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刚开口,就被打断:“什么强人所难?周家老公爷和老夫人对琼姐儿素来百依百顺,这事若换在别人府上,或许还真有所顾忌,但周家是何等门第,那是周太后的娘家,这点小事谈得上什么为难?”
“二妹,话不能这么讲。”宋氏起身,面色亦是愁苦。
作为出身不高的填房,压不住继女,亦不能得罪婆婆与小姑。
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了她。
“我刚就说,琼姐儿不是容易糊弄的,是非曲直,她心中明白的很。”
宋氏只能劝起眼前人,“姑姥爷的这个事,你是她亲姑姑她都不肯出面,我这做继母的,难不成说话她就能听?”
“呵,别以为我不在府里就不清楚。”
胡陆氏嘲讽,冷道:“你虽是琼姐儿的继母,但瞧她对珏哥儿与瑶姐儿的在意,哪里是没把你放在心上的意思?琼姐儿最是护短,四弟妹往日有什么做过的,她不都帮着你出面?
大嫂,你刚若肯替我说上几句,琼姐儿能走得这样干脆?”
她哪怕嫁入了胡家,但身上总带着侯府里自幼养成的嫡女娇气,对这位出身卑微的大嫂,亦不看重。
何况,她还有亲娘兄长在,哪里需要忍让宋氏?
说完不等解释,性急急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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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是本土女,非万能完美,会带点闺阁里娇养出来的脾性,亦有些傲然。亲们看简介就知晓了,她做事有自己的原则风格,说话就是这样干脆直白,最初设定如此,希望不会招大家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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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赞许
更新时间2014…7…5 21:06:16 字数:3362
陆思琼来到珏哥儿屋外时,凑见千岚自内撤了饭菜交给廊下的丫环。
“二姑娘您来啦。”
几人行礼,陆思琼点点头,目光落在俱是鱼肉的佳肴上。
千岚见状,无力的解释道:“四少爷近来进食本就极少,奴婢们担心主子身体挨不住,想着今儿他服了您的药后好上许多,便让厨房送了饭菜来,谁知四少爷仍是没有胃口,分毫未动。”
“四弟他燥热积滞,先前就耗津伤液、燥结脏腑,如何还能用这些吃食?”
陆思琼皱了皱眉,吩咐道:“去让厨房做碗凉薯粥来。”
千岚不可思议,“凉薯粥?”
见对方肯定,虽颔首却仍试探的低问道:“姑娘,四少爷先前元气大伤,如今难道不该滋补固元,如何还让他吃这个?”
“四弟阴血亏虚,肠失濡润,便是想要补元,亦不能急在一时,快去。”
千岚没听懂原理,却也不敢再多问,忙应声而去。
陆思琼这方入内。
珏哥儿正靠在床上,虽仍体虚面白,可清早一剂白虎汤入腹之后,清热解许,人比早前清醒了许多。
他已知事,平时与嫡姐虽亲疏有度,但此刻心中亦明白是谁治了自个,满是感激的唤了声“二姐”。
陆思琼冲他笑了笑,走上前坐于床沿,低声叮嘱道:“以后身子不舒服,不能不说,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底下人若有服侍不周到的,也要跟母亲说,你是当爷做主子的,没必要去迁就忍让谁,明白吗?”
“谢谢二姐。”闻着点头,目光真诚,眸底似有热泪萦绕。
她伸手,替对方拢了拢被角,继续道:“我吩咐千岚去厨房拿了碗凉薯粥来,等会你用点然后歇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珏哥儿仍是听话的点头。
陆思琼便站起了身,说到底她跟眼前人终究不是同胞姐弟,平日沟通得少,关系不亲密,并没有多少话题。
却不知身后,珏哥儿的视线紧随了移动,及至她离屋,仍久久不曾收回。
他已启蒙,很多事藏在心里,可不代表分不清好坏。
幼时总听人道,这位父亲原配所生的嫡姐心气极高,对他乃至母亲妹妹都是排斥无好感的,故总刻意保持着距离。
然而,这回他出事,替他出头忙碌的,恰恰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嫡姐。
开个药方虽说不是很难,但二姐从提笔的那刻起,身上就担起了自个安危的责任。
原先,她若不站出来,亦无人会怪她,何须顶着这份被人质疑的压力?
