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没弄明白是陆思瑾的事,也不明白秦八爷从暗转明是有何目的。
“既然你不知道,那有些事,索性也不要记在心上了。”
宋氏坐起身,两人对视,她认真道:“老夫人已将瑾姐儿放了出来,秦家八爷亲自登门求娶,侯府不能不给秦相面子,亲事已经同意。”
“什么?”
陆思琼从锦杌上站起,“祖母答应了?”
宋氏明白她意思,颔首回道:“快是快了些,可瑾姐儿能得到这样的归宿,亦是她的造化了。
老夫人让我叮嘱你,之前的事都已经成为往事。你是陆家的女儿,瑾姐儿就一辈子是你妹妹,没有姐姐不袒护着妹妹的道理。”
陆思琼明白了,老夫人让宋氏特地出来交代自己,要对陆思瑾放下成见。
陆家攀上相府,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应了,是情理之中。
“琼姐儿,你可听清了?”宋氏见她不出声,又催促了一遍。
闻着黯然的点点头,“听到了,您放心。”
她是陆家的女儿,陆思瑾就一辈子是她妹妹。
老夫人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父亲可知道了?”
听到陆思琼这么问,宋氏亦有些失落,老夫人性子太急,不顾自己意见,却连侯爷都不问过,就这样同意了秦八爷的求亲。
然她到底身为儿媳,心中有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回道:“待你父亲回来,我再同他说。”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婢子的声音,道四姑娘和秦八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嘚瑟
陆思瑾穿了身茜红色折花上衣,月白色的挑线裙子,耳上缀着翡翠水滴坠儿,伴着金钗上的玉珠流苏,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映得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她气色红润,一脸娇羞的走进来,眉宇间色彩飞扬,哪看得出半分病态?
走在她身后的男子年约双十,着了墨绿色的丝绸袍子,身姿挺拔,只表情略显得僵硬。
待近了身,方看清这位秦八爷秦沐延的样貌相差秦相极远,在京都名门贵子弟中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只气度投足处并无过人之处。
陆思琼的视线不由又挪向小鸟依人般偎男子而立的陆思瑾,锁眉凝眸,颜色不定。
“女儿给母亲请安。”
陆思瑾俏俏然的福身,又转向已端坐在主位上宋氏的身侧人,唤道:“二姐姐好。”
话落,她侧首抬眸,含着笑介绍嫡姐身份。
秦八爷只微微作揖同宋氏打了招呼,闻言这才将目光投向陆思琼,严肃的容色稍露松弛,开口语调微长:“陆二姑娘?”
四个字,像是被他含在舌尖细细品味了番,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宋氏不迟钝,相反还十分敏锐得捕捉到了这点,亦跟着抬头看陆思琼,心中打鼓,显出恼意。
她刚还说不认识什么秦八爷……
陆思琼还真是冤枉,然此时此景,亦最好顶着压力回礼。
外客来访。无人如何宋氏都是要给足庶女颜面的,请人入了座,表聊了起来。
基本上都是陆思瑾在说话。谈的无非是定亲的事,秦八爷偶尔附和几句,态度称不上殷切热情,但每每提到定亲日子等事宜,他都遂了陆思瑾的意。
众人眼中,一副对未婚妻千依百顺的宠溺模样。
陆思瑾则很是欣喜的同嫡母商议,始终是语笑晏晏的样子。更时不时的拉了陆思琼,“二姐。你觉得选在七月十八可好?
虽说日子赶了些,可定亲这种事说来也就那这样,重要的是人而不是那些繁文缛节,是不是?”
她一脸诚恳的征询长姐意见。然不待人答话又连道:“唉,瞧我都给忘了,虽然外面都在传你同龚家二爷的好事,可到现在也没真正定下来。
都怪妹妹糊涂,原还想着姐姐您有经验,好替我参谋一二。”
一副才后觉出来的神色,还自告歉意,然话中嘲讽之意却格外明了,听得着实让人难堪。
按陆思琼原先不肯吃亏的性子。定是要回击她几句的。
可瞥了眼其旁边径自喝茶浑然好不过问在意的秦沐延,顿时就将话收了回去,只淡淡接道:“妹妹确实是好快的速度。我这不过出了一日府,你便要定亲了,早之前可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陆思瑾到底还是爱逞一时之快的头脑,听完这几句话没有细想脸上笑容更甚,快口回道:“不是妹妹快,而是姐姐你耽搁得太久了。
永昭伯府好歹不是寻常侯爵府邸。许是蕙宁公主另有打算,要好好忖度龚二爷亲事还不一定。”
等自己的话音落下。不消旁人说她,陆思瑾自个就反应过来了。
陆思琼这是明摆着在冷嘲自己,说她瞒了家里人同外面男子暗有私情,这不随随便便的就引了男子上门提亲。
而她当时,却是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两府商议下来的,更是请了沐恩郡主做媒,亲自登门拜访祖母。
如此一对比,这什么速度快,就成了她与人私定终身的意思!
