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广阔了,广阔到完全可以作为一块跳板。
巴西的东面是巴东郡,通过汉丰等城,荆州的粮草兵械士卒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入蜀,北面是汉中郡,不过有大山相隔,路途很不方便,况且那些山林之间有不少蛮人部落,这些部落信奉神鬼之说,极为崇拜五斗米教的张鲁,有传闻说张鲁如今便在这里,但刘封对这个不感兴趣,张鲁的死活,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没有关注的必要。巴西的郡治阆中在巴西郡西部,阆中往西北方向是梓潼郡,往西南方向是东广汉郡,三郡相接的大片土地,虽然有山脉、江流隔绝,但可通之处实在太多,益州军根本没法防、无可防,这种情况下,主动进攻的一方反倒是占据了优势,而一旦攻下了阆中,刘封也可以领大军由汉寿绕道而去,就能重新见到那些熟悉的荆州兄弟,他们这部人马,完全可以回家了,一想到回家这个字眼,刘封心中莫名的愉快了起来。
张裕站起身来,指着长案上铺着的益州地图说道:“在宕渠,这消息是霍校尉三天前送来的,张将军既要防备垫江城前的益州军反攻,又要保证粮道安全,三四万大军分散各处,攻击力锐减,三天的时间,应该没有攻下宕渠的可能。”
张裕如今是行营从事,营中往来文书皆要由他先过目,再集中整合交由刘封过目,对于各处的军情,张裕最有发言之权。
刘封眼中不由泛起神采,摇头说道:“我三叔乃名震天下的勇将,有万夫不挡之勇,奇正相辅更是信手捻来,攻打宕渠还不是手到擒来。张从事,你这推测恐怕不准。”
张裕却是摇头道:“益州不比荆州,山道难行,大江难渡,张将军入蜀已有几个月,士卒难免疲惫,未必能够攻城拔寨。”
庞统已在一旁笑道:“争论这个有用?”
刘封笑道:“怎么没用?先生,若是我三叔攻打到阆中,我便可以领军前去汇合!”
庞统也摇头,与刚刚的张裕一般模样:“强弩之末岂能穿鲁缟,伯威真以为益州军如此不堪一击?”
刘封不好亏海口,但想想自己如今打下的阴平郡,又觉得益州军确实不过如此。
庞统则肯定说道:“张将军的这四万人马杀进益州,不过是探路而已,若要全取益州,左将军必要增兵,伯威想要回荆州,还得等上一等。”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庞统的猜测很准确,张飞确实已经向刘备求援,他领三万大军入蜀,再加上李严的一万多降卒,四万大军实力已经很强劲,可攻下巴郡治所江州之后,张飞蓦然发现,大军锐气尽失,尽然已经有了打不动的感觉。
张飞很头痛,但一时间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益州的路难走啦,不是山就是江,好不容易碰到一段平坦的道路吧,不是建着关卡,就是有益州军把守,虽然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了垫江城下,可一路行来,士卒阵亡了五六千,剩下的兵马已早已疲惫不堪,面对着宽敞的江面,面对着隔岸数万虎视眈眈的益州军,张飞犹豫了起来,放了减少大军损失,他暂时放弃了强攻的打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慢慢来吧!况且这一路上收降的益州兵已近万人,急需安抚,江州城头关押的一些益州军将领也需要招降,大军现在迫切需要时间休整。
为了迷惑益州军,张飞特地让孟达带着三千兵马沿垫江北上直往宕渠,作出攻击的假象,以分散敌军的注意。
荆州治所襄阳城。
左将军刘备爬上了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小山,站在山顶,遥望着襄阳北面汉水滚滚,刘备默然不语,此时汉水北岸的樊城,则像是一根梗在喉咙处的鱼刺,让他有些不吐不快,但实力强劲的曹军让刘备很无奈,没有碰拼的本钱啊。
