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北殿军也就分崩离析了。”
张遂谋冷笑道:“西王果然好计谋,等到北殿军分崩离析之时,只怕天王府也血流成河了吧。”
萧云贵心头一阵大怒,这张遂谋果然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自己借刀杀人的打算,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三天前北奸集兵数千攻打我天京西王府,被我西王府精锐参护杀败,而天王府却丝毫无损。张丞相,若非我西王府参护精锐,只怕现在血流成河的就是我西王府了吧。”
石达开和张遂谋一起失声道:“什么?!韦昌辉去打西王府了?!”
萧云贵冷笑道:“我在城内的西王府参护冒死放出信鸽带来的消息岂会有假?要说急着打进天京城,我萧朝贵绝对比二位更急,但若是强攻失利,北殿军烈火焚城,天京城的百姓和天王又该如何?”
张遂谋也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中央纳头便拜道:“是卑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西王殿下责罚!”
萧云贵摆摆手道:“不必自责,任谁都会想本王此次回京便是为了那大权之位而来,其实在本王看来,谁人掌那中枢大位都好,只要能尽心辅佐天王,兴盛天国,驱逐胡奴,不论是谁本王都能为他马首是瞻。”
石达开默然无语半晌,临来时翼殿众人商议了许久,都认为西王此次勤王便是为了重新夺回中枢权柄,东王一死,便以西王为尊,但众将都不想才除了一个东孽又来一个西贼,是以对西王都报以很大的敌意,却没想到西王表现出来的胸襟如此的广阔。
当下石达开也起身抱拳道:“西王仁厚,小弟自愧弗如,便听兄长安排,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但有出城投降的北殿兵,小弟尽皆受降便了。”
萧云贵点头轻叹道:“不错,咱们天国再也经不起如此惨烈的杀戮了,段段时日内自相残杀死去的兄弟姐妹竟然比和清妖恶战一年死伤的还要多,咱们要是为了勤王再把北殿军杀光,那淮上的韦志俊部岂不要集体降了清妖去?达胞,咱们要慎重处理此事才是啊。”
石达开先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恨不得将韦昌辉一干人等杀个干净,此时听萧朝贵说起,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的确东殿在这次事变中被杀菁英不下数万,要是勤王军再杀北殿军三万,天国精锐将士可就自相残杀得太多了。而且只要勤王军将北殿军赶尽杀绝,那还在淮上和清军对峙的北王国宗韦志俊为了自保说不定还真的会降了满清。
只是石达开不知道历史上北王韦昌辉伏诛之后,秦日刚和陈承瑢带兵将北府杀个一干二净,韦志俊的确因为害怕被洪秀全秋后算账,而投降了满清。韦志俊降清后,参与安庆争夺战,累有战功,由于他是北王近亲,所以未得到清廷重用,在攻陷天京后便被迫退休,解除兵权,随后韦志俊晚年在安徽芜湖居住,死后葬于宣城。
此刻萧云贵要收拾天京事变的烂摊子,自然不能只顾着杀人,所以他按兵不动的第四层意思便是尽量少让勤王军杀人,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至于韦昌辉会不会答应自己那个条件,萧云贵并不担心,他知道现在放在韦昌辉面前的救命稻草只有这一根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一石二鸟
石达开心中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此刻他却是无法反驳西王的话,这次天京事变自相残杀使得天国本来就元气大伤,要是勤王锄奸之役再杀个血流成河,天国便会更加虚弱,在淮上的韦志俊比杨辅清更加容易投靠满清的啊。
当下石达开也不在说什么,堂堂翼王为了天国大业,要忍受一点委屈算什么,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他最大的仇人乃是韦昌辉,其余北殿的将士毕竟也是无辜的。
想通此节之后,石达开也不再纠缠立刻进兵之事,转而商议起如何瓦解城内的北殿军,相信勤王大军只要打出只问首犯不问胁从之后,北殿军中下级将官带兵投降的几率会很高,至不济在真正攻城的时候也会临阵倒戈。
西王这一次并没有反驳翼王的话,翼王说起自己手下谁谁谁和北殿那边的谁谁谁有旧,可以拉拢之时,西王无不照准。
商议片刻后,石达开猛然说起军中缺粮之事来,想借一批粮草应急。萧云贵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命人将左宗棠请来,让他调拨一批粮草前往大胜关给翼殿兵马。
石达开当即大喜过望,须知无粮不聚兵,要是西王趁着翼殿缺少兵粮来挖墙脚的话,石达开虽然能保证自己的翼殿老兵能够不倒向西王,但却无法保证新归附的东殿和北殿的那批兵马不会投奔西王。难道自己猜错了?西王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心中只有天国,而无半点私心杂念?
