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根本不能出言附和,于是大殿上静了下来,人人都在希冀着天父能再开洪恩。
杨秀清面色不变,但心里猛然一突,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西王的当了,但他既然开金口免了两对私合夫妻的死罪。似乎也不能再强求别人继续遵守这个天条,就算能再强求下去,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铤而走险私合,既然死刑都不能禁绝此事,索性大方些废了这个规条。
再一看殿上众百官都是“可怜巴巴”的眼光不时望向自己。杨秀清心一横,威严肃穆的高声说道:“吾儿基督之言甚是。众小子在凡间戮力杀妖。兴旺天国,阖该一家团聚,既如此便着杨秀清、萧朝贵商议后拟个章程报与秀全裁处,务必要铺排一班小弟、小妹团聚成家。”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固然是欢欣鼓舞,就连萧云贵和洪韵儿都大大的松了口气。跟着众百官跪地磕头不止。口称谨遵天父天兄圣旨,有些人的欢呼声中尽然是带着悲音的,可见废除了这一条陋规是多么的得人心。
随后西王躬身向杨秀清一礼道:“皇父,儿先回天堂备候迎驾之事。专等皇父回銮。”萧云贵见好就收,也不敢再演什么天兄了,须知就算他已然汗流浃背了。
得到杨秀清的首肯之后,萧云贵向众百官高声喝道:“众小子可安心匡扶吾弟秀全,专心杀妖,早日得成天朝宏业,朕去也!”说罢西王又是哎呀一声,仰天跌倒,重重的跌在殿上,昏了过去。
洪韵儿急忙上前扶起,却见萧云贵满头大汗,好似脱力一般晕了过去,大吃一惊之下,急忙掐住他的人中,又是取出怀中香巾给他擦汗。一旁秦日纲、胡以晃等人急忙搬来红绸软椅给他坐下,过了一会儿萧云贵才悠然转醒过来,但手脚身子颤抖不止,倒还真是有些像被人附体一般。
跟着杨秀清这个天父也嘱托众人几句后,也是装作昏晕过去,众人也是手忙脚乱一番,杨秀清醒来时也和萧云贵一般的脱力。
看了两人的情状,洪韵儿有些嘀咕起来,看萧云贵的样子,流汗、脱力可不像是装出来的,更奇的是杨秀清也是这般,难道两人还真是什么附体?
杨秀清醒来之后,吩咐众百官各回司职,让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等人留下照看西王夫妇,又命东殿女官把自己抬回内殿歇养去了。
萧云贵脱力,洪韵儿也只得听从杨秀清安排,几名西殿参护抬着萧云贵到偏厅休息。
北王、翼王、燕王一一进屋探视西王,但西王似乎还有些魂魄未归,懵懵懂懂的,也只是安慰了西王娘几句后便都退了出来。唯独石达开临走时,对洪韵儿微微一躬身,低声道:“多谢西王周全。”
洪韵儿微微一惊,难道石达开看出来天兄下凡是为了解救众人之厄?没等洪韵儿回话,石达开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送走了三位王爷,洪韵儿回到榻前,吩咐西殿参护都到门外守着,再看萧云贵时,只见他口唇还是有些发颤,便俯身在他耳边颤声说道:“阿贵,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萧云贵嘴角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再也不玩什么天兄下凡了,这他娘的就是个技术活!扮演得时间长了,精神受不了!”
洪韵儿啊了一声,转念一想明白过来,须知在如此众多的人面前扮演天父天兄下凡可不比别的,那身段、那起的范儿都要仪轨依据的。换句话说就像后世演电视剧中的人物一般,你要入戏才能演得像。而且这演天父天兄附体可不像后世拍电视剧,演砸了还能ng后重来,一旦你演砸了就露了马脚,足见心理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萧云贵和杨秀清的每一个对话,每一个举手投足,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是以两人演完之后,都出现脱力的现象,实则是心神消耗过度。
洪韵儿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萧云贵休息片刻也应该无事了,素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低声道:“辛苦你了,原来搞天兄下凡是这么的辛苦。”
萧云贵还在微微发颤的大手握住洪韵儿的手微微笑道:“也算萧朝贵的脑海里有天兄下凡的记忆,加上我心理素质够硬,否则还真怕露出马脚来。怎么样,我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还可以吧。”
洪韵儿的手被他握住,虽然两人已然有夫妻之实了,但每次萧云贵和她亲热时,洪韵儿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她红着脸微微低头道:“你怎么知道杨秀清一定会放过陈宗扬他们?”
