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勾了勾嘴角,“若果真有用,我再说两次,好歹让他安分一些。”
薛静姝嗔道:“陛下可饶了他吧,那么小小一个豆丁儿,怎么经得住您的吓?”
皇帝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第二日,薛静姝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
沈安茜也在,见了薛静姝,跪下行了大礼。薛静姝忙让人扶她起来。
太皇太后对沈安茜道:“你母亲既然不放心,你就先回去吧。记住,我与你说的话,不必告知她,只说我留你下来说了些闲话而已。”
沈安茜恭敬应下,又行了一礼,才规规矩矩地退下去。
等她离开,薛静姝问道:“皇祖母,沈姑娘怎么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永平,年轻的时候还好些,怎么如今年纪越长,反倒越发糊涂,心肠越狠了。许是看永宁得了安王这个女婿,她心里眼红,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家。上一次我不是和你说,小四儿这丫头看上了小潘么?永平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心要权势,怎么会满意小潘?因此这些日子一直将小四儿禁足在府中,唯恐她入宫来求我赐婚。所以昨日,我将她留下过夜,永平才会那般不安。”
薛静姝微微皱眉,问道:“那沈姑娘心里又是什么想法?”
“唉……”太皇太后叹道,“这丫头软了十几年,被她娘搓揉了十几年,这一次大概也是被逼急了,昨夜一直在求我,让我给她指个人远远的嫁掉,只要不留在京中,不在她娘眼皮子底下,哪里都行。”
薛静姝忍不住道:“她一个小姑娘,若远嫁了,身边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怎么能让人放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看她如今这模样,怎么还经得起她娘搓磨?我现在这身子,又不能一直将她留在宫中,而且,在宫里呆久了,恐怕外面又要传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我管不了她多久了,如果不找个机会将她送走,早晚她还是落在她娘手中,成为父兄的垫脚石。”
薛静姝不由沉默下来,她记得今年过年之时,潘神医曾说过,太皇太后也就只有这一年半载的事情了。
如今一年已经过去一半,这位慈祥的老人,可以说,已经是在数着指头过日子。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得不为小辈之事操心,就算沈安茜与她算不得多亲近,她的慈悲之心,还是看不得一个小姑娘落入磨难之中。
薛静姝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样一个老人家,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呢?
她定了定心神,问道:“皇祖母可有什么想法?不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太皇太后笑道:“正巧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过段日子,守卫边疆的武将该回京述职了,到时候会有众将士演武比赛,我现在精神不足,就不去了,你帮我看看西北的秦将军品貌如何。我想了想,小四儿这样的情况,最好得给她找个家中人少,而且本人品性良好的,至于家世外貌,这些都要先放一放。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位秦将军符合一些。”
薛静姝郑重点头:“好,我一定帮皇祖母打探清楚。”
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薛静姝心内还是有些惆怅,便叫了个小内监去外廷问问,皇帝是否下朝了。
那小内监很快匆匆回来,“娘娘,陛下已经下朝,眼下正在批阅奏折。”
薛静姝点点头,让人将她抬去外廷。
她制止了德公公通报的举动,轻手轻脚入了大殿,见皇帝没有察觉,难得童心上来,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
皇帝忽然伸出一只手,薛静姝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然而皇帝连头都不曾转动,只是把手伸出,摊在那里。
薛静姝想了想,把桌边一盏茶端到皇帝手边。
皇帝端着喝了一口,眼睛还是盯着奏折。
薛静姝晓得皇帝是把她当成伺候的内监了,不由忍笑憋着,等着看一会儿皇帝发现是她时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皇帝又伸出一只手。
薛静姝忙在桌案上四处查找,又看了看皇帝面前的奏折,灵机一动,取了一支毛笔,蘸上朱砂递过去。
皇帝接过,果然用笔在奏折上落下几个字。
薛静姝松了口气,心里暗想,每次看德公公伺候得游刃有余,不曾想,他的活儿一点都不好应付。
她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却见皇帝又伸出一只手来。
薛静姝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实在不知皇帝要的是什么,只得试试探探的拿了一个镇纸递过去。
皇帝摆手撇开。
她苦恼了一下,又拿了一个印章递过去。
皇帝又随手撇开。
薛静姝便不知该怎么办了,正准备把她这边的一本书册递给皇帝。却见皇帝的手忽然伸长,握着她的手腕用巧劲一拽,就把她拽进自己怀里。
薛静姝低呼一声,忙捂住自己嘴,抬眼一看,正对上皇帝难得含笑的眼睛,她哪里还不明白?皇帝分明早就知道是她,故意使唤为难她呢!
皇帝却摇头道:“曼曼还是不够懂我,不知我要的是什么。”
薛静姝无言,谁知道陛下您要的是个大活人呀!
第七十七章 喂我
薛静姝在皇帝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 想要起来。但皇帝却禁锢着她的腰; 不让她起身。她只好说道:“陛下放开我吧,让人看见不成体统。”
皇帝说:“谁敢进来乱看?曼曼不必担忧。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
薛静姝笑道:“陛下这话说的,哪一日你我不曾见面?”
