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没有松开紧抓着庞统的手,他很奇怪的问道:“士元老弟,我今年六十五了,没几天好活了,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在乎了!伯威毕竟不是左将军的亲子,左将军百年之后,那个位置恐怕不是他能坐的上的,而刘禅若是成了左将军,恐怕不会容得下那个功勋赫赫的大哥吧!”
“老头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庞统可不认为黄忠是他老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两人最多算是平辈之交。
黄忠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老头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打天下靠的是实力,惠帝之事,天下皆知,仅凭商山四皓四个老头便让他保住了太子之位,伯威领五千兵马入蜀,如今不仅攻下益州北部咽喉雄关数座。全取阴平郡。帐下兵马已扩充至一万三千余人,假如此番能攻克汉中,雄踞东川,可是王霸之业。即便是与左将军反目,亦能成就大业。如此机会。一旦错过,岂不可惜?”
庞统白了他一眼,丝毫不为他的“大逆不道”之言而惊,只是淡淡道:“我倒是想让他自立门户,摆脱左将军的控制!老头子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个……多半……肯定不行!”
“那不得了,老头子,早点去睡吧!三更半夜地,你以为你和那小子一样。才二十出头啊!”庞统揉了揉眼睛。实在困的不行。
“不行,这事不能由得伯威这小子瞎胡闹。士元,你赶快想个办法拦住他,霹雳军的前途,关乎数万人的生死,岂能由他这样一意孤行?”黄忠犹自拉着庞统,很是不甘,老头子性子烈,有主见的很。
庞统气苦,狠狠的拍了抓住他的手一下,张嘴骂道:“老头子,你有脑袋没啊!你觉得庞德会听他地吗?马超、庞德能有今天地实力和本事,他们两个是被吓大的吗?”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白色,刘封就迫不急待的跨上了战马,二百骑紧随其后直奔东门而去,此次随行的是亲卫曲左屯,军侯阿多吉亲自带队,屯长为罗瓒,就是那个长相五大三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地益州军假司马,他从假司马直接成了屯长,不仅没有怨言,反而高兴的很,中郎将大人地亲兵屯长,虽然只统领二百士卒,可这却是中郎将大人地绝对亲信,况且亲兵的装备、待遇哪里是其他营能比的上的。
第一次随中郎将大人远行,罗瓒难免些兴奋,尤其是跨上战马之后,更是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孤伶伶的调任屯长,身旁没有一个熟悉的兄弟,屯里二百悍卒都是久随刘封的老卒,是原先地亲兵曲缩编成一个屯,除了原先地两个队率调至右屯充任屯长,负责统训从左右两部精选过来的中郎将亲兵之外,人员没有什么变动,这些亲兵资格老地很,难免不将这个屯长放在心上,对这个屯长说的话,也是爱理不理的,倒是对于两个队卒,这些亲兵佩服的紧,这让罗瓒很失落,不过他长的五大三粗,心思却很细,知道这事急不来,得找个机会露两手,让他们觉得你有本事才行。
现在机会来了,看到战马,罗瓒心里就是一亮,他是西凉金城人,逃难逃到益州,西凉人常与羌人打交道,对于战马熟悉的很,罗瓒觉得这些个荆州人武艺可能不比他差,但对于骑术那绝对是要差他许多的,等他们长途拔涉,屁股被颠开花的时候,自己再去教他们几招,露两手,绝对能起到拉拢人心的效果。
这让罗瓒很兴奋,巴不得大军的速度再加快一点,而刘封由于生怕庞德出兵太快,自己赶不上,所以天色放亮,能看清道路之后,便蓦然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两百匹战马追风掣电,没有片刻的喘息,罗瓒大喜,一边催促着跨下战马加速,一边扯着喉咙高吼着后队的士卒跟紧了。