人的直觉最是敏感,刚对方不过几句话,却是真暖到了他的心窝里。
二姐表面不说,可心中有他这位弟弟。
宋氏刚进屋,便见儿子坐着不言不语,眼神呆滞,以为又是哪里不适了,忙赶过去问了道:“珏哥儿,可是又哪儿不舒服?娘让人将你二姐请来。”说完就招手要让宋妈妈去把陆思琼给追回来。
“娘,孩儿没事。”
这一句对话,可激动坏了宋氏。她眉眼开笑,伸手摸了摸儿子额头,“不热了?珏哥儿你的烧退下去了。”
“嗯。”珏哥儿与母亲对视,眼神清明。
宋氏大喜,连连赞道:“果真是琼姐儿的药起了作用,早晨见你虽有好转,却仍是昏昏沉沉的不知娘在说些什么,这会子是真好了。”
顿了顿,又问儿子是否饿了,唤来红笺命其去厨房传膳。
珏哥儿出言阻止,“娘,二姐已经让人去厨房做凉薯粥了,她说我现在不适合吃其他的,孩儿也没什么胃口。”
宋氏本不愿儿子大病之后吃那等粗糙的东西,却在听得是陆思琼交代的之后,便没了意见,颔首慈爱的道好。
待等千岚取了凉薯粥回来,宋氏亲自喂他服下,满满的一碗,全用完了,竟是未吐。
等珏哥儿睡着,宋氏交代屋里人仔细服侍了准备回锦华堂,刚出院子迎面却遇到静安堂的大丫鬟琉璃。
老夫人请她过去。
不用说,亦明白是何事,宋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正色对来人道:“知晓了,你先回去,我回屋换件衣裳就过去。”
送走琉璃,她便对身边人叹息:“姑太太这事,想来是真盯准了琼姐儿。可琼姐儿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又岂是我就能说动的?”
暖风熙熙,午后的天空若澄明透彻的碧玉,剔透无暇。
娇园里的海棠及早花期,点点胭红若雪中寒梅,香雾转廊,崇光轻泛。
刚进院门,竹昔便迎了上来,笑呵呵的福身乐道:“姑娘。”
竹昔是周妈妈的小女儿,正值豆蔻年华,着了件淡绿色的棉纱小袄,亭亭站在院中,鲜嫩得的如三月柳梢上的嫩芽。
陆思琼与她年纪相仿,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凡。周妈妈总嫌女儿不够稳重,这却是她最看好的一点。
“身子都大好了?”
“姑娘您的方子最是有用,奴婢两服药下去早好了。本想着再去您跟前服侍,又恐夫人不准,便只能巴巴的盼您回府。”
她心性活泼,平素在娇园里亦得主子宠爱,说话偶有撒娇。
陆思琼并不介意,佯嗔了道:“怪你自个身子娇弱,刚到外祖府上没两日便病了,如今怨在家里无趣,怪得了谁?”
