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哦了一声,自从定都天京之后,数月之内天父下凡的次数仅有数次,为何偏偏今日自己到了南京,杨秀清就祭出天父下凡来?还一日之内数次下凡?杨秀清此举摆明了是故意的,他借着天父下凡要北王、翼王不能出城迎候自己。显然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萧云贵脸上古井不波,不动声色的问道:“天父皇上帝下凡有何旨意?”
秦日纲答道:“天父未曾言明,卯时末刻天父首次临凡降旨要东殿女承宣杨长妹及女丞相等官宣召北王、翼王、燕王并速令侯相以及正职等官,无论朝内朝外,俱要齐集,有圣旨吩咐。随后北王、翼王、燕王等奉旨入见,天父再次临凡,传下旨意:千古英雄不得除,流传全仗笥中书。佐天候陈承瑢释解旨意,乃是天父命千古流传之书。不可轻言毁弃。随后天父又下凡来,与王侯丞相众人等论不可尽贬一切古书为妖书之事。少时,天父又再临凡,命命女官将便榻移至东殿二门之外,复询陈宗扬到否?时诸官皆集。惟有陈丞相远在下关,刻尚未至。天父便命东殿参护前往锁拿。”
秦日纲说话之时。眼色露出惶恐之意。显是他有些畏惧天父下凡的,萧云贵也知道这个天父下凡非常厉害,指不准就会轮到谁倒霉,天父命人锁拿陈宗扬,下次不知道轮到谁?
萧云贵点点头抱拳对着天空一礼道:“天父他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不辞辛劳下凡提点我等小子。不可尽贬一切古书为妖书,这到的确是咱们办得错了,天父提点得很对。”跟着萧云贵装模作样的回头对洪韵儿说道:“宣娇,苏南之地的诏书衙乃是你掌管。天父旨意当谨记之,所有诏书衙收拢的书籍要详加判别,不可一概做妖书论。”
太平天国自从起兵以来,天王洪秀全把儒释道已经百家之书皆归为妖书,命诏书衙收拢毁掉。杨秀清还是很有眼观的,知道这样做无啻于毁了中华数千年的文化根基,多次劝谏无效后,他便祭出天父下凡这一招来,提醒天国百官,不是所有的书都是妖书。
其实西殿诏书衙根本就没鸟天王毁书的旨意,洪韵儿掌管的西殿诏书衙虽然也在收拢民间各种藏书,但洪韵儿却命诏书衙的典官们分门别类的妥善收藏,从长沙到南京,再到无锡,西殿诏书衙收拢的书籍百万册,也好在是西殿打先锋,沿途所下城市内的藏书都被洪韵儿命人带上,否则被洪秀全等人先到的话,那很多好书就会被毁掉,这场文化界的浩劫不亚于焚书坑儒。眼下西殿收集的藏书已经超过了三百万册,都在无锡由傅善祥妥善管理,也算为江南文化界保留了不少文化精萃。
虽然洪韵儿等人也努力收集,但西殿沿江而下时间仓促,还是有不少书籍没收上来,这些书都被随后而来的洪秀全命诏书衙收拢之后付之一炬。各家典籍烧得多了,自然引起民间不满,杨秀清眼见反对声音太大,便托天父下凡劝诫。萧云贵想想也是,洪秀全这位教主,也只有天父能管得了他。
洪韵儿听了萧云贵的话后,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领命道:“谨遵西王令。”这下有了天父圣旨,西殿保护各家典籍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萧云贵又问道:“那天父还有什么旨意么?”
