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薛静姝道,“我这么久没见大哥,不知他现在长成什么模样,如何比较?倒是你,整日里不关心正事,反倒好奇男子俊不俊,你说,我若告诉母亲,她会不会由着你胡来?”
“别别别,三姐姐,好姐姐,我不问了,你别和娘说,她会唠叨死我的。”薛静婉忙求饶。
薛静姝摇摇头,“知道怕就收敛些。好啦,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些东西若想吃,自己带走。”
几个小姑娘见她下了逐客令,乖乖站起来。
临走前,薛静婉笑嘻嘻地用帕子包了一小包糖。另外两个姑娘见了,也大着胆子来装,只是脸皮没薛静婉厚,不好意思多拿。
送走她们,薛静姝轻轻叹了口气。
柳儿一面收拾桌上的东西,一面看她神色,道:“小姐,晚膳还有一小会儿,您要不要睡一下?”
薛静姝摇摇头,“现在睡了,晚上睡不好。”
柳儿看看她,突然咦了一声,“小姐,你的香包呢?”
薛静姝下意识往腰上摸,却摸了空。
柳儿碎碎念叨,“是不是丢了?咱们带来的香料只剩那一点了,就算现在配,也得好几天之后才能用……不行,我马上列个条子,请芸香姐姐帮忙买。”
“是让皇上拿去了。”薛静姝没瞒她。
“咦?皇上也喜欢咱们的香?”
薛静姝道:“看起来是这样,陛下让我多配些。”
“那咱们就多做点,”柳儿拍着掌道:“皇上那么大方,咱们也不能小气,他赐的东西,一颗珠子就够买多少香了!”
薛静姝微微颔首,“你就让芸香多买些吧。”
柳儿收拾好东西,见她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出神,便靠过来倚着她,两人都没做声,许久后她才轻声问道:“小姐,皇上他好吗?”
薛静姝神色微动,缓缓道:“陛下和太皇太后都是胸襟博大之人,也极好相处。”
柳儿没说话,轻轻抚了抚她的肩。
薛静姝握住她的手,道:“柳儿,你别担心,宫中比府里清净,若真入了宫,日子跟咱们在山上也没什么差别。”
柳儿点点头,“我不怕,反正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薛静姝笑了笑。
周老太君动作极快,第二日便有一个姑姑来教导薛静姝规矩。
李姑姑看着极为严厉,大约是周老太君对她说过什么,她对薛静姝还算客气,可跟着一起学的柳儿便没那么好运了,被她折腾得苦兮兮的。
薛静姝有些心疼,夜里给她膝上擦药时便道:“柳儿,明日你别跟我一起学了,等我学会再来教你。”
柳儿疼得泪花直冒,却不同意,“不行,我如果半途退缩,就给她看扁了。”她鼓了鼓脸颊,接着道:“我不能让她看笑话!”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和小姐日后身份不同,学的规矩自然也不同,那个老姑姑折腾得她都受不了,小姐孱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下人的规矩?
薛静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想不到咱们柳儿还挺有骨气。”
“那当然。”柳儿仰着脖子得意道,只不过下一刻,就因身上的酸疼皱巴巴了一张小脸,她吸吸鼻子,握拳愤愤道:“小姐,你以后封我做宫里最大的女官,我要让那个老姑姑天天给我行礼!”
薛静姝失笑,“好好好,都依你。”
这日下午,因李姑姑告假,让两人能够偷得半日悠闲。
柳儿翻看着让芸香买回来的熏香材料,摇头道:“小姐,芸香姐托的那人,大约不太懂药材,有几样东西买错了,我想自己去街上买。”
薛静姝看了看,有几种药材确实出入较大,“不如让那人再跑一趟?”
