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将于年初二下晌进城,王爷和小郡爷去府衙召见各位官大人商议迎接仪仗的事。王妃的意思,请陆四爷现下就去府衙汇合。”
谨郡王是要暂住奉圣阁的,定南王临出门前已派人去杜府送口信,怕是也和杜府一行错了道儿。
陆念稚闻言也不耽搁,冲杜府诸人颔首示意,就点上明忠、明诚,转身离开定南王府。
第161章 过不成好年
“消息来得突然,倒叫王爷和小郡爷都措手不及。”定南王妃的心腹妈妈眼见陆念稚大步离去,转向江氏半是歉然半是安抚的道,“老太太别担心,多半王府派去贵府传信的人半路能撞上陆四爷,自会好生领着陆四爷往府衙去,就算王爷不得空招呼陆四爷,小郡爷定不会任陆四爷单等在府衙里没个座位。”
后半截话客气不失亲近,打头一句似感叹似解释的话中,措手不及四个字带出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杜仁哪里还在定南王府待得住,定南王和沈楚其都不在,他们几个男眷连个磕头拜年的人影都见不着,不过是由王府管事招待,倒不如就此跟着陆念稚离开,便和江氏商量道,“我带着老二、小一先行回府,也好代您和恩然坐镇家中,若是府衙那头有什么事分派,我也好帮衬着恩然。”
奉圣阁可没西府能插手的地方,他惦记的是门房那一摞摞贺年拜帖,东府看不上那些个紧着贴上来的人家,他可半点不介意被人捧着追着,带着杜曲、杜振益先回家中应酬,说不得还能为西府生意拓展几条人脉门路。
东府明显要捧杜振晟走科举路,他此刻只提杜曲、杜振益,倒不是刻意忽略或打压杜振熙,说罢又对杜振熙和蔼笑道,“小七这会儿可不好回去。好容易赶早出门,才没叫人将你堵得迈不动腿。等晚些时候,谨郡王明儿入城的消息一传开,你再在家中长坐也不怕被人缠得脱不了身了。”
如果说杜振熙是商户对海禁的窗口,那么即将到来的谨郡王则是商户对海禁的直通大道,等消息一传开,奉圣阁的门槛怕是要被人踩矮一截,届时那些个求门路的商户,就不会专盯着杜振熙。
杜仁两番话虽有私心但也有关爱,江氏不以为杵的一哂,倒也赞同杜仁的提议,摆摆手就让杜仁、杜曲和杜振益先走一步,奉圣阁那里要是有个什么事,总不能直接送进府衙里,有杜仁祖孙坐镇杜府倒也便宜。
对内宅家事糊涂的杜仁对外倒是周全,临走前不忘恳请道,“劳烦老太太代我们爷儿三给定南王妃磕个头,拜个年。”
这话自然不是指使江氏代为行礼,定南王妃的心腹妈妈是个拎得清的,忙接过话茬道,“杜二老爷自管忙正事去,老奴定代为转告您的心意。”
说着还特意点了门房管事相送,江氏顺势冲江妈妈一点头,自有丰厚红包奉给心腹妈妈。
心腹妈妈亲自领余下众人进王府二门,江氏见她客气而热情,自不会拿大,也跟着客气往来,认定心腹妈妈态度好归好,他们这一行说是给定南王妃磕头拜年,也不过如往年一般走个过场罢了。
广羊府虽只是一地州府,但上下官员家眷却也不老少,再加上地方上的世家女眷,定南王妃光坐着受人磕头拜年,也得坐足大半个正月,杜府再是巨贾也只属于微末商户之流,否则也不会讨巧挑这个早得过分的时辰过来。
就为着赶在那些官员、世家女眷之前,早早给定南王府拜完年全个礼,即是定南王府因私交给的抬举,也避免杜府地位尴尬,融不入官员、世家交际圈,还得和其他末流人家排号干等。
到得定南王妃的正院,却惊觉今年的排场不同往年,定南王妃不仅召来沈又其作陪,更是早就摆好茶水点心,竟是要留杜府诸人久坐的意思。
江氏看一眼已和沈又其头凑头说话的杜晨芭,心下有了几分恍悟。
看来沈楚其和杜晨芭的私下往来,定南王妃不仅心中有数,还十分乐见其成,今日这阵仗倒有一多半是为着杜晨芭摆的。