直到畅通无阻的走出西殿孝陵卫大营后,石达开兀自没有看明白西王的真面目,他骑在马上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问张遂谋:“难道西王这次起兵勤王真是为了天国?”
张遂谋面色依旧肃穆。他皱眉道:“现下还看不出什么来,等到进了天京城便知道了,若他肯奉天王号令说明他还是天国的西王,反之则是第二个东王杨秀清。”
石达开轻叹一声道:“遂谋,你说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谁的错?”
张遂谋一时间哑口无言,石达开接着缓缓说道:“东王有错么?他帮着天国打下偌大的江山,若没有东王,只怕咱们连广西都走不出来。韦昌辉有错吗?易地而处,或许我也只能逼于无奈而杀人。西王就更没有错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掺合进来。而我呢?我错在哪里?错在一开始没有果断的阻止韦昌辉?”
张遂谋道:“是北王自己心肠坏了,变草为妖,与殿下无关。要说错的最大的或许便是天王,要不是他常年不理军政,东王何至如斯?要不是他用人不明。何至北殿杀人如麻?要不是他……”
石达开猛然一呆,跟着抬手止住道:“或许天王真的有错。但这些话我们心知肚明便可。不必言明。”跟着石达开凝望远处的天京城,轻叹道:“回想当年金田村起兵,大家伙同甘共苦一起杀清妖何等痛快,却想不到很多兄弟没有死在清妖手上,却死在自己人手上了。”
张遂谋忽然道:“或许这便是西殿军所说的,这乃是天父上帝给咱们的考验。”
石达开苦笑一声。缓缓点头道:“的确是天父上帝给我们的考验,回去之后好好把西殿听来的话和大家分说分说,很多兄弟其实还是心有疑虑的……”
在大营门口望着石达开一行人越行越远,萧云贵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来。跟着回头对左宗棠道:“明日翼殿的兵马前来搬取粮草时,便可把消息透露给杨辅清部的花旗兵。”
左宗棠微微颔首道:“杨辅清部这次前来,粮草也是并不充裕,那伙花旗兵脱不了江湖习气,很不得杨辅清部正规东殿军待见,分到的粮草极少,他们到了淳化之后,这伙花旗兵便四处打家劫舍就粮,简直就是一群饿疯了的土匪,要是他们知道有这么一批粮草运往大胜关,肯定会中途劫夺的。”
萧云贵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低声道:“杨辅清的花旗兵劫了翼王的粮草,两家说不定便会大打出手,也就拧不到一块去了,我们也就有了名目,名正言顺的收拾掉这伙土匪一样的花旗兵。杨辅清斗不过石达开,也就只能乖乖的投向我们了,正是一石二鸟。”说罢两人一起呵呵大笑起来。
杨辅清属下这支花旗兵便是去岁广东起义失败后,转进江西的天地会人马之一。自从久攻广州不下之后,陈开等人率领天地会的大部分人马远走福建投奔西殿,而其中一支号称十万人马的天地会义军,在陈荣、邓象、卢纬、谭星、谭富等率领下,纷纷从茶陵取道永新、安福、分宜、万载北上进入江西等地活动,这年秋天因湘军和江忠源部的压迫,适逢太平军杨辅清部自南昌三路救援长沙,两军于当年十月十九日在万载会师,不久“花旗”的名号就出现了,此后“花旗”便成为这支起源于广东、在江西成建制投入太平军的天地会部队的专用番号。
