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点点头道:“军纪不可偏废,按军纪处置便是。”跟着看了曾水源一眼道:“曾侍卫,适才你出言失当,又是衙仓守将,属下犯错,疏于职守,你又该当何罪?”
曾水源一怔,怏怏的抱拳道:“也是两百军棍,属下知错,愿领责罚。”
萧云贵嗯了一声,看着众人缓缓说道:“你们看到了么?本王要的就是这种令行禁止的军规铁律!”跟着长出一口气道:“本王这些天疏于管教你们,也是责无旁贷,本王自领……一百军棍!”他本想说两百军棍的,但实在是怕痛,才改口打自己一百军棍。
此言一出,一众兵卒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纷纷急道:“西王,是我等犯错,甘受责罚。”“西王不能如此,我等今后不敢犯军规了。”“西王您收回成命吧。”
萧云贵摇摇头道:“不,本王军纪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并无亲疏之分,也没有什么老人、新人之说,大家同在军中就要上下一心,就都是同袍兄弟,不能有任何隔阂!本王犯错一样照打!”
众人力劝了几次,萧云贵只是不许,严命之下,萧云贵、曾水源和一众犯错的新军兵卒就在衙仓前一同领受了军棍。
一顿军棍噼里啪啦的打下来,饶是萧云贵皮糙肉厚的,也差点起不来,曾水源则是直接不能起身来。
打完之后,萧云贵忍着痛勉强站起,却见一众新军满脸都是崇敬之sè,知道自己这苦肉计算是成了,总算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
这几rì萧云贵已经听到许多不和谐的话语,都说太平新军的天地会众和袍哥会众江湖帮会习气太重,常常不遵军纪,散漫无章。这些人加入太平军时rì尚短,前面一直都在行军打仗,没有太多空闲时还好些,这些人都有些收敛的。但进城之后空闲时候多了起来,这些人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又故态复萌,他们始终是混迹江湖和做百姓许久之人,zìyóu散漫的习惯一时又怎会改掉?
太平军中的老长毛又看不惯这些人的做派,加上两伙人一边多是广西人,一边多是湖南人,两边渐渐不谐起来,不少太平老长毛的将官执行军纪,新军就认为是针对他们,两边的关系越来越僵。
萧云贵也知道要将两帮人拧在一起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时候出了这事,曾水源当面斥骂,还搬出天地会来说,萧云贵不得不急忙拦下,拼着自己受一顿板子,将太平新军的不满化解,自己绝对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则事情将变得难以收拾,所以他两边的人都打了。
尊贵无比的西王当众受罚之后,一众太平新军果然甚是感动,他们从没见过当头领首脑的打自己的,而且西王连曾水源也打了,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
第三十二章西王风采
一顿军棍过后,萧云贵勉强还能站起,但曾水源却是起不来了,只能在旁人的护送下先回巡抚衙门养伤。萧云贵咬牙在旁人搀扶下,巡视了一遍衙仓,只见里面米粮、麦面、杂粮分得清清楚楚,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五个粮官在里面计点造册,这五个人是军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识字又识数的人,也都是老长毛,曾水源交待的很是仔细,也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看得出曾水源干这事还是倾注了不少心血。
想到这里,萧云贵有些后悔打了曾水源那么多军棍,打自己才一百军棍都疼成这样,可想而知曾水源那两百军棍会疼成什么样。勉慰看守衙仓各人几句后,萧云贵便即打道回府,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萧云贵也该知足了,执刑的牌刀手没敢用全力,否则他休想起得来,趴在马上挨到府衙后,萧云贵忍痛命人搀扶着他直接去看望曾水源。
来到曾水源居住的厢房,屋内一名拯危官正在给曾水源敷跌打药酒,萧云贵一言不发上前来接过药酒亲手给曾水源敷起药酒来。
曾水源微微一鄂,想不到西王会亲手给自己敷药,急忙挣扎起来道:“西王使不得啊。”
萧云贵板起脸来道:“有什么使不得的?都是老兄弟,不必说这些,我命你趴好!”
