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的时候，许郎中并没有去送他们。
一个人坐在屋里，心里空落落的，看来今日是没有心情给病人看病了。趁着天色尚早，看病的人还没有来，他去把院子里的门关上了，并在外面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郎中不在家。
“芹儿，你冷吗？你问大姐她冷不冷？”
一路上，朱萸不停地跟方小芹说着话。
“不冷，盖着被子呢！”
方小芹暗赞他想的周到，怕冻到她们，把被子都带过来了。她坐在木车上，身上围着被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土助以技。
“不冷就好！芹儿，本来小松也要过来。我怕冻到他，就没让他来，让他上学堂去了，中午会回来！”
朱萸往后看了一眼接着道，“芹儿，我来的时候就把炕给烧热了，等到了家，你就坐进热乎乎的被窝里去！”
“芹儿，离我们住的不远的，有个叫乔大娘的，你知道吧？她也是个好心人，前些日子给小松做了双棉鞋送过来，还又送了些咸菜……”
朱萸仍是滔滔不绝地说着，把这两个月发生的事都跟方小芹说了，还有私塾的事，什么事都跟她说。
方小芹微笑着听着，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心里很甜蜜。
很快，三个人就到家了。
朱萸小心地扶着方小芹进了屋，也让方彩妮去了她和方小松的屋。
“快上炕，别冻着了！”
进了屋，他赶紧扶着方小芹上了炕，忙着给她脱鞋子。
“脚都凉了，还说不冷！”
朱萸摸着她的脚底，有些责怪地道，隔着袜子都这么的凉，一定是冻坏了。
“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没有热的时候，其实我真的不觉得冷的！”
见他如此关心她，方小芹的心里真是既感动又幸福，坐到暖烘烘的被窝里，她的心里就更热乎了。
“瞎说，明明就是冷！有相公我在，这个冬天，以后的每个冬天，让芹儿的手脚都不再冰冷！”
朱萸心疼地道，他用自己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方小芹的一双小脚。
方小芹微笑着看着他，眼底眉梢都是幸福。
“芹儿，我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地带你回来，本来我还以为，许老头一定会万般的刁难我们，不让你回来呢。我还想着，他要是坚持不让你走，我就再把他给揍一顿！”
朱萸一边说，一边想，许郎中该不是怕被他揍，才没有强留方小芹的吧。
“什么叫再揍一顿？莫非你揍过他老人家？”
方小芹好奇地问道，他揍许郎中做什么呢。
“嗯，揍过，就是上回你落水那次，我去找他来救你，他却死活不肯来，说什么没银子不救人，要想救人，必须拿银子过来！我一听就火了，就把他给揍了，背着他过来了，他还不是乖乖地救了你！他这人哪，就是欺软怕硬！”
一想到当时许郎中被他揍的？青脸肿的样子，朱萸就想笑。
“原来还有这茬子事……”
原来当时许郎中并不是心甘情愿，去宋家救她的。不过，她能够理解。想那日，江志超来求许郎中救他的娘亲，他不是也不愿意去吗。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要是换了现在，许郎中就不会见死不救了。
“你说这许老头，要那么高的诊费做什么呢？不知道这样没几个人能看得起病吗？他又不缺银子！真搞不懂他！”
想起那件事，朱萸还是愤愤不已，差点就让他的芹儿丧了命，这个怪老头。
“老人家的脾气是有些怪，但他的心眼并不坏。而且以后呀，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声名万里的好郎中的！”
方小芹便把许郎中肯给穷人看病，甚至不收诊费的事与朱萸说了。
“真的吗，那许老头变这么好了？”
朱萸还真不太相信呢，那老头可顽固的很哪。
“我们要是晚走一会儿呀，就会看到好多人来找老人家看病了！”
方小芹微笑着道。
第89章 呵护
“他要是早这样，多讨人喜欢啊！”
朱萸目光温柔地看着方小芹，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他感到很踏实，很满足。
“芹儿，你好生歇息着。我去做午饭了，一会儿小松该回来了！”
他起身，然后又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摸着被朱萸亲过的脸颊，方小芹扬起唇角笑的开心，笑的满足。
中午的时候，张殿送方小松回来了。
“大姐，二姐，我回来了！”土双长号。
方小芹听到方小松的声音慌忙从屋里出来，却被方小松撞了个满怀。
“二姐，我好想你啊！”
方小松抱着她的腿，抬起头来开心地看着她。
“小松，上学堂累吗？”
方小芹微笑着抚摸着他的头。
“一点也不累！”
方小松笑着摇了摇头。
“芹儿，你回来了，看你的身子恢复的不错！”
等姐弟俩说完了，张殿才开口道。方小芹的气色与从前相比明显的好多了。脸庞也比以前圆润了，他甚感欣慰。
“张殿哥哥……”
方小芹感激地看着他，他跟朱萸一样比从前瘦了，本想说两句关心他的话来，但一见朱萸过来了，就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芹儿，你怎的出屋来了，快些进去，小心冻着了！”
朱萸的语气有些嗔怪。他又对张殿道，“张殿兄，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省的你一个人回去做饭了！”
张殿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回去还有事呢！你们吃吧！”
说着就直接走了。
方小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微微地愣神。
“芹儿，赶紧进屋去！”
朱萸扶着方小芹去了屋里，一会儿又给她端来了饭。
吃完饭之后，方小芹就赶着他去私塾了，他想陪她来着，但她不让。
“晚饭等我回来做，你就不要去厨房了，乖乖地在炕上歇息着，听到了没，要乖哦！”
临走前，他像叮嘱一个孩子般叮嘱着方小芹。
方小芹抿唇笑了：“知道啦，快和小松去吧！”
朱萸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方小松去私塾了。