但这支花旗军因为是成建制归附,杨辅清也没空整顿,天地会义军大多都是江湖习气极重的人物,久而久之匪气更重,从一开始的坑蒙拐骗到后面公然抢劫。杨辅清正打算从严治处之时,却想不到发生了天京事变,随后杨辅清只得暂时放弃整编的念头。后来入京勤王,杨辅清担心这股花旗军留在江西迟早生出事端来,会威胁自己的后路,便把三万花旗兵带了一同前来。
这些花旗兵原来号称十万,乃是算上了老弱妇孺,归到太平军之后,只剩得三万兵丁能用,是以人数大大锐减,其余老弱妇孺留在江西务农。
因为花旗军并非正统太平军出身,在东殿军中就及其被人瞧不起,时常领到的粮草和物资都是最少、最差的,出了江西之后就更加糟糕。杨辅清部粮草也是不济,所以分到花旗军手上的粮草也很少,于是花旗军就开始四处就粮,自己弄粮草。
翼殿就粮还好一些,总算还用银钱购买,实在没有就打下欠条,翼王的大名天京附近的百姓还是买账的。花旗兵就不行了,只得硬抢,昨日西殿军就收拾了一支三百余人的花旗军,但在天京附近的花旗兵可是有三万之众,因此萧云贵才想到要利用这个机会来个一石二鸟。
回到大胜关后,石达开当即命人准备,派了石镇吉带两千人马第二天一早前往西殿大营取粮草。
翌日一早,石镇吉率领两千人马前往西殿大营取粮草,西殿上下热情至极,让石镇吉等人感受了一回兄弟部队的热情,当西殿将官问需不需要派兵护送时,石镇吉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这里乃是天京附近,天国的腹地,没有什么清妖,就连北殿军都龟缩到城内去了,何须多派兵马护送?其实石镇吉还是担心和那些穿着古怪的西殿兵接触多了,手下兵士心生他念。
离开孝陵卫大营后,行出二十余里,想不到前面树林中转出几路人马来,足有上万人之多,却没打什么旗号,为首的一名大汉也是头裹红巾,呼喝命翼殿军放下粮草走人。
石镇吉大怒,上前喝问,那大汉焦躁不已,似乎也怕临近大胜关会有翼殿军来,便一声呼哨,万余人齐亚亚的冲上前来抢粮。
石镇吉大怒,急命手下护粮,两伙人拥挤到一起之后,初而动手继而动了刀子,很快混乱中便厮杀了起来。翼殿兵虽然精锐,但人数毕竟少了,那伙人更是饿疯了一般不要命的抢粮,翼殿兵遮拦不住,只得带了受伤的人退走。那伙人抢得粮食,便收尸之后也迅速退走。
石镇吉逃回大胜关向石达开禀报后,石达开大怒,当即点起兵马带了石镇吉前来,但到了抢粮之地已经是人都走完了。石达开余怒未消,便带着兵马私下搜寻,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落单的汉子,拿下一问才知道抢粮的却是杨辅清部的花旗军。
当下石达开便带着兵马前来淳化讨要粮草,更要杨辅清给一个交代。
却说杨辅清率领兵马到了淳化,他这一趟前来本就是迫于无奈,而且他始终担心天王还会追究东殿的责任,更担心西王吞并自己的兵马,是以一直躲在两路人马之后,打算一看势头不好便退兵回江西去做自己的土皇帝。
这次出征杨辅清的粮草倒是置办得足够,而且江西富庶,北面几个县份也有足够的粮草,却没想到大军到了淳化之后,粮仓却无缘无故的失火,虽然抢救及时,但还是损失了不少粮草。
随后杨辅清便减少花旗军的口粮,保证自己的亲信兵马的粮草,而花旗军那边杨辅清却同意他们四处就粮,反正这里乃是天京外围,也不是江西之地,抢了也就抢了呗。
当石达开兵马开过来的时候,杨辅清便得到探子的风声,一开始他还道石达开杀过来了,急忙命人点起兵马准备迎敌,随后才弄明白原来是手下花旗军抢了翼王的粮草!