这份对杜晨芭的看重,倒比她原先以为的要更高几分。
江氏心头落定,倒也不卑不亢只和定南王妃寻常叙话,大吴氏却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看杜晨芭和沈又其玩得好只嫌不够,拼命从杜晨柳使眼色,恨不得孙女们都能成为王府的座上宾。
她表现的过于急切,小吴氏颇有些不自在,定南王妃却没有半点看不起或是不快,反而顺水推舟道,“让小又请小七他们园子里玩去,也省得陪我们几个老婆子干坐着无趣。”
又招手让杜晨柳上前,笑着打趣道,“你倒是要留下。没两个月你也要出门子了,多陪一陪你母亲,也叫我多看几眼,等再见着你呀,这姑娘头就要梳成妇人头了。”
杜晨柳的婚事就在开春,要不是正月里拜年,她本得待嫁还出不得门,定南王妃这话表达的是十足的亲近,话一旦传出去,不愁杜晨柳的夫家不高看杜晨柳一眼。
大吴氏自是满心欢喜,小吴氏倒被触动心肠,一行谢定南王妃,一行拉着杜晨柳往定南王妃、江氏身边送,看着次女又是感慨又是不舍。
江氏搂着羞红脸的杜晨柳,笑容里也有些不舍,沈又其自小是个会瞧眼色鬼灵精的,当下就拍着小胸脯道,“柳姐姐确得留下,我要和芭姐姐商量给柳姐姐的添妆礼呢,熙哥哥、十一少,你们也帮我挑一挑,我们别告诉柳姐姐是什么,到时候给她个惊喜!”
哪有准备惊喜准备到当事人跟前的,杜晨柳又是羞又是感激,定南王妃、江氏几个倒被沈又其的话逗得一阵笑,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立时好起来。
等沈又其领着杜振熙等人去到园子里作耍,几个小辈没了长辈拘束,气氛就更好了。
一个杜晨芭是隔房妹妹,一个沈又其年纪还太小,杜振熙这位十五“少年”也无甚好避讳男女大防的,杜振晟这位昨晚还疯玩的小豆丁,到了沈又其面前又端起小大人样儿来。
他本就身负“重任”,一心想着将来能给家里娶个小郡主回来镇宅,好容易官学放年假,能常和沈又其见面,当下便“以下犯上”,顿时将和沈又其交好的杜晨芭挤开,哄着沈又其玩这儿玩那儿,很有些照顾未来小妻子的男子汉作派。
杜振熙看得脑门挂黑线,默默离早熟小豆丁远一些,无语看了看天。
“七哥。我有件事和你说。”杜晨芭觑空坐到杜振熙身边,似是终于寻到机会,将心中忧虑吐露给杜振熙听,“杜唐两家的亲事不是作罢了吗?我怎么听说,那位唐七小姐还不肯死心,上门找过你一次离开后,就成天往四叔身边凑?”
她所谓的听说,八成是从沈楚其那里听说的。
自杜振熙交待桂开送消息不必经过她后,她再没有管过唐加佳后来如何,听杜晨芭这意思,八成是陆念稚常常来往杜府、奉圣阁之间,没少被唐加佳“偶遇”上,而沈楚其最近正紧锣密鼓的筹备迎接京中贵客的事,又有余文来、余方德先行抵达,怕也没少来往于广羊府和城郊之间。
沈楚其撞见唐加佳“偶遇”陆念稚的次数多了,心里难免觉得怪异,只也不得空亲自找杜振熙说,便在和杜晨芭的来往信件中略提过一嘴。
杜晨芭皱眉接着道,“别是你这里走不通,唐七小姐就把主意打到了四叔头上?四叔光风霁月,不会和她一个晚辈计较,可别着了唐七小姐的道儿才好。”
莫说她,连沈楚其都想不到唐加佳想改而嫁陆念稚上头,只当唐加佳是想说动陆念稚,令东府回心转意,和唐家再续姻亲。
杜晨芭这话满是对陆念稚的担忧,倒并无半点其他心思。
杜振熙也不点破她的消息来源,只无谓一笑,“八妹放心,四叔着了谁的道儿,也不会着唐家人的道儿。你就算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还不相信四叔的能耐?”
