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贞行了大礼后,咸丰命她起身,挥挥手示意彭有益等人退下,他依旧盘着腿在软榻上问道:“昨夜是你在朕的身边么?”看到杏贞微微点点头后,咸丰皱眉道:“朕说了什么吗?”
杏贞早已得了康琪指点,虽说皇帝有时候也会把心里话给亲信大臣、宠妃讲,但总的来说皇帝是不大乐意旁人猜到他心思的,是以揣摩圣意是门学问,你既要让皇帝觉得你是可以信任之人,又要注意不能让皇帝觉得你知道得太多。
当下杏贞面上微微一红道:“昨夜奴才陪着皇上饮酒,前面皇上只说了些杜师傅的好处,后面奴才只顾着服侍皇上,也就没听到什么了。”
咸丰放下心来,看来这杏贞还真是乖巧,更难得的是在自己失意的时候,她能陪着自己喝酒。此女不但美艳,而且还和自己一样喜欢曲目,更难得的是还会陪自己醉酒,比起皇后钮钴禄氏来,好的太多。钮钴禄氏只会劝自己少喝些酒,以国事为重云云,咸丰敬重她的情意更多一些,不似杏贞这般能讨自己喜欢。
当下咸丰展颜道:“你做了什么小点?拿过来朕尝尝。”
杏贞见他笑了起来,知道危机已过,当下便取出几样小点来,服侍着咸丰进食。也不知是肚饿还是杏贞做得好吃,总之咸丰每样小点都吃了个精光,连连赞不绝口。
吃完之后,杏贞收拾完,咸丰本想拉着杏贞说说话,却鄙见一桌案的奏折,不由得又是眉头紧锁起来,杏贞见了问道:“皇上何事忧愁?是不是批奏折太多劳神了?”
咸丰一听奏折二字,就觉得头有些大,苦笑道:“世上就没有批得完的奏折。”
杏贞微微皱眉说道:“可惜奴才不能替皇上分忧。”有清一代,满清入关之后,就立下过规矩,后妃不得干政,原本这乾清宫、养心殿这些地方后妃都应该是少来为妙的,但咸丰并不反对自己宠爱的妃子到乾清宫来,送些宵夜、点心,或是说说话什么的,所以后妃到乾清宫来这一条,倒也不怎么严肃了。但到现在能到乾清宫来的后妃中,只有钮钴禄氏、叶赫那拉氏等寥寥数名得宠妃子。
咸丰叹了口气,坐到软塌上,看着杏贞那娇媚的模样问道:“朕记得你识得满汉两种文字,书画也有心得的吧。”
杏贞微微一笑说道:“奴才自幼便学得些诗书画的。”
咸丰看了看杏贞,随手拿起一本奏折递过去问道:“你看得懂吗?”
杏贞见递到面前的奏折,心头砰砰直跳,她知道机会来了,但她还是谨慎的以退为进道:“皇上,这不合规矩吧。”
咸丰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打紧的,朕看奏折累了,你帮着念出来,朕想好朱批再写也就不那么费神了。”
当下杏贞接过那本奏折念了起来。这本奏折却是乌什办事大臣春熙上奏,说回匪铁完库里霍卓窜扰乌什,被官兵击退的事。
咸丰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完之后嗯了一声,说道:“这春熙倒是一个干臣,不过朕还是不放心,还是诏乌什参赞大臣详查所见所闻,属实的话,当论功行赏。而回匪铁完库里霍卓要继续剿灭抓捕才是。”
咸丰说到这。提起笔来,就想写上朱批,但手上弄了点心的油迹,略微有些不适,看了看杏贞说道:“朕还没见过你的字体。写几个字来看看?”
杏贞微微一笑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道:“奴才字体只怕难入皇上法眼。”
咸丰看了看甚为满意。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字体娟秀端庄。甚是好的,那么帮朕把刚才朕说的写上,朕擦擦手。”
杏贞一听,俏脸假作慌张,迟疑着说道:“皇上,这规矩。。。。。。”
咸丰微微一笑。说道:“朕乏了,找你代笔不可以么?你别怕,谁要是给朕出去乱嚼舌根,朕砍了他的脑袋。”
杏贞迟疑的问道:“真的要写吗?”
