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不再理会他,扬长而去。
他还要去陪兰芝和阿犬呢!
这一下午赵郁都没有出去,先陪兰芝母子俩睡了午觉,又带了阿犬在花园绿茸茸的草地上玩了好久。
他今日特别有耐心。
临睡前,见赵郁和阿犬父子俩还没闹起来,他们的父子之情还没有出现裂痕,兰芝便让赵郁带了阿犬泡澡。
父子俩在屏风后泡澡。
兰芝去给他们拿洗完澡要穿的白绫寝衣,却听阿犬带着哭腔的声音:“爹。。。。。。爹爹。。。。。。”
阿犬会叫爹爹了?
还没等兰芝反应过来,紧接着就传来阿犬的哭声,她忙跑了过去:“阿郁,阿犬怎么了?”
屏风后点着六盏水晶罩灯,灯光明亮莹洁,灯光水汽中,赵郁白皙的胸前肩上满是紫红的痕迹,阿犬指着这些骇人的痕迹,满脸都是泪,口中道:“囔,爹爹。。。。。。爹爹。。。。。。”
兰芝:“。。。。。。”
她看向赵郁:“阿郁,这。。。。。。”
赵郁又是尴尬,又是欢喜,眼中含着泪,却不由又想笑,真是啼笑皆非。
最后他红着脸道:“兰芝,还不是昨夜你——”
兰芝这下子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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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赵郁原本尴尬得不得了; 可是见兰芝呆若木鸡,他不由心中暗笑; 想了想; 先拿了两个泡在浴桶里的瓷狗递给了阿犬; 绞尽脑汁给阿犬编故事:“。。。。。。这个白色的小狗叫阿白; 这个土黄色的小狗叫阿黄; 它们都是狗宝。。。。。。”
阿犬刚开始还抽抽噎噎地哭,不一会儿就被心爱的小瓷狗给吸引住了; 一手拿着一个小瓷狗,把小瓷狗浸在水里; 要给小瓷狗洗澡。
见阿犬玩得开心; 兰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悄悄溜走了。
见兰芝走了,赵郁眼珠子一转; 轻轻和阿犬商量着:“阿犬; 你再叫一声‘爹爹’; 爹爹再给你讲一个阿白、阿花和阿黄的故事,怎么样?”
阿犬理都不理赵郁; 兀自玩得开心。
待阿犬睡熟,兰芝起身拿了一盒药膏去了西暗间。
西暗间内赵郁正坐在窗前榻上看卷宗; 见兰芝进来; 笑了笑,示意兰芝在他身旁坐下。
兰芝挨着赵郁坐下,半日方讷讷道:“还疼吗?”
赵郁瞅了她一眼; 低头一笑,故意吞吞吐吐道:“还有些疼。。。。。。”
兰芝一听,忙道:“你脱了寝衣,我给你抹药吧!”
赵郁把面前的小炕桌推到一边去,抬头看着兰芝,清俊的脸上略带着些腼腆:“兰芝,你帮我脱,好不好?”
作为施暴者,兰芝能对这清俊中带着几分稚气的好看的脸说不吗?
她低眉顺眼答应了一声,起身帮赵郁解开衣带,脱去了他身上的白绫寝衣。
脱去寝衣后,兰芝才发现赵郁身前并不是最惨烈的,他的背上居然还有指甲挠出的痕迹和两个极为明显的牙印!
兰芝伸手抚了抚那牙印,心道:我的牙还是很整齐的嘛!
可是她再细看了一下牙印的深度,悔意渐渐弥漫开了——她喝醉了酒,委实有些太疯了。。。。。。
兰芝心中既惭愧,又心疼,拿了药膏一处一处替赵郁涂了药,乖乖道:“阿郁,以后我再打你,你可别老老实实呆着挨打了,你抓住我手不就行了?”
赵郁没有吭声。
他趴在小炕桌上,心神有些恍惚。
前世兰芝去了后,他没有搬进原先打算和兰芝一起住的福宁殿和柔仪殿,而是继续住在兰芝生前住的延福宫偏殿。
白日忙碌起来倒也罢了,最难熬的却是夜里。
无数漫漫长夜,他躺在他和兰芝先前的拔步床上,眼睁睁等着天亮,正因为如此,他最清楚皇宫黎明前的情形——灰蓝色的晨雾弥漫在宫苑内,能看清脚下的路,却听不到人声。。。。。。
真是死一般的静寂啊!
