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知道自己这几日自己确实没有怎么理政,但想到杜受田乃是自己的老师,对自己继位帮助甚大,可以说是依之为左膀右臂的,但就这么去了,心中悲凉,又大哭了起来,急的彭有益也不知道如何劝解才是。
安德海照例来到养心殿畔,等候养心殿的小太监换班出来,拉过时常给自己消息的小德子问道:“皇上今晚可翻了牌子?”
小德子看了看四周无人,只说道:“听皇上在里面哭,好像是什么杜大人没了,不知道今晚会去哪里的。”
安德海嗯了一声,提了些散碎银子塞了过去,摸着下巴往回走,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杜大人没了?杜大人没了?”跟着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说道:“这可是大事,快回报主子去。”
养心殿内,咸丰痛哭不已,杜受田对于他来说,感情极是深厚的。他为了咸丰能登上帝位,四处奔走,多方教导,在咸丰的内心里,其实他就是自己的半个父亲,对他的关心甚至远远超过了道光帝。
可是咸丰继承帝位之后,杜受田没有享过一天清福,还是为了咸丰的大清帝国四处奔波。这次江淮等地灾害严重,为了赈灾,咸丰不得已派了他去,杜受田去了,结果死在了任上,和林则徐一样,自己倚重的大臣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这次是杜受田,自己的老师,咸丰深深的感到了无力,感到了害怕,一个巨大的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真的想一走了之。
咸丰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怒喝道:“彭有益!你这狗奴才,给朕拿酒来。”
彭有益脸上一抽,连忙吩咐人取了酒来,端了上去。
咸丰一把抢过酒壶,到了满满的一杯酒,高高举起,说道:“杜师傅,朕敬你的。”说罢将酒洒在了地上,跟着自己抬起酒壶大大的喝了一口。
跟着又到了一杯,说道:“杜大人,朕敬你的。”又将酒洒了,跟着又大大的喝了一口。
最后又到了一杯,微笑着说道:“杜老头,朕敬你的。”还是将酒洒了,跟着他举起酒壶,仰起头咕噜咕噜的喝个不停,片刻之后,一壶酒竟然被他一口喝干了。杜老头是私下里咸丰开玩笑给杜受田起的外号,他觉得这个称呼很是亲切来的。
喝完一壶酒,咸丰略有些醉意,喝道:“再拿酒来。”
彭有益深知咸丰的脾气,这会儿劝他,等同自寻死路,也不敢劝,又上了一壶。这次咸丰拿了过来,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喝着酒,也是没有停顿。过了一会儿,又喝完了。
彭有益知道咸丰的酒量,这酒是来自贵州的茅台,度数极高,只喝两壶,咸丰必定是醉倒的,暗想难道今晚自己的老命就要丧在这里了吗?也不知道咸丰喝醉了,会怎么虐待殿上的人。
咸丰甩了甩酒壶,看到没有酒流出,醉眼朦胧的打着酒嗝说道:“彭有益,再拿酒来。”
彭有益知道这是个开溜的机会,当下亲自跑出去拿酒去了。果然,彭有益拿了酒回来时,只听到养心殿里面,有人不住的惨呼这,脸上一抽,暗想不知是那个倒霉蛋在受苦了,往里面一张,却看到是养心殿的小达子正被咸丰狠狠的一脚一脚的揣着。
彭有益心中惴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忽听身后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彭公公,你在这里看什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养心醉语
养心殿外,彭有益回头一看,却是懿嫔叶赫那拉氏,连忙行了大礼,心中却是有些惊奇,按理说宫中妃嫔未奉宣召是不能夜间前来伴驾的,但眼前这位懿嫔却是圣宠正隆,彭有益也不好太过得罪,但他还是提醒道:“懿主子,夜已经深了,皇上没有宣召,您还是切莫乱走的好。”
杏贞微微皱眉,跟着轻轻一笑,纤纤右臂一展,身后的琪丹将一个食盒送了上来,杏贞将食盒送到彭有益面前道:“皇上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操劳国事,本宫担心皇上身体,特准备了几样补身的茶点奉上,还请公公代为传上。”
