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和白佳宁引着庆和帝一行人来到了白佳宁的小书房。
自有青衣卫的扈卫守在外面,随行的这些人只有林文怀陪着庆和帝进了小书房。
白佳宁最爱美人,书房里常有美人陪伴,因此小书房也布置得香艳华丽。
庆和帝抱着阿犬进来,见这书房摆着全套黄花梨木家具,颇为精巧细致,另有汝窑美人觚、玉净瓶,水红锦缎靠枕等器物,挂的帐子则是精致的联珠鲛绡帐,赤金小篆焚的是甜丝丝的女儿香,他微不可见地吸了吸鼻子,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这书房也太香艳了吧?!
赵郁是个鬼灵精,一见庆和帝皱眉,就猜到庆和帝心里想什么,当下笑微微道:“伯父,这里说话机密。”
这是白佳宁的内书房,极是稳妥安全。
庆和帝这才放松了一些,抱着阿犬在黄花梨木罗汉床上坐下——罗汉床上铺垫着厚厚的满绣水红锦褥,坐上去软绵绵的。
他专心致志看阿犬,越看心里越爱:阿犬小宝贝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庆和帝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捏了捏阿犬的脸,生怕阿犬疼,捏完松开,又忙给阿犬揉了揉。
阿犬有样学样,伸出白嫩嫩的小胖手,也捏了捏眼前这位英俊大叔的脸,然后小手拍在庆和帝脸上,用力揉了揉,眼睛亮晶晶。
阿犬的小手柔软娇嫩,摸在庆和帝脸上,如羽毛拂过,又如春雨飘落,令庆和帝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而且是甜蜜蜜的蜜糖水。
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含着笑柔声道:“你叫阿犬对不对?”
赵郁和白佳宁在一边侍立,顿时都觉得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他俩一个是庆和帝疼爱的侄子,一个是庆和帝的亲外甥,却都是平生第一次听到庆和帝用这么温柔甚至可以说是肉麻的声音说话!
阿犬听到亲切的英俊大叔叫自己的名字,也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咿咿呀呀,似乎是在答应。
庆和帝伸手摸了摸阿犬的小胖手,见手背上整整齐齐四个肉窝窝,不禁莞尔。
他没抱过小婴儿,好奇得很,捏了捏阿犬的胳膊,软乎乎全是肉,便又捏了捏阿犬的胖腿,发现软乎乎的也都是肉,不由笑了——小阿犬真是一个小胖子啊!
见庆和帝用满怀爱意的眼神打量着阿犬,赵郁忙找存在感:“皇伯父,阿犬长得像我吧?”
他这句话问过不少人了,却被人怼了好几次,此时见了庆和帝,情不自禁又问了出来。
庆和帝细细端详了赵郁一眼,又看了看阿犬,认认真真道:“阿犬生得的确像你,很好看!”
又补充了一句:“你小时候就是阿犬这个模样!”
赵郁得意地笑了:“我的儿子,自然是像我了!”
庆和帝不禁微笑,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阿犬身上。
阿犬似乎也很喜欢庆和帝,仰头笑吟吟看着庆和帝,瞧着傻乐傻乐的。
庆和帝忍不住凑上去,在阿犬柔软乌黑的胎发上亲了一下,直觉带着芬芳的婴儿香,极是好闻,便又在阿犬额头上亲了一下,道:“阿犬眼睫毛可真长!”
赵郁一本正经:“随我呀,我眼睫毛就很长!”
庆和帝理都不理他,又在阿犬脸颊亲了一下,声音温柔:“阿犬的脸好软啊!”
阿犬被亲了好几下,往日爹娘亲他,他都是要亲回去的,因此抬起小胖手扶着庆和帝的脸,然后凑上去,先在庆和帝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在庆和帝脸颊上亲了一下。
庆和帝被小婴儿温暖柔嫩的小嘴亲了两下,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眼睛亮晶晶:“阿犬好乖啊!”