兰芝去了的那夜,下起了瓢泼大雨,后来无数的雨夜,他都大开着窗子,坐在兰芝生前爱呆的锦榻上,等着兰芝回魂。。。。。。
可是,兰芝从来没有回来过,无论他找了多少术士。
如今,他终于换回了与兰芝的再次相守,别说兰芝打他咬他,就算是兰芝天天折腾他,他也会觉得快活,因为这能证明兰芝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一朝醒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就像前世无数次一样,他睁开眼睛,梦里与兰芝的重逢欢聚成了一场空。
赵郁知道自己已经有些病态了,这种病态被他成功地掩盖在了灿烂的笑容下面,绝对不能让兰芝发现。。。。。。
见赵郁不吭声,兰芝更加心虚,凝神想啊想,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了赵郁的喜好。
兰芝帮赵郁披上寝衣,轻轻从背后搂住赵郁的腰,贴在赵郁身上撒娇:“阿郁哥哥,你饿不饿呀?你若是饿了,芝芝去给你做宵夜,好不好呀?”
她和赵郁刚开始好的时候,蜜里调油,恨不得合水把对方给吞下去,亲热的时候,她叫赵郁“哥哥”或者“阿郁哥哥”,赵郁叫她“芝芝”。。。。。。
赵郁果真受不了了,他伸手握住了兰芝的手,不让兰芝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反应,哑声道:“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熏肉炝锅面。。。。。。”
前世在西北的时候,那时候真的好穷,玉兆雁送了一对猪后腿给他,兰芝用宛州的土法把猪后腿煮后用柏枝熏了,做成了熏猪腿,挂在灶屋的房梁上,每次做饭切几片炒了。。。。。。
兰芝纳闷道:“杭州哪里有熏肉啊!”
赵郁轻轻道:“那明日再做吧!”
兰芝最是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赵郁,便非要做到,就穿了衣服起身出去了。
赵郁:“。。。。。。”
他真的只是想撒娇啊!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赵郁看了一阵子卷宗,正要打开床门看阿犬,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扑鼻的熏肉炝锅面的香气。
兰芝先走了进来,端着洗漱用具的翡翠和用托盘端着白瓷面碗的蜀芳走在后面。
见赵郁身上穿着白绫中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兰芝这才吩咐翡翠和蜀芳:“都进来吧!”
其实今晚的熏肉炝锅面略微有些咸辣,小青菜也煮得有些轻,却是赵郁记忆中的味道。
他把面吃完,又把面汤全部喝完,心满意足道:“终于饱了!”
赵郁出身王府,后来又做了皇帝,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可是不管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兰芝在西北给他做的粗茶淡饭。
兰芝单手支颐在一边看着,见状笑了:“也就你不嫌弃我的手艺了!”
赵郁忙乖巧地大拍马屁:“兰芝,你做的面特别好吃!”
重新洗漱罢,两口子终于睡下了。
兰芝是累极的人,几乎在躺下的那一瞬间就进入了黑甜乡。
赵郁揽着兰芝,把脸埋在兰芝后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在兰芝平稳的心跳声中,他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翡翠和侯奶娘一起带着阿犬阿青去偏院里玩了。
兰芝偷得浮生半日闲,忙拿了木尺和剪刀给赵郁裁剪中衣。
赵郁则坐在一边继续看昨夜的卷宗。
王湉过来了。
他瞧着脸色苍白,有些憔悴。
原来昨日傍晚他果真没能见到孟敏世,只得叫上关税吏,带着孙夏和温和去了西湖边的一处酒楼吃了半夜酒,倒是趁关税吏醉酒,套出了不少消息。
兰芝见状,便吩咐蜀芳沏壶雨前龙井送过来。
饮了一口茶味清雅的龙井茶后,王湉终于清醒了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赵郁:“郡王,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赵郁抬眼看他,眼神清澈:“是不是关税吏打听咱们那十箱玉器的真实价值了?”