皇帝道:“这是曼曼第一次主动来见我; 自然意义非凡。”
薛静姝想了想; 除了上次去皇帝寝宫烧话本; 她确实不曾主动来找皇帝; 她道:“我只怕耽误了陛下政事。”
“曼曼对我未免太不自信了些,这些折子每天都是批惯了的,不过是一样的路数,怎么会轻易就被耽误?”
薛静姝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话虽然如此; 她来了未必会耽误皇帝处理朝政,若不出差错,朝臣们也不会说什么,一旦有哪里出了纰漏; 那在大臣们心中,她就是那罪魁祸首了。
她不愿冒这个险; 也万万不愿皇帝落了个贪恋美色; 荒废朝政的骂名。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发; 又问道:“怎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静姝闷声说道:“陛下,皇祖母是不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话音刚落; 她就感觉皇帝揽着她的手臂缩紧了些。
记得当初; 皇帝曾经安慰她; 人总要老去,固有一死,不必过于伤心。
但这些日子,看着皇帝对太皇太后的孝顺与亲近,她知道他心里,对于这位老人即将逝去的事,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
薛静姝想着,也伸出手抱紧了他,轻声说道:“曜哥哥,曼曼会一直陪着你。”
皇帝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将下巴抵在薛静姝发顶。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薛静姝到底怕耽误他,起身去坐到一旁,拿了本书册在手上翻看。皇帝则又专注地批着手上的奏折。
只不过,时不时两人会默契的抬头,与对方对视一眼。但谁也不曾说话,一眼过后,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时间缓缓流逝,不多久,德公公在殿外请示是否要传膳。
皇帝允了,放下折子,牵着薛静姝的手去了偏殿。
这些日子,皇帝的口味跟着薛静姝转变。
记得两人刚大婚时,各自的膳食一个清淡,一个大荤大肉。
后来薛静姝有孕,吃不得寒性热性的,都是些性温滋补的食物,皇帝也跟着她一起吃。
现在,薛静姝因为腹中孩子,口味变了,爱酸爱辣,皇帝这里的膳食端上来,也是偏酸偏辣的。
两人用膳,照旧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皇帝亲自为薛静姝夹菜打汤,殷勤周到。
薛静姝原本不习惯,觉得他九五至尊,却来伺候自己用膳,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不过如今,已能够泰然处之了。皇帝给她夹菜,她照样子回敬给皇帝。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时不时说几句话。
薛静想起今日太皇太后的嘱托,便问皇帝:“陛下,镇守西北边疆的,可有一位姓秦的将军?”
皇帝眉头一动,“你说的是秦瞎子?”
薛静姝微惊:“那位将军竟是……”
皇帝摆摆手,嘴角微微勾了勾,“他身体没残疾,眼睛也没瞎,秦瞎子是诸位将士给他取的诨号。曼曼不知,此人身高八尺,宽肩厚背,远远看去就如熊瞎子一般。原先有人给他取诨号叫秦熊,后来不知怎么的,叫着叫着就成秦瞎子了。”
薛静姝在才恍然的点点头。
皇帝问她:“曼曼怎么突然提起此人?
”
薛静姝道:“昨夜小宴,皇祖母留下了永平郡主府上的沈姑娘,沈姑娘不堪她母亲磋磨,祈求皇祖母给她指个人远远的嫁了。皇祖母思来想去,只有秦将军合适些。
“今日我去请安,她便托付我,在众将士演武时,看看那秦将军品性如何,我想着,这种事,来问陛下,比我自己看来的更准确些。”
皇帝点点头,又多说了几句:“此人心胸宽广,有大将之风,且世代镇守边关,是一名猛将,也是一位忠臣。”
薛静姝缓缓点头,能得皇帝这样的赞赏,说明这位秦将军品性确实不错。
只是,想起皇帝对他外表的描述,她又有几分迟疑。沈安茜她是知道的,那样弱不禁风,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与如此虎背熊腰的一员猛将,能相处的好吗?
薛静姝心里想着,难怪之前太皇太后提起时,只说如今要先看品性,外貌家世暂且放在一旁,想来,她也是知道这位秦将军的长相的。
不过,既然太皇太后都不曾说什么,那她,也就只做好老人家托付给她的事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自从那日皇帝与她说了安亲王恐怕有不臣之心后,薛静姝想起来,安亲王身边的那个侍卫,若果真是柳儿的亲哥哥,等他日,皇帝将安亲王拿下,那侍卫是不是也逃脱不了干系?
安亲王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皇帝信任她,才会对她说,薛静姝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因此,就算她与柳儿再亲近,也不会对她透露半分。
只是,想着柳儿以后恐怕要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到底有些愧疚。
皇帝见她没说话,问道:“皇后在想什么?”
