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最后一道防线,一道热血淋漓的防线。
他们的身旁,无数的尸体堆积着,不分敌我层层叠压,使他们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刘封右手执剑、左手握枪,杂乱的长发胡乱的披散着,不断的朝下滴着鲜血,再加上刘封龇牙咧嘴的模样,简直如同厉鬼一般,在黑夜之中。使人毛骨悚然,不敢正视。
实际上刘封的体力已至极限。开战至今,他一直拼杀在最前端,其体力消耗超出众人数倍之多,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坚持下去有没有用,但身旁几十个兄弟还在呼号酣战,还在为生存下去而奋斗,他没有放弃的理由,只能咬住牙根继续坚持。接战快二个时辰了。两方人马死伤都极为惨重,一旦落入敌手,被一刀砍了脑袋已经是求之不得了,被一刀一刀地凌迟也不是没有可能。死亡的恐惧不断地笼罩着他们的心头,战,死战。只要还有一丝的希望,他们就要坚持下去。
刘封颤微微的身躯连直起来的劲都快没了,他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呼吸着空气之中的血腥,对面的敌人看着这个杀神愈发疲惫,不由壮起了胆子,二三十名袍泽死在了他们的手下,这笔大仇,他们不得不报,终于在一名什长的带着之下,众人再次朝这个敌人发起了冲击。
面对着三柄刺来地长枪,刘封本能的便挥枪格挡,哪知他酸麻的手臂力道尽失,一触之下长枪尽然被敌卒崩飞,刘封蓦然间回过神来,不断的杀戮已让他地神经麻木了,直到死神临头之时,他才被惊醒。
一旁的韩风披头散发,与刘封差别不大,他的战斧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此时他正挥舞着两柄短戟上突下刺,紧紧护卫在刘封身旁,刘封地亲卫什只剩下三名士卒了,他的压力不由大增,一个人要独挡一面,极为吃力,奋力拼杀之中,他看到了大公子长枪被震飞,看到了数名敌卒正在怒吼着朝刘封扑去。韩风大急,转身便要去解围。
韩风身前的曹兵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意图,在此之前,韩风的已有数次这样的举动,让一旁的袍泽每每不能尽全功,这让他们极为恼火,纷纷不顾一切的冲杀了上来,用身躯堵在了韩风的面前。
短戟挑开战刀,奋力扎入曹兵的胸膛之中,韩风用力回拔,准备从两具尸体之中冲过,挡住刺向刘封的长枪,哪知他尽力之下,短戟尽然纹丝不动,低头一望,早已死绝的曹兵尽然同时伸手紧紧拽住了戟身。
韩风又急又怒,眼看救援不及,不由虎吼一声,枪开双戟,猛的便将其中一具尸体举了起来,凶狠的朝曹兵中。
刘封失去了侧翼的掩护,身陷重围之中,左手长枪崩飞,让他一下子失去了阻敌的利器,眼见长枪临体,刘封避无可避,奋力侧过身躯,只避过两杆长枪,其中一杆直愣愣从他肩窝处穿过,从后背穿出,鲜血随即顺着伤口冲出,喷涌而下,巨大的痛苦袭遍全身,刘封整个人几乎瘫软了下去,强提住胸口的一口气,刘封微微侧身,随即挥剑平砍,锋利的剑刃立即从三名曹兵胸前划过,割开了皮甲,割开了他们的肌肤,割开了他们生命的最后一道防护,只一下,便再次收割了三条人命刘封咬紧牙关,根本不敢出气,生怕一口气泄出,全身便会瘫软下去,长剑收回,刘封踉跄了两步,再次挺身朝敌阵中反冲过去,右手长剑凝聚着他全身的力道一连斩断五把战刀,随即趁着曹兵错鄂之机再飞了三颗头颅,在四周曹兵挺抢冲来之时,摇晃的冲了回去。
曹军惊呆了,看着执剑立于一堆尸体之中的刘封大气不敢出一口,刘封疲惫不堪连站都站不稳的身躯,在四周尸体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高大魁梧,而那根横贯在他肩窝处的长枪便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深深的震憾着他们的心灵,让他们感到无尽的恐惧。
曹军士卒不由呻吟了一声,这个人究竟是个人还是个魔鬼,开战至今,这个恐怖的身影便一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如今敌军已经快要死光了,他尽然还没有死,而与他交手的兄弟,更是难有逃过一死者,连校尉大人也被一剑开了腹,重伤不醒。而现在他的身体被长枪所刺穿,众人都以为他不行了,哪知转眼又有六名兄弟死在他手上,这让他们开始恐惧起来,尽然无一人敢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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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缓缓的举起了剑,曹兵以为他要再次冲锋,不由个个面显惧色,齐齐后撤了两步,哪知转眼之间,刘封便倒了下去,狠狠的往右侧倒了下去。