彭有益哦了一声,却见杏贞捧着食盒的玉手上一张花花绿绿的银票夹在其中。彭有益虽然爱财,但咸丰听闻杜受田逝世的消息,盛怒之下他也不敢进去触这个霉头,有些迟疑不敢接。
杏贞微微一笑说道:“彭公公,难道是不放心本宫的茶点?大可先让人试吃了再拿进去啊。”
彭有益手中还拿着酒壶,皱眉为难的说道:“懿主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乍闻杜大人仙逝的噩耗,正在怒头上,老奴劝您也暂且别去触这个霉头。”
杏贞红唇轻咬,毅然说道:“彭公公,正所谓主忧臣辱,皇上正是神伤之时,更需要咱们在一旁开解,怎可避之一旁?要是彭公公不敢送进去,本宫自己送进去。”
彭有益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心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你没见识过皇帝的雷霆震怒,你自己要去触这霉头,便由得你,正好顺道帮这壶酒送进去。当下彭有益接过食盒。连着那银票也一并接了过去,轻叹一声道:“既然懿主子都这般说了,老奴就陪懿主子进去一遭。”
杏贞微微一笑道:“多谢彭公公拂照。”略略回头对琪丹说道:“你在外面等我。”当下彭有益先行,杏贞跟着彭有益进了养心殿。
才进养心殿,就听东暖阁内咸丰暴怒的斥骂和踢打声,小达子似乎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都不怎么叫唤了。彭有益脸上一抽,将食盒同酒壶递给杏贞道:“懿主子,皇上在东暖阁内,老奴给您通报一嗓子。您就进去,皇上怪罪下来,老奴跟您一起担着,只愿懿主子能劝得皇上熄了这雷霆之怒,怒大伤身啊。”
杏贞淡淡一笑。这老太监极为奸猾,他不和自己一起进去。就是担心咸丰盛怒之下怪责于他。杏贞听闻咸丰就是喜欢酒后乱打人,但清醒之后又会很快安抚被打之人。咸丰明儿要是醒了,也不会怪罪他什么的。
但杏贞这次前来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凡是皇帝都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虽然看似高高在上,但却是天底下最为寂寞的人。心中有什么不快也没什么人诉说的。而往往皇帝们宠幸的一些妃嫔和大臣们之所以能得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些人能了解皇帝的喜怒。杏贞自认要真正将咸丰拴住,就要成为他的解语之人,所以她选择了在杜受田去世消息传到咸丰处之时。前来开解。
接过食盒和酒壶后,杏贞向彭有益点点头,跟着转身深吸一口气,暗想着这一次一定要赌,我可不能等那么久,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在皇宫之内伴君其实就是伴虎,宫中的生死皆操于一人之手,杏贞这个到捋虎须的赌博,丝毫不亚于太平和清军战场上的两军厮杀赌斗,一般的是凶险万分,但她毫不畏惧的迈步向前,因为她知道自己进一步,就能更快的上位,就能更快的掌权,就能更快找到想见的人!
彭有益鸭子般尖利声响起:“皇上,懿主子求见!”跟着打帘子起开,杏贞迈步进了东暖阁内。
进到暖阁内,杏贞还是被吓了一跳,只见地上满是散乱的奏折,一名小太监趴在地上,头破血流的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咸丰还在不停的踹着地上的小太监,闻声他嚯的一下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戾气,额头青筋暴现,一脸的凶相,怒喝道:“你进来做什么?!”
杏贞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但她努力的压住心头的惧意,盈盈下拜道:“皇上,奴才做了些茶点,特来进献。”
咸丰打了那小达子许久,也累了,兼着酒气上涌,便跌坐在软榻之上,但他还是喘息着怒喝道:“滚出去,朕要的是酒!拿酒来!”
杏贞见他喷着酒气,看来是喝得多了,也知道酒醉之人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当下放了食盒,拿起酒壶上前一步道:“酒在这里,皇上,不如让奴才伺候皇上痛饮,一醉解千愁如何?”