秦日纲接着说道:“命人锁拿陈宗扬之后,翼王上奏说今日西王凯旋,他和北王该当来接兄长,天父下旨命我和护国侯率领百官前来接西王一同前去听旨意。”
萧云贵嗯了一声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即刻赶往东王府吧。”当下萧云贵和洪韵儿带了唐二牛并三百西殿参护赶往东王府,一众清军被俘将官则由钱江移交给殿前刑部,其余人马和金珠宝贝不及进献,先带回西王府去。
虽然萧云贵和洪韵儿都在苏南征战,但天京的西王府并未荒废,萧朝贵生父蒋家、养父萧家、洪宣娇生父黄为政几家人以及幼西王萧有和等上百口子都住在西王府。前些日子左宗棠又派了不少西殿密探以及李左车带了千余亲卫回天京,也都是驻扎在西王府左近,西殿在天京还是有不少人的。
秦日纲等百官簇拥着萧云贵、洪韵儿等人来到东王府二门,一路上萧云贵问起陈宗扬之事,秦日纲低声像萧云贵说了他听到的一些风声。
太平天国建立以来,一直宣扬天下人等皆是兄弟姐妹,因此天王、东王各人府内都不用太监,他们认为要把人阉了来用。此举有失天下平等的理念,这倒是太平天国比满清开化的一个方面。但问题也就来了,既然没有太监,但要照顾天王、东王各王那些王娘或者女眷,用男子始终会有不便,因此各王府内多用女官。天王府、东王府内女承宣、女丞相、女掌朝仪等等女官很多。按照规定,东王传令处事,直接传知女官,然后由女官出王府头门,传宣男官遵嘱办理。
入了天京之后。陈宗扬、谢满妹夫妇就被先后调到东王府办事,同在东王府任承宣职。能入东王府任职,这本来是一种荣耀和福份,但正如老子所云,福兮祸所伏。历来伴君如伴虎,如果处理不当。荣耀很易引来羞辱。福份也会招来祸灾。何况在专横跋扈、喜怒无常的杨秀清身边办事,荣与辱,福与祸之间随时可以易位,这就更要慎之又慎,如履如临了。
祸事偏偏就来临了,陈宗扬和谢满妹都正处于年青力壮。精力充沛时期,夫妻俩几年的征战跋涉,分营而居,少能谋面。朝思暮想,自是情理之常。起初四处征战,生死战场之上,这份相思到还能冲淡几分,到后来夫妻既同入值东王府,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男女之思油然而生。于是谢满妹一有机会外出传事,总要想法进入陈宗扬居住的头门偏屋。夫妻相遇,**之下,两人顾不得什么天条诫律,双方暗渡陈仓,秘密私合了。
听到这里萧云贵深有同感,他很能体会陈宗扬同志的辛苦之处,心底里也不禁起了同情之意。
常言道:“上山多,必遇虎”。陈宗扬与谢满妹的几次夫妻幽会,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东王府内开始有人知晓其事,正是好事不出门,艳事传千里,这是国人的习惯。于是东王府内开始传出陈宗扬夫妇私合之事来。
无独有偶,另一个天朝重臣也传出和妻子私合的事来,这个人就是卢贤拔。卢贤拔是老兄弟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熟读四书五经,入会以后一直在洪秀全身边担任簿书,从事文字处理的差事。定都天京后,卢贤拔被杨秀清看中,调入东王府担任簿书,他办差努力,而且很有能力,很受东王赏识,先后被封为秋官又正丞相、镇国侯。
虽然身为侯爵,卢贤拔依然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过夫妻生活。要想有特权享受这种特殊待遇,除非做到王爵,否则只能做做春梦聊以自慰。卢贤拔的妻子胡九妹初为锦绣营旅帅,后来也是调入东王府任女官,卢贤拔看见自己的妻子整天在眼前晃悠,难免想入非非,久而久之,遐想联翩就升级为情不自禁,于是他和陈宗扬一样,犯了天条。
卢贤拔、陈宗扬的桃色新闻很快就在天京城里散播开来,弄得家喻户晓,满城皆知,人人都是小声说,大声笑的用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来二去,这事就传到杨秀清耳朵里了,秦日纲也有耳闻此事,因此推断这次锁拿陈宗扬必是为了此事。