话中多是安抚之意,总不能告诉杜晨芭她心中有数,还是她让桂开给唐加佳送的消息,唐加佳才能堵三回偶遇陆念稚一回吧?
也不知是唐加佳的盘算太匪夷所思,还是陆念稚半点没察觉出唐加佳的行为不对劲,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唐加佳偶遇他的事。
杜振熙说不出是忧是喜,略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杜晨芭却误会了她的小动作,愣了一瞬后有些怅然而羞赧的低声道,“七哥你别多心。我问四叔的事,并非因为我还……惦记着他。就是怕唐家贼心不死,又闹出什么对杜府不利的事来。”
杜振熙闻言也是一愣,晓得杜晨芭误会了,却也不必多解释,只顺着话茬道,“八妹这词用的好。唐家的人可不就是怀揣了十几年的贼心。”
唐老太太柳氏暗地里陷害杜府的种种的勾当,还真跟做贼似的,可惜针对错了人闹得自家成了笑柄。
杜晨芭抿起嘴,和杜振熙相视而笑。
话题揭过不提,几人玩了小半会儿就有人来请,却是上王府拜年的官员、世家女眷到了,定南王妃给江氏等人另开席面,倒也不将杜府抬得过高,只排了个末席,却是今天唯一入座的商户,并将杜晨芭带在身边,和沈又其一左一右伴在身边,来往交际都带着杜晨芭。
放在平常,此举少不得令人咂摸了又咂摸,但今天此时,谨郡王明天下晌入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在座的官员、世家女眷哪里还有心去关注杜府,心思全放在了谨郡王这位京中贵人身上。
定南王妃种种特殊待遇,江氏依旧不敢拿大,觑着个合适的时机,就带着杜府诸人提前离席,拜辞定南王妃时果然没被多加挽留,江氏就晓得她做得没错。
满座官家女眷来往交际的话,不是他们这样门第长留久听的。
有什么是杜府能知道、该知道的,自会传进陆念稚耳里。
江氏走得没有半点留恋,一出王府老手一挥,诸人就各自登车回府。
“我们咱门这一走,那些官家女眷也坐不住多久。”跟车的竹开倚在车门边,吐槽道,“那什么谨郡王,自家在路上过不成好年,这是也不让别人过个好年了。”
可不就是竹开这话。
谨郡王本就先派人送了消息,说是过了初五开市再动身进城,只在官道驿站稍作歇息整顿,在路上过完初四再启程,自余文来、余方德身份昭然满城后,落后的谨郡王也不再刻意低调,早早就摆明仪仗,将行程传给了定南王。
今天突然传来明天入城的消息,正应了定南王妃心腹妈妈的话,可不就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162章 莫名其妙的见面礼
入城的日程虽然只提前了三天,但既定行程突然更改,谨郡王又摆明了要祭出全副郡王仪仗,且身负职司又特殊得受人瞩目,一丁点变动引发的是一系列原本预备停当的事宜,不得不跟着做出调整铺排,偏偏消息送得又突然又紧急,真正可供定南王调动的时间,不足整一日。
忙中最容易出错。
如果出错,可不单是慢待谨郡王,轻忽的更是京中一行来人身上的皇命,一出错就直错到了京城龙座跟前,错到了当今皇上头上。
谨郡王这神来一笔,说得好听点是谨郡王随性恣意,说得难听点就是故意为难定南王,将一地藩王把在手中戏耍。
不怪竹开忍不住吐槽,被这消息席卷的满城百姓,亦是一片哗然。
只市井百姓纯粹看的是热闹,半点不觉得这年不得安生,只觉难得能见京中贵人,消息传开不到半日,入城必经的东西二市原本关门休业的酒楼、客栈顿时闻风而动,挂招幌卸门板,不用吆喝揽客,那些个视野好地段佳的雅座、雅间转瞬就被订满了。
