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那一时冲动被人激来的儒生,见此情状,心里不由嘀咕起来:难道别的人都是被朝中那些大人派来的?这样我岂不是成了朝中大人们争斗的工具?
明白过来的人陆陆续续开始退出,到了亥时,端懿郡王府前距离的人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唯有那些卖小吃的,卖花翠首饰的,唱戏的,玩杂耍的,还继续叫卖着。
赵郁还没有睡。
他正坐在书案后喝温开水,听了林文怀等人的回禀,便道:“这件事你们办得不错,今晚出力的青衣卫都暂且记下,待明日事罢再行赏赐;为了防止再有人煽动儒生过来,青衣卫继续负责值夜。”
林文怀自去安排。
赵郁把一切布置停当,就回内宅睡去了。
他明日一早还要出城接兰芝。
明日要带着兰芝去见赵氏的列祖列宗了,赵郁也想要精神一些,好配得上兰芝的美貌。
穿着男装扮作青衣小厮的兰芝进了内宅。
她把翡翠和孙秋留在了外面,自己悄悄进了卧室。
卧室里氤氲着湿漉漉的薄荷气息和赵郁身上特有的好闻气味,鲛绡帐外点着白玉罩灯,卧室内光线幽微。
兰芝走进拔步床,却见赵郁正在熟睡,满头乌檀色长发瀑布一般铺在兰芝最喜欢的浅粉色绣桃花的软枕上,因为熟睡,他那清俊的脸多了几分稚气。
看着这样的赵郁,兰芝心里软绵绵的,凑过去想要吻赵郁。
谁知她刚凑近,赵郁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笑容灿烂:“兰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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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见赵郁原来还醒着; 兰芝嫣然一笑,凑近赵郁; 在他温暖柔软的唇上吻了一下。
赵郁原本是打算早些睡的; 谁知他和兰芝一起睡惯了; 竟有些不习惯独眠; 正在想着兰芝在金明池做什么; 就听到兰芝在外面和丫鬟说话的声音,因此才故意装睡。
兰芝吻了一下便欲离开; 谁知赵郁反客为主,一下子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笑吟吟俯身去吻她。
赵郁刚触到兰芝的唇; 忽然就离开了。
他看了看兰芝; 然后笑了起来:“兰芝,你还是起来把外衣脱了吧!”
兰芝如今穿着小厮的衣服; 做小厮打扮; 他实在是没法子亲下去啊!
听了赵郁的话; 兰芝哼了一声,用力一推; 就把赵郁推在一边,索性去浴间冲澡去了。
赵郁自己趴在床上笑了一会儿; 终于忍不住; 就起身去浴间寻兰芝去了。
兰芝懒得泡澡,自己拿了银舀子舀了水往身上浇,见赵郁进来; 故意睨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
赵郁走了过去,长腿一迈就绕到了兰芝前方,笑嘻嘻拱手道:“娘子原谅小生则个,以后再不敢了!”
兰芝瞟了赵郁一眼,见他身上穿着白绫寝衣,披散着乌檀色长发,肌肤白皙,眉目清俊,却没有丝毫的脂粉气,正笑嘻嘻给自己作揖,心里就有些软,伸出一根手指在赵郁眉心戳了一下,眼波如水,笑容可爱:“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见兰芝这样可爱,赵郁心里麻酥酥的,顾不得兰芝身上湿漉漉的,抱住兰芝吻住了她。
兰芝的唇极为柔软,极为清甜,赵郁吻得忘情,把兰芝的嘴唇给咬得有些疼,兰芝轻轻咬了他一下,却发现了赵郁的反应,忙推开他:“别,明日那么多事。。。。。。”
赵郁凑近兰芝,轻轻道:“兰芝,我今日一滴酒都没喝,连茶都不曾饮,一直在喝温开水,就是想早些生个女儿——”
他的呼吸喷在兰芝耳畔,令她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
外面风停了下来,却下起了雨。
秋雨缠绵,淅淅沥沥,密密下着。
卧室里拔步床“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似乎与外面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应,外面又湿又冷,可是卧室内却温暖馨香安乐。。。。。。
此时工部尚书兼紫宸殿大学士谢一冰府邸的外书房却灯火通明。
谢一冰喜欢竹子,他的外书房窗外种了数竿翠竹,淅淅沥沥的秋雨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种雨打竹叶的声音平时是谢一冰最爱听的,此时听到,却令他有些心烦。
他的门生,来自陕州的举人白秀智正在叙述今晚在端懿郡王府前发生的事情。
白秀智说话极有条理,把事情讲述得清清楚楚,当谢一冰听到各种小摊贩和卖唱的卖解的都过去了,就知不对,当即皱起眉头道:“秀智,往下说。”
白秀智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当谢一冰听到在场儒生的情绪被鼓动起来后,有人担了担子过来说是谢大人府上派人来送冰雪梨水,心里不由一突,忙道:“当时那人的原话是什么?”