两军的人马顿时被这种诡异的场面给弄傻了,他们直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封,纷纷摒住了呼吸,十分害怕那个杀神再站起来。
韩风仰天长啸,刚刚的场面太过昏暗,他看不太真切,如今看到一根长枪贯穿大公子的身躯,以为大公子已经战死了,身为中郎将大人的督贼曹,却没有护卫周到,这让他羞愤欲死,营中军纪,主将战死而亲卫尚存者,一律斩首。
韩风自知已无生机,倒也看透了,当年族兄韩玄殉城而亡时,他便心灰意冷,准备随他而去,但韩玄眼光独到,智计过人,一番言语让他留了下来,承蒙大公子信任,不仅未有猜凝反而将他调至身旁任督贼曹,这让韩风极为感动,大公子这种胸襟彻底让他信服。
韩风从地上拾起两把环首刀,也不管刀口已经缺了好几个口子,怒吼一声便朝曹军冲去,他的这声高吼,惊醒了所有人,刚刚平静了一刻的战场,顿时再起波涛。
仅剩的三名亲卫与韩风的思想一样,他们一声不吭,齐齐聚在韩风声后,无声无息的朝敌军中杀去,全身充满求死之意。
远处的魏延、黄忠已经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手下各有百余士卒,尚有一战之力,事实上他们很早就想支援过来,可两翼的曹兵死死的堵在了他们的前面,他们前进不得分毫,刚刚数次冲击,士卒死伤大半,战力锐减,更让他们举步维艰。
三部军马各自为战,实力大打折扣,在数倍敌军的面前先机尽失。
北面。张飞带着亲卫五十骑先行赶到了右翼。
右翼共三部,三千大军在示警之声响起之时便已开始集结,事实上,一路行来,按照将军大人军令,左右两翼行进间都比较谨慎,前年大军撤往南郡之时被曹军铁骑突袭于长坂死伤惨重,十万百姓死伤半数有余,这成了荆州军上下最不愿提起的惨败,也是令人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没有人敢不吸取教训,曹军的铁骑太厉害了,纵横北方根本没有敌手,连袁绍的几十万大军都败在其手中,他们更没有打赢的可能,所以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大军的两翼必定是严加戒备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有松懈。
这种小心翼翼的作法,现在起到了作用,很短的时间内,三部士卒便井然有序的集结在一起,以一部为一阵,三个千人大阵以倒品字形排列在小柳坪的西北方,高竖战盾,挺起长枪,没有一丝惧色的护住了大军的侧翼。
张飞看着应变及时的右翼极为满意,立即驱马赶到战阵中央,准备亲自指挥士卒抗击敌骑冲击。
………………
第五十三章
阳戳,沿山坡扎营的奋武营五千士卒集结待命,小柳坪虽然与这里隔了十几里,但他们所处位置地势较高,黑夜之中能够粗略看到小柳坪方向的冲天火焰和战鼓之声,援军遭受夜袭,是否求援只等将军大人一句话,他们赶忙做好准备,防止延误了时机。
中军帅帐之内,夏侯云接到了韩浩的求援信息,几名浑身沾满鲜血,侥幸突破敌军斥侯封锁的士卒断断续续的将小柳坪的情况汇报了一番,夜袭,大军遭受到了南北夹击,将军大人连亲卫队都已派了上去,情况十分紧急,恳请将军速速发兵增援。
相对于几名传令士卒焦急不堪的模样,夏侯云躺在榻上平静异常,听完战况之后他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再次回到了先前闭目养神的姿态一言不发。
韩浩手下前来求援的士卒傻愣了半晌,看着没有一丝动静的奋武将军不由大急,但他们身份卑微,禀报完毕之后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跪在地上干瞪眼睛,看着再次闭上眼睛的夏侯云,他们心中怒火直冒,兄弟们在前面血战,这个龟儿子却在这里享福,这是***什么世道。
夏侯云丝毫感觉不到士卒全身聚起的怒气,他只是感觉十分的不可思议,韩浩这家伙向来心高气傲与他不和,这次尽然会拉下脸面来向他求援了,真是怪了,难道小柳坪的战况真有那么糟糕?
