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有些得意。
其实,就是原先自己的屋子,也该比这中规中矩的陈列好上许多。
向这里,墙上宝槅上的许多物事,都是公中财产,记录在册上的,并非三房所有。
过去,因着二姐时不时送去的东西,手里亦有不少拿得出手的珍品。
然这四周,她再次扫视了眼,平淡无奇。
都是分例的那些,没什么值钱的。
要知道,这可是三婶母的屋子!
唇角渐渐扬了起来,眸底也染了笑意。
陆思琪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寻了几句家常话,不是寒暄就是客套。
看得出,她并不善交流。
陆思瑾就问道:“最近妹妹常往二姐姐那去,听说你俩处得可好了,怎么到了我面前,连话都没有了?”
闻者得眸底闪过一丝不耐,转瞬即逝。
她不喜欢对比,更不喜欢被人比较。
然回话仍是波澜不惊的语调:“母亲的暑症,是二姐姐给治的。我们每次谈的,多是母亲病况。
四姐你也晓得。母亲久病在床,这每个时节都有些不舒服,我就想问二姐有没有什么治法。”
陆思瑾很喜欢她这种顺从。问什么答什么,语气低低弱弱的,很听话。
像极了以前压抑本性的自己。
她眨眨眼,凑过去问:“那二姐有法子吗?她这样有能耐,三婶母的病肯定不在话下吧?
要知道,咱们二姐,当初可是连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珏哥儿都治好了。本事大着呢,三婶母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明褒暗贬。语调怪异。
陆思琪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平淡回道:“母亲就多年顽疾了。”也不做回应。
她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陆思瑾和她说了会子话,对方总是淡淡的。没一会就失了兴致。
谁愿意总对个木头似的人交流?
主屋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寻思了会,终是起身出去了。
回兰阁的一路上,陆思瑾心情都极好,纵然在娇园那边碰了一鼻子灰,但已经调整好了。
对于五妹妹和三婶母,没什么好愧疚的。
这内宅大院里,本就是强者生存。
她们护不住三叔财产,能怪得了谁?
陆思瑾礼数很周全的把三姐姐送到院外。随后回了自己小屋,再拿起本绣着的帕子,继续手中活计。
然没一会。安兰就过来了,“姑娘,夫人喊您过去呢。”
“好的。”
她还是轻柔的语调,慢条斯理的收拾好,随人过去。
萧氏靠在凉席软炕,芷芹在旁边打着扇子。见女儿小步走近,行完了礼。她才开口:“瑾姐儿来了?”
“是,说是来探视您。”
萧氏望着三步外站定的人儿,招招手:“过来说。”格外的慈爱。
陆思琪听话的走过去,垂着眸子不敢直视,怯怯的表情,将陆思瑾和她说的话重复了遍。
萧氏听完,半晌没有反应,随后语气深长道:“你这位堂姐,比她娘还没良心。”
很是讽刺的语调。
说完,合了眼,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叹道:“又有些头疼了。”
陆思琪滞了一会,福身回道:“女儿去请二姐姐来给您看看。”
说完,见对方没反应,似肯定了自己的揣摩,便退了出去。
至外边廊下,等巧珍取伞过来。
主仆出院子。
一路上,巧珍看了自家主子好几回,最后不解说道:“姑娘,夫人不舒服,让奴婢们跑一趟就好了,二姑娘肯定不会见怪。
这大热的天,回回让您亲自去请,真是折腾。”
“好巧珍,这话可说不得。”
陆思琪擦了擦额上薄汗,睨了眼身边人嗔道:“要让人听去了,没得说我私下埋怨母亲。
母亲待我这样好,视我为亲生,你这般发牢骚,是替我着想,还是想害了我?”语到最后,透着无奈。
巧珍连忙认错,“奴婢一时失口,以后定不再说。”
“嗯。”
陆思琪并未怪罪。
巧珍想了想,后又不解:“四姑娘同咱们从没往来,今儿也是奇了。”
“小孩子心思,理会她做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到了娇园,宝笙很客气的把她引去了主屋。
这些日子,五姑娘常来。
书绘通禀了,陆思琼就让人请进来。
“二姐好是忙碌,我这不会打搅吧?”陆思琪扫了眼桌上账本言道。
“没有,也有些累了,你过来正好歇会。”
陆思琪一脸无辜,直率的只问:“大伯母已经教你对账了?这个好,以后出了阁也不用愁。”
“没有。”
见她以为是宋氏把府里铺子的账本再送自己这来,陆思琼解释了下,“是早年娘亲留下的,一直都是娇园这边打理。”
陆思琪看着年纪小,心思却很灵敏,一点就透,“原来是这样,可真好。”
她嘴上说着好,其实并没什么羡慕情愫流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妹妹
周嘉乐平复心神,靠在墙上摸了摸脑门,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琼表妹马上要和龚表哥定亲……琼表妹在和男子幽会……事情发生在国公府里……还是董妈妈亲自送她过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是荒芜废院,四周并无人际。她再次探头,里面还是如此光景,那厅堂正对了院门,她根本溜不进去。
然而,好奇驱使,她想了想,绕到院子的后头。
慕青一看便知主子心思,跟在后面还低声说道:“姑娘,这样不好吧?”