刘封急着赶路,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个,阿多吉要指派士卒置前探道,监控四周,指挥两个百人队护卫刘封前后,防止敌袭,也没有时间理他,毕竟战马速度太快,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容不得他半点疏忽,况且阿多吉一直记着当初在西凉时被战马甩下马背的丢人事情,所以一边指派还得一边分心操控战马。罗瓒见自己的吼声没有被引来中郎将大人和军侯大人劝止,以为他们都不太懂这些,不由喊的愈发卖力,间或着还参与起指挥士卒调整阵形了起来,忙的不亦乐乎。
但他浑然没有发觉士卒眼中不屑的目光,对于他的指挥,也是当做耳边风,只是时时关注着队率手中的长枪,随枪势而变换阵形。
战马狂奔了一个时辰,过了文县,刘封选在一处山坡下马休息,此去南郑近二百里,保持战马足够的体力很关键,所以他要及时的安排休息,等到刘封挥枪示意铁骑减速之时,罗瓒才真正被吓了一跳,从身旁士卒约束战马的速度上罗瓒看出了真章,二百骑没有一丝的慌乱,战马在这些士卒跨下,就像是操练已经的士卒一样,从急速放慢下来,尽然从容不迫,尤其是阿多吉庞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举重若轻的减下马速,缓缓停下脚步的时候,罗瓒看的眼都直了。
阿多吉替刘封卸下马鞍、战盾和弓箭,取过水囊递给刘封之后,便一脸阴沉的朝罗瓒走了过来。
瞪了罗瓒一眼,阿多吉嘲讽说道:“屯长大人,你力气很多找不到地方使是不是?”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罗瓒一骨碌爬了起来,恭敬问道。
阿多吉挥了挥马鞭,敲打着罗瓒的兜鍪,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意思?纵马狂奔的时候你还有劲扯着嗓子喊,不是有力气没地方使,那是什么?”
“可是,可是要保持队形啊!若是阵形散乱,一旦碰到敌袭,很容易被冲散!”
阿多吉怒骂了起来:“冲散个鸟蛋!你那破嗓子喊的也能指挥队形!卵蛋指挥,王八队形,你懂个屁啊!”
罗瓒明显被骂傻了,看着一旁士卒捂着嘴偷笑的模样,不由恼火至极,老子好歹也是假司马,指挥一个边军编制的屯还指挥不了?真是狗眼看人低,罗瓒张嘴就想反驳,却听到一个尖尖的声音说道:“两位大人,大公子有请!”这个声音有点尖,明显是处于变声期呢,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亲卫曲中除了刘忠之外,别无他人。
阿多吉愣了罗瓒一眼,转身就走,罗瓒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刘封不像士卒那样坐在地上休息,他轻轻的拍打着身旁的战马,随手帮它梳理着棕毛,不时的还附在战马耳畔说上几句,简直比对人还要亲切几分,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刘封头也不回的说道:“大牛,你不抓紧时间休息,到处乱蹿什么!力气多的没地方使?”刘封没有锁子甲的掩映,都有兜鍪的衬托,但那一头披肩的长发,配合着魁梧的身躯,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阿多吉没有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明显愣了一看,看着刘封的背影,他装傻憨笑了一下道:“找罗屯长商量一点事!”
“商量一点事,用得着骂人吗?”刘封淡淡的口气,却让阿多吉很不安,他心虚的看了一眼罗瓒,嘿嘿说道:“老罗啊,我骂你了吗?啊,公子,我跟老罗铁哥们了,我哪会骂他,啊,老罗你说是不是!”
罗瓒心里那个气啊,这***什么世道哦!
不过以后还得在阿多吉手下混饭吃,不服不行,罗瓒只好硬着皮头说道:“大人误会了,军侯大人在跟属下玩笑呢!”
一旁的刘忠扑兹一声就笑了起来,冲着阿多吉伸手刮了刮脸,那意思很明显,你这头老牛皮可真厚啊。
刘封笑了笑,走过来轻拍着罗瓒的肩膀道:“那头老牛以后欺负你,可以来找我,对于军营之中欺下瞒上的人,我向来不会手软的!”略带深意的看了阿多吉一眼,刘封嘿嘿一笑,“军侯大人,既然你有时间找人谈心,不如陪我谈会?”