曾水源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心中的憋闷之气散了不少,依言趴好后,萧云贵一边给他敷药,一边缓缓说道:“曾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众打你这两百军棍么?”。。
曾水源摇摇头,额头上大汗直冒,看得出药酒敷上很是疼痛的。
看着曾水源那血红的屁股,萧云贵强忍住恶心,手上继续在曾水源的臀部上擦着药酒,心中展开转移视线分心**,暗想这要是哪个妹子的臀部该多好,心中幻想着,果然就不恶心了,但口上却缓缓说道:“你责罚新军没有错,犯了军规军纪就得受罚,但你不能提天地会和袍哥会。是,他们是久在帮会,江湖流气重,但他们现下已经是我太平圣兵了,你这么一说会寒了他们的心。”
曾水源哪知道萧云贵心中那龌蹉的想法,听了萧云贵的话后一愣,他那时候气糊涂了,张口就骂也没想那么多,挣扎起来歉然道:“西王,是我失言了。”
萧云贵擦好药酒,让他躺下后,忙不迭的擦着手道:“你还要告诫其他老兄弟,带这些新军不可有亲疏之别,咱们将来需要更多的人来投奔,不能寒了人心,也不能让新军兄弟和老兄弟之间心有芥蒂,将来在战场上,大家伙需要同心协力,要是大家的心不能拧到一块,如何能打败清妖?这也是本王这次为何要让李开芳、林凤祥他们带五百新军一道出征的原因,大家共过生死患难,才会彼此信任啊。”
曾水源重重嗯了一声道:“西王设想周全,小弟肚肠嫩,今后一定谨记西王的话。”
萧云贵微微一笑,他心里知道这曾水源是天王洪秀全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棋子,但他每做一件事都不瞒着曾水源,以示自己坦荡,包括为什么不杀富商巨贾的道理他都毫不隐瞒的和曾水源说了,他萧云贵就是要通过曾水源告诉天王洪秀全,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要有大气魄、大肚量。
萧云贵穿越前写过一篇《太平天国兴衰》的论文,知道天国败亡的原因,而太平天国那几近变态的排外思想直接将很多人拒之门外,洪教主他们偏执的认为,只要不信教的都是妖人,更可怕的是但凡满人赞成的,他们就一律反对,就连中华一直使用的太yīn历历法也给改成了太阳历,一年有三百六十六天,这也成为后来曾国藩《讨粤檄文》中攻讦太平天国妄图颠覆中华文化的口实之一。…;
所以萧云贵一方面想要通过曾水源、通过他在长沙的行事告诉洪秀全,取天下要先取人心的道理,不要处处偏执行事,否则他们的路会越走越窄。另一方面,他也想拉拢曾水源这个人,所以对他推心置腹,只望曾水源有朝一rì能投向自己。
从曾水源厢房出来,天sè已经大亮,萧云贵在牌刀手搀扶下回到自己屋内,让拯危官给自己上药。
这拯危官手势不错,药酒也很好,起初涂上去的时候是有些疼,但后来却是凉丝丝的舒坦起来。
“西王殿下,这虎骨跌打酒每rì三次外擦,包管你两rì就能行走如常。”那拯危官细声细气的说道。
萧云贵趴着哼哼几声,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叫什么?外伤跌打看得不错啊。”
那拯危官答道:“属下姚远,广西浔州府人氏,之前是跟随南王的。”
萧云贵哦了一声,轻叹道:“南王去的可惜了。”
那姚远眼眶一红,有些哽咽道:“是啊,南王待我等很好的。”说到这里他又道:“西王待我们也很好,吃的和我们一样,还常来看望伤号,下面都说能做西王的兵是几世修来的。”
萧云贵微微一笑说道:“几世修来的,这话可是佛门言语,今后不可随便说,否则传教典官可要责罚你了。”
姚远急忙掩口道:“属下失言了,请西王赎罪。”
萧云贵起身穿好衣裤,扎好腰带,摇摇手道:“单独我俩说说没事,有些话说了十几年了,一时间忘了也无妨,天父皇上帝很大方的,说错句话罢了,他老人家会宽恕你的罪。对了,我腹中饥了,吩咐下面给我弄个大碗面来。”
