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大,以后也不好约束。
但刘备有个优点,他信任一个人的话,很少会去猜疑,既然政务、赋税之事如今皆由诸葛亮、马良负责,他便一切听从他们的安排,后来看着襄阳有头有脸的各家主三天两头的往府里跑着送礼,他才看出一点端倪,而他的名声在荆州这块土地上,已经跟神仙没有什么两样了。
刘备不由大为感慨,若是在徐州之时就能得到诸葛亮、马良这种人才,自己哪里还需要经历如此多的波折,当年在徐州之时兵精将勇、赋税充足,完全可以与曹操一战,后果却莫名其妙的就败了,差点连命都丢了,真是何等不甘心。
“主公,法正醒了。”随待在一侧的陈到小声的提醒着坐在那里发呆的刘备,陈到依旧像以前一般,全身上下很是整洁,说话做事条理清晰,颇为稳重。
刘备闻言一喜,当即挺起了身躯惊讶问道:“醒了?”
陈到点了点头道:“他说要见主公,有紧急军情!”
刘备高兴的点了点头,“快,快带我去见他!”
法正住的地方乃是左将军府中的一处厢房,当时刘表修建镇南将军府时,颇花了一些心思,这里种植了不少翠竹,常用作摆棋、弹曲之处,很是幽静。
法正身材瘦弱,脸形狭长,眉中央稍有折度,看起来很突兀,但如刀削斧凿般线条清晰的脸上,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刚毅之色,或许是长期以来的不得志,让法正的双眼看上去有些抑郁,他此刻躺在榻上,脸色惨白,看起来伤的很重,双眼望着头顶的隔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法正眼珠子都没有动下,丝毫不像陈到说的那样,说想要见刘备。
刘备知道陈到稳重,从来不会无中生有,法正既然如此,恐怕多半是这些名人士子的怪癖,或者像孔明当时还要躲着自己一样?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刘备丝毫不以为忤,急行两步至榻旁,伸手握住法正的手,看着他胸口紧裹的布条问道:“先生感觉如何?”
法正喉结动了两下,想要出声,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眼睛已落到了刘备的身上,现出一丝感激之色。
刘备脸上一副懊恼表情,“我倒忘了,先生重伤初愈,急需静养,实在不宜多开口,恕罪,恕罪,不如这样,先生先安心的休养一些时间,容备过几日再来打扰,此处乃襄阳左将军府,先生有何吩咐尽管开口。”说罢刘备便转身欲离去,没有一点迟疑。
法正终于开口,“尝闻左将军宅心仁厚,乃当世少有英豪,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只不知左将军何以对在下如此关爱?”法正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说出来却是颇有气度威严,根本不似病人,反倒向是在审问刘备。
一旁的陈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旋即又恢复平常,依旧不发一言。
刘备转过身来,看着法正说道:“子度(孟达)将先生交给我三弟之时,曾说先生乃张别驾的挚友,张别驾虽与我相处不过几日,但备早已为其抱负、才智所折服,若不是永年在刘益州帐下效命,当日备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永年离去的,今日能为其挚友援之以手,不甚荣幸。况且,先生当时伤的那么重,即便非亲非故之人,备若见着,也是不会不管不问的。”
法正双眼紧盯着刘备的双眼,想要分辩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看了半晌,刘备依旧不闪不避,实在看不出他的深浅。
法正皱了皱眉头说道:“永年前番来荆州,可是奉刘益州之命前来请援?”
刘备点了点头道:“不错!”
法正紧接着问道:“那左将军可知道,永年前来乃是因为其所献计策,想要助刘璋攻夺荆州?”
法正的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徒然紧张了起来,连刘备亦是没有想到他会抛出这么尖锐的问题,默然半晌,刘备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彼此各为其主,我欣赏张别驾才情学识与他是否要图谋荆州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法正闻言顿时默然不语,屋里足足安静了一柱香时间,法正才叹道着说道:“可惜永年兄已经去了,否则听到左将军这话,定会欣慰终于找到了明主。”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法正这个人很有才,平时看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其实不是孤傲,而是无奈。
他入益州府已有数年之久,但刘璋对他这个外来户并不感冒,呆了数年之久才混到一个新都县令,直到后来张松受到刘璋重用,才借着好友的面子当上一个军议校尉,这种境遇对别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不错,毕竟乱世之中,吃饭都成问题,都在州府中供事,已是衣食无忧,但对法正来说,这很无奈。
张松被刘循下狱之时,孟达恰巧有事私下留在成都城中,他们几人之间私交甚厚,法正知道孟达在,便急急的送出了消息,在黄权等人的帮助之下,摸清了关押之处的守备情况后,孟达、法正等人连夜带着手下前去劫狱。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他们杀进牢里之时,张松已经死了。