咸丰哼了一声。说道:“朕想休息一会儿,便由玉兰你代笔,朕说了没事便没事。你把奏折念给朕听,朕说什么,你就写什么。”
杏贞狡黠的一笑,说道:“也好,不过奴才帮皇上代笔可是要收笔贴费的哦。”
杏贞这个玩笑开得恰到好处,咸丰看她娇媚的样子,心中一荡,说道:“坐过来写,朕看着你写,写得好了,朕就给你笔贴费。”
杏贞坐到咸丰身边,提起朱笔,略略有些颤抖的在奏折上写下了第一个字。咸丰则是斜靠在软枕上,呆呆的看着她。
只见烛火掩映之下,杏贞她那秀丽抚媚的眼波微微流转,目不转睛的看着奏折,朱唇轻启缓缓将奏折上的字眼念了出来,结句断字上没有丝毫偏差,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更是好听,鼻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看到她一双柔荑提着朱笔,不停的写着,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如此香艳的批阅奏折,自己从前就没想到,白白让自己辛辛苦苦、枯燥无聊的批阅奏折。如今有美人在身侧,能听着曼妙的语音念着,自己只需要动动嘴,美人自然会写好批语,真是一定都不累了,这样子让自己批三天三夜的奏折,也是无妨的。
咸丰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杏贞猛地念到,僧格林沁奏劾御前大臣郑亲王端华修改大考侍讲学士保清试卷,阻止不听,骄矜亢愎,难与共事,云云。这一折子明显是僧格林沁参劾的折子,咸丰即位后,因宗室之中能够信任的只有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和其弟肃顺,三人相互倚重,隐隐有连成一线的架势。僧格林沁虽为科尔沁郡王,但势孤力弱,被排挤在外,所以这次参劾了郑亲王端华一本。
杏贞念完,只等着咸丰说话,却见他沉吟之下,久久不语,奇怪的问道:“皇上,怎么了?很为难么?”
咸丰沉声说道:“僧格林沁给朕出难题了,郑亲王端华是大行皇帝驾崩之时的顾命大臣,岂可轻动?”
杏贞眼珠子一转,大着胆子说道:“皇上,那就驳斥僧格林沁吧。”
咸丰忙着思虑,也没多想,顺口说道:“僧格林沁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上奏折的,这事多半是真的。”
杏贞侧头看了看咸丰又引到着问道:“那怎么办呢?”
咸丰沉吟半响,咬咬牙说道:“朱批诏端华退出御前大臣之列,保清褫职。”
杏贞笑了笑,心想其实早该这么做了,端华等人再不敲打,只怕更加飞扬跋扈,僧格林沁出头替你揽了,你还犹豫什么?当下提起朱笔写了起来。
林林总总,批了几十分奏折,杏贞昨夜也没睡好,久坐之下都觉得有些乏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咸丰见了伸手过去,将朱笔拿过放下,轻声说道:“玉兰,你身子乏了就跪安吧。朕晚上再来看你。”
杏贞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嘤咛一声,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奴才的笔贴费呢?”