姚远见萧云贵并不责怪,而且说话也很风趣,当下笑着抱拳应了,转身出去给萧云贵传话去了。
姚远才出去,一名牌刀手进屋禀报道:“西王殿下,朱乾号掌柜朱昌琳在外面求见。”
萧云贵嗯了一声道:“让他在公堂上等,我这就出去,对了,让人把我要的大碗面送到公堂上去。”
来到公堂之上,只见朱昌琳坐在下首,身后站了一名衣着朴素的教书先生,此人一脸的傲气,隔着老远萧云贵就感觉到了,因为朱昌琳见自己出来急忙起身拱手为礼,他却一直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走上公堂案台。
萧云贵朝着朱昌琳抱拳一礼,问道:“朱掌柜一大早就来府衙有什么事么?”说着一屁股坐下去,他却忘了自己的屁股伤势未愈,这一坐钻心的疼袭来,萧云贵忍不住哎哟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朱昌琳和那教书先生都吃了一惊,只见萧云贵龇牙咧嘴的显是极为疼痛,朱昌琳急问道:“西王爷,你怎么了?”
萧云贵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摇了摇,咬牙道:“没、没什么,只是早上挨了一百军棍,一时忘了。”
朱昌琳和那教书先生都很是惊讶,朱昌琳问道:“西王爷在太平位高权重,谁人会打你军棍?”
萧云贵苦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是我自己下令打的,我御下不严,所以自罚军棍。”
朱昌琳皱眉道:“西王爷rì理万机,总理诸事,一时失察也是情有可原,难道就不能宽赦么?”
萧云贵摇摇头道:“军法、军纪是拿来统御军马的,不是拿来宽赦做人情用的,假若我自己都做不到严守军纪,凭什么拿去管制他人?”跟着皱眉看着那教书先生问道:“这位是谁?没见过啊。”
那教书先生还在咀嚼萧云贵的话,听闻萧云贵问话,上前拱手道:“西王爷,在下乡下一介教书先生,姓高名季左,只是路过长沙,不想适逢贵军过境,误陷城中,昨rì才在朱掌柜之处寻了份差事,这些天城中盛传西王爷棋盘纳捐之事,在下仰慕西王大名,所以跟随朱掌柜前来府衙办事,顺道一睹西王风采。”
第三十三章一言为定
这人说话谈吐不凡,更难得的是他从容不迫的气度,绝对不像是寻常乡下的教书先生能有,而且名字也很奇怪,高季左?听着耳熟啊。萧云贵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认识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可是造反的巨寇,你不怕受牵连么?”
那高季左淡淡一笑道:“如今长沙城都是贵军执掌,听闻西王大名的百姓不知凡几,难道官府会追究这阖城百姓的罪责么?法不责众啊,西王。”
。。
萧云贵哈哈大笑道:“我也听闻官府处置我等这样造反之人,那可是宁枉勿纵的,阖城百姓又如何?官府真要杀人之时,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的。”
那教书先生负手而立,也笑道:“西王说得是,治乱世用重典,有时候的确要狠一些才是,不过在下不怕。”
说话间萧云贵要的大碗面送到,萧云贵也不客气,把碗抬到自己面前说道:“二位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也来碗面条?”
朱昌琳连忙拱手谢道:“我俩都吃过早饭了,西王爷自便。”
萧云贵呵呵笑道:“也倒是,朱掌柜富甲一方,也不会想要上我这蹭一顿早饭吃吧。本王可是真饿了,你们有什么事就说,我边吃边听。”
说完举起筷子便要吃,一旁送面的牌刀手小声提醒道:“西王殿下,还要祝祷的。”。。
萧云贵苦笑着,双手抱拳放在鼻下,喃喃说了饭前祝祷词,跟着才狼吞虎咽的吃起面来。
那教书先生皱眉问道:“西王爷,你们太平真是信这外夷上帝教的么?”