原来张松为人狂傲不羁,在益州府中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蜀郡一个仓曹掾吏因为前番调拔粮草之事有些怠慢,而被张松一痛顿骂,甚至抽了两马鞭,从此怀恨在心。正好负责典狱的军吏与其相熟,便买通了狱卒,想要趁机狠狠教训这个倒楣蛋一下,倒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张松的身子骨,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硬朗,几鞭子下去,尽然一命呜呼了。正当他们骇的面无人色之时,孟达、法正带人杀了进来。
狱卒哪里敢说真话,只能含糊其辞,说是奉了奉车中郎将大人的命令,逼问口供。孟达狂怒之下,血洗监牢,一干狱卒几乎被杀绝。但因为这一耽搁。延误了逃跑的时机,成都县尉已开始封城,这下子连黄权都没办法帮忙,孟达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亲兵强行杀出。孟达武艺极高,为人豪放,喜结交游侠奇士,身侧亲兵大都是游侠江湖的高手,倾尽全力之下倒真让他们杀出了城去。可法正一介文士。虽然也会几招剑式。却相差甚远,被守城士卒一枪刺中胸口。差点穿透身躯,等孟达背着他赶回白帝城时,法正已是气若游丝。
想到刘璋这个心计极为深沉,说不定已经怀疑劫牢之事乃自己为用,孟达回到白帝城后,便让亲卫带着法正赶往荆州,孟达不是怕死。他是不想连累手下的这些兄弟。刘璋抓不到他的把柄,虽然仍旧会怀疑。但刘循当堂杀死王累,已让益州府上下寒透了心,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冒然行事了。
荆州有名医,长沙张机虽然已老,但医术却不减当年,若是刘备此番能够相助,孝直还有保住性命地机会,再说,这个时候他也是想赌一下,益州是呆不下去了,若是刘备有意,他愿开城请降投奔荆州。
法正趁着病体尚未全愈之机连番试探刘备,有些话问地很直接,简直就像是师傅考究学生一般。
法正曾直言问刘备,当时让刘封西进益州是何意?明知道永年来荆州其心不善,为何还要曲意迎奉?难道就是为了麻痹刘璋?
刘备虽然一向以诚意人,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法正这样的人,当时诸葛亮的脾气虽然古怪,但只不过就是避而不见罢了,这个法正见是见了,但这种直接了当的态度,让人毫无隐秘可言,实在尴尬的紧,但刘备从诸葛亮的身上尝到了甜头,知道这种高人择主的条件甚为苛刻,但一旦为已所用,却足以令自己展翅高飞。
刘备狠了狠心,在法正的不做丝毫的隐瞒,连带自己与徐庶、诸葛亮等人地分析也都和盘托出。
“伯威地五千士卒乃荆州军精锐,战力甚强,西进益州不过是投石之路之举,刘益州想要谋夺荆州,我岂能束手就擒,如今曹操大军深陷西凉战场,正是我军趁机发展地大好时机,于武陵等郡开采铁矿之举,一来为了增加赋税收入,二来制作铁具之后,可以方便百姓耕种。况且江东多盐、少铁,可以以铁易盐,再贩盐至中原等地,以换回皮革、马匹等所需之物,扩充军备。”
“提高荆州军战力固然重要,但荆州受地势所限,缺乏纵深,守御颇难,益州天府之地,若能攻下与荆州连成一片,足以与曹操争雄天下,刘璋即然想引我军精锐至益州分而歼之,我倒正好借机让伯威去益扎根以为内应,此举谁能得利,就得看刘璋的手段如何了。”
“至于先生所说我曲意迎奉张别驾,用辞确实略有不当,备愚笨,徒有匡扶大汉之心,却文不足安邦,武不能定国,深为惭愧,为成就一番大业,自然需要贤才相助,永年前来荆州之时确实于我不利,但其过目不忘之能,纵论天下大势,了然于胸之才情着实让我倾心,盛情招待又岂能用曲意迎奉?”
法正渐渐地也被刘备所吸引,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或是故意而为,但其应变之快,待人以诚是错不了的,否则他没有必要将开采铁矿之事也合盘托出,毕竟如今汉室尚存,盐铁开采之事乃是谋逆之事,能对一陌生之人说及,可见其真如此这般商讨了半月之久,法正终于觉得,能为刘备效力,确实比在刘璋的手下强出甚多,不管刘备这番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但起码他表面之上还是原意装的,而且装的也很好,刘璋是连装都不愿装地,高下差别一眼就可以看出。
随后,身体渐愈地法正向刘备表白心迹,那天刘备前去,本来又是准备绞尽脑汁去应付法正的问题地,等他听到法正说出:“愿辅佐明公,成不世之业。”时,刘备呆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陈到反应快,迅速的用手指捅了捅刘备的后背,刘备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对着法正长长一揖,“能得先生相助,当真是荆州百姓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法正不由感叹,仅凭刘备这一番话,那就不知道比刘璋高明出多少了。
随后他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开门见山的向刘备提出全取益州之策,听到法正侃侃而谈,将攻取益州说得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时,刘备彻底的呆在那里,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多的高明之士?