阿多吉吓了一跳,连忙朝自己的战马蹿去,一边走一边叫道:“公子,我去前面探探道。”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庞德听说刘封来了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前军斥侯那帮兔崽子在跟自己开玩笑,刘封刚刚进了阴平郡,收编了比荆州军还要多出不少的益州军,这个时候那小子应该忙的两眼发黑,顺带还要担心刘璋派大军过来跟他拼命才是,怎么可能来汉中?
可等到阳平关前的杨任派人过来请示,要不要将荆州人带进来的时候,庞德傻了眼了,愣了一下,跨上战马就朝阳平关前奔去,只丢下赶来通报的士卒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南郑离阳平关二十里,中间隔着箕谷、沔阳、武乡、南乡、定军山等地,但庞德打马如飞,一个时辰不到就已赶到了阳平关前,城门打开,远远看到立在战马身侧,抚粽轻语的一个人,庞德怪叫了一声就冲了过去,爽朗的笑声伴随着这声怪叫,传的老远,这种安抚战马的手法,还是庞德亲自教刘封的,眼前这人,除了刘封还会是谁?
山清水绿,环境幽雅恬静,若不是阳平关横旦在两山之间徒然增添了一些兵戈气息,这里真是世外桃园之地。
可桃园之地最见不得兵甲,关上关下的士卒将美景破坏殆尽,刘封轻抚战马本是一副优美的风景画卷,但关上如临大敌一般的腾腾杀气,却如同焚琴煮鹤一般,关门一打,一骑冲将出来,更是将那只鹤煮的熟透。
刘封皱着眉头侧过头去,旋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庞德会亲自赶来这里,张大了嘴巴,刘封想说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顾不上战马了,上前几步,迎着冲来的庞德。刘封张开了双臂,庞德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轻松写意,旋即重重的撞进刘封怀里,两人同时放声大笑。兴奋的拍打着对方,兄弟之情溢于言表,四周众人。也是会心的笑,只有罗瓒有些不自然,根本弄不懂,远在荆州的刘封怎么会跟这个西凉悍将如此熟悉。
庞德松开刘封。擂了刘封一拳,哈哈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孟起走地时候还担心你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没想到转眼之间连阴平郡都打下来了,你小子这颗脑袋到底啥玩意做的,怎么这么好用?”
刘封被擂了一拳,却是嘿嘿的笑,拱手说道:“没有孟起兄留下的粮草,没有令明兄的大军帮忙,我可能真过不了这个冬了。阴平郡说来还是靠两位兄长所赐!”
“少来。少来,你小子就这副德兴不讨人喜欢。你地就是你的,什么叫我赏的!仗是你手下那帮兄弟打地,关我屁事啊,我不过就是出来透了透风,鸟事没干!”庞德黝黑的脸上笑意盎然,一口牙齿倒是洁白,随着笑容露出来,与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城上的杨任愣了,虽然听说过马超、庞德与荆州人有来往,他也只以为是互相利用,哪里知道庞德尽然跟这个刘封这么熟悉,一听到消息就从南郑赶来了。他地目光看向刘封,顺带看向刘封身侧的二百悍卒,眼神之中有了一丝警惕,有了一丝不安!挥了挥手,叫过一个亲兵,杨任附耳交待了几句,只见亲兵连连点头,直朝城下奔去,跨上一匹战马飞奔离去。
刘封看不到城上地动作,他还在笑,大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兄长出兵相助,总是真地,小弟感激不尽!”然后他蓦然放低了声音说道:“令明兄,借一步说话!”
