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东客室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后,郡王妃秦氏这才在几个华衣丽服容貌美丽的丫鬟的簇拥下过来了。
孟五姑娘行罢礼,当即满脸哀求道:“郡王妃,我有话想和您说!”
孟氏已经在劫难逃,她这次过来,是奉长辈之命,预备用十万两银票买两条人命。
长辈已经交代,秦氏若是觉得十万两太少,那就拿出二十万两,总得给孟氏留条根蒂。
事到如今,也只有郡王妃秦氏能在端懿郡王那里说上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对不住啦,在陪崽子写作业,时间耽误了,明天三更赔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兰芝端坐在那里; 看了一眼满脸是泪的孟五姑娘,眼波流转; 滑过刚行罢礼还没落座的梁大姑娘; 淡淡道:“我与两位; 一向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若是有话; 就在这里说吧。”
孟五姑娘没想到秦氏会这样毫无回旋余地直接拒绝,张了张嘴; 扑簌簌又是两行泪落下,身子一软; 跪倒在了地上; 声音哀切:“郡王妃; 您就这么冷酷么?”
兰芝轻笑了一声,道:“你若是一直说废话; 那我——”
梁大姑娘毕竟要比孟五姑娘聪明得多; 忙压抑住内心的愤怒; 上前端端正正褔了福,堆出满脸的笑来:“郡王妃; 五妹也是一时急切,请您谅解!”
她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孟五姑娘:“五妹妹; 你有话就和郡王妃说呀; 难得郡王妃拨冗见你我!”
梁大姑娘这句话是在提醒孟五姑娘,看秦氏这会儿的态度,这次愿意见她们; 大概是出于某种好奇心,想看看她们的来意,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怕是没这么容易能见到秦氏,并与秦氏说上话了。
孟五姑娘得了梁大姑娘的提醒,这才回过神来,时移世易,如今不是四大世家把持朝廷的日子了,作为基本上已经明示的皇太子人选,端懿郡王从来不是庆和帝那样的好脾气,也就眼前这个女人,能说动油盐不进心狠手辣的端懿郡王了。
她忙胡乱擦去眼泪,右手颤抖着,从左袖的袖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摞银票,双手捧着含着泪奉了上去:“郡王妃,孟氏自知罪孽深重,在劫难逃,可是我那两个幼弟,一个才四岁,一个才两岁,他们哪里懂得家族的事。。。。。。”
说到她的同母幼弟,孟五姑娘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向着秦氏膝行过去,颤抖的双手举着银票:“这二十万两,是孟氏交纳的赎罪银,求郡王妃能向郡王传句话,放了我那两个幼弟的性命。。。。。。”
兰芝看着孟五姑娘,想起了孟氏在杭州税关的那上千条人命,想起了赵郁经历的这几次刺杀,她端起茶盏,道:“我累了,送客!”
她记得按照《大周律》,抄家之罪最严重也是女眷没入教坊司,十四岁以下童子充作官奴。
孟五姑娘满眼满脸是泪,怔怔看着眼前这位端懿郡王妃——不过是个小户女出身的郡王妃,诰命品级还没她祖母高,居然看不上这二十万两白银?
梁五姑娘也是没料到,她和孟五到底相好多年,虽然心机深沉,到了此刻,也知孟家大厦将倾,错过了这个机会,孟家再难有别的机会了,当即“噗通”一声也跪在了端懿郡王妃的膝前,仰首满脸哀切看了过去,声音微颤:“郡王妃,如今京城风云变幻,今日孟氏倒霉,他日不知又轮到了谁,世事不定,您也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啊!”
兰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翡翠,还不送客!”
翡翠忙摆了摆手,珍珠玛瑙等人走到梁大姑娘和孟五姑娘身侧:“两位姑娘,请吧!”
孟五姑娘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梁大姑娘从来没跪这么久过,双腿酸涩,身子晃了晃,一时没能起来。
珍珠玛瑙上前,不容分说搀扶起孟五姑娘,珊瑚蜜蜡则搀扶起梁大姑娘。
韩香绫在一边看了良久热闹了,此时便开口道:“两位姑娘还不行礼告退?”