刘备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他知道机会在眼前的时候,就要奋力的抓住,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若是这个机会不把握住,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有攻下益州的可能了,招呼着法正稍微休息一下,刘封立即让陈到去请徐庶、诸葛亮两位军师中郎将过来,攻打益州的事,一直都是徐庶在谋划,而钱粮赋税皆由诸葛亮负责调度,他需要他们三人之间直接的商议,配合。
三人商讨了足足三天,终于定下了攻取益州之策,擒贼先擒王,益州地域甚广,山道难行,想要全取所花费的时间甚广,而且耗费颇具,收获甚微,不如直接以攻取蜀郡为目标,如今刘璋民心渐失,益州各郡各有所图,一旦蜀郡被攻克,大部分郡县都有不战而降的可能。
益州北面的巴西、梓潼、阴平数郡、西面的汶山、南面的汉嘉、犍为、江阳、涪陵等郡皆可以不作考虑,荆州精锐沿江西进,直取巴郡郡治江州,以此为基,攻打东广汉、广汉两郡,直逼蜀郡,这是最直接的战法。
法正躺在榻上缓缓分析着益州的形势:“大军要攻打巴郡,与荆州接壤的巴东郡显然是我们所要面临的第一道难关,为防荆州军西进,刘璋在巴东郡屯有近三万大军,护军李严统领二万大军守卫永安、白帝两城,白帝城内的五千守军不足为虑,此部军马由孟达统率,子度与我有生死之交,此次前来荆州,便是由他派人护送,只要大军一到,必定大开城门迎接主公大军入内,惟有白帝东边的永安有些难办。”
“李严这人很有些才能,少言寡语,处事稳重,守城的本领号称一绝,自从他至永安之后,便不断的修缮城墙,构筑瓮城,原本小小的永安城,在他的经营之下,如今已是巴东郡最坚固的城池,横旦在江畔,紧扼益州东面门户。”
“即便是这样,李严还不满足,永安城北边的山峰也被他利用了起来,那些山峰很险峻,李严指派士卒于山顶上构箭楼,山腰间置战壕,山底下广设陷坑,完成改装成一个独立的防御大寨,不管是攻打哪一个地方,都会处于两面夹攻的境地,以两处的险峻来看,强攻的死伤恐怕不是我军所能承受。”
徐庶、诸葛亮对于行营布阵之事,也都颇为深通,听到李严尽然如此筑城,不由扼然,谁也没有攻克的把握,他们不由看了法正一眼,益州有如此坚城良将,他还说的一副随手拈来的样子,想害我们啊!
法正感受着两人眼中不满的目光,很是汗颜,长叹口气说道:“李严本是镇南将军帐下悍将,与荆州军有旧,更兼他是永年极力推荐给刘璋的,想来对于永年也有感激之情,如今刘璋倒行逆施,倒是可以试着说服他,若是永安城能够不战而降,大军直至江州前,已无甚大的阻碍。”
徐庶、诸葛亮不由白了他一眼,有这种事,还不早说,卖什么关子。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阴平郡守扶禁站在葭萌关前不远处的小山之上,远望关上飘荡的荆州军战旗很想骂人,攻打葭萌关已经五六天了,在关下阵亡了四五百名兄弟,尽然连一个杀上城头的人都没,这种战果怎能让他不发火。
扶禁个子修长,人很瘦,眼眶深凹下去,看起来有些吓人。他是西凉金城人,当年边章、韩遂汇同北宫伯玉、六月惊雷等羌人起兵叛乱之时,西凉各处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为了能有口饭吃,扶禁幼时便随同逃亡的乡亲翻山越岭来到了益州,那时刘焉刚刚出任益州牧,急于招募军马进击流寇,扶禁就这样混入了军伍之中。几十年下来,扶禁总算混出了点名堂,凭着累累战功升任校尉,后又调任阴平郡守。
阴平郡离蜀郡甚远,道路格外难走,属于山高皇帝的远的那种地方,按理说这郡守一职实在是一个肥缺,扶禁应该高兴才是,但事实上,扶禁在这个郡守位置上干的很不痛快,自从他上任以来,扶禁就没有笑过一次。他不识字,却每天都要面对桌上成堆的简牍,这让他几乎崩溃。
当初刘焉考虑到阴平郡的势力比较复杂,羌人汉人之外、甚至还有一些土生土长在大山里的蛮人,据说那些蛮人全身裹着藤蔓树皮,说话如狼吼,力大无穷,常常惹事生非,而临泷、若儿盖等地的羌人也经常聚集铁骑过来烧杀抢掠,民不聊生。这种地方,派个文皱皱的郡守过去肯定不行,刘焉想了半响决定让原本驻守葭萌关的扶禁调去任职郡守,扶禁能升到校尉,完全就是靠手中那把战刀一刀一刀的砍出来的。很是彪悍。带兵也很有一套,应该可以镇住各方势力。
扶禁倒是不负刘焉所托,至了阴平之后,一面召集百姓修缮城防,一面与都尉向存一同领兵出击,四下平叛,遇到羌人来攻,要么拒城死守,要么利用有利地形打伏击。到了后来。干脆在几条要道之上挖满陷马坑。不费一兵一卒就让羌人吃足了苦头,几年下来阴平郡倒真地稳定了下来。扶禁还在阴平城中设立市集,允许汉人、羌人、蛮人以物易物,各取所需。
但太平日子过久了,扶禁就有些受不了了,领兵打仗是他地所长,但论起治理州郡他感觉自己甚至连个掾属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