杨辅清心中大骂那伙匪气十足的花旗军,胆子还真不小,居然抢到翼王头上了,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面见翼王。
第四百三十八章挖人墙脚
天京东南五十余里之处的方山,此山呈方形,孤耸绝立,山顶平坦,故名方山。又因其四角方正,犹如一枚玉印从天而降,又称“天印山”。在明代,“天印樵歌”被列入“金陵八景”和“金陵四十景”之一,在清代,又列入了“金陵四十八景”之一。
方山还有一处四十八景,便是著名的方山定林寺,距今已有1500多年历史,乃是金陵名刹,寺中的定林寺塔乃是一座斜塔,塔的倾斜度是7。5度,比斜度为4度的意大利比萨斜塔还要“斜”,至今仍为世界第一斜塔。
但如今不论是带着金陵王气的方山还是千年古刹定林寺,内外都是一塌糊涂。江西太平军杨辅清部的花旗军便驻扎在此处,整个方山和定林寺内外都是花旗军的营地。
虽然定林寺内的和尚早已被洪教主赶走,但定林寺一直被天京太平军当做扼守东南的军营驻地,虽是军营驻地,但之前的天京太平军军纪很好,并没有给定林寺带来太多的滋扰,但现在寺内被花旗军占据,弄了个乌烟瘴气。
定林寺大殿上,十余名花旗军首脑齐聚一堂,殿上支了口大锅,锅内煮着香喷喷的牛肉,却不知是从哪里抢来的耕牛。当中坐着花旗军大将陈荣、邓象、卢纬、谭星、谭富等人。
众人虽然都是花旗军将领,但也是一般的衣着褴褛、面有菜色,此刻人人都望着锅内香气四溢的牛肉,不断的吞咽着口水,一双双满是腹欲的眼神注视着滚锅,似乎想要把锅内的牛肉吞食得连渣都不剩。
陈荣脸上的络腮胡子甚是杂乱,头上的红巾也是斑斑污迹。身上的红袍更是尘土、油渍片片,丝毫没有统领数万人马的将领风采。其余邓象、卢纬、谭星、谭富等人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几名花旗军首脑尚且如此狼狈,其余寻常将士的境遇更加不堪。
须臾牛肉出锅,陈荣等人每人得了一大碗牛肉,陈荣忙不迭的将一块热牛肉放到嘴中,也不顾烫嘴便囫囵吞下,跟着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他娘的,总算吃到顿肉食了。”
邓象满脸的横肉抖了抖,大声骂了起来:“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别人杀官造反,吃香的、喝辣的,咱们造反吃野菜树皮,满清狗子和咱们不共戴天,被清妖追杀也就算了。没想到声威宿著的太平军对咱们也像防贼一般。”
卢纬书卷气甚重,早年也是个落魄书生。他喝了一大口牛肉汤轻叹道:“只怪咱们去岁所投非人啊。听闻陈总舵主他们去了福建,在那边可是做了大官,跟着过去的兄弟们吃得好、穿得暖,可不像咱们,就是一支连后娘都不养的叫花子队伍。”
谭星、谭富两兄弟对望一眼也没说话,自顾自的狼吞虎咽。陈荣闻言微微愠怒道:“去岁离开广东之时。福建有李廷钰这狗官一万大军堵截,咱们残兵败将带着数万老弱能闯过去么?当时你们都是赞同到江西投奔东王的,这时候说这些话有意思么?”
卢纬赔笑道:“陈大哥莫急,小弟不是这个意思。”陈荣哼了一声道:“那是什么意思?”卢纬道:“咱们去岁是来投东王的。可如今东王去了天堂,现下这个杨辅清刻薄寡恩、任人唯亲,我等屈居其下终非长久之计。况且昨日咱们抢了翼王的粮草,我估摸着翼王一旦查到是我们做的,必定前来找杨辅清算账。杨辅清这个没胆的必定不敢得罪翼王,说不定会把我们给卖了。”
邓象脸上横肉一抖怒道:“他娘的,不给吃穿的也就算了,这些粮草是咱们自己搞到的,什么翼王,老子也是天国大将,吃不得这天国的粮草么?杨辅清要是敢来找我们,先让他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