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门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商门娇- 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杜振熙轻轻松了口气,看一眼鞋柜里大小不一、款式相同的一溜粉底靴,不再深究。

    桂开先往各处送信,随后直入清和院,耳听院内响起问安声,便抬起新换上的挡风锦帘,迎落后一步的杜振熙入正堂。

    重阳过后,晚秋时日无多,棉厚锦帘挡得住寒凉秋风,却挡不住屋内众人阴沉的心情。

    杜仁又是羞愧又是恼恨,上下打量杜振熙的目光慈爱中透露着不自在,而身为罪魁祸首亲老子的杜曲,则是老实木纳更甚,惭愧得无地自容,见杜振熙要行礼,忙忙侧身避开,只觉没脸受。

    大吴氏却一把搂住杜振熙,拍着摩挲着心疼道,“杀千刀的狐媚子!恩将仇报的破落户!背着人勾引我们西府的嫡孙学坏不说,还敢将主意打到我们东府的嫡长孙上头!可怜我的小一,苦了我的小七!我的小七要是有个好歹,我定要扒了那狐媚子的皮!”

    大吴氏不嚎则已,一嚎则将西府的态度表露无遗。

    这是要把错全算在江玉主仆头上,保杜振益“清白无辜”。

    杜振熙神色微冷,不动声色的挣脱大吴氏“热情”的怀抱,一转身,就对上陆念稚含笑的双眼。

    “小七,身子爽利了?”陆念稚笑意不达眼底,轻轻一瞥就叫大吴氏噤了声,自顾伸手招呼杜振熙,按着小侄儿坐到身侧,探手摸过杜振熙的额头,又倾身靠近道,“张嘴我看看,燥气褪干净没有?”

    他的关切落在实处,又是探脑热又是看舌苔,间接打了大吴氏干嚎不实诚的脸。

    东西二府的主子们对面而坐,泾渭分明。

    自家人搭的台,自家人捧。

    当着众人的面,杜振熙自然不会拆陆念稚的台,乖乖张嘴微吐舌头,转而落在陆念稚脸上的目光不自禁下移,停在他近在眼前的双唇上。

    以前不曾留意,此刻细看才发现,陆念稚的嘴唇生得很好看,唇峰微丰色泽润红,完美的线条漂亮之余暗藏锐意,不薄不厚,细微之处无不恰到好处。

    比之桂开的嘴,好像……更好吃的样子?

    好像更好吃的样子?!

    惊悚梦境再次浮上心间,翻涌着横冲直撞不肯消散。

    重现脑际的触感,一时似真一时似幻。

    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

    杜振熙内心瞬间风中凌乱,猛地仰头闭嘴拉开和陆念稚的距离,小眼神飘啊飘飘向上首,话题转得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偏还毫不自知,“四叔,怎么不见曾祖母和二伯母?”

    陆念稚抬眼,眸底一瞬讶然过后忽而闪过幽沉暗芒,抵在二人之间矮桌上的长指一捻,正要答话,就听对过大吴氏嗐了一声。

    “你直睡了一天两夜不醒,婆母大人也跟着吃不好睡不好!”大吴氏直直盯着杜振熙,握拳怒捶大腿道,“一听桂开说你醒了,非要去厨下亲手为你做温补的药膳。婆母大人一心惦记着你,我们做晚辈的,可不好再叫婆母大人操心了!”

    说着不等其他人反应,就老拳头一挥,命人先将江玉主仆押进正堂。

    “黑心烂肠的狐媚子!容你白喘两天活气,你可想清楚怎么认罪了?”大吴氏拿老拳头当惊堂木使,半点不肉疼的照着自己大腿一阵捶,狠声道,“好好儿的两位嫡孙少爷,没招你惹你,你倒好,吃我杜府的用我杜府的,不知道报恩就罢了,反而使尽下作手段,害了一个又一个!

    江玉!珠儿!你们要是还想全须全尾的活着滚出杜府,就仔细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腌脏事儿,从头到尾是怎么定的毒计、使的污糟手段,好好说道说道是怎么拖我们小一做筏子,又怎么害的我们小七!”