会不会是夜黑风高,他们中了敌军的疑兵之计?
夏侯云不由摇了摇头,韩浩那厮向来精明果敢,想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他的五千大军数百架床弩加上子廉的三千铁骑即便是应对二万敌军,也绰绰有余了,何以还会求援?子廉兄地三万五千大军在长阪拖着刘大耳的主力呢,哪还有那么多的敌人。难不成刘大耳吃饱了撑着,自己带着全部主力赶到了小柳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大耳是什么人,那家伙比鬼还精,哪会干这种蠢事。即便是有这个机会也绝对不会这么干,现在荆州军的主力都在当阳。应对子廉的三万五千大军已是极为困难,哪还有闲情雅致跑来吃掉奋威营的五千人马,要知道江陵隔这里不过数个时辰的距离,五六万大军转眼即至,刘大耳除非是老糊涂了,否则岂会舍本逐末,到这块没有丝毫地利优势的地方来决战?
他随即问了传信的士卒几句,可曾看清楚敌军是哪部?统领是谁?有多少人马?
结果他们一概不知,几人跟着校尉大人身后一阵厮杀,侥幸没有死在前面。接着在他们昏头转向的时候便被派来传令了,知道地情况极为有限。这让夏侯云有点不满。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出兵?中了敌人的奸计怎么办?
夏侯云不由怒骂了几声,轻轻的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兵,难得韩浩那厮肯拉下脸求人,要是不卖他这个面子,以他那种倔驴脾气,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再者,如今军情不明,若是自己判断出错。使得后援大军全军覆没,岂不是给曹仁找了一个重罚自己的理由?
自己与其交恶,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跪在地上呆了半晌的几名士卒闻言不由大喜,将军安排他们在前面引路。那就是要出兵了,辛苦等了半晌,总算等到援军了。
夏侯云为保阳戳安全。特意留下二千士卒守寨,阳戳虽然只是一座小土坡,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总扼当阳大军的咽喉,一旦有失,曹洪的大军便被围在当阳河畔,三万五千士卒能否冲破荆州军的防线已在其次,能不能安然返回江陵都成了问题。
其余的三千士卒由夏侯云亲领,疾速赶向小柳坪,迅速增援奋威营。
江陵城。
曹军镇南将军曹仁同样接到了韩浩地求援,张飞将军的猛烈攻击明显把韩浩地北营给打蒙了,看着节节败退的士卒,韩浩根本没有坚守下去的信心,敌军出现的位置太诡异,正中大军的软胁,让他十分的被动,韩浩令士卒口述,告知镇南将军,敌军的数量超出了原先的估计,袭营的敌卒南北夹攻,快接近二万人马了,奋威营只能依托小柳坪奋力阻击,能挡到什么时候,他心中也没有底。
如今子廉兄帐下猛将晏安已开始发动反攻,三千铁骑正在攻击敌军的右翼,敌军也被拖住了,短时间内根本脱不开身,恳请将军立即发兵,只要再增援二万大军,便能将来袭地敌军彻底围歼在小柳坪,刘备如果一下损失了二万大军,那当阳那边就不用打了,荆州军头痛的便是如何守住长江南岸的城池了。
曹仁有些犹豫,立在城楼之上遥望西北,一时之间下不定决心。
围歼两军荆州军这个结果太诱人了,丞相向来将刘大心腹大患,如今他龟缩在长江南岸实力愈发强大,短便已有了半州之地、有了八万大军,这个速度太快了,要不是东南还有一个孙权与他相互制约着,谁知道他会发展成什么样?