她面色一白,转头去看秦沐延。
后者径自把玩着手中茶盏,盯着那碧绿的茶水晃悠悠的摆弄,好像根本没将她俩的对话听进去。
陆思瑾心急,又不敢去唤他,表情有些不自在。
宋氏见庶女似是明白了过来,也不说破,只最后象征性的总结了几句,随后问向秦沐延,客套道:“八爷觉得七月十八二府办个宴席可妥当?”
“陆夫人您决定就好。”
他这才搁下茶盏,若有所思的抬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宋氏,又落在陆思琼身上。
饶有兴味的眼神,毫不遮掩。
陆思瑾自然也察觉了,心中不悦,面上则不露声色。
宋氏心知其他事在静安堂定是与老夫人都谈得妥当了,这二人才会到这儿来,如此一时倒没了话题,刚要再说些什么时,只见秦沐延已然起身。
他告辞欲要离开。
宋氏没有强留,招手正要让婢子送出去,秦沐延又开口:“无需麻烦,让阿瑾送我便可。”
陆思瑾自然乐意之至。
既然都谈好了亲事,即便还算陌生,但人家开了口,宋氏也不好拒绝,便顺其之意对庶女吩咐道:“你且好好送八爷到门口,别怠慢了。”
“是,母亲。”
陆思瑾随即起身,走前扬起秀眉,笑看了眼陆思琼。
后者莫名其妙,她就算与人定亲又如何,自己根本不关心好么?
到了锦华堂外,秦沐延驻足睨了眼身旁人,后者很自觉地落后一段距离,小步行在对方身后。
“越发有主意了,都威胁我来提亲了。”
阳曦下,秦沐延微微勾唇,笑得诡异。
陆思瑾根本不敢答话,她垂着脑袋,心跳得极快。
自己在陆家并无多少分量,且不论二姐身份如何,侯府定然绝不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自己而舍弃她的。
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
既如此,她唯一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人。
将他引来陆家,是她的一个赌。而现在形势,该是赌赢了。
但面前男子,显然不是好算计的,心有余怒是必然,陆思瑾不敢在这时候为自己辩解。
她就这样惶恐得站着,没想到下一秒是手却被人握在掌中。
其掌心宽而有力,在这酷暑的日子里,指尖却有些凉。
错愕的抬眸,正对上秦沐延深沉的眸子。眼前人抬起另一只手,替她将碎发拢到耳后,随后只见他缓缓低头,惑诱的嗓音响在耳旁:“怎么,是真的想给嫁我?”
不知为何,陆思瑾点了点头。
秦沐延笑意更甚,接道:“那、如你所愿。”
说完,牵着她的手往前。
明明是初次来德安侯府,却对府里的环境路道格外熟悉。
陆家下人见了,只当是未来四姑爷与四姑娘情意爱深厚。
然到了大门口,临上轿时,秦沐延话锋一转,肃然道:“该记起来的事情赶紧记起来,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说完,弯身进轿。
陆思瑾盯着远去的官轿,双肩却忍不住轻颤。
她是真看不懂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情意绵绵的与她说出愿意娶自己的话,怎么转眼间又恢复成了过往的语调?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久久都不肯将视线收回。
听雪是一直远远跟在其身后的,此刻见主子仍站在那不动,不由过去提醒:“姑娘,八爷已经走了,回府吧。”
“回去又能如何?”
听雪唇瓣一抿,留意到对方心情不好,宽慰道:“八爷听说您的处境之后,这么快就过府提亲,可见是在意您的。
如今亲事已经定下,姑娘往后就是秦家的少奶奶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陆思瑾不接话。
她哪里不清楚,这秦沐延在意的并非自己,而是那件事。
瞧刚刚一看到二姐,心思就没集中过。
可是,现在这结果,不就是自己要的吗?
没什么好悲叹不满的。
终是转身,回了内院。
原想着直接回兰阁,听雪却与她说道:“刚离开的时候,宋妈妈让奴婢传话,道夫人要您送走八爷之后再回趟锦华堂。”
陆思瑾的脚步一滞,语气阴阳怪调:“二姐在那里,我去做什么?”
转念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怕是觉得我如今有用,现在想起拉拢了。之前我在兰阁被禁足那么久,可见她过去看过我一回?
说什么公正,还不是现实,以往只巴着二姐一个。可之前在兰阁知道我为什么受罚的原因后,还不是恼恨二姐的隐瞒?
不过是对我耍耍主母威风,真要在周家人面前,哪次见她这样过?”
听雪听她如此说宋氏,亦不好接话,只是紧张的两边张望,看有无过往来人。
而陆思瑾在不乐意,也得去见宋氏。
还没进院子,正巧碰到离开的陆思琼,她复又恢复了早前神色,笑吟吟的唤对方“姐姐”。
陆思琼应付了阵子宋氏,此刻还真不愿逗留,见其又是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直言道:“好了,心里厌烦了我,面上又何必装模作样的?”
陆思瑾倒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微滞之后笑容不减,“姐姐不也是这样吗?说的好像就我言不由衷一般,你在人前不还是维持着好姐姐模样?
啧,瞧姐姐脸色不太好,是因为见不得我好?”
“你又有什么我见不得好的地方?”