    她色厉内荏,维护爱孙心切,就怕江氏无风无浪过了两天,一等杜振熙平安无事就要刮狂风暴雨,忙趁着江氏不在好快刀斩乱麻,先钉死江玉主仆主谋、杜振益同样是受害者的罪名。

    大吴氏急着当青天大老爷,捶得砰砰闷响的老拳头,却没能吓着奄奄一息的江玉。

    关在只剩两个看守婆子的南犀院一天两夜,没有吃食只有冷水吊命,珠儿被摔在地上后半晌没能爬起来,江玉却猛然跳将起来,身手敏捷得宛如诈尸,指着大吴氏的鼻子就骂。

    “空长年岁不长脑子的愚蠢老太婆!我勾引杜振益?我拿杜振益做筏子?我呸!”江玉干哑嗓子一开口就破音,尖利得直戳大吴氏面门,“还有脸跟我说什么恩情?不要脸的老货!杜府对我有什么恩?你要谁认罪?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听,这杜府上上下下,都有什么罪!

    我才住进南犀院几天,就叫杜振益强占了身子,我忍着受着没闹出来,就是对杜府天大的恩情!我要是早一头撞死,你们杜府还有什么狗屁名声!杜振益觊觎东府家财,逼着我去干恶心人的勾当,倒都成了我的错?

    你有脸说我都没脸听!好个收留孤女、善待表亲的恩情!你当我不知道,江氏那老太婆拿我当穷亲戚打发,叫你个西府老虔婆留意我的亲事?杜振益那急色德性,都是你纵出来的!就你,能给我挑什么好亲事!

    如今还想让我替杜振益送命?你可省点心眼吧!如今我早没了清白,那话怎么说来着?我生是杜振益的人死是杜振益的鬼!你想让我滚出杜府?行,我自然要搬出东府,八抬大轿的嫁进你们西府!”

    她一气呵成,骂得又急又响,不见惊慌害怕,反而底气十足。

    怪道关在南犀院里不吵不闹,原来憋着口气在这儿等着呢!

    这哪里是黑心烂肠的狐媚子!

    根本是披着狐媚子画皮的恶狼!

    “你、你好大的口气,好美的盘算!”大吴氏又惊又恨又羞,愤而弹起扑向江玉,“嘴里喷粪的小贱蹄子!我让你乱扣屎盆子,我和你拼了!”

    又拼?

    之前为了杜仁外室的事,不也囔囔着要和杜仁拼了?

    结果呢?

    江玉不屑一笑,轻巧避开大吴氏,抬手勾着鬓边碎发,老神在在喊,“珠儿?”

    惊呆了的珠儿一愣,原本死死沉沉的双眼,登时大亮。

 第44章 不在沉默中灭亡

    “二夫人,您在内是西府的管家老太太,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话怎么说得这样糊涂难听!”珠儿抖手抖脚的爬起身,护到江玉身侧,盯着大吴氏叫得客气,话说得却不客气,“天地可鉴,这世上哪家小姐无缘无故的,会凭白拿自己的清白闺誉说嘴!二夫人要是聋了瞎了,不肯信不肯听,我就代我们小姐再和二夫人仔细掰扯掰扯!”

    说罢猛提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顿抢白,将杜振益何年何月摸进南犀院,何时何地做过苟且事一一叫破,只差没细说怎么做的、做得如何。

    “受尽煎熬的可不单是我们小姐,就是我也没能逃脱,被大少……”珠儿脸色紫涨,似羞又似怕,尖锐的声音微微转低,“当初我们小姐和我见了、见了红后,我就将两方帕子暗中收了起来,诸位可要亲眼看一看!”

    “如果还嫌不够,大可请婆子来验看我们主仆的身子!”江玉悠悠接口,话说得大胆,面上却露胆怯,瞥向杜振熙道,“表哥性情坚定,察觉不对后依旧洁身自好。我和表哥并未……我这身子,是不是早叫杜振益毁了,一验便知!”