陈到带着亲兵守卫在山腰处。山顶只有刘备一人,这一刻地左将军没有了亲兵的陪护,没有了百姓的拥护。与平常地老人别无两样,额头上已有深深的皱纹,两鬓已是白发苍苍,微驼的身躯使人看起来有些无力,这几年曹兵并未南下,荆襄无战事,也让刘备养出了一身的肥膘,小腹处已开始突起。显得有点富态。
刘备站在坡顶一个人静静想着天下间的形势,想着如何应对着四面八方的危机,其实刘备不需要如此操劳。左将军府上如今并不缺少人才,两位军师中郎将徐庶、诸葛亮一武一文总领荆州军政要务,麋竺、孙乾、简雍、伊籍等从事、别驾处事有方。即便是从荆州征募的马良、蒋琬等青年才俊也颇有水准,假以时日、稍加磨砺必成大器。荆州军政调度顺畅自如,他其实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享享清福。这几年在荆州得到的人才,是他这一辈子加起来也比不上地,这让刘备很感慨,自己年轻的时候若是能得到这些贤才相助,又何致于惶惶逃窜于各处,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可越是如此。刘备却越是不敢懈怠。他很害怕,不是害怕打败仗。而是害怕自己懒惰了下来,沉迷于酒色之间,忘了以前的苦难日子。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一旦过惯了好日子,就容易不思进取,这是刘备所不能容忍地,他今年五十有三了,已不指望能成什么大事了,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好将来,阿斗今年才七岁,又自幼失去了母亲,不给自己这个独子安排好归宿,自己又岂能安心?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长叹一声。不久之前签事房总管蒋琬收到了许都传来消息,曹老贼虽然在西凉打了败仗,但回到邺城之后却更加跋扈,不仅大肆封赏军中将领,更是威逼献帝,使其得封为魏王,于邺城建王宫,享天子之制,入朝见圣“参拜不名、剑履上殿”。
朝堂众臣惊慑于曹操威势,皆默不作声,只有太尉荀出言反对,可三日之后,荀文若暴毙宅中,有传言称,荀太尉辞世之日,曾见到谏议大夫王朗手捧锦盒前往荀府,当天下午便传来噩耗,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连绵,而荀之侄尚书令荀攸也同时称病卧床,闭门谢客,这让大汉国更显萧索。
刘备心中感慨,皱紧了眉头,对于荀,他的感觉很复杂,当年在许都之时,荀曾劝曹操杀他一刀砍了,可回想起来,刘备却对他提不起一点恨意,荀有王佐之才,他所代表地颖川荀阀一直不遣余力的支持着曹操,从平定黄巾开始至官渡之战,到处都可以看到荀地身影,可以说没有荀和荀阀的支持,就没有曹操的今天,可荀一方面帮助曹操扫荡群雄,一方面却在努力维持着这个残破的大汉国,维护着天子威仪,想方设法想要重振皇权。虽然他们最后的努力失败了,但其坚定的信念、不屈的斗志和高风亮洁的为人都为世人所称颂。
惟一可惜地是,他们当初地选择错了,他们帮助的人是一个屠夫,一个为了报父仇尽然屠徐州十万百姓地血腥屠夫,最后连他们也被无情的屠戮,这种结局,实在令人感慨莫名,可若不是这种血腥的屠夫,又岂能在这乱世之中打开这么偌大的局面?
刘备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世事如棋,虽然环环相扣,但却始终难以猜透后面的变化。按理说曹操失此臂助,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何以却如此长吁短叹?刘备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深想,遥看北面,他默默的念道:“也许是因为我是刘氏子孙,而这大汉国本就是我刘家的吧!”
