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大军共计六万兵马,旌旗漫天,枪戟如林,浩浩荡荡。
刘封、魏延几人本打算迅速赶回荆州协助刘备,但马超却将他们留住了。马超虽曾与钟繇一起出兵击退过袁绍兵马。但已有数年之久,对于曹军军情。比之近年来连番与曹兵交战的刘封自然相差极远,马超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相助,多几分把握。
刘封想到西凉出兵,南边地战事很有可能停息,自已回去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况且马超出兵虽然不是因为自己,但总有点关系,这么一走了之,于情于理好像都有点说不过去,便点头答应了。
魏延急地破口大骂,指着四周长发披散的羌人就对刘封吼了起来,“大公子,你脑子没有坏吧,你要帮着这些羌人杀我大汉国的子民?曹操虽是叛逆,但最多不过是霍乱社稷的乱臣贼子,马超算什么东西?世食君禄,但所做所为却禽兽不如,为了私怨,不仅将边郡交由外族放牧,甚至统羌人之兵杀我族民,就这种人大公子你也要帮他?”
刘封哑口无言,看着驰马纵横于西凉的羌人铁骑,他心里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现实就是如此,凭他一已之力又怎能改变,西凉乱了几十年了,羌人与边军似友似敌,自己一个外人连说句话都插不上嘴,又有什么办法。
一旁的阿多吉不乐意了,外族之人怎么了,昔年武皇帝雄才大略,不照样重用金日,算起来金日还是大汉国仇敌匈奴人,武皇帝不仅用了,病重之时更是托孤于他和霍光两人,难道武皇帝也做错了?
大王(沙摩柯)亦曾随大公子身后平叛,我族勇士仅襄阳一战便死了三千多人,难道帮助左将军大人攻击曹兵也是错的?
魏延看着阿多吉振振有理地样子,不由怒骂了一声,“你个蛮子懂个屁,武皇帝雄才伟略,重用金日乃是为了彰显我大汉天威,马超这种勾结异族的做法也能相提并论?”
韩风一把拉住了阿多吉,对着魏延说道:“文长,西凉乱了几十年了,光凭大公子一张嘴有什么用?边章、韩遂屡次反叛都不是与羌人结盟,这么多年了,可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韩风不由长叹说道:“今日的大汉国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汉国了,现在的大汉国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哪管得了西凉这片土地,边章、韩遂虽屡与羌人结盟,但西凉这片土地如今还在我汉人的手上,仅凭这一点,就够了。要知道朝廷已经十几年没有向西凉调拨过军饷了,救济的粮草亦极为有限,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说的。”
魏延呆了一呆,愤怒地表情稍微舒缓了一点,但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进他耳朵、当无数披头散发的羌人在四周呼啸之声,他还是感觉极为愤怒,“要是让我看到边章、韩遂这两个叛逆,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们,身为大汉臣民,勾结异族反叛,当诛九族。”
韩风不由苦笑,也不再搭理他了,这个疯子,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韩遂纵横西凉十几年,岂是你能轻易见到的。
但情况完全出乎了韩风的预料,三日后,他们便见到了大名鼎鼎地韩遂。
不仅是韩遂,西凉有名的八大校尉也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马腾离开西凉之后,两部大军虽然不再互相攻伐,但也互相戒备小心翼翼,唯恐被对方突袭,此次马超统领六万步骑大军浩荡东下,韩遂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指挥大军退过黄河,以金城为中心临黄河布成防御阵势,以防不测。
而湟中归属羌、北归属羌族大帅北宫归虎、李寒玉担心马超趁机将他们灭族亦集结部落铁骑赶至金城一线,各居韩遂大军左右。
看到韩遂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马超、庞德等人不由苦笑,东进关中,金城乃是必经之路,过了金城便是陇西,乃攻击汉阳郡的必经之途,但金城、陇西皆是韩遂地地盘,想要凭武力打过去,显然不太现实,一来韩遂手下兵多将广,皆是百战之兵。二来两翼有两万羌骑游弋,大军随时可能被敌骑冲断,十分头痛,况且他们此次东征未征调一个民夫,辎重粮草全靠一万后军保障,仅够一月之需,与韩遂交战,一个月根本没有击败他地可能,这仗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有败无胜之局。
强攻不成,只有和谈,马超再次召集诸人议事,分析眼前的形势,将大军眼前地情况说了一下。
其实西凉人对眼前的困难已有准备,就像当初古风要攻打湟中羌一样,马超的大军阻在陇右,他不放行,古风再急也没有办法,现在西凉穷啦,没有把握谁敢轻起战端,搞不好备用的军粮消耗光了,族人就要全部饿死了,代价太大了。
马超决定亲自过河到金城走一趟,韩遂也算是自己的叔父辈,自己以子侄之礼待见,想来他也不会过份为难自己。
但他的话刚出口,便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先零羌魁帅铁豹说的很透彻,如今你是大军的统率,这六万大军之所以能齐心协力远击长安,就是因为你马孟起的存在,一旦你出现意外,或者被扣压在金城,到时候别说救你,恐怕我们自己都会打起来。
庞德也认为有点不妥,他曾师从边章、韩遂学习经文,算得上韩遂的半个弟子,对于自己的老师庞德极为清楚,老师之所以放着大汉国的将军不做,屡次起兵反叛,背上万世骂名,为的便是让西凉百姓活下去,羌人屡屡寇边,朝廷鞭长莫及,前些年在司徒崔烈的呼吁之下,朝廷甚至有放弃西凉的打算,赈济更是妄谈,这种情况下,先生除了与羌人称兄道弟,攻掠较为富足的三辅等地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弄到粮食?