王湉眼睛亮晶晶满是崇拜看着赵郁:“郡王,您可真睿智!”
他自己如今快三十岁了,通晓世态人情很正常,郡王今年才十九岁,怎么就懂这么多!
赵郁神情肃穆,眼神幽深:“我昨夜看杭州青衣卫管事送来的卷宗,发现庆和元年到庆和十年,杭州运河码头共打捞无名尸体一百七十八具;从庆和十一年到庆和二十年,杭州运河码头共打捞无名尸体六百九十二具——为何会突然多了这么多无名尸体,而又无人追查?”
他的眼神带了几分冷意:“我查了查,发现孟敏世正是庆和十一年正月来到杭州开始担任杭州税关主政的。”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院子里起了风,风刮得明间门上的青竹丝门帘扬起又落下,几片粉色的蔷薇花瓣也被吹进了堂屋,落在了鸡翅木地板上。
兰芝今日穿着一件玉白色窄袖衫,系了条墨绿百褶裙,穿得有些单薄,被风一吹,不禁有些瑟缩:“难道孟敏世一直做这黑吃黑的勾当。。。。。。”
赵郁声音清泠泠,似冰下水流,冷意浸人:“他不仅黑吃黑,而且狗胆包天,如今磨刀霍霍,要对我们下手了!”
王湉看向赵郁:“郡王,我们怎么办?”
赵郁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他又道:“楚州那边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京城了,孟氏的家主怕是坐不住了,若是他要来杭州,咱们可得注意行藏了,孟氏与其他世家不同之处便是孟氏拥有大量的死士。。。。。。”
此时杭州税关官署的内堂里,杭州税关主政孟敏世正闭着眼睛躺在紫檀木躺椅上,一个生得甜净美貌的红衣少女正拿了篦子给他篦头,另有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素白裙子的清丽少女拿了木滚子滚他身上,行按摩导引之术。
关税吏恭谨地立在一边,正在回话:“。。。。。。那十箱玉器,正是上好的宛州独玉,成色极好,随便拿出来一件,放到大人的玉器铺里去卖,也值上千两银子,何况整整十箱?小的初步估值,不说那几十箱瓷器,单这十箱独玉,就约莫值十万两银子上下。。。。。。”
孟敏世依旧闭着眼睛道:“那宛州行商船上人多么?”
关税吏忙道:“除了几个女眷及两个幼童,其余男子只有七人。”
孟敏世顿了顿,道:“再查查他们的底细,免得把人弄死了,结果惹上不该惹的人,虽然孟家人不怕事,可是能不惹的麻烦,还是不要惹的好。。。。。。”
关税吏正要说话,却见一对妩媚鲜艳的双胞胎少女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穿绿纱衣的用托盘端了一个白玉盖碗,笑盈盈道:“大人,奶=子刚挤了奶出来,您趁热喝了吧!”
关税吏见状,忙道:“大人,小的这就去查,请大人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三更哟~
☆、第九十七章
当天晚上; 韩香绫又悄悄来了一趟,送来了两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给兰芝使唤。
兰芝细细看了看; 见这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二三岁模样; 一个肌肤微黑; 细眉细眼; 瓜子面庞,名叫荔香;一个肌肤白皙; 大眼睛,小圆脸; 名叫玉玲。
这两个女孩子虽然生得普通; 可是瞧着眼睛都甚有灵气。
兰芝问了几句话; 发现她们说话很有条理,清晰明了; 便收了下来; 当场给荔香改名叫玛瑙; 给玉玲改名叫珍珠,又让翡翠带了她们去安置房间; 备办衣服首饰及各种用具。
待丫鬟们都退下,韩香绫这才含笑道:“兰芝; 你既然千里迢迢来了杭州; 那西湖就不可不去,明日我备下小舟,你我同游西湖; 不知可否赏脸?”
兰芝自然是想去的,不过她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表姐,待阿郁回来,我问了他再给你答复,好不好?”
韩香绫爽朗地笑了:“我敢保证,阿郁一定会答应!”