看到她娇慵的媚态,咸丰一时把持不住,将她搂入怀中,柔声说道:“朕没钱,只有把人偿给你。”
杏贞一惊,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咸丰牢牢的搂在怀中,一阵羞恼,娇颠道:“一国之君也这般混赖。”
咸丰被杏贞逗弄得心性大动,喘息着说道:“朕就混赖给你看,你这个小妖精。”当下便紧紧压住了身下的玉人,跟着养心殿内又飘起那动人之声来。
自此之后,咸丰经常召叶赫那拉氏伴驾批阅奏折,甚至有军机大臣在场时也不避讳,而且歇宿在储秀宫的时候也多了起来,直到丽嫔他他拉氏在五月间传出怀有身孕的消息后,叶赫那拉氏的圣宠才稍微分薄了一些。
第三百二十一章尔虞我诈
丽嫔他他拉氏的怀孕让咸丰脑门上不育的字眼消失了,让咸丰无后的压力大大缓解,听闻丽嫔怀孕的消息之后,咸丰甚至到太庙告慰了那些先祖一番。随后便是封丽嫔为丽妃,宫内大肆庆祝了一番。
一连几日咸丰都没有召杏贞伴驾,听闻是经常去探望丽妃,杏贞也不在意,一连几天她都在储秀宫细细琢磨着太平军的诡异变化。
从她伴驾批阅奏折的这段时间内收获的信息来看,长毛伪西王的威势和名气甚至超过了杨秀清,而且早在两年前伪西王攻下长沙,自此就开始改变了历史。
杏贞可不认为这是她或者陆思玄带来的蝴蝶效应,因为那个时候两人还没有能力干预历史走向。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这个伪西王或者他身边的人是穿越者,从而改变了历史走向。而且太平军攻下南京后,一反常态的没有北上发动北伐,而是发动了东征,在列强和清廷对上海控制的薄弱时候一举占据了上海这个富庶之地,虽然陆思玄破坏了上海小刀会的起义,但太平军还是依靠强大的武力夺取了上海,随后迅速的稳定了上海局势,甚至没有太过激怒列强。这一切都是这个伪西王的手笔,更加让杏贞觉得这个伪西王就算不是穿越者,他身旁的人也可能是。
因为不论是太平天国还是满清,他们的眼观和意识不可能这么准,在英法即将发动克里米亚战争之时攻取上海,要是再拖个几年,英法打败俄国后,将注意力转回远东,到那个时候太平军就不会再有好的机会攻占上海了。而且这个时候满清和列强的关系也没有签订北京条约之后那么密切。满清还是认为上一次鸦片战争的失败不算失败,满清彻底畏惧列强是在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在此之前是躲着洋人的。这个伪西王能拿捏时机如此准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甲寅年开春之后,太平军发动了又一轮的攻势,石达开、韦昌辉、罗大纲出兵北上湖北、安徽、苏中,东王杨秀清派遣杨辅清等将和西王部将陈玉成攻入江西,进一步稳扎稳打的扩大地盘。而那个伪西王听闻在苏南搞起了新政,扎扎实实地巩固和消化去年打下来的地盘,足见太平军的策略已经改变了。
按照伪西王改变历史的时间来看。杏贞发现和自己穿越的时间非常吻合,她一度在猜想会不会是萧云贵或者洪韵儿穿越到了那边。但放在杏贞面前的难题出现了,她身居宫中,该怎么去证实长毛那边一位王爷的身份呢?派人送信去?杏贞根本不敢想象,要是派去的人就算不失败。但这个信使能见到西王吗?
杏贞提着毛笔在宣纸上胡乱涂鸦着,心中烦闷至极。直到康琪前来说夜已经深了。皇上不会来了,请小主休息时,杏贞才回过神来。
在康琪的服侍下,杏贞睡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康琪见她睡熟了。才转身回屋。
回到屋内,康琪躺在床上心中暗想道:“小主好不容易才得圣宠,偏偏这个时候丽妃怀了孩子,狗皇帝已经几天没来了。只怕会功亏一篑。不行,丽妃的那胎是个祸害,还是得想办法除去才是,这得找董公公商量才是。”思虑定后,康琪便起身提了灯笼从储秀宫后门出去。
却说杏贞睡下后不久,做了个噩梦,她梦见长毛那西王攻入了北京,提刀来杀自己,恍惚见杏贞明明认出那西王就是萧云贵,但无论自己如何说自己是宋清韵,那萧云贵都不理会,还是一刀砍了下来。
杏贞被惊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便再也睡不着,便想起身找康琪说说话。穿上衣裳出屋后,却见康琪提着灯笼从储秀宫后门出去,杏贞心中一阵奇怪,康姑姑这么晚了会去哪里呢?好奇心的驱使下,杏贞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杏贞远远的跟着康琪的灯笼而走,心中暗想,难道康姑姑是去找对食之人?但凡宫中宫女寂寞,便会和宫中太监结成对食,虽然做不了什么,但还是可以互相慰藉一番,康琪进宫十多年,有对食也不奇怪。当下杏贞暗暗好笑,想看看康琪的对食之人长什么样。
来到御花园中,只见康琪走入一片假山之内,杏贞便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隐在一株大树之后,只见和康琪见面的却是敬事房的老太监董贵滢。