柳儿道:“他既然不认识,再跑一趟也没有,我们手上又没有样本给他比对,还是我自己去吧。”
薛静姝微微皱眉,“我让芸香和你一起去。”
“好,”柳儿知道她不放心,又道:“以前在山上,我还跟静慈师姐进过城呢,眼下我们就在城里,比那时还方便,小姐你就别担心了。”
薛静姝点了点头,“那你们速去速回,别在外面耽搁。”
说完她又把芸香喊来嘱咐一番,让她照看着柳儿些,这才放两人离去。
午后,薛静姝独自坐在院内,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院子外传来一点动静,她偏头一看,就见薛静婉从门外探进一颗头来,做贼一样左右张望,小声道:“三姐姐,李姑姑在吗?”
薛静姝道:“快进来,扒在那里像什么,姑姑不在。”
薛静婉拍拍胸口,踮着脚尖走进来,身后跟着两条小尾巴,两个小姑娘也满脸余悸,不住往屋内张望,生怕李姑姑突然冒出来。
薛静姝看得好笑,这几个小姑娘前两日来寻她,却正好撞在李姑姑手上,被压着学了一个时辰规矩,自那后好几天不敢上门,今天恐怕是听说李姑姑不在,才敢过来。
几人见李姑姑果真不在院里,才真正松了口气,薛静婉大摇大摆坐下,一点没有方才的矜持。
薛静姝道:“你这样子,娘早晚也要请人教你规矩。”
这话吓得薛静婉立时规规矩矩坐好,连连道:“三姐姐,我以后都乖乖的,娘要是叫人训我,你可得帮帮我呀。”
薛静姝道:“这话得你自己记住才行。”照她的本性,只怕规矩不了三天。
薛静婉赶紧点头,“记得住记得住!”她实在是给李姑姑吓怕了,要是以后娘真的也让人那样教她,那她宁愿从现在开始就老实点。
七姑娘道:“五姐姐,你这话我们可都听见了,都是证人,六姐姐,你说是不是?”
六姑娘怯怯看了薛静婉一眼,坚定地点点头,“我也听见了。”
“知道啦,”薛静婉皱皱鼻子,在院里左右看看,道:“三姐,柳儿姐姐怎么不在?”
“我让她上街买东西去了。”
“是吃的吗?”薛静婉忙问,六姑娘七姑娘也期待地看着薛静姝。
薛静姝动作一顿,她倒没叫柳儿买吃的,不过……以柳儿的性子,去了街上不可能不去光顾零嘴铺子,想到此,她点点头,“是吃的。”
“太好啦!”三个小姑娘顿时开怀,薛静婉更是直接道:“我要在这里等柳姐姐回来!”
薛静姝无奈。
六姑娘突然小声道:“三姐姐,我们老来你这里吃东西,你的银子够不够?我这里还有呢。”
薛静婉一听,赶紧道:“三姐,我也有,都给你吧!”
七姑娘则解下自己的小荷包,倒出几颗金裸子,“还有我。”
薛静姝笑道:“快收起来 ,就你们几张小嘴,吃不穷我。”
七姑娘点点头,似有感触,道:“三姐姐,你那天送我的珍珠,娘说一颗至少要一百两呢。”
七姑娘是三老爷所出,三老爷乃庶出,外祖家是寻常百姓,他自己既不能袭爵,也没有功名,娶的是皇商之女。
有意思的事,这府里几位老爷,三老爷地位最低,几位夫人,也是三夫人出身最差,偏偏他们夫妻两个感情最好,成亲十几年,别说姨娘通房了,连个给人说嘴谈资的苗头都没有。而府里总共四位少爷,更是有两位都是三夫人所出,着实令人感慨。
薛静婉瞪大了眼,“值那么多银子?”
七姑娘道:“五姐姐,你不会弄丢了吧?”