萧云贵抬头看了看他,勉强将口中的面咽下道:“外夷上帝教?谁说上帝教是外夷的?”
那教书先生道:“这上帝基督教本就是泰西诸国所信之教,岂会不是外夷之教义?我中华千年文耀光华,乃是泱泱天朝上国,岂可信奉这些外夷洋教?”
萧云贵呵呵笑道:“那佛教不也是外国传到中土的,也是外夷之教义么?那你们还信?”
那教书先生呃了一声道:“佛教导人向善,传至中土已经数千年,沐耀我中华千年传承之jīng髓,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外夷之教了。”
萧云贵淡淡的说道:“上帝教也好,佛教也罢,都是传自外夷,这点却是不可辨驳的,其实这基督教在明朝年间、清妖康熙年间都有传教士道中土传教,只是局限于东南沿海罢了。我看先生也是个聪明人,国人百姓其实从古至今并无坚定信仰,无非是哪尊神明灵验,便参信哪尊神明,我等能聚众起兵,便是因为跟着太平能活下去、能吃饱饭、不再受清妖贪官污吏欺辱,这般情形下,你说跟随我们的百姓会不会信上帝?”
那教书先生摸着颌下短须微微颔首道:“西王爷快人快语,贵军搬出上帝这尊神明来,在如今这世道,诸神不灵之下,另立神祗的确能够拉拢人心,这点在下明白。但凡起兵造反,无不都是自立神祗,蚁聚百姓,彰显大权神授,控制人心而已,昔年汉高祖托赤帝子斩白蛇,明太祖早年出身祆教,历朝历代都有牵神附会之事,倒也并无过错。”
萧云贵大大的吃了口面笑道:“这些大家都明白,你直接说但是什么吧。”
那教书先生莞尔一笑后,正sè道:“但是贵军行圣库分馆之举,违悖人伦纲常,所到之处尽毁儒释道三家庙宇,驱逐僧侣、道士,不尊儒学,却是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这却是在动摇中华千年文种之根基啊,若是不及早收手,只怕贵军将来必不能成事,迟早覆亡而已。”…;
萧云贵本来挑起面条要往口中送,听了这话,怔怔的停下手来,放下筷子也正sè道:“我太平现下尚未站稳脚跟,行军打仗之时必将集中所有钱粮,以供大军用度,人xìng自私这个我知道,将来一旦站稳了脚跟,圣库我会上书天王削改。分馆之事也是迫不得已,大军现下连连征战,男女分馆可以减少许多麻烦,清妖官军出征不也是不许女子入营的么?至于儒释道三家之事,我也会告谕天王,在我看来信什么无关紧要,只要支持我太平驱逐胡奴的都是我们的朋友。”
那教书先生眼前一亮,拱手道:“西王爷果然是个能成大事之人,只可惜如今西王爷只是西王爷啊。”
萧云贵淡淡一笑说道:“也可惜你还只是个教书先生啊,你我都明白话中之意,对吗?湘yīn今亮左宗棠、左季高、左先生!”一番谈论之后,萧云贵终于从这教书先生高季左的假名中找到了线索,高季左倒过来不就是左季高么?满清中兴四大名臣的名字,萧云贵还是记得的。
那教书先生大吃一惊,面sè大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云贵喝了碗面汤,拍拍肚子感觉不饿了,抬手擦了擦嘴笑道:“湘湖名士,自比当今诸葛亮的左宗棠,你的大名我才进湖南地界就听人说了,季高是先生的表字,高季左,嗯哼,你当本王糊涂了么?”
左宗棠拱手道:“西王爷潇洒随xìng,不拘小节,洞察世事,的确了得,却不知西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萧云贵皱眉道:“左先生就不想跟随本王么?光复咱们汉人千年荣耀,也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啊,若能成功,咱们便可一道名留青史,先生诸葛之名便可名正言顺了。”萧云贵心中很是火热,要是能得到左宗棠这个人才,胜过十万两白银啊。
左宗棠负手而立,傲然说道:“西王爷你也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刚才我说话的意思吧,等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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