末了秦日纲叹口气道:“起初起兵之时,男女分营,那是为了征战所需,倒也无可厚非,当时天父就答应兄弟姐妹们,待到了小天堂,便可夫妻团聚,可没想到到天京这小天堂都大半年了,还是没有取消这条禁令。说句玩笑话,小弟好在也是封了王爵,否则只怕也逃不过这天条。”
萧云贵忍住笑看了看秦日纲,这人倒也光棍,从前秦日纲在自己麾下打过几次仗,永安突围时他便是自己的部将,在一起闲聊时,这小子可是非常羡慕西王能和妻子住一块的,听闻他到了天京之后,也是偷偷摸摸和妻子私合了几次,好在后来封了王爵,这事才没人提了。卢贤拔、陈宗扬这次这件事可不得了,两人并非王爵,外面传言满天飞,事情发作,杨秀清必定要杀鸡儆猴的。
萧云贵不禁沉思起来,按理说卢贤拔、陈宗扬都是有功劳的老兄弟,而且还是在东王府任职的,杨秀清不笼络他们也就算了,如此大张旗鼓的请天父下凡来锁拿陈宗扬治罪,必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杨秀清这么做无非是想警示百官,天父还是操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更进一步说,他这是在警告洪秀全和刚刚回京的自己。
第二百七十九章如何解结
站在气势恢宏的东王府前,萧云贵很是惊讶,东王府原本萧云贵是安排了两处选址,一处是清江宁将军署,另一处是汉西门内地势较高的黄泥岗上虎贲仓前街山东盐运使何其兴宅,两处选址供东王选择。后来杨秀清还是选了黄泥岗这处地址,数月没回来,此处已经大变样了。
原来杨秀清选定王府基址后,便命男女千人往明故宫拆运砖石,大兴土木,凡黄泥岗一带并南首罗廊巷等处民房,皆被拆毁,盛营宫室。王府四周筑了高大黄色围墙,宽三尺余,高二丈,以碎磁布墙顶,防人攀越。建好的东王府北至虎贲仓;南至侯家桥、华藏庵、罗廊巷、牌楼巷;西至石鼓路西,汉西门大街、堂子街边口;东至汉中路东端,黄鹂巷,约有六七里范围。
东王又将不远的龙蟠里“惜阴书院”,改为别墅,也是东王府的一个组成部分,东王曾由此到清凉山看戏。东王府大门前兴建了一座高大门楼,约有五、六号门面宽,门外另有一座四五丈高的五层“望楼”,四柱密钉铁蒺藜,远在浦口的敌楼均能见之。大门外尚有大炮数门,早晚鸣放,十分威风。
太平天国向以黄、红二色为尊贵,因此,内外多饰黄、红二色。东王府大门口用黄纸朱书“东王府”匾,门上有铜环,并糊黄缎,饰以彩色龙、虎形象。大门前有一彩棚,也以黄、红绸绉覆盖,显得分外威严壮观。
太平天国尊重民间传统风俗,喜爱贴门联。这不仅是为了图吉利,重要的是烘托自己特殊地位。萧云贵抬头看去,只见东王府头门有对联:东国诸侯。替天行道;王畿千里,顺地无疆。洪韵儿看了后,吐了吐舌头,低声在萧云贵耳边道:“东王好大的气魄。”
东王府的恢弘气势给人一种压迫感,其实历代帝王为何要修建宏伟的宫殿?无非就是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站在门口,你心理素质要是不好,就自然会自惭形秽起来。
王府门口东殿参护衣甲、旗帜鲜明,手中牌刀刀丛如雪,此处共有一千参护在此侯立值守。庄严肃穆,众参护排布成五个方阵队列,队列前是十八门铜炮,更是让人觉得东王府威风不已。
东王府下属有六部尚书72人,男女承宣24人。仆射32人,参护1600人。主持东王府生活起居和仪仗等。东王府共有典官和差役等人员3557人。大多住在东王府内及其附近,直接为东王服务。
听了洪韵儿的话后,萧云贵微微一笑,摸了摸鼻子低声道:“腐化得还真是快啊。”
说话间自有东殿承宣数人出来引着萧云贵、洪韵儿、秦日纲等百官入见。
到了东殿重门即二门外,只见此处对联显得更加威严:位冠百了,肇启天朝新日月;职司左辅。宏开景运大乾坤。另一幅是:东风解冻,暖回阳谷之春;王泽敷天,普锡群黎之福。
东王府内室以外设方厅各一,东曰“承宣厅”。西曰“参护厅”,均为传令官办公处所。另有东殿尚书挂号所。王府附近还有“侍从馆”即参护厅,负责武装保卫东王府。东王不仅扩充外厅,还大力改造其内室。整个王府是穷极工巧,骋心悦目,室内窗棂涂黄漆,望板画龙凤,桌椅涂黄漆,连铺垫也用黄缎。