    主仆两顶着审问时被怒揍、尚未复原的猪头脸一番自辩,气势略弱模样略滑稽,一字一句数落的罪状却来势汹汹,顷刻间从同谋帮凶化身为受迫的受害者,咸鱼大翻身。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显然江玉选择的是后者,而珠儿回过味后也选择同仇敌忾,一开口就无缝对接,翻出“不堪”往事搅乱浑水。。

    峰回路转的一线机会,她们不仅抓住了,还抓得很好。

    江玉暗自高悬的心彻底落地,粉饰真实情况的话术,和她变脸装样的技能一样运用自如,一面洗白自己,一面不忘奉承杜振熙,即模糊重点又转移焦点。

    瞥向杜振熙的目光哪儿还有娇弱造作,不经意掠过陆念稚的眼底,却藏着深深的惧怕。

    冷眼旁观的杜振熙见状心下一动。

    依桂开所禀,江玉主仆和杜振益的事,早就审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陆念稚知道,江氏也知道。

    此刻再看西府诸人闻言被雷劈的模样,显见今天才是头一回听说,事先并不知道审问出的龌龊。

    而闭门“思过”的杜振益,多半心存侥幸正坐等大吴氏保他,不敢也没想过坦白从宽。

    能看牢南犀院,不叫西府打探出半点风声的,唯有陆念稚和江氏。

    恶人合该恶人磨。

    这是故意留下空子,给江玉主仆钻,而且还真让她们钻成了。

    江玉主仆要是活着进西府,西府某些人恐怕就要气得恨得半死不活了。

    这一招人尽其用、借力打力,即能出恶气又能保全名声,斩断后患的同时,还能叫西府自食恶果。

    且不脏自己的手。

    陆念稚和江氏简直……太坏了!

    坏得好坏得妙!

    杜振熙在心里抚掌称快,偏头看向同样微转过脸的陆念稚,叔侄二人坐山观虎斗,暗搓搓相视一笑。

    这一笑,越发显得陆念稚上翘的嘴角略邪魅。

    杜振熙顿觉扎眼,忙不露声色地错开视线,默念三遍非礼勿视。

    陆念稚眉梢一挑,嘴角翘得越发愉悦。

    西府诸人却是惊呆了。

    杜仁和杜曲乍听丑闻,同为男子前者是杜振益祖父、后者是杜振益老子,看着“慷慨陈词”的江玉主仆震惊得嘴抖手抖,羞恼愧狠混杂交替,脸上五颜六色如开染房。

    大吴氏煞白的脸上则满是慌乱心痛,喃喃后退道,“不可能,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的,老太太心知肚明,已有论断。”亲自守门的江妈妈围观完毕,隔着锦帘开口,面都懒得露,只无情无绪的转达江氏的意思,“大少敢做就该敢当,如今再来论善水阁一事谁对谁错,晚了。不仅晚了,还是个好说不好听的笑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太太本待见官,现下大少罪上加罪,二夫人要是还想瞒天过海,不怕捅破腌脏勾当叫西府名声尽毁,不怕背人命还能狠心打杀亲孙的话,只管把人带回西府自行处置。否则就依老太太的意思,西府出面尽人事,抹干净首尾成就’好’姻缘,抬表小姐主仆进府罢。”

    她表示江氏不在现场,现场依旧有江氏的传说,轮不到大吴氏做一言堂!

    想踩死江玉主仆可以,一碗水端平,把杜振益也一并踩死吧,谁也别想逃出生天!

    杜振益再不济,也是西府第三代唯一的嫡孙!

    哪有选择,只有否则!

    杜仁杜曲唉唉叹浊气,到底男女思维不同,果断选择一抬花轿遮丑事。

    大吴氏跌坐回座,抖着嘴做不得声。

    突然觉得江玉有句话没骂错,江氏就是个心偏到爪哇国的老虔婆!

    等江玉主仆进了杜振益的门,小一房还能有什么清静日子过!

    在江氏眼中,东府是宝,西府难道是草!

    偏哑巴吃黄连有苦只能咽,一不敢忤逆江氏,二不敢下黑手背人命,只将满腔苦楚恼恨尽数化作眼刀,嗖嗖嗖往江玉主仆身上扎。

    江玉不痛不痒,揣着满心欢喜上前,和珠儿齐齐蹲身行礼,对着西府两位男眷长辈,立时三刻就换了嘴脸,改了称呼,“妾身见过祖父、父亲。”

    看着眼前两张猪头,听着耳边两管娇声,杜仁和杜曲齐齐一噎,恨不得自戳双眼再自戳双耳。

    被忽视的西府女眷长辈大吴氏,直接气得倒仰。

    门外江妈妈也脑袋往后仰,皱眉看向窜进清和院的竹开道,“怎么咋咋呼呼的,出了什么事儿?”