他一走，方小芹就坐不住了。下了炕。
她在家里转了一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朱萸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她根本就什么家务活也不用做。
有如此贴心的好相公，方小芹真感觉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下午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北风，越刮越大，呼呼地响。
方小芹在屋中听着树枝被大风刮的剧烈摇晃的声音，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听这声音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吹倒一般，她怕自己家的屋子别被风给刮倒了。
让她更担心的是朱萸和方小松，这么大的风，他们可怎么回来呀。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方小芹就觉得冷了，北风一刮，温度骤降。她转身去了炕上坐着，把脚伸进了被窝里暖着，却眼巴巴地看着门口，期望着朱萸快点回来。
眼见着天快黑了，估摸着朱萸和方小松也快回来了，方小芹就赶紧下了炕，想去做晚饭。
朱萸虽说不让她做饭，但她又没病没伤的，光坐在炕上取暖也不像话呀，她真怕他会这样子把她给惯懒。
一出屋门，方小芹就冻的瑟瑟发抖，眼睛也被大风吹的睁不开眼睛。
她眯着眼，迅速地跑进了厨房，又赶紧关上了厨房的门。
好冷啊，好冷啊！
她站在灶台前，冻的牙？打颤，不停地跺着脚，搓着手。
等灶台烧热了就不冷了，她嘴里“咝咝”着吹着凉气，走到灶膛下开始烧火。
朱萸从老远的地方就看见自家烟囱里冒着烟，知道是方小芹在做饭。他心中有些气，她怎么不听他的话下炕去做饭呢！北风刮的这么紧，又这么冷，要是冻到她了可怎么办！
“姐夫，北风刮的这么紧，是不是要下雪了？”
自从朱萸和方小芹成亲后，方小松就改口喊朱萸姐夫了。而朱萸每次听到方小松这样喊他，心里就一片柔软。
其实有时候，被人依赖的感觉是很好的。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们姐弟三个人的依靠，他为此甚感自豪。
“我也不知道啊，莫非是刮北风就要下雪吗？”
以前他从来没有去注意，什么时候会下雪，下雪之前会有什么征兆。
“不是啊，是这个时候刮这样大的北风就要下雪，以前的每年都是这个样子的！”
方小松想着下雪时候的样子，不禁憧憬着，“今年我要在家里的院子里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堆雪人了，姐夫，你会堆雪人吗？”
方秋发在世的时候，每次下完雪都会在院中堆一个雪人。那时候方小松年纪虽小，却对雪人的印象极深。
“姐夫会！姐夫一定会给小松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朱萸拍着胸脯道，他从来没有堆过，但他自信能堆好。
“太好了！太好了！”
方小松高兴地手舞足蹈。
到了家，朱萸二话没说，就抱起正在灶台前忙活的方小芹，往屋中走去。
“饭还没有做好呢，你快放我下来！”
方小芹在他怀里轻轻地挣扎着。
朱萸不说话，一个严厉的眼神看过去，方小芹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头，不作声了。
她答应他等他回来做饭的，却失言了。
“芹儿，你看你的手凉的扎人！”
朱萸嗔怪着把她放在了炕上，又心疼地握着她的小手暖着。
“为何你的手总是这么热乎呢？”
方小芹笑眯着眼问道。
“有句话不是说，小伙子身上三把火吗！就是这个道理！”
朱萸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呵着，“还冷吗？”
方小芹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等下完雪，我就堆一个大大的雪人给你们！”
“真的？”
方小芹瞪圆了眼睛惊喜地道，她的表情和方小松的一样天真，可爱。
“当然是真的了！我去端饭来！”
朱萸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后出去了。
过一会儿，看到他端饭进来，方小芹赶紧从炕上下来了，可是脚刚一着地，突然肚子一痛，身下一热，感觉有什么热粘粘的东西顺着裤腿流下。
第90章 葵水
方小芹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那里，脸色霎时苍白一片。
她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身子哪里坏了么？
“过来吃饭吧芹儿！我端饭给大姐和小松去，外面真的在下雪花了！”
朱萸匆匆地看了她一眼就慌忙出去了。
方小芹却是再也挪不开一步，身下的热流还在往裤腿里灌着，她这是要死了吗？
直觉告诉她。那一汩又一汩的热流，是血。
无缘无故地不断地淌这么多的血，可不是要死了么……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庆幸，她嫁给了一个好相公，要和相公白头到老，恩爱到死，至死不渝。难道这美好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个梦吗？是老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方彩妮病好，还没有看到方小松长大成人，更没来得及和朱萸生个孩子……
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就跟身下的热流一般，不停歇。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好像看到了朱萸，他在朝她走来。却是看不清他的脸了。
她觉得她真的快要死了，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渐渐地涣散了。
“芹儿，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又哭了呢？”
