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外的警戒果真如刘封的预料,他们冲出山谷,直面敌营之时,哨卒才射出鸣矢,以如今战马的速度,敌寨又没有拒马阵,仅凭那临时搭建的寨墙,显然难以阻挡他们的冲击,所以刘封甚至有心思回味一下魏延先前的表情,但敌营之中冲出一队骑卒之时,刘封感觉到了压力,他的心中顿时一紧,右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手中的长枪。
刘封虽惊,却还不至于慌,面色如冰,眼光如电,看着来敌仓促之间有些杂乱,刘封在马背上挺起身躯,舞动长枪,高声冷喝道:“合!”
战马奔腾,蹄声隆隆,但刘封的冷喝之声却清晰无比的传至众人的耳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放马疾奔的二百荆州兵立即约控战马,奔驰之中缓缓朝中间靠去,刘封一马当先,稳稳挺起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支锋利的箭矢,带着身后长长的箭杆,狠狠的射向来敌。
原本一场突袭即将变成了一场硬碰硬的血战,刘封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转瞬之间便判断清楚了形势,冲过去,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来敌冲散,营寨之中的敌人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还能起到突袭的效果。为了保证冲击的速度,刘封放弃了骑射,这一刻击杀敌人并不是他的目的,速度,绝对的速度才是他所能仰仗的力量。
张逸一手紧执马僵,一手执枪,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稚嫩,英俊的面庞满是焦急神色,事实上他能如此快召集中郎将的亲卫骑赶来阻敌也是侥幸,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晚上就是难以入睡,后来他索性便带着几个手下巡视起营寨来,没想到尽然听到了远处鸣矢示警之声。
张逸的反应极快,他立即跨上战马,带着手下直奔中军帅帐,刘循的亲兵不愧是百战精锐,张逸赶到之时,他们已经整装守在四侧,而刘循更是已经披甲提枪冲了出来,尽然是准备带着亲卫骑去堵截来敌。
张逸被刘循的动作骇了一跳,现在情况未明,主将不坐镇中军指挥,反而去涉险,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知道刘循的倔脾气,硬顶的话,反而达不到效果,他好言劝了一番,这个地方哪来的什么大军,可能是不明情况的小股强盗和马匪而已,对付这种人,哪里还要中郎将大人动手,我带人去会会就行了。
刘循倒还有心思咧嘴笑了笑,颇为赞同张逸的说法,倒是打消了亲自出马的念头,只让张逸领军去看看,张逸手心不由捏了把汗,马匪、强盗哪里敢来袭击军寨的,若是知道大公子领军到此,恐怕跑路都来不急了。好在大公子没有提及这点,不知道是他听着四面的示警之声搞忘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
而等张逸发现来袭的尽然是骑兵的时候,只感觉满嘴发苦,益州除了蜀郡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山岭,马匹通行反而不便,他们这些战马还是平叛之时从羌人那里抢来的,只不过是用来代马而已,若论骑术,恐怕也只能保证纵马狂奔的时候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至于骑射那真是妄想了,能纵马冲阵,挺枪杀敌的,在益州军中已是骑术高手。
不过等到两军相近,即将直面冲杀之时,张逸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因为来敌也没有射箭,这样看来,会不会这帮敌人也是一群半调子,只会唬人。如今正面与益州军为敌的只有荆州军与羌人,梓潼郡四周有险山恶水阻隔,羌人不可能到此,只有可能是刘封他们,至于他们为何有战马,就需要思量一下了,不知道是从马超手中抢来的,还是他们互相有勾结。
电闪转念之机,张逸不由松了一口气,荆州水路发达,士卒擅水,即便是骑上战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抵住他们这阵,就无妨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军临近,两方骑兵都没有射箭,张逸轻吁了一口气,以为来敌的骑术与他们相偌,这次应该能够逃过一劫了,张逸不由信心大增,来敌仅凭速度的话,他们还有是一战之力的,只要能够缠住他们,剩下的就简单了。
这时,刘封已指挥着荆州军朝他们发动了凌厉的攻势,黑夜之中,两队铁骑短兵相接,互相闷着头疯狂砍杀,一时间兵戈之声大作。
人与人不同,花有别样红,张逸又怎么会想到,土生土长在荆州的刘封等人,尽然莫名其妙的跑到西凉,混在马超军中呆了大半年,其骑术虽然不敢自夸超过西凉兵,但也相差无几,相对起这些益州兵来,那可不是高出一点两点,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与健壮的成年人相比较一样,差距之大,那是显而易见的,其实张逸若是能够看到敌骑高速冲刺之时还能变阵、集结成笔直的一线的话,恐怕也不会领军过来硬撼了。
容不得张逸细想,夜黑之中,一马光先的敌将借着战马高速冲刺之力,挟雷霆之势一枪刺来,张逸人在马上避无可避,别看他平时一副羞答答的样子,面临生死考验之时,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只微微侧了侧身躯,让过胸膛要害,便挺枪刺向来敌,尽然是拼着重伤想要取来敌性命。