府内还有美丽的壁画,听事处为船房,两面嵌玻璃,内室设王座。《天京录》有云:“东府土木冠绝天京,亭园亘数里,有紫坞花木环互,鱼鸟骈罗相对。起高楼曰多宝,藏金石彝器,书画甚富。”东王又在山下开掘五丈宽、一丈深的长方水池,在池心建亭,池旁修水榭堆假山。萧云贵和洪韵儿进了东王府,才觉得自己在苏州的西王府只能算是小意思。
进到二门大殿内,只见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和其余的百官都在,众人都跪伏在阶下,大殿正台上杨秀清双目紧闭,靠在黄缎铺就的大椅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过去了。
见西王到来,北王、翼王等人回身匆匆一礼之后,马上有拜倒在地上。萧云贵眉头大皱起来,天国初立,多少事需要众王百官去处理,为了听天父下凡,居然都丢下手上的公务跑来这里听劳什子的天父圣旨,当真是浪费人力。
萧云贵带着众人走上前去,萧云贵当先拜下见礼,口称小婿拜见天父皇上帝,因为洪宣娇是天父第六女,萧朝贵是她的夫婿,因此自称小婿。
杨秀清微微睁眼扫了一眼,摆摆手,好似浑浑噩噩般的起身来,声音甚是宏亮的一字一句道:“都起来吧。”
阶下众人三呼万岁后才起身,萧云贵看了看韦昌辉、石达开二人,两人起身很慢,似乎跪了很长时间了,心中不禁暗暗同情两人。
其实众官入见后一直都是跪着的,但摄于天父威严,谁也不敢起身,此刻起身后更不敢有哀怨之声,都是垂手低头静听天父圣音。
杨秀清大袖一摆,看着韦昌辉、石达开两人,又是庄严以及的缓缓说道:“正小(即韦昌辉)、达小(即石达开)!”
韦昌辉和石达开听得天父呼唤自己,又站出身来跪下听旨。
杨秀清指着百官中的石达开岳父黄玉昆道:“先锁起黄玉昆来!”
石达开心头一惊,不是要拿问陈宗扬么?怎么要把自己的岳父黄玉昆锁起来?电光火石之间,韦昌辉给石达开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高声遵命,起身后命数名参护上殿,将黄玉昆锁了。石达开看着众参护锁拿自己的岳父,心中很不是滋味,起事之初黄玉昆赏罚严明,他与战士同甘苦,所以能得众力,每战常获胜。他常独领一军。也颇有战功,论功升殿左一检点。而且自金田起义后,天国法令多由黄玉昆制定。
建都天京后,天朝刑部事务即由他担任。这时候,清军隔江对峙,各色人等屡屡蠢动,里外勾结,进行颠覆勾当。黄玉昆牢牢地掌握着这天国刑法,雷厉地去镇压各种奸邪之徒,为保卫天京、保卫太平天国是有大功的。若说西王在外打仗扩土。那黄玉昆做的就是稳定天朝法度!随后黄玉昆升夏官正丞相,杨秀清以玉昆精明干练,予以重任,命朝内官自检点以下都到他的衙门听令。随后又升卫国侯,而且自从入了天京之后。岳父办事极为小心,照理说东王不应该拿他开刀的啊。
石达开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在自己纳闷不已的时候。众官排列之中,石镇吉低声在石达开耳边道:“东王同庚叔之事。”
石达开这才猛然想起来,数日之前发生了一档子事。却说燕王府有一个养马的马夫,这天坐在府门前休息,正好碰到杨秀清的同庚叔(同年生兄弟的叔叔,并非亲叔叔)路过。马夫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没看到,没有按太平天国的规矩站起来敬礼。这下惹恼了这位同庚叔,他抢过马夫的马鞭,狠狠地抽了马夫两百马鞭子。然后五花大绑,送交秦日纲,让他看着办。
秦日纲还没来得问明原由,马夫又被气急败坏的东王同庚叔送到主管刑部的翼王岳父黄玉昆那儿,要求黄玉昆再打马夫一顿军棍。黄玉昆把事件经过问个清楚之后,认为马夫违制,有错在先,但是这位老兄已经被打了两百鞭,也算惩罚得差不多了,建议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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