咸丰醉眼惺忪,听到有人陪他喝酒,当下转怒为喜,哈哈笑道:“好,好,你来陪朕喝酒。”
杏贞取了两个酒杯,给咸丰斟满一杯,自己斟了一杯,递上去道:“皇上,这酒虽能解愁,但常言道酒入愁肠愁更愁,须得还是把忧愁之时说了出来,这般才好。”
咸丰闻言,心头大为触动,他继位以来,一直想要振作朝纲,但无奈道光留了个烂摊子给他,南边闹了太平,洋鬼子又频频要求进京换约,进来太平天国连战连捷,各路清军败绩连连,咸丰甚至食不知味。更加可怕的是进来大内传出了不谐之声,咸丰大婚已经七年,虽然继位后纳了数名妃嫔,但一直无所出,已经传出皇帝不能生育的谣言,宗室之内也是有人不安份起来。须知皇帝要是不能生育,将直接影响帝位的。所以咸丰内忧外患之下,听得自己的业师杜受田病死,自觉这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不在了,他如何不悲痛忧愁?
听了杏贞的话后,咸丰接过酒杯喝了之后,就拉着杏贞的玉手,像话痨一样打开了话闸。趁着咸丰说话的时候,杏贞向掀开帘子观望的彭有益打个手势。示意彭有益把地上的小达子拉出去。彭有益当即命两名小太监蹑手蹑脚的上前把小达子拉了出去,屋内只剩咸丰和杏贞说话。
其实酒醉的人话最是多的,平时一些不敢讲,不想说的话,都会在酒后说了出来,特别想找人倾诉内心的苦闷。咸丰也不例外,他将自己心中一桩桩、一件件的苦闷之事一一向眼前的玉人说了。而杏贞什么都不用说,她只做一个听众,酒没了替他斟酒。
片刻之后咸丰靠着杏贞沉沉睡去,杏贞看着自己怀中这个沉睡了的男人。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对于这个给她带来噩梦的男人,在此前她心中只有怨恨,只想利用他而已,但今晚非常奇妙的听了咸丰的诉苦。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有自己的痛苦,难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杏贞将咸丰扶上软榻。给他除掉靴子,盖上丝被,让他睡得舒服些。跟着起身开始收拾地上的奏折,杏贞每拾起一份奏折,都要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这里数百份奏折,到有一大半是说南边长毛贼的,而奏折之内出现最多的长毛贼首不是她所熟知的洪秀全、杨秀清、石达开这些人。而是伪西王萧朝贵!
萧朝贵不是应该在两年多前战死长沙的么?怎么现在都甲寅年了,还这么威风凛凛?难道是什么事影响了历史?
杏贞看着这些奏折倒也对当前的局势大致有了个了解,因为深宫之中是不闻外事的,就算长毛打得再凶,宫中也不会有什么传言的,被皇帝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杏贞一目十行的看完大部分的奏折,很多奏折只是看一下题目,一般的请安折子她直接就略过了,只捡重要的来看。直到暖阁外彭有益低声呼唤:“懿主子,皇上安歇没有?”
杏贞急忙放下奏折起身道:“彭公公,皇上歇了,你进来收拾一下吧。”
彭有益当即带了几名太监进来,都蹑手蹑脚的收拾,把地上的奏折重新整理好,倒也看不出来杏贞曾今翻阅过。
见彭有益他们在收拾,杏贞低声说道:“彭公公,皇上就劳您照顾了,本宫还是回宫去了。”
彭有益今晚总算是又逃过一劫,还是很佩服和感激这叶赫那拉氏的,又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当下道:“懿主子放心回吧,老奴自会照顾。”当下杏贞点点头,信步出了养心殿。
来到殿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杏贞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看到咸丰那副悲伤的模样,她心中除了有些复仇的快感之外,心底里还些可怜起这人来,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多愁善感吧。
“小主,你可出来了,急死我了。”见到杏贞出来,康琪带着琪丹急忙迎了上去,因为急切,称谓都有些乱了。她晚间去了董贵滢那里没在储秀宫,回来就听安德海说杏贞带着琪丹到养心殿来了,只下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咸丰得知杜受田没了,那还不暴跳如雷?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见咸丰?此刻见到杏贞出来,总算松了口气。
杏贞淡淡一笑说道:“没事了,咱们回吧。”
康琪向养心殿内张了一眼,跟上杏贞的脚步,口中低声道:“小主,不是说了要步步为营的么?今后可不能这样冒险了!”