要是在这个时候给他重重一击,围歼掉敌军二万士卒,刘备迅猛发展的势头将被扼制,五年之内,再也没有反击之力,如此功勋,丞相帐下还有何人可比?
营中司马曹真看着沉默不语地将军大人不由轻声提醒到:“将军,兵贵神速,迟恐有变。”
曹仁缓缓回头看向曹真,火光之下,曹真那张年轻的脸庞显得神彩奕奕。曹仁轻点了点头,问道:“子丹之意如何?”
曹真本姓秦,因其父秦邵为救曹操而死,而被曹操收养,改姓为曹。曹操可怜曹真年幼丧父,待其如同亲子一般,让他和曹同吃共住。如今曹真二十四岁,长的虎背熊腰,俊朗不凡,颇有其父秦邵当年之风。
曹操撤回城之时,特将曹真留在了曹仁身旁,他们这一代人已经老了,他希望这些年轻小将能够得到足够地锻炼,能够迅速成为独挡一面的年轻将领。
曹真听闻将军问话,不由躬身说道:“将军,大军每日消耗粮草惊人,能坚持到月底已是极限,还是趁着大军士气高涨之时,先行击溃荆州兵为妙,至于乌林、汉阳两地的江东士卒,将军大可由他们自行离去。如今周瑜已死,江东精锐所剩无几,将他们逼至死地,这些蛮子必然背水一战,杀伤一千自损八百,实力大损之后,必让刘备占了便宜,属下以为,与其耗费大力想着如何围歼江东军,还不如掉转矛头先解决刘备的主力,扫除一大后患。”
曹仁闻言不由拍了拍曹真的坚实肩膀,含笑说道:“子丹思路清晰,轻重分明,不为厚利所动,实在难得,将来必成大器。”
曹真青涩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潮红,略感羞涩,正想谦逊两句,便听曹仁说道:“可若是我大军齐出,刘备联同江东残军猛攻江陵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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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真猛眨了几下眼睛,明显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刘备还有兵力来打江陵?荆州哪来这么多的部队?军议之时,将军大人曾说过,南方细作曾传来消息称,荆州军如今最多有八万人马,其中大半都是训练不足一年的新卒,指望这些末经战阵的乌合之众来攻城?他感觉实在没有可能。
想了一下,曹真坚定说道:“荆州军在当阳布阵,百里防线最少也要二万人马防御,如今小柳坪之敌亦在二万上下,两个战场耗去刘备手下四万大军,剩下的四五万新卒他又岂敢妄动!”
“孙权、刘备两人皆乃豺狼,唯利是图,阴险狡诈。能够结成联盟,无非是因为惧怕丞相大军,为求自保而已,如今我军水师未成,无法渡江而下,二人失去了威胁,必定会互相窥觑,准备一举灭了对方独占南方,这种情况下,他们岂会联合来攻?”
曹仁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战场之上,没有不可能。身为将帅,负有守土御敌之责,更肩负着数万士卒的生命,故临阵对敌之时需面面俱到,需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周全,稍有差迟,便可影响着数万士卒的生死,一定要慎之又慎。”
曹真闻言不由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将军大人的话语牢牢的记在心中。镇南将军深受丞相信赖,每逢艰难险战,必交其统领,这不仅是因为将军武艺高强,勇悍过人,更是因为他临阵对敌极为谨慎,守如铜墙铁壁,进攻环环相扣,十几年来胜则大胜,败则小败,根本没有出现过全军溃败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