赵郁在一边看到庆和帝脸上被阿犬蹭上了口水,想要提醒,却被林文怀用眼神止住了。
阿犬今日因为太兴奋了,一直没怎么睡,原本就玩累了,和庆和帝玩了一会儿就渴睡了,他揉了揉眼睛,脑袋钻到庆和帝怀里,蹭了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窝在那里睡着了。
庆和帝怀抱着熟睡的阿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小婴儿睡着都这么快的吗?
赵郁见状,笑着走上前,道:“阿犬今日玩累了!”
他伸手要接过阿犬,却被庆和帝挡住了:“朕抱着阿犬睡!”
赵郁:“。。。。。。”
他拿过阿犬小小的大红锦缎斗篷,把阿犬包上,然后又叮嘱了一句:“皇伯父,阿犬实在是太肥了,您若是抱累了,只管开口,把他裹好交给丫鬟,丫鬟送他回内宅接着睡!”
庆和帝觉得赵郁这话很不中听,便道:“阿犬哪里肥了?阿犬这叫不胖不瘦正好!”
赵郁:“。。。。。。”
什么叫护短?这就叫护短!
他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皇伯父,您怎么来宛州了?”
庆和帝还没开口,白佳宁忙笑道:“皇舅舅,我出去看人准备茶点!”
白佳宁过惯了如今的生活,自由自在闲云野鹤一般,根本不打算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因此不愿呆在这里听到机密话题。
庆和帝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待白佳宁去了,小书房里只剩下庆和帝、赵郁、林文怀和庆和帝怀里熟睡的小胖子阿犬,庆和帝这才看向赵郁:“白家三兄弟对你是否忠心?”
赵郁点了点头:“白大哥和白二哥已经投到了我这边,白三弟是我的好兄弟。”
庆和帝听了,又问道:“西北军你能掌控么?”
赵郁神情严肃:“除了兰州守备孟敏治,其余校尉及以上,绝大部分都是我的人。”
他用了大半年时间,在西北收拢人心,终于取得了不错的结果。
庆和帝默然片刻,这才道:“那你得去江南历练一番了。”
赵郁沉声答了声“是”。
谈罢政务,庆和帝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阿犬,见阿犬睡得小脸白里透红,眼睫毛丝丝缕缕,即使睡着了也是可爱的小婴儿,便道:“阿犬的生母。。。。。。”
赵郁神情肃穆,打断了庆和帝:“阿犬的生母秦氏,是我的妻子,阿犬是我的嫡长子。”
庆和帝凝视着阿犬,片刻后道:“好,就让秦氏做你的郡王妃吧,不过侧妃还是得出自世家。”
赵郁冷笑一声,道:“皇伯父,大周总共三位亲王,福王,安王,定王,王妃全出自四大世家中的武氏、孟氏和梁氏;三位亲王世子,赵翎,赵渊,赵芃,世子妃也都出自世家,怎么,大周皇族已经跌落到非要与四大世家联姻才能保全的地步么?”
庆和帝眉头皱了起来:“阿郁,你根本不了解朕的苦心!”
赵郁冷冷一笑:“皇伯父,您要一一铲除四大世家的势力,还大周朝堂和大周百姓一个朗朗晴天,可是您在位将近二十年,您也不过铲除了四大世家中最弱的韩家一家而已!”
他俊脸微凝,话语锋利如刀:“皇伯父,按照您这样的铲除法,恐怕到了最后,不是铲除世家,而是被世家绑架!”
