萧云贵诉说之时太过夸张,把自己说得好像诸葛亮在世一般,到让洪宣娇不敢相信了。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回到了长沙城中,萧云贵吩咐人手安顿众女兵和童子兵后,自己匆匆和洪宣娇说了几句话,便赶往北门而去,那边的战事还没完呢。
到了府衙后院,洪宣娇才让拯危女官替自己清洗了伤口,正疗伤时,胡九妹进来探视,洪宣娇询问起井塘村女兵和童子兵的伤亡,胡九妹面sè一滞,黯然道:“锦绣营剩下四百三十五名姐妹,童子兵剩下三百五十九名兄弟,而且大半带伤。要不是西王带兵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洪宣娇忍不住眼眶一红,低声道:“都怪我,领军无方。”
胡九妹坐在床边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邓妖头的兵马向来不易对付,就是男营对上他们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如今邓妖头被这一战打得大败输亏,折损的兵马远远比我们多啊。”
洪宣娇嗯了一声道:“事已至此,只能让姐妹兄弟们好好养伤了。”
胡九妹点点头,看了看拯危女官已经重新清洗完伤口,还上了金创药,正在包扎伤口,她轻轻接过包扎的布头道:“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来便是。”
拯危女官离去之后,洪宣娇看着胡九妹,似乎她有话想说,便问道:“九妹,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胡九妹yù言又止,洪宣娇又问了一遍才道:“西王娘,适才救西王的时候,我在你背后的。”说到这里她抬起头迟疑的道:“我看到刚才那一枪起初你是瞄着西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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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棋局死活
府衙厢房内,洪宣娇没等胡九妹说完便斩钉截铁的打断道:“你看错了,我那一枪绝对没有瞄过西王,他是我洪宣娇的夫郎,难道我会谋杀亲夫么?”
胡九妹摇摇头淡淡的说道:“西王娘既然说没有,小妹也就信了。只是这次小妹和西王娘一起到长沙来,是奉了东王的将令,东王的将令西王娘该不会忘了吧?大家都是女人,有时候我们女人便是会心软,若是有什么事西王娘下不去手的,可以差遣小妹的。”。。
洪宣娇秀目寒光一闪,冷冷的望着胡九妹道:“你是东王派来的?”
胡九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道:“小妹也是逼于无奈,奉命行事,西王娘莫要怪罪小妹。”
洪宣娇微微冷笑问道:“东王怎么和你说的?”
胡九妹浅浅一笑道:“男学冯云山,女学胡九妹,这句话原来可不是这样的,早先是女学洪宣娇,西王娘你是知道的。小妹我自问才德武艺、谋略机变都不如西王娘你,但为何现下这句话是女学胡九妹呢?东王只和我说,他可以捧一个人上天堂,也可以踩一个人下地狱,我家汉子贤拔他又在东王手下办事,小妹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洪宣娇有些鄙夷的轻轻一哼,举手止住道:“我明白了,东王是派你来监视我的。”跟着冷冷的看着胡九妹道:“你和我这般一说,就不怕我对付你?”。。
胡九妹轻叹道:“临来时我和贤拔商议过,贤拔让我不论如何行事都要听东王的号令,西王娘身系天王、东王、西王三位,最为知道三位的xìng情,东王开口的事,必无转圜余地。如今我天国大业未成,难道西王娘便想看到一场厮杀么?东王所言不论如何令人为难。但小妹坚信都是对的,定然都是有利咱们天国的。小妹只是想提醒西王娘,当横下一条心,绝不要三心两意,以免误了东王的大事。”
洪宣娇心中寒意升起,也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多少东王派来监视的人,胡九妹丝毫不念西王早间的救命之恩,一直笃信东王的将令,可见东王杨秀清在太平军中的声威,他如此布置,看来是非要置人于死地了。
当下洪宣娇轻轻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分寸,此刻时机未到,清妖四面迫近,我们暂时不要做任何事,先助西王守住长沙方为上策,你先下去吧,。”
胡九妹应了一声后,又闲话几句方才离去。洪宣娇躺在床上,心中却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说实在话她内心最深处似乎是不愿意伤害那人的,而且这副身体似乎也不愿意,但东王那边威势压下,自己自身都难保。
洪宣娇为何在后期太平天国的历史中销声匿迹,似乎此刻已经可以看出端倪来。洪宣娇这个人物在历史上本就是个谜团,在早期天国的历史中还有些记载,但定都南京之后就已经不见著述,甚至后来人研究这段历史之时提出质疑,到底有没有洪宣娇这个人。此刻自己身临其境才明白,历史背后洪宣娇这个人在西王之死当中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其后竟然被人弄得销声匿迹,可见当中波诡云谲的权势之争是如何诡异。
东王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他的话很多时候就连天王洪秀全都不能反对,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这盘棋似乎自己一个人夹在当中,无论如何走,都是一盘死棋。…;
洪宣娇想着想着,身上一股倦意袭来,昨夜厮杀一夜,又赶了不少山路,昨晚稍微歇息一阵,她也忙着查哨、安抚受伤的姐妹,都没怎么休息,早间一战又伤了小腿,困顿之下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过去。
……
萧云贵才出巡抚衙门,陈丕成和谭绍光几个童子兵都在一旁侯立,他们听闻北门外还在打仗,又跃跃yù试。太平军的童子兵作战勇猛,而且心智纯良,深得太平军各级将官喜爱,平rì里待之也如兄弟一般。见萧云贵出来,陈丕成便上前道:“西王殿下,北门外还有战事,能带上我们同去吗?”