陆思琼不禁失笑,眼前这人还是过于稚嫩,计较这些颜面问题,她冷冷添道:“过得好不好,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
说完,绕过她就远去。
陆思瑾气得直跺脚,愤愤道:“她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好了?我偏要让她知道,我过得比她更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顶撞
至此,陆思瑾与陆思琼算是翻了脸。
她当着主母与众婢仆的面,直言让嫡姐难堪,仗着秦家八爷为依靠,如此大胆,与过去谨小慎微的行风可谓大相径庭。
锦华堂的院子里,下人们还在私论四姑娘今儿对二姑娘示威的事儿。
说得尚还火热时,乍见陆思瑾走了进来,忙止住话题,恭眉顺眼立得笔直,行礼问安。
如今的四姑娘,已不同往日。
陆思瑾得了敬重,心下喜然,仰头直入主屋。
红笺福了身请她入内,宋氏早就侯在屋里,待庶女过了礼便屏退左右,“瑾姐儿,过来坐。”
“是,母亲。”
她不急不躁,淡然的神态同往日诚惶诚恐的模样相差甚远。
宋氏不由刮目相看,心中暗道过去走了眼,思绪微沉。
陆思瑾正襟危坐,双手交叉于身前,表情一丝不苟,一副任由对方审问的架势。
宋氏确实是要质问的。
她身为侯府夫人,身下女儿频频遭人求亲,竟都不等自己这个母亲做主,还都是毫无先兆的,如何能无所谓?
丈夫问起时,自己怎么交代?
琼姐儿是因为有荣国公府,且从来就不是好处的性子,当初沐恩郡主突然造访,替她与龚家二爷做媒,虽说是诧异,然到底还在情理之中。
是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老夫人与丈夫问起,能推到周家老夫人身上,自己亦不算失职。
可今儿这遭。瑾姐儿被人求娶,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然与外姓男子暗通神曲,做出如此不知羞的事情,她这当母亲的,都无法与人说法。
“你同秦八爷是何时相识的?”她直白询问。
或是意料之中的问话。陆思瑾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早之前女儿随您去死法华寺上香的时候,有次适逢八爷也在那。远远的有过一面之缘。”
宋氏信佛,没出阁的时候与宋太太就常去佛寺,待嫁进了陆家,亦没改去这个习惯。
逢初一十五。若是得空,都会出门,往日亦常带着身下儿女。
陆思瑾过去表现得百依百顺,又听话又安静,出入经常带在身边。
她这答话一出来,宋氏哪里想得起是哪一趟?
且这回话太过自然,显然是早就备好的说辞,她虽不满,却也寻不到错处。只好作罢。
然开口语气终归有些不自然,“没想到我们家瑾姐儿这样大的本事,人秦家八爷远远瞧你一眼。就上门来求亲了。”
刚刚那副熟稔的样子,哪里像是只一面之缘的?
她沉眸望着庶女,压抑着心下恼火。
这些个年轻的,仗着都有显赫的夫家做后盾,便都不将自己放眼里了?
说起来也是纳闷,怪不得老夫人都要说陆家的姑娘有造化。一个永昭伯府、一个相府,可都不是普普通通的贵勋名门。
陆思瑾自然听出了嫡母话中的情绪。却只当不觉,柔声回道:“女儿也不知他会突然登门求亲,不过八爷如此,或是心疼女儿受委屈吧。”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宋氏着实看不下去了,起身居高临下道:“委屈?家里何时给过你委屈受?”
话落想起早前的禁足,冷冷再道:“你谋算家姐在前,篡改懿旨,又害甄五姑娘在后,件件都是回家灭顶的大罪,若是被捅出去,不说你的小命,就是整个侯府都要被你牵连。
老夫人不过是罚你闭门思过,难道还要喊冤?”
“母亲,你不能只说我一人。”
谋杀人命的事,陆思瑾到底心有不适,然没表现出来。
站起身与之对视,语气颇有几分恼火:“你只晓得我做这些,那二姐呢?她私藏懿旨没告诉府中,又想违抗,那可是太后懿旨,难道罪名就不大了吗?
还有,她私结异邦,夜宿他府,这一桩桩难道都不是?”
她从小就讨厌宋氏的这种偏袒。
好似陆思琼做的,不管对错,都不重要,府里替她隐瞒是理所当然的。
而自己处处小心,谨慎的服侍长辈,没有换来一句好话,最终但凡一点过错,就能被处置。
宋氏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回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二人如此站着对视,陆思瑾一改过去懦弱,毫不服软。
竟是一点都不给嫡母颜面。
屋内沉静了许久,宋氏刚要再开口时,对方突然就一欠身,语气冷硬道:“母亲若没其他事吩咐,女儿想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病”,还没好。
闻言,宋氏怒积于心,她咬牙一挥手:“下去!”
待人出了屋,右手狠狠的一拍桌案,“好大的胆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居然敢跟我拿乔,瑾姐儿简直……”
停顿了半天,气得自己冷抽气,却没说出何形容词来。
她实在没料到,一夕间庶女会变成这样,都敢当面顶撞自己。
宋妈妈进屋的时候,宋氏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