孟五姑娘浑身都软了,哪里还能屈膝行礼?
丫鬟们搀着她褔了福,便退了出去。
梁大姑娘浑身僵硬,不得不褔了福,也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兰芝和韩香绫,兰芝默然片刻,这才道:“我从来不觉得孟氏值得同情。他们得势之时,何曾善待过他人。”
韩香绫也想起了孟氏在杭州背负的那些条人命,道:“若是孟氏被诛,天下百姓当真是拍手称快!”
兰芝叹息一声道:“何止杭州,孟氏得势之时,不知收敛,杭州只是一个缩影,天下不知多少人受了孟氏的荼毒。。。。。。”
她说出了自己思考良久的一个问题:“为何朝廷会出现四大世家膨胀至此的局面?这样的局面以后会不会再出现?能不能想出一个法子避免这种局面出现?”
韩香绫笑了起来,道:“这些事情我不懂,你去请教你汉子,和你汉子商议吧!”
兰芝不禁笑了起来,道:“我问过他了,我想知道,一个国家的皇室,或者说朝廷,如何才能具有自我清理,自我完善,自我匡救的能力。。。。。。”
她想知道的是,大周朝廷的运行,能不能做到即使出现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朝廷和国家依旧不受影响,继续运行。
不过韩香绫确实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兰芝也不勉强她,起身扭了扭腰道:“阿犬该想我了,我去陪阿犬!”
韩香绫笑道:“走吧,我也去陪阿犬!”
蜜蜡等人过来回话。
兰芝便吩咐蜜蜡:“你去外院书房见阿贵,把今日之事告诉他,让他去和郡王说一声。”
蜜蜡答了声“是”,自去传话。
兰芝正要出去,忽然觉得屋子里味道不对,像是有尿骚味,她吸了吸鼻子,发现罪魁祸首就在方才孟五姑娘和梁大姑娘跪过的锦垫上,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孟五姑娘居然吓尿了!
她皱着眉头吩咐珊瑚:“你带了小丫鬟,把地下的锦垫都揭起来扔了,屋子里好好冲洗熏香!”
梁大姑娘一直把失魂落魄的孟五送到了孟府门首,看着丫鬟婆子搀扶着孟五进了孟府角门,这才道:“走吧!”
上次孟六太太过寿,她随着母亲来孟府,孟府前还是车水马龙挤成一片,如今不过半个月光景,孟府已经门庭冷落,大门外的广场上落了一地的树叶,也没人理会。。。。。。当真是世态炎凉啊!
回到梁府,梁大姑娘正在丫鬟的侍候下洗手净面换衣,小丫鬟就跑来禀报:“姑娘,太夫人院子里的吴妈妈来了,请您快些过去!”
梁大姑娘还沉浸在因孟家势败而产生的悲凉之中,淡淡道:“我很快就过去,你去和吴妈妈说一声!”
小丫鬟却急急道:“姑娘,老太师也在呢!”
听说祖父也在,梁大姑娘不敢耽搁,匆匆起身带着丫鬟去了内院正房。
内院正房外站着无数的丫鬟,都敛声屏气一动不动,梁太夫人的亲信大丫鬟沁梅见梁大姑娘到了,忙迎上前用极低的声音道:“老太师有些不高兴,您注意着些。”
梁大姑娘点了点头,见丫鬟已经掀开了细竹丝门帘,便进了正房。
当朝太师梁启宗正和老妻梁太夫人端坐在锦榻上,见梁大姑娘进来,便开口问道:“明月,听说你陪着孟五去见端懿郡王妃了?”
梁大姑娘屈膝行了个礼,起身觑着祖父的脸色,慢慢道:“祖父,我瞧孟五实在是可怜。。。。。。”
梁启宗看着一向疼爱的孙女,收敛起怒火,缓缓道:“明月,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梁大姑娘见祖父脸色不善,忙跪了下来:“祖父!”