萧云贵本想拒绝,但看了看一旁的谭绍光,这个小子可是rì后的慕王,太平军童子兵很多人年纪幼小,要想拉拢引为心腹,就得趁早下手,当下点头道:“也好,你们几个随本王先到北门去,待本王问明战况之后,定会派遣你们上阵。”
当下萧云贵便带着手下亲卫和几名童子兵往北门而去,众人赶到北门的时候,吉文元面带喜sè的迎上前来大声禀道:“西王殿下,伍家岭那边传来消息,伏击清妖得手,清妖在刘家渡被李开芳部半渡而击,浮桥毁损,六千清妖被截成两段,北岸林凤祥部看到狼烟讯号也率部杀出,浏阳河南北两岸的清妖已经被杀得大败,四散溃逃。”说到这里吉文元顿了顿,有些惋惜的道:“李开芳半个时辰前前来请城内马队追击,只可惜马队跟随西王去救女营和童子兵了,小弟只能派出五百步队尾随追击。”
萧云贵连连扼腕叹息道:“还真是可惜了,不过马队在南面击溃了清妖邓绍良部千余人,也算稍补浏阳之战的不足了。”
吉文元哦了一声喜道:“邓妖头被击溃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一天之内咱们前军战退两支清妖大队,其余的清妖必定会闻风丧胆,不敢迫近长沙,西王,咱们事前的军议之策不是成了么?”
萧云贵摸着下巴道:“此事还要多派探子出城探听到各路清妖的行止才能做定断,童强胜他们昨夜被邓妖头的探马截杀,损伤不小,童兄弟也受了点伤,让何滨他们带些他们手下兄弟出城探听消息吧,他们袍哥会在此处也颇有眼线的。若是各路清妖都裹足不前,那咱们这盘棋才算是真正的下活了。”
吉文元当即命人给何滨传令去了,正说话间,只见城北外大队太平军押着大批清军俘虏凯旋而回,萧云贵呵呵大笑道:“开城门迎接凯旋的兄弟们!”
浏阳河之战,清军六千余人在刘家渡遭到太平军林凤祥、李开芳两部兵马伏击,清军半渡之后太平军半渡而击,清军湖南提督鲍起豹当场中炮身亡,浮桥被太平军炮火击毁,北岸林凤祥伏兵杀出,清军大败溃散。
清军帮办湖南军务大臣罗饶典几yù投河自尽,被从人死死拉住,最后罗饶典只得带着长沙知府以下逃出城的官员领着千余残兵败将暂退湘yīn。新任湖北提督双福乃是满洲正白旗,他他拉氏,奉咸丰皇帝旨意提督贵州兵马至湖北准备南下参与围剿窜入湖南的太平军,授江南提督,实授湖北提督。双福领兵到了岳州之后听闻浏阳河大败,心中惊惧非常,只得暂时屯兵岳州观望,他也怕太平军乘胜北进,兵犯湖北。
领兵押解清军俘虏先回城的是李开芳,在城门口便见到了萧云贵等人。见李开芳得胜而回,萧云贵哈哈大笑着上前多多慰勉,以示嘉许。…;
李开芳倒是一点也不倨傲,躬身抱拳道:“西王殿下,南岸清妖除去数百人泅回北岸逃窜外,其余皆被我军攻灭,光清妖俘虏便有千余人,所获火器、红药、钱粮、旗帜、马匹甚多,小弟人马不多,尚未能收拢,请西王殿下再派人手出城。”
萧云贵点点头,回头对陈丕成和谭绍光两人笑道:“你们去招呼没受伤的女营兵马和你们童子兵速速出城清理战场,记着红药多多收拢,一丁点都不许漏掉!”
陈丕成、谭绍光等童子兵立刻答应,虽然没能捞到仗打,但打扫战场他们童子兵最是开心了,当下几人都来不及和李开芳见礼,便飞快回去叫人去了。
李开芳哈哈笑着说道:“陈丕成这个小鬼头,这会儿总算能跟随西王出征了,起初他叔叔陈承瑢在郴州还臭骂了他一顿。”
萧云贵一愣心中暗暗奇道:“陈丕成的叔叔是陈承瑢?”此话出口他脑海中才想起,的确如此,而且萧朝贵的记忆告诉他,陈承瑢只有陈丕成这一个侄儿。那这陈丕成岂不就是rì后的英王陈玉成?那为何现下叫陈丕成呢?
萧云贵半桶水的太平天国历史,并不知道很多太平天国名将都改过名字,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手中原来还有未来的英王陈玉成。
第四十八章入城寻兄
浏阳河畔,原本清婉流淌的河水如今却变得满目疮痍,数团烈焰带着浓黑的烟尘冲天而起,河中、岸边布满了清军兵勇的尸体,一具具已经空洞无凭的尸身任凭河水冲刷而去,在河水中一沉一浮。岸边满布的菊花石已经被鲜血侵润,红得令人触目惊心,空气之中呛人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中人yù呕。
陈丕成肩头扛着两把清军鸟枪,腰间挂了几把清军腰刀,鸟枪的枪管已经弯曲,几把腰刀也已经卷刃,但陈丕成还是拿上了,都是铁器,回炉子熔了也可以用来打造别的兵器。。。
“陈大哥,河里的尸体要不要去翻一翻?”不远处谭绍光大声冲陈丕成喊道:“我们来回几趟了,能要的都找得差不多,岸上可没什么好东西了。”
陈丕成点点头大声道:“也好,咱们下河里去看看!”
当下两人招呼岸边十余名童子兵一起下河水翻查河水中侵泡的清军尸体。
没想到谭绍光第一个翻起的清兵尸体却是只有半截,下半身五脏六腑都挂在外边,那清兵的双眼兀自睁着,甚是骇人。谭绍光吓得一屁股坐在水中,大骂道:“叼那马,吓死我了!”
一旁陈丕成急忙上前拉起他皱眉道:“小心些,这河水也不知道深浅,别太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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