竹昔无话可接,最后只得苦笑:“姑娘您每回都编排了奴婢寻乐。”
几句话惹得满院子都欢笑了起来。
进了屋,陆思琼吩咐人将暖炉撤去,“这天渐渐暖和起来了,等夜深的时候在床幔上挂两个镂空银熏球便罢。”
“姑娘,您身子可受不得寒气,各屋里现还都用着呢,不如晚些再撤?”书绘不放心。
陆思琼摇头,“无碍,师姑给我留的驱寒丸还有,且这几年我底子也好了许多,不妨事的。”
话中的师姑,便是从小替她调养身子的妙仁师姑。
妙仁师姑医术高超,不但替她治病,亦传授医术,陆思琼对医理的许多认知便是得她真传。
二人感情甚笃,只可惜师姑行踪成谜,往日在京城时,从不出荣国公府半步。
亦无人知其来历。
书绘等人皆是她近侍,自是了解,见主子思念,不由跟着道:“师姑自去年八月离京,至今已半载有余,往年便是离开,但逢姑娘生辰,无论如何都是要回京替您祝贺的,这次怎的……”
她的话,正中陆思琼心底,忍不住忧虑接话:“师姑定是出事了。”
否则,如何还不回京?且连封信都没有。
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前几日,陆思琼尚在周府时,跑去问外祖母,得到的仍是音信全无的回答。
“姑娘莫急,师姑本领那么大,又有一身好功夫,绝不会有事的。”
竹昔年纪虽小,却最通主子心意,“没有写信回来,许是有事耽搁了,姑娘且再等等,说不准等下个月您芳诞之时,师姑就出现了。”
陆思琼却仍不安心。
脑海里止不住浮现出昨日在周家见到的那名男子,当时对方的眼神,尤其是在听得外祖母道出“表姑娘”之后,那种毫不掩饰的专注与探究……总让她隐隐觉得,对方是冲她而来。
她天生敏锐,直觉极准。
那名男子的到来,定然与师姑有关。
这是陆思琼昨夜的猜测,虽无实据,却就是莫名的肯定。
开春后的这几月来,陆思琼总不时梦到师姑,回回尽是其身陷囹圄之境。
外祖父惜她担忧之切,便派人出去寻找,只可惜至今总无进展。
她满怀愁闷的靠上暖炕,随手取了多宝槅上的《医镜》翻阅。
这是师姑留给她的。
看着医书上记载的珍药解说,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又小眯了会,等再睁眼,已是暮色四合。
传了晚膳用毕,便起身又往清风小筑而去。
替珏哥儿诊完脉,提笔调整了药方剂量:将原方里的石膏改用五两,赭石改为两半,且仿白虎加人参之义,又加野台参三钱。
吩咐下人再次煎汤,珏哥儿徐徐温引下,仍吐药一半,大便仍未通下。
宋氏略显慌乱;陆思琼轻轻蹙眉,却不焦躁。
思忖片刻,考虑到珏哥儿先前服药过猛,以致肠胃大伤,于是变汤为散。
用生石膏细末一两,赭石细末四钱和匀,叮嘱宋妈妈为一日之量,鲜茅根四两,煎汤分三次将药末送服。
这是明日的方子。
宋氏闻言照做,如今亦只能信她。
陆思琼叮嘱完毕,便福身告退。
宋氏望着对方背影,想起午后静安堂内婆婆的叮咛,张了张口,却是没唤出声。
次日,珏哥儿按新方服药。服后分毫未吐,下燥粪数枚,小便则甚畅利。
翌日,陆思琼又更仿白虎加人参汤之义,改用野党参五钱,煎药送服从前药末,又下燥粪数枚。
后调养数日,珏哥儿病始霍然痊愈。
张御医从宫中回府之后,被德安侯再次请来替珏哥儿诊脉。
他把脉之后连连颔首,问宋氏拿了先前所服药方,待看之后,不由赞道:“小少爷这病已然痊愈,只是不知这些方子是出自哪位大夫之手?
竟然能想到用生石膏与赭石相伍以达通便之目的。此二药质量而坠,直接服其细末,更可直趋下行,使通热结之力得以充分发挥,且石膏善清里热,热邪清而不语燥粪互结,则其便自下。”
又见药方中有生石膏、代赭石细末,曾先后用野台参和鲜茅根煎汤送服之言,张御医不由摞了胡子指着同德安侯激动道:“野台参可补气生津,用其之意是伏气所入较深,惟正气旺盛,才能鼓邪外出。白茅根滋阴生津,并善清脏腑之热。
热清不与燥粪互结,津液充足则肠道自润,故小少爷便秘之症可除。这位大夫若不是深谙医理药性,焉能有如此配伍之妙?”