    喝斥的语气不甚走心。

    杜振熙恍然,原来她醒来不见竹开,是早得江氏和陆念稚交待,暗搓搓守在西墙角门,好实时直播处置进度,不叫被大吴氏藏着护着的杜振益“错过”好戏。

    想躲清静?

    没门!

    江妈妈面露不耻,却听竹开语出惊人,“不好了!大少、大少要被二太太打死了!”

    他表示情况有变,江氏和陆念稚算中开头,却没猜中结果。

    他才传送完新鲜出炉的过程和结果,负责守着杜振益“思过”的小吴氏突然豹变,白了两天一夜的脸色越发惨白,命人取来家法棍的语气却掷地有声,操起手腕粗的包铜棍子,亲自撸起袖子上阵,把吓懵了的杜振益按上条凳,就是一顿不要命似的狠揍。

    这会儿杜振益早已皮开肉绽,流着血流着泪摔下条凳,气若游丝得连痛都喊不出。

    饶是竹开都不忍再看,忙忙就来报丧啊呸,报信。

    江妈妈听罢一愣,屋内众人亦是大惊。

    万没想到杜仁、杜曲尚未动手,大吴氏没想动手,直接动手的竟是杜振益的亲娘小吴氏!

    腼腆寡言的小吴氏。

    没有存在感的小吴氏。

    从来只做大吴氏傀儡的小吴氏。

    居然闷不吭声,要亲杀独出嫡子!

    那画面太诡异众人不敢想,哪里还顾得上江玉主仆,纷纷起身往外冲。

    无独有偶。

    小吴氏竟也是个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的。

    杜振熙和陆念稚对视一眼,神色复杂的跟上大吴氏等人。

    如此处置江玉主仆,本就是不想闹出人命官司,可不能真的任由杜振益丧命。

    大队人马火速卷向西府。

    混在其中、落在后头的江玉止住脚步,转身一改道,自顾回南犀院,边走边嗤嗤笑道,“没想到小吴氏不是病猫,是老虎。我这未来婆母,倒是个妙人儿。”

    她扯着青肿的嘴角笑,神色不见往日娇美,只见令人心惊的凉薄。

    珠儿莫名一抖,方才短暂回落的心一时心虚一时害怕,转瞬又高高吊起。

    散尽服侍下人的南犀院,短短两日就显出几分破落来。

    唯剩两个粗壮婆子看守,远远瞧见江玉主仆,不由暗暗讶然对视,虽意外二人回来的这样快这样“平安”,却也不敢自作主张狐假虎威,只管放二人进屋,一心看好门户。

    珠儿一进屋就跪地磕头。

    “杜振益什么德性,我还能不知道?”江玉了然,慢吞吞理着咸菜似的袖口衣襟,嗤笑道,“他要是靠得住,我岂会另打表哥的主意?嫁不成表哥,也别想我会任由杜府安排,嫁给外头的穷书生穷商户!

    说得好听是门当户对,说白了还不是当你我好欺负,能任由杜府送出去做人情!现下东府是留不得了,能留在西府,也算不枉我费心进杜府认亲,委身做这劳什子表小姐!这些年的便宜,杜振益别想白占!”

    她早无廉耻观念,一心攀富贵的心思却日渐深重。

    当她真的傻到任由杜振益摆布?

    走不通最好的出路,就继续走差一些的岔路,只要咬着杜振益不松口,她照样锦衣玉食,享尽富贵。

    “往后,你我主仆二人更要一条心。只要揭过这一茬哄好杜振益,好日子一样跑不掉。”江玉探身伸出手,托住珠儿的手臂笑道,“你这是认的什么错?若是怕我追究你背着我,和杜振益搅在一块的事,大可不必。”

    说着凑近珠儿,低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想’身体力行’帮我拴牢杜振益。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自然要为你的将来着想。这些年我吃过多少避子药,也没忘了你那份。算起来,我‘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