刘备转身回府,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让他感觉很痛苦,他不愿再去想,他选择了逃避,自己改变不了事实,那就想尽办法的去争取利益吧,眼下益州的门户已经打开,恍若天府之国朝荆州伸开了臂膀,这个机会不抓住,以后可有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左将军府装扮的很朴素,刘备是个粗人,他不像刘表那样才华横溢,不像刘表那样风流倜傥,所以他对左将军的要求,也不像当年镇南将军那样苛刻,那样追求完美,刘备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是想要一间能遮风挡雨的房屋,一间能供他们议事的大厅。
以刘备如今的权势,这种简单的要求显然很容易办到。
诸葛亮的容貌清秀,高耸的鼻梁、长长的剑眉、目若朗星、唇若涂脂,配合着挺拔的身躯,这无疑是个美男子,但他剑眉紧锁,一抹忧愁透出,多少遮挡了那股俊朗气息,显得老成持重。
他如今就在那简陋的大厅中踱着步,他的步子很缓慢,也很稳重,一如他如今的心,几年的磨砺下来,诸葛亮年轻的身躯少了一份轻浮,多了一份稳重,事实上,他本就是一个稳重的人,只不过如今这种感觉更加深了一点,举手投足之间,力道恰当,给人以平静,似乎天榻下来了也没有什么要紧,有个子高的顶嘛。而他那八尺挺拔之躯,无疑就算那个头高的。
安静的厅中忽然起了一阵咳嗽之声,声音有些无力,也有些苍凉,甚至很像阳平关上的马铁,可马铁不可能在这里,马铁的咳嗽声也不会让诸葛亮停下脚步。
诸葛亮停了下来,随即迅速的赶去一旁的长榻上,有着修长手指的双手有节奏的拍打着一个瘦弱身躯的背,他拍的似乎很有效果,片刻之间咳嗽声消失不见,诸葛亮的眉头却皱的更紧。
“元直兄,你还是去一趟长沙吧!这病可拖不得!”诸葛亮的声音在厅中响起,满是关切。
“春夏之交,寒热难测,微染风寒,不过小恙,岂能因此而废州郡大事!”徐庶虽然身体不适,可中气却是十足,说话依旧铿锵有力。
诸葛亮心中长叹,却是没有再作声,他虽不懂医术,却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风寒小病,徐庶在外游历甚久,经验何等丰富,想来也清楚的很,他既然不说,便有他的道理,诸葛亮也不追问,只是无言的陪在一侧,轻抚其背,理其气。
两人默然盏茶时间,各自想着心思,刘备已经回转。
两人起身恭迎,刘备却是三步并着二步赶了过来,一把抓住徐庶的手,将他按在榻上,并为他理了理被角,关切说道:“先生身体不适,岂可随意走动,有事相商,着人赶来说一声,我和孔明过府相商便是。”
徐庶只是说道:“此于理不合,主公如今职掌荆州,最重威严,不可有丝毫懈怠。”
刘备长叹,“若是拿先生与荆州相比,我宁选先生而不取荆州,先生之才,足可安邦定国,一州之地何足挂齿。”徐庶想说什么,但又忍不住的捂嘴咳嗽了起来,诸葛亮没有伸手,刘备已开始替他捶背,厚厚的手掌,动作却是很轻,与诸葛亮刚刚的模样相仿,一边拍,刘备一边咬牙说道:“先生,这次不管你怪不怪罪,备都要得罪了,午后我便让叔至将先生送往长沙,华佗先生虽然游历四方去了,张机先生却也是名闻天下的神医,不管有多大的事,先生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徐庶长叹一声,看了一旁的诸葛亮一眼,随即长叹说道:“先将眼下几件事议定下来再说,否则我在长沙亦不能安刘备点头说道:“好,先生有事请讲,我们尽量快些议定。”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主公,张将军攻击受阻,请求援军。此事迫在眉捷,必须尽快解决。”
刘备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元直、孔明有何高见?”
徐庶强自要从榻上撑起来,但身体有点软,很是吃力,一旁的诸葛亮立即上前扶了一把,让徐庶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坐起,徐庶身体状况不佳,精神倒是不错,他肯定说道:“张将军部下久战疲敝,锋锐渐失,急需援军以轮换,至于援军多少兵马,还得看主公决心如何!”
刘备奇怪问道:“元直这话何解?”