叛逆?大汉国人人都在骂先生是叛逆,但谁能了解先生的良苦用心?谁又能到西凉来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先生在西凉的声誉如此之高,那是因为先生给了西凉百姓活下去的希望,能让他们不用易子而食,不用饿死荒原之中。
以先生的为人,为了得到长安的赈济,他肯定不会让大军东进的,在先生的眼前,西凉五十万百姓的生命比谁都重要。
想到这里,庞德浑身冷飕飕的,想到先生那双饱含忧虑的眼睛,他感到前途一片昏暗。
“孟起,还是我去见老师吧!”庞德苦笑着说道。
………………
第七十九章
韩遂个子不高,相貌平平,黝黑的皮肤爬满皱纹,几近全白的发须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苍老,惟独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世界。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慈祥老者,站在黄河的边上,和蔼的等待着马超、庞德等人乘船而来。
大河东岸,韩遂的三千骑分成三部成品字型排列着,前面一个方阵紧扼河岸,两部护卫左右进可攻、退可守,仅从那些近临奔腾咆哮之水而巍然不动的战马便可以看出,这是一支久经训练的精锐铁骑,那稳如山岳的背后隐藏的战力极为强大。
马超、庞德身着孝服当先而行,身后各族魁帅紧随,考虑到文约先生可能会问及荆州方面的情况,连带着刘封、魏延等人也一同赶来金城。
马超与庞德等人商量了一晚上,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干脆啥都不想,马超、庞德与各族魁帅都赶至金城会见韩遂,大军交由马岱统领,西凉的事早晚都要解决。文约先生如果真要看到西凉再起战火,那大家早晚都是死,还不如抛开生死走一趟。
韩遂撤过黄河之后便令士卒将河上浮桥全部拆除。但为了保证两岸地通行,各处船只倒也不少。特别是接到马超士卒送来的书信之后。韩遂更是安排了一艘大船在此等待。
随着马超等人准备上岸朝这里靠近,韩遂身后一个身长九尺的魁梧汉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全身微向前迈,稍稍遮住了韩遂地半边身体,他冷峻刚毅的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韩遂感觉到了身侧秦谊的异常,苍老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干瘦的手拍了拍秦谊结实异常的肩膀。韩遂轻声说道:“孟起、令明与你皆是同门师兄弟,他们的为人你应该清楚,张、樊两位老师教出来的弟子,是决对不会行此卑劣之事地,伯安不必担心。”
公元一七九年,太尉段被中常侍程璜和其女婿司隶校尉阳球诬陷下狱,时为段掾属的田仪千里迢迢返回西疆求助。当年曾和段并肩杀敌的西凉隐士张策、樊志各自带着十名弟子入京营救。等他们赶到京城时,段却早已在狱中饮毒自尽了。当时秦谊就是到京营救段的高手之一。他带着五个人杀入北寺狱,探知段自杀后,又带着剩下的一个人杀入中常侍程璜府上,一夜之间,诛杀一百四十七口。毫发未伤。
张策、樊志二人当时心灰意冷,结伴退隐山林之中,门下弟子也都被遣散了,秦谊旋即应召入伍,投靠在韩遂帐下。
秦谊外表粗旷。其实心细如发。办事极为谨慎,加上武艺过人。颇受韩遂喜爱,便让他去边章身侧做亲卫,边章不懂武艺,没有一个厉害的亲卫他有点不放心,调别人去其身份又令人不太放心,樊、张两位老师的高徒自然无话可说,最合适不过。
后来边章病逝,秦谊便回到了韩遂的身侧,韩遂爱其才,便一直带在身侧多加教诲,待之如亲子一般。
闻听韩遂之言,秦谊微微躬身说道:“先生仁厚,处处为他人考虑,但马超武艺高绝、心狠手辣实在难以估摸,弟子不敢大意。”
韩遂看到秦谊如弦般绷紧地身躯不由轻笑了笑道:“我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人到了这个年纪,说死也就死了,马超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随即韩遂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说不定今天晚上一觉睡下去便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假如我死了,你怎么办?”
秦谊有些吃惊,蓦然转过头来,他不明白先生这个时候为什么说起这个来,心中不由有些慌乱。
看着韩遂深邃的双眼,秦谊紧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气色平稳,弓马骑射稳健有力,何故出此不详之语?”
韩遂轻摇了摇头道“你不必绕弯子,告诉我,假如我死了,你怎么办。”
秦谊不由有些吱唔,眼看没法再推辞,不由低声说道:“先生只有一女,能继承先生之位的只有彦明(阎行字,韩遂女婿。),弟子唯有……”
不等秦谊说完,韩遂黯然长叹道:“伯安,你糊涂啊,你随我身侧有十二年了,到底学到了什么?”