薛静姝心中权衡一番,还是将安亲王身边那个侍卫的事说了,又道:“那名侍卫恐怕也知道了自己与柳儿的关系,我担心,若安亲王知道了这事,不知是否会利用那个侍卫做些什么,请陛下做好防备。”
皇帝点点头,又问:“皇后是否还有所担忧?”
薛静姝并不想对他隐瞒,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对柳儿的几分愧疚与他说来,“陛下不知,我与柳儿面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我从七岁到十七岁,一直住在城外庵堂,这十年里,别的人渐渐走了,只有柳儿与我相依为命,我身体不好,一直受到她诸多照顾。我知道,安亲王犯下的事无法饶恕,只是想到柳儿好不容易得知世上还有一位亲人活着,却不久之后又要失去他,心中有些不忍。”
皇帝拍拍她的手,说:“皇后多虑了。就算老八真的有谋反之心,祖宗也早就立下了规矩,褚家弟子,永远不能将刀剑对着自己的血脉之亲。
“就如当初大皇兄身边的人擅自给先太子下药,乃至太子薨逝,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父皇也无法要大皇兄给太子偿命,只能将他流放。
“日后,我若要处置老八,也得照此旧例。既然主谋都能留得一命,那些从犯,最多也就如他们的主子一般,一起流放罢了。”
薛静姝松了口气,虽说对有些人来讲,流放未必比死刑好多少,但对于他们的亲人而言,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若幸运,遇上了大赦,那有生之年,也还能够再见上面,总比从此天人永隔的好。
皇帝看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松开,便说道:“今日皇后总是提起别人,可知我心里不痛快?”
薛静姝愣了一下,转头回视他。如今她已经能从皇帝无甚表情的脸上,发现他细微的心情变化。
就如眼下,她知道皇帝不过是在与她开玩笑,因此也笑道:“陛下连两个小姑娘的醋也要吃吗?”
皇帝说:“皇后方才提到之人,不止两个小姑娘。”
薛静姝摇摇头轻笑,“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九五至尊,怎可如此无理取闹?若让臣民们看见,不知要笑成什么样子。”
皇帝说:“一国之君也是人,九五之尊也不过**凡胎,曼曼难道不许我闹脾气?”
薛静姝配合着笑道:“许,怎么不许?
”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说:“眼下皇后知道我生气了,该怎么办?”
薛静姝歪头眨了眨眼睛,道:“我给陛下陪个不是。”
“这就完了么?”
“陛下还要如何?”
皇帝道:“自然是要曼曼自己想,才够诚意。”
薛静姝转头看着桌子上的菜,其中有一道皇帝爱吃的蟹黄豆腐,她便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到皇帝面前的小碟子里,“陛下看,这样够不够?”
皇帝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薛静姝瞪大了眼睛问他:“陛下要我喂?”
皇帝神色坦然的点点头,“不错。”
薛静姝抿着唇,想着是否要配合皇帝,不过,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就再如他的意怎么样呢?
想到此,她又拿起那一勺蟹黄豆腐,递到皇帝嘴边。
皇帝却往后仰了仰,说:“曼曼该说什么?”
这简直是要得寸进尺呢。
薛静姝耐着性子想了想,捏着嗓子娇声道:“曜哥哥,请张嘴。”
皇帝这才准备接下,可正要张嘴,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再次退开一些,说:“曼曼用嘴喂我。”
薛静姝终于忍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陛下再不吃,我就走了。”
皇帝看无法更近一步,只得妥协,张口要吃。
这一次薛静姝却不干了,将勺子放下,“耀哥哥可知一句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举得手酸,眼下举不住,请陛下自便。”
皇帝瞪着面前碟子上的汤勺没说话。
第七十八章 微醉
七月过半; 天气逐渐转凉。
回京述职的武将们; 陆续抵达避暑山庄,军中将士的演武大赛,就在夏宫附近的军营中举行。
皇帝和皇后娘娘亲临军营观赛; 诸将士自然更加气势高昂; 雄姿英发。
演武大赛分为骑术、射箭、比武三个部分。
薛静姝虽然是个外行; 只看个热闹; 但也看得出,大衍朝这些将军们,都是有真本事的。
前两回过后,诸位将军难分输赢; 如今; 只剩下真身肉搏的比武了。
因为太皇太后的托付,她特地多分了几分关注给那位秦将军。
她原本看秦将军身材魁梧,以为他在骑术等环节会吃些亏,不想人不可貌相; 秦将军的动作与技巧都十分娴熟灵敏,令人刮目相看。
在场的除了帝后与众将士; 还有朝廷文武百官; 以及皇族宗亲。
眼下; 安亲王就坐在皇帝下手不远处。薛静姝看到他身后那个侍卫,正是疑为柳儿哥哥的那位。
此刻; 柳儿也站在薛静姝身后; 不过; 她并不多看,只微微垂着双眼。
擂台上打得精彩,贴身肉搏最能看出每个人的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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