徐庶想接下去说,但喉咙处一酸,又猛的咳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诸葛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诸葛亮轻拍着徐庶的背,待他气平了之后,才接着说道:“元直兄之意,援军多少,以主公对益州之战的想法来定,主公若是想稳着一些,借助巴东、巴郡等地徐图缓进,只需派一员中郎将统军万余,西进益州助张将军一臂之力便可,虽然短时间内难以攻下益州全境,但巴郡、巴东两郡城池险固,张将军统兵有方,有援军可供轮换休息,大军战力无忧,足以与益州军相持。”
“况且汉中那里有消息传来,传言伯威已攻下阴平全郡,这样一来,阴平、巴郡一南一北,分执益州两端,益州军首尾难顾,进退失据。稳住眼前地战果当无大碍。”
刘备闻言不由长叹一声,起身走向大厅中间,遥望厅外半晌无语。良久才叹息道:“公琰前些日子也与我说过此事,但消息来源只是风闻,并未确实,前番法孝直曾言,伯威率部攻占葭萌关、剑阁,可距今已有半年之遥,想伯威身处异乡,无粮草后继。如今是死是活已是不可知,说来,确实我愧对伯威,五千人孤军深入,实在太过冒险。”
“主公自可宽心,所谓空**来风,未非无因,传闻如此,想来也有些根据,况且伯威有士元相助。帐下之兵又是百战精锐,依据剑阁、葭萌等险关死守,必能逢凶化吉,不管伯威是否已攻占阴平郡,只要霹雳军尚存,便能牵扯益州军兵力。”
刘备只是担心粮草兵械等事,想着五千儿郎在异乡挣扎,情况与自己当年客居汝南之时何等相似,刘备心中揣揣,转言叹息道:“曹老贼如今已加封魏王。威逼天子更甚往日,天子蒙难,群臣束手,备受诏讨贼。十数年来,未有寸功,如今两鬓已白,腹生赘肉,寄居于边角之地,虽然有忠志之士相助,却奈何不了曹贼分毫,实在有负圣上厚望。愧对列祖列宗。”
诸葛亮宽慰道:“主公。如今敌强我弱,不宜轻动。轻躁急进反倒易为敌所剩,于事于补,如今天下纷乱,疆土未平,主公在荆州一日,曹贼便如芒在背,寝食难安,陛下亦可无大碍。”
刘备为生存奔波了十几二十年了,自然知道这点家底得来不易,虽然感叹不已,但却不会果真头脑发热去冒险攻击,他点了点头,转身说道:“曹贼兵败西凉,如今又加封魏王,短时间内当不敢轻离邺城,此乃良机,我等当趁此时机抢占先机,以图自强。翼德攻占巴郡、巴东固然战绩彪炳,然两郡之地尚不足以为纵深、为屏障,元直、孔明可有速取益州之策?”
徐庶、诸葛亮互望了一眼,神情有些兴奋,他们早有计算,却怕刘备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如今左将军亲自提了出来,无疑要比他们劝说效果好的多,徐庶当即答道:“主公,益州山高路险,江流纵横,利守不利攻,想一鼓作气而下,殊为不易,不过……”
刘备本来有些失望,可听到“不过”两个字时,双眼不由泛起一股神采,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若是主公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举荆州之兵西征,三军用命,一举击溃垫江城守军,刘璋必然阵脚大乱,益州唾手可得。==”
刘备沉吟片刻,有点犹豫问道:“先生之意,举荆州之力与益州兵于垫江决战?”
徐庶病秧秧地身体此刻来了精神,他神情严肃的点头,提高声音说道:“不错,以雷霆之势与益州军决战。攻城者,攻心为上,刘璋尽集大军于垫江,依江而守,已然倾尽心血,若是能够一举破敌,益州诸人肝胆尽裂,不复争胜之心,再难成后续防线,各郡也将分崩离析,主公自可坐收其成。”
“先生,柴桑鲁肃三番四次前来讨要南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