她又和兰芝聊了一会儿杭州的风土人情,又逗着阿犬玩了一阵子,这才告辞离去。
晚间待赵郁从外面回来,兰芝便把韩香绫邀请她泛舟西湖的事情说了。
赵郁听了,当即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原来为了引孟敏世和关税吏入彀,明日赵郁要易容去西湖附近招摇过市。
兰芝这才明白为何韩香绫会那样笑,顿时也笑了,道:“既然来杭州了,我自然也想出去逛逛的!”
赵郁思索片刻,抱起兰芝在怀里,道:“为了引孟敏世早些入彀,我原本打算明日下午去孟敏世名下的珠宝楼购买珠宝,以显示财大气粗。不过咱们既然来到杭州,自然是要四处看看的。明日上午我陪你好好逛逛西湖,然后再去尝尝正宗的杭州风味。。。。。。”
兰芝依偎在赵郁怀里,心中欢喜得很。
像杭州这样美丽的城池,这次来罢,下次再来不知又是多少年后了,也许一生不会再来,她也想好好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温凉进来给赵郁兰芝易容。
赵郁和兰芝依旧是那日在船上的模样,赵郁扮作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商贾子弟,兰芝则是粉妆玉琢的一个小媳妇。
对温凉来说,这些简直太简单了,不过一刻钟工夫,一个身穿石青道袍的年轻人便带着一个粉衣白裙的小娘子出了门,另有一个做儒生打扮的账房先生、一个大丫鬟和两个青衣小厮跟随,一起往西湖方向去了。
赵郁兰芝所住的小院距离西湖很近,没走多远,就到了苏堤。
兰芝还没走到,就看见湖边立着两个女子,其中个子高些的那个俊眼修眉,薄施脂粉,梳着简单的螺髻,插着一支碧玉簪,耳上戴着一对碧玉耳坠,身穿素白窄袖衫,系了条碧色裙子,显得格外苗条利落,正是韩香绫,便笑着迎了上去。
韩香绫还是第一次见兰芝这个妆扮,握着兰芝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和你上次素颜的模样不同,不过还是很美,尤其是眼睛!”
兰芝生了一双好眼睛,又大又清澈的杏眼,当真是黑白分明,清凌凌的。
听了韩香绫的评点,兰芝大眼睛笑成了弯月亮:“我也觉得脸上抹了胭脂水粉,揽镜自照,和平时感觉不太一样!”
她瞅了一眼一边的赵郁,一副被惯得骄娇二气俱全的小少妇模样:“相公,我好看么?”
赵郁审慎地打量了兰芝一番,思索再三,这才道:“嗯,很好看。”
他对兰芝虽然是一见钟情,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根本不在意兰芝是什么模样。
兰芝只要是兰芝,那就行了。
韩香绫和王湉见赵郁生怕兰芝发难,回答个问题都要斟酌再三,不禁都笑了起来。
彼此寒暄罢,韩香绫笑盈盈道:“咱们先沿着苏堤走一走,若是走累了,再登上画舫泛舟湖上,中午就去西湖边的听雨楼吃酒,到了下午,再去逛逛听雨楼附近的那些珠宝楼绸缎铺,这样安排可好?”
兰芝笑眯眯道:“多谢表姐费心!”
她今日特地穿了毡底绣鞋,走路轻捷,就是为了围着西湖逛一逛。
三月的西湖,自然是美不胜收,如今正是桃花花期,西湖边“夹岸桃花蘸水开”,粉红的花瓣,深红的花蕊,在深褐色的枝干上盛开着,当真是“晓烟初破,霞彩影红”,若娇艳美人初起时的娇怯新妆。
兰芝等人边走边聊,一直走到累了,便登上早在一边候着的画船,泛舟湖上去了。
碧波荡漾的江面上,画船时时交错而过,不少画船上自有歌姬乐工,煞是热闹,其中有一艘船上正有人用弹拨琵琶,乐声清越,兰芝正听得入神,那艘画船却荡桨远去,琵琶声渐不可闻。
韩香绫见兰芝眼中带有遗憾之意,便笑着问属下:“船上有什么乐器?”
属下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忙道:“船上有月琴和琵琶!”
韩香绫便道:“都拿来吧!”
待月琴和琵琶拿来,韩香绫取过琵琶,抱在怀中,铮铮弹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