白秀智有过耳不忘之能,低头略想了想,道:“恩师,那人是管家打扮,说‘各位辛苦了,谢大人府上派人送冰雪梨水润喉,各位来领吧’!”
谢一冰心里烦闷之极,一则因费了那么多功夫组织的儒生陈情,却因为赵郁的狡猾阴险变成了一场闹剧;二则今晚之事已被端懿郡王察觉是自己和武应文在幕后出力,以后不得不与端懿郡王正面对上。
他虽然是梁氏一党,却是寒门出身,为了报答师恩,就这样和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对上,谢一冰心里不是不后悔的。。。。。。
只是要投向端懿郡王,也得寻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最适当的方式,最完美的投名状,而不能随随便便就投过去,那样的话,怎么得到端懿郡王的看重?
丞相府中武应文也没有睡。
从政这么多年来,他早习惯了熬夜。
武应文的远房堂弟武应元正立在书房空地上,讲述了今晚在端懿郡王府前发生的事,最后慨然道:“大人,端懿郡王阴险狡诈,不得不防啊!”
武应文摆了摆手:“好了,你辛苦了,下去安歇吧!”
他这个远房堂弟是从老家过来投奔他的,倒是颇有几分见识,只是经历了今晚之事,按照赵郁那睚眦必报的劲头,武应元必成弃子。
武应元难得与丞相堂兄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心情十分激动,竭力按捺住内心的雀跃,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等到武应元退下,酸枝木山水屏风后转出来一个人,却是安王世子赵渊,武应文的三女婿。
武应元女儿着实不少,单是嫡女就有四个,其中嫡长女嫁给了先太子,如今幽居东宫;嫡次女嫁给了安王世子赵渊,如今随着丈夫在京城;嫡出的四女嫁的是定王世子赵芃,如今也随着丈夫在京城。
赵渊在屏风后把武应文与武应元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叹了口气道:“岳父,明日皇伯父便要告庙立嗣了,事情难道已经不可挽回了么?”
见女婿神情萧瑟,武应文略一思索,沉声安抚道:“贤婿稍安勿躁,如今陛下春秋鼎盛,赵郁却还不到弱冠之年,即使他做了皇太子,到时候天子壮而太子长,为了权势,即使亲父子也会相疑,何况他们不是亲父子,赵郁不过是陛下无奈之下选定的嗣子而已。”
赵渊想了想,还是提醒武应文:“岳父,那赵郁极有可能是陛下之子。”
武应文笑了起来,道:“放心吧,权势之美妙,赵郁还没有真正品尝到,待他对这权势的滋味上了瘾,而陛下却又不肯放权,就是我出手之时。”
赵渊得了武应文的保证,心下大宽,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娶武氏女,为的便是武氏在朝中的这份力量,若是武氏没法帮到自己,那他岂不是做了赔本生意?
兰芝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赵郁扶了起来:“兰芝,该起床了!”
兰芝闭着眼睛,感受到赵郁把茶盏送到了她的嘴边,便张开嘴就着赵郁的手喝了一口——原来是温热的清茶,入口微苦,后味却甘甜。
赵郁左手撑在兰芝背后,右手端着茶盏喂兰芝,让她把一盏清茶全喝了,然后笑微微道:“兰芝,你去看窗前榻上是什么!”