她知道孟氏即将倒台,自己不该沾惹孟五,可是她和孟五毕竟好了一场,而且两家又彼此有亲。。。。。。
梁启宗沉声道:“明月,你知道现在京中局势有多可怕么?四大世家中韩氏已经被抄家,如今端懿郡王磨刀霍霍,对准了孟氏,连福王府都不敢硬扛,早早灰溜溜离开了京城,退出了皇帝嗣子之争,鲁州水师列阵金水河,西北精锐驻军杏花营,端懿郡王无声无息就控制了大周的军权,他又一向以宠妻护短出名,你敢陪着孟五去骚扰他的妻子?”
梁大姑娘越听越怕,背脊上密密冒出了一层冷汗,忙道:“祖父,我。。。。。。我。。。。。。”
梁太夫人见素来疼爱的孙女被吓得小脸蜡黄,额角沁汗,忙道:“你吓她做什么?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她一脸慈爱问梁大姑娘:“明月,你去见端懿郡王妃的时候,态度可还恭谨,礼节是否到位?”
梁大姑娘此时透心的凉,她竭力回想着自己在端懿郡王府的行为言语:“祖父,祖母,我该行的礼也都行了,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虽然一直在腹诽端懿郡王妃,可是面上该行的礼可都行了,也没说什么僭越的话。
梁太师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命人把你四婶和你三嫂送回孟府了,以后梁氏与孟氏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只要咱们站在端懿郡王那边,端懿郡王想必不会动咱们梁氏的,毕竟。。。。。。”
毕竟朝内官员,不少都是他的门生故旧,最重要的是,如今替陛下管理后宫的梁淑妃,是他的亲生女儿。
端懿郡王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陛下一点脸面,给他这老臣一点脸面。
梁大姑娘活了十五年,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冲击,自然有些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梁太师:“祖父,不是说让我进端懿郡王府做侧妃么。。。。。。”
她的四婶和三嫂虽然都是孟氏女,却也是梁氏媳,没想到梁氏居然连媳妇都护不住了!
梁太师思索着道:“我这几日就去求见端懿郡王,表明我们梁氏的立场,我们梁氏愿意投靠端懿郡王,唯端懿郡王马首是瞻,先站稳了再说,梁氏历经百年而不倒,自有底蕴在,想那端懿郡王也不会拒绝的。。。。。。到时候我趁势提出联姻之意。”
这些都是他和儿子们及幕僚商议过的,之所以当着老妻的面和长孙女的面说,不过是希望府中女眷与家中男子保持一致。
梁太师看向梁太夫人和梁明月:“你们和家中女眷说好,以后见了端懿郡王妃,不止要表面恭敬,内心也要恭谨,万万不可得罪她——在我们扳倒她之前,必须如此隐忍!”
梁太夫人点点头,看向梁明月。
梁明月只得答了声“是”。
待梁明月出去,梁太师低声吩咐梁太夫人:“你明日去紫微殿递牌子候见,问一问淑妃娘娘陛下对端懿郡王妃的态度。。。。。。”
又道:“我今晚就去见端懿郡王,探听一下他的口风。”
端懿郡王虽然手握军队,可是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自是需要以梁氏和武氏为代表的文官集团,即使强悍如端懿郡王,怕是也需要盟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工作很忙,还得陪我的崽子学习,天天忙得飞起,码字是我放松的一种方式。
我自己构建一个架空世界,让我喜爱的男男女女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并成长,基调是轻松甜蜜快乐的,也就是说,我写的是傻白甜放松文,若是不喜欢,咱们江湖不见,请杠精自动离开。
对留下陪我一起构建这个甜蜜欢快的架空世界的读者小亲亲,我想说:二更在十点,三更在十一点(づ ̄3 ̄)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了郡王府内院门; 进入一个花木掩映的小径,有一道极隐秘的门; 门内便是端懿郡王外书房的后罩间与后院。
这个门只有端懿郡王赵郁和郡王妃能出入; 别的人要进入外书房; 都要从正门进入。
赵郁忙完了政务; 正和幕僚祁瑞在书房内说话; 忽然隐隐听到书房屏风后传来咯咯的笑声,正是阿犬的声音; 不由笑了,和祁瑞说道:“内人和犬子过来了!”