杏贞微微失望,想不到康姑姑的对食是这么个皮包骨头的干瘦老太监,这董贵滢自己也不太熟悉,只是见过几面而已,想不到和康姑姑还有这般关系。
看到这里杏贞本想走开,以免看到两人对食之事不雅,却想不到两人说起话来,小主两个字赫然飘入耳中,杏贞心中大奇,难道是在说我么?当下杏贞止住脚步,侧耳凝神听了起来。
“狗皇帝这些天都没来储秀宫,而是去了丽妃那边,丽妃的确是一个威胁。咱们花了那么多心思,要是功亏一篑可就得不偿失了。”董贵滢沉声说道,杏贞听了暗暗一惊,这老太监是什么人,居然称呼咸丰是狗皇帝?而且说咱们花了什么多心思,他和谁?难道是康琪?花了什么心思?杏贞一瞬间脸色变得僵直,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小主似乎还没觉得丽妃是个威胁,堂主,其实我们只要杀了狗皇帝也就算报了大仇,为何我们一定要扶持小主上位呢?”康琪的话让杏贞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用大锤猛敲了一下,原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从始至终自己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站在容容的月光之下,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了,但杏贞只觉得自己手脚一阵冰冷,较弱的身子忍不住发颤起来,心中被愤怒、凄凉、失望填满了,原来康琪一直在利用自己!这深宫之中自己最信任的人一直在利用自己!
董贵滢摇摇头道:“杀了狗皇帝,满清还是会另立一主,于事无补,咱们要的是满清乱政。杏贞小主有这样的野心和能力,她要是能够上位,祸乱满清政局,我们天理教就能够借她的势力再次兴起。”
康琪轻叹一声道:“可是我觉得这位小主的聪明才智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担心有朝一日她上位了,我们却不能控制她,到时候我们天理教还是一样的不能再兴。”
董贵滢一张老脸冷笑起来,道:“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子,况且她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等到她上位之后,我们借助她的势力行事,她也察觉不出什么来,她不是最信任你的么?”
康琪叹道:“堂主,我总觉得我们是在玩火,终有一日会引火烧身的。”
董贵滢蒲扇般的大手一摆道:“不用多说了,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回头,我们隐忍这么久才找到这么合适的人选,不能放弃!丽妃那边我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她的胎儿搞掉,要是丽妃诞下男婴,就大事不妙了。这件事我去办,你不用管了,看好杏贞小主,等事成之后,别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去。还有,安德海虽说是我带进宫的,但他不是咱们的人,你做事需小心些,这小猴儿精巧得紧。”
康琪点点头道:“堂主一切小心,要丽妃落胎可不是简单的事,须得从长计议。”说罢两人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杏贞躲在树后一直看着康琪远去,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慢慢的蹲下身,抱着双膝默默的流着泪水。自己还以为康琪是可以信任的人,没想到她和董贵滢居然是天理教余孽,他们图谋的竟然是利用自己上位之后,能靠着自己的势力做事,自己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失魂落魄的回到储秀宫后,杏贞回到屋内,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想到天亮。
天亮后,杏贞单独找来安德海,昨夜知道安德海还不是天理教的人后,杏贞似乎觉得自己身边能信任的只有他了。
看着安德海,杏贞咬牙道:“小安子,主子对你如何?”
安德海急忙跪下道:“主子待奴才很好,奴才这辈子都要跟着主子。”
杏贞点点头,跟着阴沉着脸道:“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安德海急忙说道:“主子但有差遣,奴才无不从命。”
杏贞咬牙道:“你把这封信送到丽妃那里去,记住别让人发现是你送的信。”说罢便把一封信交给安德海。
内务府每月都要往各宫送绸缎,安德海得令后便悄悄的将信函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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