庞德经验何等丰富,知道没有事情,刘封这小子不会丢下阴平郡那么多的事跑到这里来,他顺着刘封的话说道:“走,兄弟,老哥带你去看看前面的山水,顺带搞点野味,晚上我们哥俩开开荤,好好喝上几杯。”
两人开怀大笑,在众人拥促之下欢呼雀跃般朝远处奔去,只不过转过身后,两人的脸上,已没有了刚刚的笑容。
“伯威,你急急赶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庞德奇怪问道。
“兄长,孟起兄现在困在关中对不对?你准备前去增援是不是?”刘封没有回答,先反问了起来,同时挥了挥手示意阿多吉他们拉开位置,警戒四周。亲兵转眼四散开来,远远的将刘封、庞德围在中间。
马蹄之声杂乱轻响,交织在众人身侧,庞德的身躯随着马背地轻晃而摇动,他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说道:“不错,我派人过去告诉你孟起地消息,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我去之后,生死难测,可能帮不了你了!”
刘封心头一震,感觉胸口有些发酸,他停下战马,侧过头去,紧盯着庞德说道:“令明兄,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庞德还能笑的出来,战马停下,他与刘封二人并肩立在这条小道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刘封,庞德轻笑道:“哦?伯威,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梦而跑来的吧,你小子可不像这种迷神信鬼的人啊!”
刘封抬头望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缓缓说道:“我梦到令明兄、孟起兄、孟宗还有一干兄弟全部战死了,死在一处山坡之上,山坡密密麻麻堆积着尸体,惨不忍睹……”
庞德显得很轻松,看到刘封一副凝重的神色,他放声而笑,笑声荡开,冲进森林,带起阵阵惊鸟之鸣,庞德豪气干云,重重的拍着刘封的肩膀说道:“大丈夫马革裹尸,实乃平生之志,伯威当为我们高兴才是,何必这般小儿女姿态。孟起说的不错,伯威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慈不掌兵,沙场之上可不是心软的地方,你没有雷霆手段,就难以完全掌握手下将士,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刘封欲要反驳,庞德已冲他挥了挥手,抢先说道:“我年幼之时,曾有幸跟在边先生身侧。先生通晓《易经》,我虽然不才,但先生累番教习,我也粗略记得一些,对梦境之事。多少也知晓一二,所谓梦事相反,梦中见尸不见得是坏事。亦有亲友合欢之意,极有可能是伯威不日将见到亲朋长辈。”
刘封苦笑,诸子百家他看了不少,兵书战阵更是了然于胸。但对这类占卜行封之书,舅舅重来不让他涉及。但梦到死尸是好事他是不信的。只以为庞德在搪塞他。
刘封苦笑道:“令明兄,当初助孟起兄全取汉中郡的,应该是张鲁帐下主簿杨松吧!”
庞德点头道:“不错,当时若非杨松暗中传送消息,钟繇前往汉中联络张鲁的事,我们一无所知。汉阳郡当时还有成安的近五千守军,钟繇奉曹操之命前来联络张鲁,想借汉中兵马解冀城之围。再配合冀城成安的兵马袭我西凉军粮道。以配合潼关的曹军。杨松暗中派人赶到北地郡,找到孟起。将钟繇等人计策全盘告知,孟起将计就计,轻骑直扑汉阳,待成安大军开城而出,赶往金城郡时,一举袭杀,连带武都、汉中两郡也全取在手。”
刘封不知道中间还有这种波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只能低下头来,细细思量,半晌才问道:“杨松为什么要帮孟起?”
庞德倒是知无不言,对刘封好像没有丝毫地戒心,“这事说来话长,张鲁原先在益州牧刘焉帐下效力,后来奉命与别部司马张修一同攻打汉中,占据汉中之后,张鲁起兵夜袭张修大营,自领汉中太守,而杨松与张修乃是好友,一直便想着为张修报仇,若是任由张鲁帮助曹军击退我军,曹操攻占关中西凉之后,必然重赏张鲁,很有可能会调回许都任职,张鲁是五斗米教系师,曹操不会让这种人牧守一方的,这样一来,杨松想报仇就没有丝毫的机会了!”
刘封一时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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