朱萸关切的声音近在耳边，方小芹崩溃地大哭，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相公，我要死了……可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有给你生个孩子呢……我舍不得大姐，舍不得小松，更舍不得你……我自问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老天要让我早夭呢……我……”
方小芹突然想到，她唯一做的坏事，就是骗了朱萸，趁他失忆骗他和她成了亲。莫非老天为了惩罚她。才让她早早地死去？
而今，她快要死了，她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朱萸呢？
可她要是死了，他知道了真相后走了，那谁来照顾她的傻大姐和未成人的弟弟呢？
她又犹豫了，她要把真相带到坟墓里去吗？让朱萸永远地蒙在？里？
“芹儿，你是哪里痛吗？痛的很厉害吗？你不要吓我啊，快说话呀，你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好不好，我们的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呢……”
朱萸却比方小芹还要害怕，脸色却吓的比她的还要苍白，她要是死了，他活在这世上也会了无生趣。
“我……肚子痛……肚子痛……”
小腹坠胀的疼痛让方小芹痛不欲生，快了。她快痛死了，她就快要去见阎王爷了。
“肚子痛？那……那怎么办……”
朱萸一时间不知所措，一直都很有主意的他，在此刻又没了主意。外面正下着雪，要是带她去见许郎中，他真怕会冻坏她。可要是去请郎中，他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
怎么办，怎么办……
“芹儿，你先躺下来，我去请郎中！”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去请郎中，许郎中家太远，就去请最近的郎中好了，先让他诊治一下再说吧。
方小芹痛苦地点了点头，正要坐到炕上，又赶紧摇了摇头：“会把炕给弄脏的……”
“弄脏？”
朱萸不解地蹙起了眉。
“下面……好像……淌……淌血了……湿了裤子……”
方小芹艰涩地开口。要不是因为快要死了，她是断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土双华巴。
血？湿了裤子？
朱萸眉梢一挑，好像明白了什么。
“芹儿，你……你知道葵水吗？”
他挠了挠头问她。
“是用向日葵熬的水吗？相公，你问这个作甚？莫非可以治我肚疼的病？”
方小芹只觉得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好像听宋家华说起过。
听她这样说，朱萸倒是松了口气，这个傻丫头，原来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那就更不知道她自己来了葵水了。可吓死他了，以为她真的得了什么病要死了呢。
“这个东西呀，它……它……”
朱萸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想了一下才道，“这个东西只会让你肚子痛……”
“可是，我可没有喝什么葵水呀？莫非是老人家开的药方里有这种东西？”
方小芹皱眉不解。
“可能是吧，芹儿，你先躺炕上去，我去去就来！放心好了，你是死不了的！相公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朱萸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傻丫头，都十五了，还不知葵水为何物。
方小芹怕弄脏炕，他就去找了几件旧衣裳垫在了炕上。
“相公，你要快去快回，我……我害怕……”
她揪紧了身上盖的被褥，有些紧张地瞧着他，她希望他能陪在她的身边，她不想一个人孤寂地死去。
“嗯，我会尽快回来！乖，盖好被子！”
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微笑。
她这声“相公”，简直让朱萸的心里甜腻了，成亲这么久了，她终于肯喊他相公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方小芹到十五岁才来，比一般的女子要晚两、三年。而且她并不知道姑娘家都会经历这回子事。
宋青莲去世的早，没有人去教她这种私密问题。在宋家的时候，刘文翠也不会教她。宋家的几个女儿不跟她睡一起，她也无从知道。
今日若不是朱萸在身边，她见自己的身下淌血，吓也吓死了。
朱萸想，她定是在宋家受了亏待，吃不好，身子也就自然发育的晚了，才会直到而今来葵水。有可能服了许郎中开的药，她的身子调养好了，葵水也就这样迟迟地被催来了。
也亏的他知道一点，从小就生活在女人堆里，想不知道都难。让他发愁的是，他该怎么跟方小芹解释呢。
方小芹坐在炕上，觉着身下的热流又来了一汩，她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个老人家到底给她开了加了什么水的药，让她流这么多的血。
葵水。。。。。。。她想起来了，从前宋家华没有出嫁的时候，有一回她好像听她说过，葵水来了，肚子痛。
虽然当时她心里很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但不喜多管闲事的她就没有再问了。
她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相公啊，你快点回来呀，我身上的血都快流光了……快要死了……
第91章 惊吓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可朱萸还没有回来，方小芹急的就想下炕找他去。可身子一动，身下又有一汩热流涌了出来，她便真不敢再乱动一下了。
“芹儿，我回来了！”
突然屋门被推开了。朱萸满身是雪的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相公！”
方小芹激动地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