薛静婉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回去就把它们锁起来。”
六姑娘也被这价钱吓到,呆呆说不出话。
薛静姝道:“所以你们只管放开了吃,别吃成小猪就好。”
几人说笑一会儿,薛静婉突然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薛静姝,“三姐,这是永宁郡主府上诗会的请帖,她特地托人送来的。”
薛静姝接过看了一眼,疑惑道:“永宁郡主?我与她没有交情,怎么会……”
薛静婉道:“三姐你从前不在家,不知道郡主这个诗会可有名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收到请帖,以往只有四姐能去呢。”
她说得一脸向往,两个小姑娘也跟着点头。
永宁郡主诗会邀请的对象,不是出身高门的大家闺秀,就是本身极有才气的女子。
承恩公府门第虽高,可因是借着裙带关系,才有今日的地位,薛府的男儿中,倒没有特别出息的,因此不免让那些真正的世家看低一眼。
况且近年来太皇太后越发年迈体弱,不知还能庇护娘家几年,而薛府大姑娘嫁了先太子,又被今上厌弃,所有人都觉得,承恩公府怕是再难有从前的辉煌了,谁也没料到,半途还会杀出一个从未听闻的薛家三姑娘。
薛静姝将请帖放到一旁,道:“我既不会吟诗,也不会作画,去了也是贻笑大方,恐怕要辜负郡主的心意了。”
几个小姑娘满脸惋惜地看着请帖,薛静婉道:“三姐不去也好,那些人成天只会酸溜溜的诗啊画啊,三姐姐要是变得和四姐一样,那就没意思了。”
薛静姝点点她的额头,“你自己不用功,反倒还嫌弃起别人来。”
薛静婉吐着舌头做鬼脸。
几个小姑娘虽说要等柳儿带吃的回来,却到底不能在这耗上一个下午,没多久就回去了。
她们走后,柳儿才带着大包小包进门,里头果真有一大半都是吃的。
薛静姝道:“你可回来晚了,有人等了你小半天哩。”
“是谁?”
“是五妹妹她们。”
柳儿便笑道:“五姑娘只怕不是等我,是等我手上的吃食呢。”
薛静姝调笑道:“你跟她想来是能心意想通的。”
柳儿稍微一想,就知道小姐这是在笑她和五姑娘一样爱吃,她也不否认,反而自得道:“这叫有福气。”
“是是是,”薛静姝笑着摇头,“咱们柳儿最有服气。”
柳儿将手上的东西放好,凑过来兴致勃勃道:“小姐,你肯定想不到我在街上看见了谁。”
“是谁?我们认识?”
“嗯嗯嗯,”柳儿用力点头,“是神武大将军呀!我去了外面才知道,今天是大将军凯旋的日子,街上到处都是人,两边楼里全是姑娘小姐,大家都等着看大将军呢!”
薛静姝奇道:“你也去看了?可我怎么记不得咱们认识他?”
柳儿道:“我也是看了才知道,就是那个奇怪的人,当初睡在咱们庵堂外的那个!”
她这么一说,薛静姝立刻回想起来,“是那个睡了一整天,醒来后吃了面就走了的?”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当时还在山上,柳儿早上起来见到有个人昏迷在山门外。
薛静姝略懂一点医理,来来回回给他看了几遍,发现那个人似乎就只是睡着了。
因庵堂内都是女子,她跟柳儿两人只能把他安置在外头一座亭子里,铺了床铺让他睡。
那人睡了整整一日才醒来,初醒时似乎行动不便,柳儿给他喂了一碗面,结果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就是他!”柳儿拍着掌激动道:“没想到他就是大将军,小姐,我还喂大将军吃过面哩,哎呀我这双手至少值一百两银子!”
薛静姝笑道:“你和我做的香还被皇上拿去用了呢,你的手是不是更值钱了?”
柳儿乐得举着手转了个圈,“那至少还得再加一百两!哇……我太有钱啦!”