里面情形,显然是老夫人安排的,又是这等敏感状况,岂能闹大?
她轻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角,劝语不断。
周嘉乐冷冷的回首瞪她一眼,后者便闭了嘴。
神神秘秘的,肯定有秘密!
若是琼表妹作风不正、行为不端,蕙宁公主怎可能再让她做儿媳妇?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而厅堂里的两人,四目相对,呼韩邪目露期待,又隐约含着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
“决定好了?”
因是不住人的院子,虽说定期亦有人来打扫,可陈列安置无物,只能都站着。
陆思琼缓缓拿出明黄穗苏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
呼韩邪脸色微变,有些诧异,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握在掌心。缠着围绕的纹路,他自是眼熟的。
反过来,却是“隆昌”二字。
“你把这个带回去吧。”
陆思琼见他视线落到字上。开口说道:“蕙宁公主将这对玉佩都给了我,你带来的那枚,我留下了。”
平平淡淡的语调,话不多,意思却很明显。
呼韩邪亦不是个迟钝的,闪神之后,就握着玉佩指向眼前人。面色含怒含怨,咬字道:“呵。你还真心硬!”
他来京城这半年,折腾了多少时日,费了那般功夫,最后倒好。就换一块玉佩回突厥?
上次都说了那样的话,竟然还无动于衷。
对亲娘尚且如此,简直是看错了她!
不得不说,呼韩邪是直性的人,那日虽说由得她考虑,可说到底没到离开的那一天,到底没有认命。
他带了母亲满腔希冀来的,竟就这样空手而回。
天之骄子的他不曾受过挫,却又无奈。这面前的是自己妹妹!
这个想法,已根深蒂固了,他对这任性不成钢的幼妹。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若还在草原,定与人摔跤打去了!
偏生现在不能,怒积于心,最终只是颤了颤指着对方的手指,重复道:“你真不跟我走?”
“隆昌公主嫁去那么多年。从未闺宁过。”陆思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呼韩邪心里一顿,这意思是?
还没反应过来。少女细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枚玉佩,我等亲手交还给她。”
话落,便垂下了眼眸。
是的,她自私。
纵然想见隆昌公主,却还是不愿亲自去,而是想对方过来。
如果隆昌公主当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受宠,那哈萨陌单于肯定不会拒绝心爱人的这一心愿。
否则,就真的该自己想法子了。
陆思琼承认,她对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排斥去塞外。
“让我把这枚玉佩带回去,是你的意思,还是蕙宁公主的意思?”
“都有。”
隆昌公主十来年不曾和京中联系,不曾传过片语只言回来,可见对周太后等人误会极深。
虽说,得知真相的她,心疼隆昌公主当年的经历,但另一方面,也很感激有蕙宁公主对她的照顾。
蕙宁公主无疑是位好姐姐,皇室之中,她那样冒险,那样维护,且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照拂,更是将她当未来儿媳妇看待,足见对隆昌公主的感情。
陆思琼还是觉得,隆昌公主该回京一趟。
等她看到她皇姐的玉佩,就该明白自己已知晓了一切,蕙宁公主皆告知了自己,那当初的恨意,可否减轻几分?
她当明白,这里不只有她的女儿,还有爱她的皇姐。
一个人在仇恨里活得太久,总是太累。
然想起龚景凡说的,道师姑在突厥并未被为难,甚至还奉为上宾,那想来隆昌公主亦是个念恩德之人。
陆思琼是希望,她能同周太后解开母女嫌隙的。
毕竟,虽说当初的周太后过于狠心,可自己能在京城平平安安长大,可见亦不是真正冷血之人。
得知真实身世之后的陆思琼,很感念自己能活着,对凡事都看淡了许多。
呼韩邪沉默了半晌,脸上肃色渐渐淡了,再开口语调亦不似之前冷硬:“我王兄不会放母亲离开的,你不懂。”
你不懂草原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泛着无奈。
认了杀掉大王兄的他,却不肯唤隆昌公主一声嫂子。
说到底,还是抵触的。
“你或许,会悔的。”
母亲来不了京城,你却又不肯跟自己走?
呼韩邪这话的语调里没有嘲讽、没有怒气,亦不曾夹杂威胁,只似陈述了一个必然的事实。
“本来,不将你带离,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可是,”想起早前的飞鹰传信,呼韩邪无力道:“可是我必须回去了。”
“是不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陆思琼蓦然心头一跳,似有种感应一般。
呼韩邪的脾性。说坚持不懈也好,穷追猛打也罢,都已经花了这么多时日。本来和亲之压已传出,怎么会轻易就撤手?