庆和帝没想到赵郁居然敢跟他顶嘴,心中怒极,正要起身发作赵郁,却想起温暖柔软的阿犬还在他怀里。。。。。。
他缓缓放松了下来,道:“赵郁,你待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九千,送福利番外和216个红包~
可是,收藏到九千,真是一条漫长的路程啊。。。。。。
☆、第八十四章
赵郁没有立即回答; 可是双眼微眯嘴唇紧抿,瞧着很是桀骜不驯。
庆和帝问出这句话后; 眼睛一直看着赵郁。
在他的印象里; 赵郁一向天真开朗; 无忧无虑; 精力充沛; 爱好广泛,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却也如春风般迅疾,从不为人停留。
这样的赵郁; 让他不由自主疼爱和关怀。
可是眼前的赵郁; 却不是他记忆中温驯纯良的模样; 而是凛冽逼人桀骜不驯,带给人刀锋般的压迫感。。。。。。
这却正是他想要的赵郁。
庆和帝原以为赵郁需要经过不少挫折风霜才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他不过在西北磨炼了一年; 就已经开始变化了。。。。。。
想到这里; 庆和帝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温声道:“阿郁; 你知道,朕一直把你当做。。。。。。当做儿子看待。。。。。。”
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艰难过; 却知道自己必须得说出来; 得让赵郁明白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觉间,庆和帝不再以朕自称:“自从太子去了,我一直在考虑; 如何把一切交给你,我如今不到四十,可是发已白,齿已动,身体衰弱,精力不济,我心里明白,大周历代帝王,还没有活过四十的,我怕也一样。。。。。。”
他说着说着,鼻子一阵酸涩,眼睛再次湿润了:“我希望在我去见先帝前,能让你尽快掌握一切,可是你才十八岁,我怕我等不到那一日。。。。。。”
听了庆和帝的话,赵郁的心一阵蹙缩,几乎无法呼吸——前世庆和帝就没有活过四十五岁!
他逼着自己移开视线不看庆和帝,沉声道:“既然要把一切交给我,就该相信我,四大世家现如今控制了吏部、御史台和大理寺,而且控制了全大周的税关,国家表面繁华盛世,实际上已病入膏肓;百姓貌似富足安乐,可是陕州和鲁州屡次发生灾荒,甘州凉州兰州拜日教日益猖狂。。。。。。这时候再不疗治,继续顺着世家操控国家鱼肉百姓,大周危矣!”
他这才看向庆和帝,眼睛清明而坚定:“皇伯父,无论是军队,还是文官系统,必须开始变革,一步步提拔寒门官员,逐步削减世家势力,一边麻痹世家,挑拨世家彼此内斗,一边发展势力,各个击破,最终瓦解世家力量,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庆和帝看着赵郁——他不信自己用了近二十年时间都没做到的事情,十八岁的赵郁能够做到!
赵郁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如春花乍放云散月出,灿烂明媚,声音清冽,是好听的少年声音,态度也乖巧可爱:“皇伯父,我先从运河沿岸的税关开始盘查,好不好?”
运河税关的收入占大周每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一向被太傅孟安国及其背后的孟氏家族把持,若是能把税关收回来,不但可以打击孟氏,而且能够为国聚财,一举两得。
庆和帝见赵郁如此乖巧,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便道:“这件事你放开手脚去做吧,朝中有我呢!”
赵郁笑了起来,洒然拱手行礼:“谢皇伯父信重,侄儿必不辜负皇伯父信任!”
庆和帝看向怀里的阿犬,想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忙道:“阿郁,朕在京城甚是寂寞。。。。。。”
为了让赵郁答应,他又重新用“朕”来自称,以强调这是不可违之皇命。
赵郁挑眉看他。
庆和帝微笑道:“阿郁啊,若是阿犬能养在朕膝下,朕如何还会寂寞?”
寒风中,兰芝慢慢走回庄子的内院。
孙夏和几个小厮跟在后面,待她进了内院,这才回去复命。
秦二嫂正和陆妈妈围坐在火盆边吃茶聊天,见兰芝进来,忙笑着招手:“兰芝,过来坐下吧!”
兰芝挨着秦二嫂坐了下来:“娘,我爹呢?”
秦二嫂无奈地笑了:“和庄子上的管家破冰钓鱼去了,也不怕冷!”
她没看到阿犬,忙问兰芝:“阿犬呢?阿犬怎么没跟你回来?”
兰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道:“阿犬爹爹的一个长辈过来了,阿犬爹爹带着阿犬在陪长辈说话。”
秦二嫂有些好奇:“长辈?哪位长辈呀?”
端懿郡王是皇族,他的长辈会是谁?
兰芝心事重重,抿嘴笑了:“娘,我也不认识。”
陆妈妈见状,忙转移话题,开口问秦二嫂:“你说那个方子能缓解女子经期疼痛,的确有效验么?”