且不说百姓忙着占座、高门随手占据地利,只说杜府一门里,向来好玩乐的杜振益自不会错过此次机会,重金开道搭上酒肉朋友的关系,倒叫他真盘下间临街雅座,只等今日下晌就去围观谨郡王入城的盛况。
大年节的杜曲这个亲老子睁只眼闭只眼,只命家丁好生跟着杜振益,不叫他闹出格便罢,倒是杜振益豪气得很,见着新鲜出炉的五妹夫就开口相邀,“过完元宵你就要带着五妹离乡入京,一备考又是几月半载的没个玩乐的时候,倒不如叫上五妹一块,随我一道去瞅个热闹,有我护着,保管你和五妹松松乏乏,万事不用操心。”
他自认这般盛况,绕是繁华如京城也不常见,又是真心疼爱几位妹妹,倒愿意带擎这位不甚熟稔的五妹夫。
五姑爷一派书生气度,闻言也不接杜振益的话,越过杜振益对着上首的岳父杜曲行礼道,“今天陪阿舞回来拜年,便是为好好孝敬泰山大人而来的。待用过晚膳家去,小婿便要闭门读书,等启程之前再来拜辞长辈。”
说罢才转向杜振益,温和而坚定道,今天实是不得空,大舅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是陆念稚同科家中子侄,要论这杜府之中,唯有陆念稚的才学能得他真心敬佩,虽早知杜曲木纳、杜振益纨绔,却也并无半分轻视之意,进退间的礼数再圆满不过。
再听他对杜晨舞的亲昵称呼,杜曲露出个满意而欣喜的笑,瞪一眼杜振益,话仍是不多,只连赞五姑爷三个好字。
杜振益对他的拒绝并无所谓,只派小厮去后院知会一声,表示不是他不带妹妹妹夫玩,是他这个五妹夫太古板。
年初二回娘家,拜过长辈正盘踞后院花园的杜晨舞听完小厮口信,即不好说杜振益什么,又满意夫婿的清正自律,一贯大方的神态倒有些羞意,打赏完小厮微红着脸道,“他一心都在读书上,倒不是不肯和兄弟姐妹们亲近。你们多担待着他一些。”
他自然是指五姑爷,这话听着是解释,其实袒护之意不言而喻。
杜晨柳和杜晨芭先就捂着嘴笑起来:看来时日虽短,但五姐和五姐夫的感情倒是不错的样子。
此刻只有小辈们在花园里闲坐,妹妹们意有所指的笑声清脆阵阵,杜晨舞脸上红意更盛,歪过身子就要去拧妹妹们。
一旁杜振熙见状又是羡慕又是心安,忙出声解围道,“五姐别光顾着害羞,六姐和八妹还等着听你说新鲜事呢?”
杜晨柳和杜晨芭一边躲避杜晨舞的恼羞成怒,一边闹成一团笑着接口道,“七哥说得正是。五姐不好意思说五姐夫,那就继续说谨郡王呗?”
随着入城时间临近眼底,谨郡王的来历身世,早随着突然变更的行程一道被传了个遍。
热爱八卦,尤其热爱皇室八卦的百姓们大力发扬深挖精神,只差没将谨郡王有几根头发丝儿都掀了个底儿掉。
杜晨舞虽是新妇,到底比家中姐妹便于探听消息,今日回娘家拜年,没能好好跟小吴氏说些母女私房话,倒被杜晨柳撺掇着做起说书的女先儿来,方才起了个头叫杜振益派来的小厮打断话茬,此刻闻言就顺驴下坡,佯咳一声端正坐姿,接着道,“要是真论起来,除却各地藩王的子嗣,京中只剩下谨郡王独一位,和当今皇上是同一辈儿的,和当今皇上一般,都得尊称定南王一声皇叔。
只辈分相等,当今皇上却比谨郡王年岁长出许多。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据说谨郡王原先不过是废太子膝下的庶子,生母连个妾室都没挣上,不过是被废太子醉后幸过一次,要不是得孕生子,根本就被废太子忘在了脑后。
难产死后,不过是做普通宫女下葬,谨郡王这位意外得来的庶子也不甚得重视,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