显然事非寻常。
本是突厥的事情,呼韩邪并不愿同人道,可或许真没将眼前人当做外人,他竟是直言了:“是,半月前的事,母亲给我王兄。生了个小公主。”
陆思琼脑袋一懵,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隆昌公主又生一女?
算算时日。呼韩邪是在三月抵达的京城,离现在也有半年了,加上他路上的耽搁,那是在他离开前。隆昌公主就有了身孕。
她不解的开口:“你之前,不知道?”
呼韩邪毫不犹豫的摇头,“母亲跟父亲那几年,有过一次,后来不小心没了。说来也奇怪,如今这么多年,再不曾有过身子。她曾经跟我说,”
话到这,顿了顿。凝视着陆思琼继续道:“她说她只要你,说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意思,分明就是没打算再有孩子。
既如此。怎的突然就生了?
隆昌公主若排斥异族,心念当初的那个人……陆思琼抿抿唇,还是不愿以“生父”之词来形容。
那便是真的无意。
而事实上,听早前龚景凡的打听,和呼韩邪的描述,哈萨陌单于亦不计较她无所出的。
怎么突然就在遣开眼前人半年之后。诞下了女儿?
陆思琼明白,那是同母异父的妹妹。是自己的妹妹。
刚听到的一瞬间,浑身都流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像,比刚得知隆昌公主是她生母的时候还要强烈。
那刹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自己多了个亲人。
却没有深想个中理由。
呼韩邪似乎也很费解,“这事我没弄明白,可这样大的事,我必定也是要回去的。”
“嗯。”
刚生产,那定然也是不可能离开了。
陆思琼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你,没有什么信要我带给母亲的?”呼韩邪不死心的又问。
其实,陆思琼曾有过这个念头,但是笔墨皆备,望着那在纸上晕开的墨滴,她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不知从何道起,亦不知该写些什么。
“我最近,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陆思琼坚定的说完,妄想呼韩邪,再次重复:“九月我就要定亲了,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去草原。”
最近、暂时间内,这都是时间词。
呼韩邪蓦然一笑,“你的意思是,还是想离开的?”
问话,就见少女抿紧了嘴唇。
等见她颔首之后,他兴致盎然的再问:“你那什么时候?”
“我肯定会去见她。”
她若不能闺宁,便自己去。
陆思琼很肯定,若不亲自见隆昌公主一面,定过不了心里那关。
何况,听了早前的那些描述,怎可能真的铁石心肠?
那是自己的亲娘!
正是她的付出,她的努力,才有今天的自己,否则早就化在深宫内的那一碗烈药下了!
她不说确切时间,呼韩邪亦不逼问。
“我明早就会离京,这怕是今年的最后一面了,你当真没其他话要带了?”
陆思琼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突然捋起袖子,褪下了手腕上的银铃手镯。极有年份的东西了,是陆思琼幼年所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早晨坐在妆镜台前,翻来覆去的,莫名就拿出来带了。
把这个递过去,“就当,我给她的礼物。”
给突厥小公主的礼物。
那是自己的妹妹。
呼韩邪拿在手中,指腹磨了磨,随后和之前的玉佩一起收好,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你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怨她心狠,道他无情,心中带着失落失望,还是没忘记一句“珍重”。
陆思琼对他,情绪复杂了几分。
以往,还真是自己,误了对方。
她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你保重。她也要多珍重。”
“放心,一定会!”
只等呼韩邪离去,陆思琼才突然想到一个事:突厥的大阏氏生了女儿,为何之前龚景凡没有告诉自己?(未完待续)
ps:感谢小院子的平安符和最遥远的事童鞋的香囊~
☆、第一百五十二、三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来日方长
荒院有偏门,二人宽的木质小门在多年风雨中损裂厉害,可虽说此地不常有人出现,到底是国公府一隅,逢年过节设宴待客前,总会检查粉刷一遍。
可终归久无人迹,偏门外是大片的潇湘竹,即使逆光长在阴湿之地,却茂盛葱郁。
小径落叶残枝,并不常有人打扫,周嘉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穿过竹林,抵达偏门外,边好奇着内里场景,边苦于眼前小锁,格外愁恼。
好容易打开了门,等进入芳草萋密的院中,正好看到一抹高大的男子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竟是走了!
还是光明正大的走了大门,出去可就是自家内宅,皆多女眷。
这人到底是谁?
脑中一闪而过,越发觉得身影熟悉,然想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随之出厅的陆思琼看到表姐怔怔的立在庭院中,倒是吓了一跳。她抿抿唇走过去,“三表姐?”
“那、那是韩……”周嘉乐也意识到了,回想起早前呼韩邪化名韩邪居于府中,又多次请琼表妹过去,隐约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表妹,那是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