萧云贵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赌一把,赌的就是杨秀清他聪明,既然天兄降下重罚,天父想要借着处罚众人立威已然不可,那他或许会反其道行之,宽赦众人来得人心,但我这么做或许众人会恨我了。”
洪韵儿微微一笑道:“这倒也未必,真正心里雪亮的人自然看得出你的用意,适才翼王走的时候就多谢你的周全,我看他是明白的。”
萧云贵舒了口气道:“还好翼王是个明白人,也不枉我背这个骂名了。”
洪韵儿低声道:“接着我们该怎么办?”
萧云贵摸着她羊脂玉般的纤手道:“杨秀清选在我们回京之日玩跳大神也是有用意的。他除了借着天父下凡招拢诸王,不让诸王迎我,给我个下马威之外,他还有另一层意思。照理说西王回京该当先去觐见天王,他这天父一下凡来,就传旨让西王先来东王府听旨,可不就是想让我先来见他么?而且这次天父下凡来,没有传天王前来听旨,只是传了北王、翼王以下百官,杨秀清果然不愧是天国第一号人物,算计得很好。”
洪韵儿轻叹一声道:“这样算计来算计去有意思吗?”
萧云贵知道她不喜欢这些权谋诡计,当下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计,就算后世的职场里,不也是大家算计来算计去的么?何况天国朝中这种复杂的政治局面?没有算计才是怪事。”
洪韵儿撇撇嘴道:“看你倒是乐此不疲。”
萧云贵微微一笑说道:“我算计别人是为了让别人不能算计我。”说着一双大手老实不客气的揽住洪韵儿的纤腰,两人凑得很近的说话,洪韵儿吐气如兰,身上的幽香让萧云贵这厮又不安份起来。
洪韵儿俏脸一板,轻轻打掉他的魔爪,低声道:“咱们在龙潭虎穴里,你还有做坏事的心思?”
萧云贵晒然一笑道:“杨秀清不惜祭出天父下凡这招来,也要在我回京的第一时间与我会面,我猜想他心里也是忌惮我西王的,过一会儿他定会派人来请我过去相见。”
果然话音才落,门外一阵人声嘈杂,跟着门口的西殿参护大声道:“启禀西王殿下,东王殿下差人来请西王过去叙话。”
萧云贵看着洪韵儿笑道:“怎么样?来请了吧,让我起来吧。”
看着萧云贵起身穿鞋,洪韵儿心中担心他,急忙说道:“我跟你一道去吧,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萧云贵走到门口回头对着洪韵儿微微一笑说道:“这是萧朝贵和杨秀清兄弟之间的事,我和他都不会希望你在中间出现的,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对了,估摸着过一会儿天王也会差人来传见,或许你可以先去见天王支应着。”说罢萧云贵打开房门出去了。
洪韵儿看着萧云贵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口中喃喃说道:“要是人与人之间没有算计该多好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无上奢华
东王府号称方圆九里半,九重天府园,萧云贵跟着东殿首官佐天候陈承瑢转道内府去见杨秀清,一路上只见王府内独具匠心的园林设计,布局规划的精妙绝伦,建筑的美轮美奂,景致的幽远清雅。在一处园林之内,陈承瑢给萧云贵介绍了那名曰“椅云峰”和“仙人峰”的太湖石,是宋代花石岗的遗物;又有“曲桥幽泉”的景致,让人似乎真置身于山林野泉畔,溢过心头的唯有幽情;“方亭锦鳞”,垂柳拂波,锦鳞戏水,附视那那游动的鱼儿,濠梁之叹会油然而生;“雪浪寻踪”更绝,那儿水似明镜石如浪,正应了苏东坡“乱石穿空,惊涛扑岸”词意,而东坡居士的“雪浪石”的题铭更是点睛这笔。
总之陈承瑢带着萧云贵逛了一回东王府,这里的每一幢殿堂楼阁,每一处凉亭水榭,每座回廊曲桥,每棵奇花异卉,每一峰山石,每一汪碧水,每一尾游鱼,都作为一种美的元素,努力构建着一种全面的美,昭示着东王府的富丽堂皇和与众不同。