祁瑞对端懿郡王妃也好奇得很; 忙道:“小可也宜向郡王妃和世子请安。”
赵郁看了祁瑞一眼; 见他生得俊秀; 颇有些书生气,便微微一笑; 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祁瑞一看端懿郡王的神情; 就知道端懿郡王舍不得自己见他的郡王妃; 不由一笑,识趣地起身告辞。
待祁瑞离开; 赵郁这才大步流星绕过屏风,穿过后罩房; 却见葡萄架下兰芝正抱了阿犬摘葡萄玩。
阿犬刚揪了一个青葡萄吃了; 正酸得受不了,此时见爹爹过来了,当即眯着眼睛:“爹爹!爹爹!”
赵郁被儿子喊得心都是酥的; 凑过去在阿郁脸颊上亲了一下,又趁机在兰芝鬓角亲了一下。
阿犬一见爹爹亲娘亲,就很不乐意,拈着手里的一粒青葡萄就塞到了赵郁口中:“爹爹,吃!”
赵郁颇为感动——啊,我儿子知道孝顺我了——须臾他就变成了苦瓜脸:“啊,好酸!”
怎么这么酸啊!
见爹爹上当,阿犬开心地笑了起来。
兰芝也是笑:“也就你上他的当了,这葡萄还是青的,如何不酸?”
赵郁一见妻儿就欢喜,简直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伸手从兰芝怀里接过阿犬,左臂抱着阿犬,右手牵着兰芝,一起在葡萄架下的木制摇椅上坐下,然后问兰芝:“梁大和孟五来见你了?”
兰芝点了点头,便把孟五所求之事说了,然后道:“我记得按照《大周律》,孟氏若是被抄家,最严厉的惩罚是女眷没入教坊司,十四岁以下童子充作官奴?”
赵郁“嗯”了一声,怕兰芝心软,转移了话题道:“我刚让人把上个月的邸报都送到内书房去了,你得空再看吧!”
兰芝点了点头,道:“阿郁,以后梁家女眷再来求见,我要不要再见了?”
她是真心不喜欢梁明月,梁家的请帖,她从来没应过,今日肯见梁明月和孟五,还是因为想看看孟五的来意。
赵郁轻轻笑了,趁阿犬不注意,凑近兰芝又吻了一下,这才道:“孟氏倒台,武氏和梁氏要么联合起来和我死扛到底,要么各自捧上利益与我结盟,我打算除恶务尽,先收拾了孟氏再解决武氏和梁氏。在此之前,我会尽力敷衍武氏和梁氏。”
兰芝笑盈盈道:“我可不耐烦理会梁氏的女眷!”
赵郁怜惜地凑过去,在兰芝唇上吻了一下,毫无意外地被阿犬给推开了。
他笑了起来,道:“我之所以如此上进,就是想让你快快活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欢喜谁就是谁,不喜欢谁就不理谁,不想见谁就不见谁,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不然,我一步步往上走,图的是什么?我就是想让你恣意任性的活着!”
前世兰芝受了太多委屈,无数次午夜梦回,赵郁都在拷问自己:我做了大周的皇帝,实现了我对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的承诺,可是我自己的妻子呢?我又带给了她什么?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说他只有像鳏鱼似的终夜忧思不眠,誓不再娶,以报答妻子吃苦受累未曾开颜的一生。
元稹未实现他对亡妻的承诺,赵郁却孤独地捱过了没有兰芝的二十年,如今终于换回了与兰芝的重逢,他自然要兰芝一生快快活活无忧无虑。
兰芝怔怔地看着赵郁,一颗心又酸又涩又甜蜜,眼睛早湿润了。
她吸了吸鼻子,埋进赵郁胸前蹭了蹭,声音微哑:“那我要是揍你呢?”
赵郁笑了起来,胸膛也随之震动:“你已经揍过我至少两次了,我还手了吗?没有!”
阿犬发现这次是娘亲主动亲近爹爹,犹豫了一下,心里到底还是酸溜溜的,伸手扭住娘亲的耳朵,轻轻拽了拽:“娘,抱阿犬!”
兰芝本来正满腹辛酸与欢喜,被阿犬这么一搅混,不禁破涕为笑:“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