宋氏听到儿子病情确实已然痊愈,自是开怀,以致张御医后面所言,并未如何细听,只知是琼姐儿的本事能耐。
然德安侯听后,面色虽然如常,心中却是别扭。
他嫡出的闺女,被人当成市井里以医谋生的郎中了……
第十三章 来访
更新时间2014…7…6 8:06:37 字数:3300
德安侯致力于朝堂,家中子女姨娘的事素来交由妻子宋氏打理,鲜少过问。
因而,当塞华到娇园传话,道父亲要她去外书房之时,陆思琼感到格外惊诧。
内心于期待中泛着欣喜,却又有些迟疑,不知父亲是否亦是为了二姑父的那件事……
因那日她回绝了姑姑,近来连带祖母待她都冷淡了许多。
虽不明显,然相处间,总能察觉。
珠玑阁坐北朝南,是座二层的阁楼,院内墙隅处植了大片的金棣棠梅。
这时节,棣棠柔枝垂条,金花满树,一眼望去,别具风姿。
踏上走廊,将书绘与竹昔留在下面,陆思琼只身随塞华上楼。
绣鞋踩上红漆木梯,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衣袖里握着木匣的右手紧了紧。
父亲喜诗弄词,最擅书法。
徽墨乃墨中佳品,其色泽黑润,舐纸不胶,入纸不润,香味浓郁,宜书宜画,素有“落纸如漆,万载存真”之美誉,颇受文人推崇。
这是上回在荣国公府时,外祖父见她习字颇妙而赏的。
陆思琼亦擅书法,闲来无事时摹上一帖。可这方宝墨,却总舍不得用。
转瞬间,已至门外,塞华敲了门于屋槛外禀道:“侯爷,二姑娘到了。”
“嗯,让姑娘进来。”
塞华应声推门,弯着腰做了请的手势,语态恭敬:“二姑娘,请。”
陆思琼颔首,提步入内。
屋内窗牗大敞,清风徐徐,虽闭门却并不闷热,显得分外明亮。
德安侯坐于紫檀桌案前,手持了本古籍正阅,因翻卷着,陆思琼只见能观其蓝皮盖封,却不得其名。
她上前福身,“女儿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搁下手中书籍,抬头望向女儿,招招手:“琼姐儿过来。”
陆思琼应声上前,视线越过墙上的四君子图,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将手里的这方徽墨送予父亲。
她尚沉默间,对坐的人却出了声:“为父问你,你二姑姑是不是私下来找过你了?”
德安侯为人干脆,虽是文人却并不爱拐弯抹角,尤其面对的还是自己女儿,更不必含蓄客套。
寻她过来的目的开门直言,见对方愣愣的注视自己,正色再道:“琼姐儿,这事你暂且别管。你是个闺中姑娘,别什么事都掺和进去,回头见了你外祖父与几位舅舅,亦不要提起这事。”
原以为是怪她拒绝了姑姑,不成想是这番意思。
陆思琼心情明霁,点头应道:“女儿明白轻重的,请父亲放心。”
右手间木匣下滑了些刚要取出,却见父亲又满脸严肃的开口:“还有,为父平时忙碌,对你难免疏忽管教。可你是我陆家的女儿,有些关系亲疏远近心中自该分明。
周国公爷与老夫人待你再是亲近,终究不是亲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别每回从周家回来都尽得了好处,让外人瞧着还以为我们陆家图那些个东西呢。”
陆思琼握着木匣的手瞬时收紧,又慢慢的挪进了衣袖。
她羽睫轻扇,敛去了笑意,规矩的应道:“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嗯,没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德安侯话落,又拿起了手中书卷。
陆思琼抬眸看他,坚毅分明的轮廓上找不到渴望中的丝毫暖意,压下心头失落,欠身退出了屋。
塞华送她下楼,及至离开珠玑阁,陆思琼都没有任何表情。
父亲的心里,终究只有家族荣誉。
唤她过来,亦无非是担心她年少无知,会在外祖父跟前说错话,将话柄落给外人……
掏出袖中木匣,上好的描金楠木盒子,暖阳下夺目熠熠,却再无了欣赏的心思。
耳旁似又回响起父亲冰冷肃然的嗓音:别每回从周家回来都尽得了好处,让外人瞧着还以为我们陆家图那些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