秦谊大惊,差点跪了下来,他刚准备屈身,韩遂搭在他背上的手掌,便传来一股大力,似乎要将他提将起来。“西凉大军不是我韩遂地私军,当年我与老边起兵不仅是被李文侯、北宫伯玉逼的,也是被朝廷给逼的啊!西凉这个地方土地贫瘠,耕地产量本就不高,又连年遭遇水灾,朝廷赈济的钱粮都被那些贪官给私吞了,百姓吃什么?除了等死之外,别无他法,但西凉是我们的根呐,又怎么舍得丢弃,我与老边实在是被逼地没办法啊!”
或许是想起当年饿孚遍野地惨情,韩遂尽然有些哽咽起来,“我若死了,你就带着梁兴、程银投奔马超,彦明武艺虽高,但私心太重,难成大器,西凉这块地方的根已经坏了,只有孟起那种果决、狠辣地手段才能震慑各族,才能让西凉渐渐好起来,你应该放下两人之间的成见,同心协力为我大汉国守好这片疆域。”
秦谊脸上有点发热,但又有点不甘,随即说道:“先生,马超那种屠夫……”
“乱世用重典,西凉的将来,只有孟起能扛起来。”
这时马超等人已经上岸,韩遂疾向前几步迎了过去。
随同马超前来的刘封、魏延、韩风三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韩遂,上岸之后顿时愣在那里,他们不敢相信,那个穿着破旧皮甲,身材疲弱如同寻常老头无异的老者就是韩遂,是西凉人、羌人敬畏异常的文约先生。
先生老了,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皱纹遍布,尤如丘壑纵横,乌黑的头发更是一片雪白,直让马超、庞德等人看直了眼,五年,不过就是五年时间,先生尽然劳累成如此模样,怎让人不揪心。
就连意志坚若铁石的马超这一刻也失去了思考,他永远记得,十五年前自己随父亲与韩遂血战的情景,那时的先生虽已显老态,但那挺直的身躯,强悍的武艺,沉稳大度的风范足以让人深深的印在脑海之中,就在那一天,先生的三万铁骑挡他们的主力挡在了枝阳,北羌的五千骑突袭三百里从侧翼杀进了陇右,母亲领留守士卒死守军寨,死于战乱。
但看着韩遂的老态,马超心中的仇恨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父亲死了,当年与父亲结义的几位叔叔也只剩下一个垂垂老矣的文约先生了,看着他那白发苍苍的样子,他再也提不起半点恨意。
马超与庞德以子侄之礼跪拜在韩遂的面前,持礼甚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而这时的韩遂没有丝毫拦阻的意思,他的双眼之中渐渐泛起了泪花,顷刻之间,豆大的泪珠顺着他那干瘪的脸庞滑落下来,滴到了大堤之上,他看清楚了马超、庞德的装束,白衣,从头到脚紧裹的白衣白袍,头上紧束的白巾。这是孝服,守孝穿的孝服。
黄河岸边的风这一刻显得大了很多,众人的衣衫在一时间猎猎作响,而马超、庞德两人头上的白巾随风飘扬之中更是醒人耳目。
咆哮的河水似乎更多了几分威势,越发的威风起来,与岸边僵立的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寿成老弟怎么了?”半晌,韩遂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先生,我爹死了,全家百余口全死了。”跪地的马超闻听韩遂的问话,就如同一个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下,彻底的放下了一切矜持,失声痛哭起来,发泄出了久积于心中的愁苦。
韩遂虽已猜到这个结果,但实在难以面对,不由掩面而泣,老泪纵横。
老边死了,王国死了,李文侯、北宫伯玉全死了,结义众兄弟中,年纪最小的马腾早已远离了战场,却又先他而去,这些年下来,西凉仅剩他一个老头子还在苦苦支撑着,他感觉实在撑不下去了。
艰难的向前迈了两步,韩遂片刻之时像是老了十年一样,弯下腰,用颤微微的双手抓住了马超的双臂说道:“你要去报仇?”
马超眼睛哭红了,惨白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下额之上的两滴泪珠显得格外的醒目,这一刻,他与常人别无两样,稍有不同的是,在他的眼里,几乎能看到有实质的杀气。马超猛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没有丝毫的避让,对着韩遂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还望先生成全。”
韩遂不置可否的苦笑了笑,缓缓朝天上看去,天空昏暗,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原本耀眼的阳光,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
第八十章
脸上泪痕在河风的吹拂之下渐渐干去,悲伤的心情面对着咆哮的大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韩遂缓缓从腰际抽出了一根横笛。
这是一根曲笛,笛身粗壮,声音浑厚婉转,与西凉乐工常用的邦笛截然不同,刹那间,只闻笛声叠起,如哭如诉,四周嘈杂的声音完全被盖住,心中无尽的哀伤皆随这曲折的笛声传将出来。
三千铁骑默然静立、跪地不起的马超、庞德缓缓抬头,如痴如醉。
足有半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