秦二嫂注意力立即被引开了,当即与陆妈妈细谈起来。
兰芝担心阿犬,起身在正堂里踱了几步,见一旁黄花梨木案上的文王鼎香烟细细,焚的却是上好的梅香,气味清雅,便走了过去,拿了火筷,拨弄着鼎内的银丝炭和梅花香饼,想着心事:先太子赵曙无后,如今庆和帝膝下空虚,会不会见阿犬可爱,就把阿犬抱入宫中抚养。。。。。。
不是兰芝想得多,实在是这样的事大周朝先前并不是没有过先例。。。。。。
思来想去,兰芝起身打算出去。
储秀见了,忙拿了兰芝的真红雪貂斗篷帮她穿上。
兰芝走到廊下,低声吩咐储秀:“你去外院看看,若是能见到知礼,就让他想办法和郡王说一声——”
储秀双目盈盈,等着兰芝的下文。
兰芝想了想,道:“就说我舍不得阿犬。”
目送储秀出去后,兰芝进了正堂,含笑道:“娘,你和陆妈妈说话吧,我有些累,回房歇息一会儿!”
这次来白佳宁的运河庄子,她和赵郁带着阿犬住在了后园的小楼,秦二嫂两口子住在内院正房内。
外面小书房内,赵郁灿然一笑:“皇伯父,一则我舍不得阿犬,二则后宫阴气甚重,阿犬年纪幼小,怕是承受不住——等我忙完了运河税关之事,再带阿犬去京城陪您好了!”
庆和帝看看怀里睡熟的阿犬,内心的失望都要凝聚成实体了:“阿郁,朕委实太孤独了。。。。。。”
赵郁:“。。。。。。”
他走近了一些,上上下下打量着庆和帝。
庆和帝被赵郁看得莫名其妙,心道:难道阿郁发现他长得像朕了?
他一阵心虚:“阿郁,你看朕做什么?”
赵郁一本正经道:“皇伯父,您还不到四十岁,身份贵重,龙体康健,英俊非常,不如过了年就下旨遴选秀女充实后宫,后宫南国佳丽北地胭脂高官贵女小家碧玉云集,您自然就不寂寞了!”
他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说不定您还能老树开花,诞下小皇子小公主呢!”
庆和帝讷讷道:“你这崽子懂什么。。。。。。”
赵郁见状,抿嘴一笑,转移了话题:“皇伯父,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庆和帝想了想道:“我陪阿犬在白佳宁的庄子上住几日吧!”
既然阿郁不打算让小阿犬随他进宫,那他就在这里陪着小阿犬好了。
赵郁算了算时间,发现即使在这里住上十日,庆和帝也能赶上元旦大朝会,便道:“皇伯父,您既然来了,就放松几日吧,我陪着您玩!”
这时候阿犬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
赵郁自是知道阿犬的规律,忙道:“皇伯父,阿犬睡醒得先喝水,然后吃奶——我先送他回去,把他交给他娘,然后再陪您去破冰钓鱼,晚上我给您烤鱼吃,好不好?”
庆和帝一听,眼睛亮了起来:“那朕在这里等着你!”
赵郁走过去,在阿犬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阿犬,爹爹带你去找你娘!”
阿犬原本含着泪扁着嘴,即将哭出声来,一听爹爹说要带他去找他娘,当即破涕为笑,咯咯笑了起来,直往赵郁怀里扑。
庆和帝在一边看了,心里酸溜溜的,道:“看来小孩子还是和娘亲啊!”
说着话,他悄悄观察着赵郁,看他会不会趁机询问韩莲被幽禁之事,谁知赵郁似没听到一般,拿了斗篷把阿犬严严实实裹上,辞别了庆和帝,抱着裹成绒球的阿犬离开了。
翡翠和孙秋在外面的门房里候着,见端懿郡王抱了小公子出来,忙也起身跟上。
赵郁走出外书房院子,恰好看到储秀和知礼在墙下说话,便看了一眼。
知礼会意,忙拉了储秀一下,一起走过来道:“郡王,主母让储秀来看看!”
赵郁看向储秀。
储秀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都是郡王的人,便轻轻道:“启禀郡王,主母让奴婢过来,吩咐奴婢,若是得空,就和您说一声,说她舍不得阿犬。”
赵郁一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