刘封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如此悍勇之人倒是少见,但生死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来不得半点马虎,刘封左臂挥盾格住长枪,蒙着生牛皮的手盾在来敌一击之下尽然有崩碎的趋势,刘封眼中杀气大盛,这个人也是个高手。右手长枪没有丝毫的停留狠狠刺中来敌,本想借起一枪将来敌挑飞。却蓦然发现,锋利的枪尖尽然没有刺进敌人的身体,刘封不由愕然,他当然不会以为对方已练到刀枪不入地境地,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来敌的身上穿着护身宝甲,这种刀枪不入的战甲他听是听说过。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看样子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奇工巧匠的手艺确实不是他这个土包子所能揣测的。
一击不中,刘封已与来敌擦身而过,没有丝毫的停留,长枪已刺入另外一个敌卒的身体之中,积蓄地力道顺着黝黑的枪身泄出,在刘封的怒吼声中,中枪的益州兵被挑飞离战马,喷涌着鲜血往一侧摔去。半空中的血雨顿时淋了疾冲而过的荆州军众人一身。
张逸痛苦不堪,同时心中暗道侥幸。幸亏他在战甲之中他还穿着一件薄薄的藤甲。就是这件不起眼地藤甲在危急之中救了他一命。藤甲本是木里族精兵所特有地战甲,制作极为复杂,取山中青藤编制好藤甲后,先得用桐油浸泡,使藤甲更具韧性。浸泡二到三天后,将藤甲拿出晾干,这一晾至少要晾两个月。然后再用柚油浸泡。如此反复五六次,制成一件藤甲大该需要二年之久。颇为稀有。
但藤甲做起来复杂,用起来却极为舒服,经过反复晾晒的藤甲,重量极轻,透气性强、甚至士卒落水之后也不会沉下去,但利于水之物往往惧之于火,藤甲也不例外,遇火即着,而且很难熄灭。
张逸的这件藤甲是他族叔张任所给,当年张任助刘循大败蛮族叛军,刘循在众多战利品中挑出这件宝贝送给张任,张任当时哈哈大笑,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哪还用得着这玩意,便丢给了张逸,张逸爱惜非常,平常都穿在战甲里面,一方面不容易碰到火苗,又一方面,也不容易磨损。
但藤甲能抵住锋利的枪尖,却挡不住枪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一时间张逸左侧半边身子就像是麻木了一般,根本聚不起丝毫的力道。
战马还在奔驰,荆州军依旧疯狂的朝益州军营寨杀去,刘封一击之后,紧随其后的韩风兜头就给了张逸一斧子,大斧沉重,加上韩风的奋力一击,怕有千斤之重,半边身子麻木的张逸哪敢硬抗,干脆一咬牙,抓住马鬃一个侧身,躲到战马身侧去了,张逸以前还从来没有玩过这种高难度地动作,死神地威胁之下,倒将他身体之中的潜能逼了出来,做的有模有样,要不是天太黑,一旁的众人看不太真切,恐怕已能引来一阵惊天的叫好之声。
韩风的战斧劈空,大力无处渲泄,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随着大斧往前摔去,好在战马速度够快,韩风只一头撞在了马背上,万幸没有掉下去。
张逸避过韩风地战斧、阿多吉地双叉、雷远、刘云的长枪后,终于没有躲过伍峻地快刀,伍峻在马背上作战的经验极为丰富,对于何时发力、何时出击掌握的恰到好处,张逸早已被前面的几人杀的七荤八素狼狈不堪,面对如流星划过的短刀,根本无能为力,堪堪挡住砍向咽喉的两刀后,便感觉两条胳膊上传来刺骨的寒意,随即胸口处又是一阵剧痛,战马亦是悲鸣一声往一侧摔去。
伍峻不由暗道了一声可惜。
刚刚两马交错之间,伍峻尽然不可思议的砍出了八刀,砍向咽喉的两刀虽然快捷,但却被敌人的长枪挡住了,胳膊上的几刀倒是刀刀见血,可惜伍峻手中的战刀轻薄,杀伤力有限,不足以砍断手臂,最后的突刺一刀是伍峻的杀招,可惜却莫名其妙的没有刺进去。战马的速度太快,伍峻暗道可惜之时,已冲过那人三四步远,跟在他后面的是魏延,魏延用的也是刀,而且是把沉重的大刀,砍出的速度自然不会比伍峻那般快捷,伍峻砍出八刀的时间,他只来得及砍出一刀,但就是这一刀,却达到了伍峻所没有达到的效果。
张逸已经快要疯了,事实上当他迎上刘封,只一个照面便被一枪刺中之后,他的内心便已充满了惊惧,来敌在马背上灵活自如,矫健异常,其骑术不知道比他们益州军高出多少,而随后一连串的打击几度差点要了他的命,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势也让张逸绝望了起来,在马背上尚能如此彪悍,铁骑井然有序,攻击连绵不绝,这一定是西凉兵,是马超的精骑。
领头那将沉稳如山,出手如电,武艺强悍的令人窒息,恐怕不是马超就是庞德,这样看来大军今夜实在凶多吉少了,而伍峻砍在他胳膊上的两刀传来的剧烈的痛楚,这也让他清醒过来,这样硬抗下去,恐怕就算有藤甲护身,五脏六腑恐怕还要被砸烂,他强忍胳膊上的痛楚,奋力扯动马缰想要偏开战场,哪知道战马刚刚侧过一点身躯,他便感觉到了泰山压顶的雷霆一击,本能的举枪格挡,枪断。偏过头去,一刀重重的砍在他肩膀上,张逸只感觉全身一紧,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随着被削掉半边头的战马摔向一侧,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看清了砍中他肩膀的那个敌人,骑在战马之上依旧显得高大宽厚的身躯,丑如恶鬼的一张脸,以及充满杀气眼神中露出的一丝惊讶。
他在惊讶什么?是不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一刀没有将自己劈成两瓣?张逸侧飞出去的身躯在空中翻滚,只见黑夜之中无数的战马、敌人疯狂的朝军寨冲去,他想喊,想示警,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蓦然间全身一痛,他狠狠的砸到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蒙蒙胧胧之中,张逸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很年轻也很漂亮,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红线轻轻的挽着,轻松而又充满活力,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着慈祥和关爱,正笑意盎然的看着自己,一切都显得这么温暖而舒心。