薛静姝看她乐不可支的模样,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第八章 关心
手头有了原料,两日后熏香就做成了。
因心里记着或许要送一份给皇帝,薛静姝便在香粒的形状上费了一点功夫。
她和柳儿两人找来各种各样的模子,将香块做成梅花状、元宝状、福饼状,放在阴处风干后,找了两个红木盒子装起来。
自腊月初八传她进宫,之后几天宫里就没了动静,薛静姝只管如往常一般,跟着李姑姑学规矩,闲暇时就抄几卷经书,为太皇太后祈福。
她还能够心平气和,府里其他人却有点坐不住了。
薛老太爷悄悄往宫内传了几次消息,才隐约知道,太皇太后这几日身体又不大好了。
他听后松了口气,不是陛下变卦就好,只是很快又忧心起来,让他三孙女入宫之事,是太皇太后一手促成的,如今封后的圣旨还没下,若太皇太后就此倒下,陛下会不会反悔?
这个猜测让他坐立不安,想了半日,让周老太君以侍疾为由,递了牌子进宫。
等周老太君带来太皇太后的准信,他才真正安心,也有了心思过问这位嫡亲姐姐的病情。
太皇太后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年纪到了,难免年老体衰,受不了冷受不了热,若是在普通人家,这样的情况连大夫都无需请,最多煎几服药吃吃罢了。
今上以孝治天下,自入冬太皇太后缠绵病榻以来,各种珍贵的药材如流水般送入长乐宫,她老人家的身体却仍是时好时坏。
谁都知道,这病无药可医,只是无人敢说。
年前,各地庄子送田租入京,给府里姑娘少爷们每人献了一对白兔把玩。
这两日五姑娘几个来薛静姝这里玩,各个手中抱着一只兔子,谈话的内容,也从各类吃食、小道消息变成了如何养兔子。
薛静姝得到的两只,都交由柳儿养着,她自己没什么兴致。
这日休沐,李姑姑给两人放了假。
薛静姝伏在案前抄佛经,偶尔起来到廊下走动,看柳儿逗两只兔子玩。
前院的夏嬷嬷忽然进来,薛静姝把人请到屋里。
夏嬷嬷神神秘秘道:“三姑娘,府上来了位姓陆的公子,老太爷让您去前院呢。”
她嘴里说陆公子,一只手却曲起中间三个指头,比了个六的手势。
薛静姝正疑惑陆公子是谁,看见她的动作,顿时恍然,她轻轻皱眉,问:“让我去前院,是陆公子的意思,还是祖父的意思?”
“这……”夏嬷嬷迟疑。
薛静姝便明白了,眉头皱得更紧。
她心里清楚,祖父祖母都想将她送进宫去,维持薛家的体面富贵。可是向眼下这样,陛下来到府中,显然是有正事要与祖父商议,这种时候要她去做什么?
就算再想让她在圣驾面前露脸,也不该这样迫不及待啊。
她微微摇头,面上露出几分疲色,“嬷嬷,劳烦您回禀祖父,静姝今日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哎这、这怎么行……”夏嬷嬷急了。
柳儿上来搀过薛静姝,道:“小姐,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薛静姝点点头,挽着她的手进了里屋。
夏嬷嬷跺跺脚,见她两人走得干脆,无可奈何,只得急急回去复命。
待她走了,薛静姝轻轻叹气,“柳儿,我没事。”
柳儿道:“我知道,不过小姐,咱们既然说了不舒服,那就做个全套,您好歹去床上躺躺,这几日辛苦学规矩,咱也休息休息。”
“也好。”薛静姝依了她的话,乖乖躺到床上。
柳儿给她拉好被子,顺手在她额上探了一把,立刻低呼道:“小姐,您真的在发热!”
“是么?”薛静姝歪歪头,“今日起来,确实有些懒懒的,我以为是天冷了,不想动。想来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不必惊动他人。”
柳儿用手心摸了一次,又用手背去摸,最后又把额头探过去碰了碰,才略略安心,“只是有点烫,我去打盆冷水给您擦擦,若一会儿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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