杏贞淡淡一笑说道:“赌注越大,收获越大,今晚之后,这个男人也飞不到哪里去了。”跟着轻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边走边道:“康姑姑,咱们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咱们弄些宵夜,叫上小安子一起吃点宵夜!”
康琪有些发愣起来,看杏贞的举动分明还是个少女的举动,但她今夜的行事却是险中带细,她的豪气胜过了不少男子,一瞬间康琪有些担心起来,她再如此下去,还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伴驾阅折
却说杏贞走后,咸丰酩酊大醉一场,后来彭有益又找来太医帮着侍候醒酒,折腾了大半夜,咸丰才睡了安稳下去。翌日咸丰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也过了早朝时辰。起身之后咸丰索性命彭有益传旨给众大臣,由他亲自带领两班大臣前往祭奠杜受田。
杜受田的灵堂在京城家宅内早已立好,正巧今日地方上把杜受田的遗体护送回京,咸丰带了两班大臣亲自前往致祭,杜受田的家人在杜翰的带领下叩谢了天恩。
杜翰字鸿举,号继园,乃是杜受田的长子。道光二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院检讨,也是后来顾命八大臣之一。
咸丰致祭之后,命人备了纸笔,亲自写下一段祭文:“……忆昔在书斋,日承清诲,铭切五中。自当岁春,懔承大宝,方冀赞襄帷幄,谠论常闻。讵料永无晤对之期,十七年情怀付与逝水。呜呼!卿之不幸,实朕之不幸也!”
随后当即下旨,追赠杜受田为太师大学士,谥号“文正”。“太师大学时”和“文正”是清代人臣中最高级的一种册封,清嘉庆帝以来汉族大臣被追封太师大学士者,仅杜受田一人而已。并赐陀罗经被一袭,赏银五千两治丧。并拔擢杜翰为工部侍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办理京城巡防事宜,待丁忧之期满后,便可回朝任事。众大臣知道咸丰对杜家的情谊,也知道杜翰将来一定会甚受倚重,是以上门致祭的大臣络绎不绝。
咸丰祭奠完,安慰杜家人等一番后,自回宫中。因日前宿醉,又兼着心神伤劳。御膳端来几次也没进什么食物,咸丰只在御案后发了一阵呆,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奏折后,咸丰只得轻叹一声,又开始批阅奏折。
咸丰比起南京那位天王来说实话是要勤奋得多,但勤奋也有不好之处。南京那位天王虽然荒唐,但好歹还能放权给杨秀清、萧朝贵这些人,可咸丰却是一人决事,很多时候下面的军机大臣都是揣摩着皇上的心思来先写呈批章程,又或出于党争内斗而写的建言。是以清廷朝政更加好不到哪里去。
咸丰批阅奏章到了午后,一日都未进食,腹中开始饥饿起来,忽闻一阵香味飘了进来,举目望了望问道:“彭有益。是什么香味?”
彭有益道:“皇上安坐,奴才出去看看。”
过了片刻后。彭有益回来禀报道:“皇上。是懿嫔娘娘亲自送小点来了。”
咸丰哦了一声,脑中回想起昨夜自己酒醉之时似乎和一个丽人倾诉了半天,这丽人依稀便是叶赫那拉氏,当下眉头微皱道:“让她进来吧。”
彭有益依言将杏贞带了进来,只见那杏贞今日穿得有些素淡,头饰也没什么金光翠绿的。只是淡淡的插了两支木钗,显得极是素雅。
杏贞这身打扮是用了心思的,想着杜受田去世,穿得过于妖艳不好。是以杏贞穿得极是淡素,果然咸丰看了极为顺眼。
杏贞行了大礼后,咸丰命她起身,挥挥手示意彭有益等人退下,他依旧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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