这时一个体态魁梧,浓眉大眼的英俊男人出现在面前,这是张逸的父亲,父亲很高大,英武不凡,双手也很有力,轻而易举的便将张逸举过了头顶,爽朗的笑声从父亲的嘴里发出,豪放不羁,潇洒不凡。
张逸迷迷糊糊中又看到父亲手把手的教他习字,一遍又一遍的讲解兵法战策:“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而母亲这时则做好了饭菜,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说道:“吃饭吧,吃完饭再用功!”母亲的声音很轻柔,说不出的悦耳。
随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逸看到大批的土匪山贼冲进了他们村子,冲进了他们家,四周都是哭号尖叫之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连一向沉稳的父亲都皱紧了眉头,父亲的武艺很高,赤手空拳便打倒了四个壮汉,带着自己和母亲冲出了家门,四周都是火,到处都是死人,张逸亲眼看见张大爷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斗大的脑袋飞向半空,脖子处喷出的鲜血足有数丈之高。
张逸几乎吓晕了过去,随即他看到了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陌生人,他们高举大刀、斧头狞笑着朝他们扑了过来。
张逸满头大汗,双手紧拳,青筋蹦出,似乎听到四周有人在呼唤着自己,但声音有些糊涂,听的不是太真切,看着母亲惊骇的面容,父亲浴血的身体,张逸怒火中烧,挣脱母亲的怀抱,冲着一个举刀砍向父亲的大汉扑去,怒喝道:“我要杀了你!”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满身大汗的张逸终于吃力的睁开了双眼,刚刚还在耳畔的怒吼和杀伐之声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四周很静,静的能让张逸听到身侧有三个人的呼吸之声。
这时张逸蓦然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痛楚,尤其是左边肩膀更是火辣辣的极为难忍,已经感觉不到胳膊和手指,仿佛左臂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一样。张逸大惊,这时他才想起来,昏迷之前,他领军阻敌,却被一个敌人一刀砍中肩膀,然后随着战马摔向一侧,昏了过去。
张逸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颤微微的喊道:“这是哪里!”
随即张逸看到了刘循,刘循原本俊朗不凡的脸此时充满苍桑之感,向来整洁的下额上如今须桩浓密,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而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此刻却满带着惊喜的神色,一眨不眨的望向他。
张逸看到刘循时不由轻吁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大人,属下没用,未能挡住敌骑……”
刘循挥了挥手打断了张逸的话,“子然已经尽力了,何需自责,此次要不是你劝阻,恐怕我已经丧生敌骑之下了,说起来我还应该谢你才对。”
刘循说话之时,屋里的一位老者已经疾步的走至榻边,伸手搭在张逸的手腕之上,号起脉来。
刘循看了这个医匠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如释重负般的长吁一口气对着一旁甲胄在身的张任说道:“张老将军,幸亏子然已经转醒,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交待了。”
张逸没想到叔父也在这里,不由想挣扎着起来见礼,刘循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扶他躺下,口气转厉说道:“你小子就不能安份点,现在伤的这么重,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
张任像是很久都没有合眼了,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两鬓地白发也徒然间多了许多。他靠近榻来,关爱的看了张逸一眼,随手帮他捏了一下被角,长叹着说道:“你好歹转醒过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该如何向你父亲交待。大公子说的不错,你现在伤的很重。就不要随意动弹了。先养好伤再说。”
说完张任对着为张逸号脉的医师说道:“小侄的病,有劳先生费心了。”
老医师没有起身,只是口中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与敌对阵时,以命换命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张逸此时脸又红了起来,看着叔父慈爱地目光,他又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恩”了一声,再点了点头。只不过就这点头的动作又让他再次感觉到了肩膀处传来的剧痛。一张俊脸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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