萧云贵也知道杨秀清的用意,他让陈承瑢带着自己游花园,是想让自己这个穷兄弟好好的开开眼界,让西王由心生出一种奢慕之心来。人就是这样,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当你的奢华之心翻起之时,你的雄心斗志也会被消磨掉大半。杨秀清是打算让西王见识了奢华之后,也和天王、诸王一样,追求奢靡的生活而把野心斗志降低。
定都天京之后,天王在他的小天堂里好像暴发户一样的进行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报复性享受!如洪天王有一张世界上最大的床,横直都是8尺——这可比阿q在梦中要搬来土谷祠的那张宁式床大多了,是的。阿q太缺乏革命气派了!在洪天王看来,老子今天胜利了,从今往后要与太多的女人同枕共眠!没有这样一张世界之最的大床怎配呢?你“清妖”不是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吗?老子比你还多!洪天王定都之后钦定了天王王娘的品秩,王后娘娘下有爱娘、嬉娘、妙娘、姣女等16个名位级别,共208个位置;在24位王妃下,有姹女、元女等7个名位级别,共有960个位置。眼下虽然很多位置还悬空,但洪教主并没有停下他选美的脚步。据白泽堂的情报,天王府每月都要召大量的民间女子入天王府选秀。
除了选美外,洪教主还崇尚营造宫殿。你“清妖”不是住着金銮殿吗?老子将天王府造得比你还大!天王府方圆十余里,总面积比北京的明清故宫大一倍还多。外为太阳城,内为金龙城。自金龙殿至最后面的三层楼,共九进,表示九理天庭之意。墙壁用泥金彩画。地面铺大理石,门窗用丝绸裱糊。栋梁俱涂赤金。里外雕刻精巧。金碧辉煌,极其气派豪华。你“清妖”不是出门就坐八抬大桥吗?老子就坐十六抬大轿,后来又坐二十四抬大轿。老子从前不是穷吗,现如今阔给你看看!饮食器皿非金即银自是不在话下,连马桶和尿壶也给我全黄金打造!
可以说洪天王每天都窝在天王府里,极少处理军政事。潜行过他的奢华生活,他主要研究的就是拜上帝教和如何过得更加奢华。
如此一来,天国的大权自然落到了东王手中,东王府配有六部尚书、薄书、承宣、仆射数百人。这些人就是维持整个天**政运作的官僚机构。
而杨秀清和洪秀全不同的是,他也在追求奢华的生活,但他没有放弃军政大事,因为他比洪秀全更聪明,他知道自己这一切奢华的来源是在于他手中握有的权力!所以说任何人想要和他分权,等于动了东王的禁脔!
杨秀清为西王准备了下马威,也准备了糖衣炮弹,他希望萧朝贵这个一直打仗的土包子看了东王府的奢华后,起了攀比之心,也开始追求奢华的生活。
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如今的西王可不是原来的西王了,萧云贵又岂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着美轮美奂的东王府,萧云贵不禁感慨起天国诸位英雄豪杰们腐化堕落的速度之快,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转念一想萧云贵也随即释然,穷惯了的人们一朝富贵了,就会变着方的宣示他的富贵,广西大山里打出来的泥腿子们做了江山,定然会比满清更加奢华。他们和后世艰苦创业的党的儿女们差得太远了。
“我要的是整个中华而不是短暂的奢华!”萧云贵暗暗腹诽着,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陈承瑢敷衍着,虽然陈承瑢多次表示可以帮着西王把天京的西王府也好好的布局扩建一番,但萧云贵没这个心思,有钱也拿来办工厂、办学校、买枪炮去啊,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呢?