兰芝还有些迷糊,哼哼唧唧撒娇:“阿郁,你抱我过去看嘛!”
赵郁轻笑一声,果真打横抱起了兰芝,转身走到了榻前,这才把兰芝放下。
外面雨已经停了,不过天色阴沉,光线很暗,因此榻边点着赤金枝型灯,照得满室光明。
兰芝立在榻前,看着榻上铺放的极为华丽的大红绣凤礼服和五凤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郡王妃是三凤冠,亲王正妃是五凤冠,难道赵郁不但会成为庆和帝的嗣子,还进封为亲王?
她大眼睛眨了眨,抬眼看向身侧的赵郁:“阿郁,你是亲王了?”
赵郁笑着点了点头:“对呀!”
兰芝大眼睛亮晶晶,极为认真地问他:“那你的封号是什么?是‘端’还是‘懿’?”
赵郁见她神情可爱,顿时笑了:“你猜呀!猜中了有奖励!”
兰芝白了他一眼:“奖励是亲个嘴,对吧?!”
赵郁不禁大笑起来,伸出右臂揽住了兰芝的腰肢:“你猜对了,就是‘端’,以后请叫我‘端亲王’或者‘端王’。”
他想了想,笑容加深:“以后我和父王平级,他可没法叫我跪下揍我了!”
兰芝闻言,鼻子一阵酸涩,眼睛也微微有些湿,她抬眼看向赵郁,正要开口安慰,赵郁却笑嘻嘻道:“兰芝,我叫丫鬟进来,服侍你梳妆吧!”
到了预定的时辰,新进封的端王妃乘坐着华丽的八抬朱红大轿进了西华门,在大太监白文怡的导引下往延福宫方向而去。
兰芝端坐在宽敞舒适的大轿中,大轿晃晃悠悠,她的心也随之晃晃悠悠。
她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就像庄周梦蝶,她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在梦中。
前世的兰芝,绝对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赵郁的妻子,会成为他的亲王妃,会与他并肩向庆和帝磕头,然后一起进入太庙,面对赵氏皇族的历代皇帝。
朱红大轿在延福宫外停了下来。
大轿落地时带来微微的失重感,令兰芝清醒了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精神奕奕迎接未来的挑战。
轿帘掀起,穿着亲王礼服的赵郁笑容灿烂,伸手扶着兰芝下了大轿。
白文怡看着眼前这一对甜甜蜜蜜,心里也是欢喜,笑得眼睛眯缝着:“端王,王妃,陛下在延福宫等着呢!”
想了想,又道:“阿犬小公子也等着呢!”
赵郁笑着扶着兰芝,进了延福宫。
兰芝乍一见延福宫,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前世死在延福宫偏殿的情形,背脊上不由自主冒出了一层冷汗,脚步也微微有些凝滞。
赵郁发现兰芝手心有汗,心下明白,当下用力握了握兰芝的手,放慢了脚步,轻轻道:“兰芝,一切有我,你跟着我就是。”
兰芝仰首看他,大眼睛熠熠生辉,笑容甜美:“阿郁,我知道。”
我知道,这一世,你会照顾我陪伴我,我也会照顾你陪伴你,我们手挽着手,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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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庆和帝端坐在延福宫正殿的御榻上; 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摆着几张锦椅,端坐着几位按品大妆的高位妃嫔; 其中便有梁氏出身的梁淑妃。
虽然娘家屡生变故; 梁淑妃自己瞧着还是妆容严整; 美丽端庄; 颇有几分贵气。
另外四位妃子分别是武敬妃、尚宁妃、章嫔和李嫔; 也都是美人,其中出身武氏旁支的武敬妃最美丽; 而李嫔最年轻娇艳。
赵郁携了兰芝进殿,这时候林文怀牵了阿犬的手带了阿犬进殿。
阿犬今日依旧梳着垂髫; 乌檀色软发垂了下来; 身上穿着大红锦袍; 愈发显得肌肤晶莹雪白,一双眼睛乌黑澄澈; 跟小仙童一般。
他虽然年小; 却似模似样地走了过来; 向爹娘行了礼,又与爹娘站在一起; 齐齐向端坐在上方的庆和帝及妃嫔行礼。
兰芝见儿子小小年纪,却神情严肃; 行礼动作一丝不乱; 心中欢喜,那一丝紧张和不安也消失了,端端正正行了礼。
因兰芝一向深居简出; 从不进宫,因此庆和帝后宫的嫔妃都是第一次看到她,当下都专注地看了过去,却见端王妃双目盈盈,唇色嫣红,肌肤似泛着光,头戴五凤冠,身上穿着庄重的亲王妃礼服,却分明还是少女模样,与清俊高挑的端王正是一对璧人,再加上小仙童似的小公子赵臻,这一家三口真真让人心生妒意。
这一家三口,以后会成为这大周帝国的主人呵!