来到一座五层高楼前,萧云贵抬头看去,只见此楼有五层,雕龙画栋蔚为壮观,但在看惯了后世高楼大厦的萧云贵眼里却不算什么,萧云贵心里暗自嘀咕,这楼防不防地震呢?
此楼名曰多宝,进到里面只见里面琳琅满目的放满了各色金石玉器、书画古董,还真不愧是多宝楼的名号。
多宝楼一直四层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竟然有不下一百余名的东殿参护守在此处,人人都是甲胄兵器在身,让萧云贵心中暗暗不安,要是杨秀清真起了杀心该如何?
上到最顶一层殿内,只见杨秀清斜靠在一张巨大的香樟木软榻上,其下垫着一块通白的虎皮,杨秀清手中抬着一只玉珏镶金的酒杯,杯中的酒色呈琥珀色。眼看着杨秀清手中的酒杯晃动,萧云贵一阵头皮发麻,戏文里也经常演的,摔杯为号,楼下那些东殿参护会不会就涌上来干掉自己?
好在杨秀清并没有摔杯为号,他见萧云贵倒来,轻轻一挥手。陈承瑢等殿上侍奉的人等尽皆退到楼下去,殿上只剩下东王和西王两人。
羊脂玉酒瓶打开,杨秀清又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给萧云贵,然后抬手示意让萧云贵自取自饮。
萧云贵也不客气,走到玉牙案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跟着杨秀清又指了指软榻旁一张黄绸交椅,示意萧云贵坐下。萧云贵一拉衣摆,轻轻坐下,看着杨秀清黝黑削瘦的脸庞,萧云贵低声说道:“兄长清减了。”
杨秀清面色冷峻。淡淡的说道:“可不敢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兄长么?”
萧云贵面上一紧,看来杨秀清心里果然横着根刺呢,想起左宗棠、钱江交自己的言语,当场面放声大哭起来。跟着拜伏在软榻之前,哭了个昏天黑地。几不能说话。
见西王这么一个粗豪的汉子哭得这般惊天动地。大大出乎杨秀清的意料,他忍不住放下酒杯,四平大马的坐了起来,温言道:“你哭什么?”
“兄长,你还记得当年在紫荆山咱们俩砍柴烧炭过的苦日子么?那年冬天好冷,卖的好炭又被李大户家几文钱就大发了。咱们俩饿得不成,只敢话一文钱买个烧卖,两个人分着吃。”萧云贵一边哭一边说起从前的往事来,声悲情切。倒是让杨秀清心中一阵酸楚。
到了此刻东王的位置上,敢和东王说起从前不堪回首往事的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位和他穿一条裤子的西王了,一瞬间杨秀清心中忽然觉得只有在这人面前,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轻叹一声之后,杨秀清起身扶起萧云贵来,让他坐下后说道:“我记得,那年真的很冷,冷得紫荆山的山头上都飘了雪花,我的眼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那雪地里看久了是会得雪盲症的。”道光年间正处于明清小冰期的末期,那一年气候反常,广西一些地方高山上却有降雪。
萧云贵擦了擦眼泪,也叹了口气道:“那时候兄长就和小弟说过,将来咱们要一起富贵,朝贵到现在还没忘当时的誓言。”
杨秀清嗯了一声道:“你记得就好,那为何你适才要让天兄下凡?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么?”
萧云贵心中微微一震,脑海中萧朝贵的记忆里的确记得杨萧二人的约定,在起义之初,杨秀清托天父下凡,攫取本属于南王冯云山的权柄,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可就在起义前夕关键时候杨秀清旧病复发,不能理事,杨萧二人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大权再一次旁落,在杨秀清病榻前,二人商议好,由萧朝贵再托降天兄下凡,主持起义大事。
在洪秀全避走他地,冯云山入狱,杨秀清病倒这段艰难时间里,萧朝贵发动烧炭工人捐集了几百串钱,疏通官府营救冯云山出狱,并积极参与组织和策划金田起义。金田起义前夕,为壮大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