梁淑妃牵了牵嘴角,笑了笑。
武敬妃妩媚一笑。
她如今才二十六岁,正是女人美丽的巅峰,这一笑有一种花到盛放的炫目感。
尚宁妃年纪要大一些,今年三十岁了,生得眉目秀丽,身材苗条,也是世家女出身。
她看了端王妃一眼,笑容雍容。
章嫔二十七八年纪,大约有异族血统,生得浓眉长睫高鼻,肌肤似雪,颇具异国风情。
她的视线扫过兰芝和阿犬,却落在了赵郁脸上身上,深深看了赵郁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李嫔年纪最轻,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如雪中白梅一般,是一种冷冷淡淡的美。
兰芝把庆和帝后宫最顶尖的五人看了个遍,记起前世这五位娘娘的结局,心里不由有些怅然。
前世因为赵郁的生母韩莲,这五位的结局可都够惨的。。。。。。
当然,兰芝自己也够惨,正因为她自己前世死得太惨,所以看到眼前这五位如花美眷,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想法:如果她们不作不闹老老实实,倒是可以让她们余生安稳自在。
这种想法一扫而过,兰芝不禁暗自笑自己想得太多,当即收敛身心,与赵郁一起行礼改口称庆和帝为“父皇”。
听到赵郁和兰芝齐称自己为“父皇”,庆和帝含笑看着这一家三口,简直收敛不住笑意来。
他先前的颓然之气不见影踪,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精神,看向兰芝,眼中也满是慈祥。
先前庆和帝只爱儿子和孙子,对兰芝一向有些无视,如今再看这位儿媳妇,简直是越看越得意,越看越欢喜——没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如何会有阿犬这么可爱聪明善良俊秀的小皇孙?
交代了几句话后,庆和帝又道:“阿郁,你这王妃很孝顺,朕就把隆源号赐给她做私产吧,你明日就让人去和白文怡做交接。”
赵郁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谢父皇赏赐!”
兰芝也微微一笑,与赵郁一起谢赏。
隆源号是大周最大的银号,是庆和帝的私产,一向由白文怡替庆和帝管着,没想到就这样赐给了兰芝。
听到庆和帝把隆源号赏给了端王妃,在场的五位嫔妃,除了清冷的李嫔,都吃了一惊——当年庆和帝对待先太子的太子妃武氏,可没这么大方!
梁淑妃脸色苍白,虽然脂粉停匀,可是面色明显更差了。
武敬妃垂下眼帘,掩住了眼中的妒恨。
尚宁妃含笑看向端王妃,心里忖度着这位端王妃如今的分量。
章嫔眼睛猛地睁大,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她先前还想着庆和帝正值壮年,她们这些嫔妃还有机会诞下皇子,到时候赵郁的处境就尴尬了,如今看来,庆和帝待端王一家三口还真是不错,不但把金明池行宫赐给赵郁做了别业,还把隆源号赐给秦氏做了私产,可真是够大方的!
李嫔闻言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仿佛眼前一切都与她无关。
武敬妃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微微一笑,道:“陛下待儿子儿媳可真大方!”
言下之意是庆和帝待她们这些妃嫔不够大方。
庆和帝闻言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