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溪一怔,看着杨云溪半晌,最终垂下目光去:“你好好保胎罢。我听说殿下很重视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秦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就是古青羽……你也别觉得是什么好人。还有徐熏,看似娇憨可爱,实则却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我
杨凤溪这番话听着不好听,可是却是着实是关心她的。杨云溪听在耳里,只觉得心中温暖了些许,最终也没分辨什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接下来,两人竟是又没了话题。沉默了一阵子后,杨凤溪便是又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很恨杨家,很恨我?”
杨云溪摇摇头:“我恨杨家,却并不是因为她们将我送去庄子上。至于你,我又为何要恨你?我说了,你是我的姐姐,我们血脉相连,我又怎么会恨你?只是……多少有些失望罢了。”
是的,在知道杨凤溪跟着别人一起算计她的婚事时,她心里是无比的失望的。只是失望归失望,她心里还是将杨凤溪视为亲人的。
杨凤溪看了杨云溪一眼,微微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杨云溪还是因为她自己:“我小时候很恨你。恨你夺走了娘所有的关注,恨你去了庄子上自由自在,我却必须留在府里看吴氏的脸色看老夫人的脸色。我恨你得到了薛家的帮扶,可是薛家却是从未对我高看一眼。我恨你,恨你一回来就夺走了我的光芒,恨你毁了我的前程。”
杨云溪自然不知道这些,张了张口竟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是摇摇头道:“娘临死前,最挂念的却是你。她何曾不想将你留在身边?只是……至于薛家,他们许是登门过的,可是杨家的态度……而且,你也从来不曾和薛家亲近,他们自然会对你陌生一些。”
至于其他的,她不知道从何解释,更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不能解开杨凤溪的心结。
她心底明白杨凤溪和薛家是有心结的,可是却没想过,原来杨凤溪的心结竟是这样深。
其实,她还很想问杨凤溪一句“那你现在还恨吗?”,只是话到了嘴边,她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来。她怕得到的答案让她心里更加失望。
许是觉得说了这些话之后再和杨云溪面对面的不自在,杨凤溪便是起身告退了。
杨云溪也不曾挽留,只是让杨凤溪去了。末了叫了青釉和兰笙进来陪着她说话。
她将打算让杨云溪嫁进薛家的打算说了一说,又问青釉她们两个:“你们觉得如何?”
兰笙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只怕不妥。”
青釉也是点头如是道:“的确是不妥。且不说杨家那头是个什么意思,只怕大小姐看着也不像是愿意的。别到时候主子费了功夫反而得了埋怨。”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可总不能让她留在宫中。长此以往下去,日后别说嫁人,只怕出宫都难了。难道她真的在宫中留着当女官?”
顿了一顿,杨云溪又继续艰涩的苦笑言道:“若不当女官,那就只剩下服侍殿下这一条路可走。可是不管说我自私也好,武断也好,我是真不愿意让这样的事儿发生。和别人共事一夫已是极限了,可若是再添上我姐姐,我却是不愿意的。与旁人勾心斗角,满藏心思已经够累了。若是……我会疯的。”
之前她之所以答应杨凤溪不会阻挠她成为朱礼的人,一则是朱礼的态度,二则是她为了安抚杨凤溪罢了。
当然,她其实也是有用杨凤溪去试探朱礼的意思。这样的念头和心思,说白了也不过是她当时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的痴念和糊涂所致罢了。
今日再看当日的心态,杨云溪却是只觉得可笑之极。
青釉也是点头:“这事儿也是万万不可。主子心软,可是大小姐却不是个心软的。若真留下大小姐,只怕最后吃亏的是主子。”
兰笙也是连连点头,一脸的认真:“的确是如此。”
杨云溪几乎哭笑不得。
“主子何必多想?”青釉压低声音:“若是殿下对大小姐有那样的意思,如今哪里还会是这样的结果?长孙妃说的那些话,也未必是对的。就像是刚才大小姐说那话,长孙妃……您也别半点不提防。”
杨云溪抿了抿唇。
青釉声音随后压得更低:“主子不知还记得不记得,当日大小姐说她的用量不足以让秦贵人小产,只怕还有别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杨云溪自然也是记得,当然也是明白青釉话的意思:青釉这话潜在的意思便是在说,这事儿或许古青羽在其中就搀了一脚。秦沁那孩子,说不得根本就是古青羽的手笔。
她当时便是仔细思量过这事儿,只是却并不敢往太深了去想罢了。如今听青釉这样说,她虽很想反驳可是张了张口却是最终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胡萼若是真的那样本事通天,那必然就不会借由杨凤溪的手去暗害秦沁了。
而别人,却是没有那样的动机去害秦沁——除了古青羽。作为朱礼的正妻,又被李皇后压着的情况下,古青羽为了保住地位,不让秦沁生下这个孩子更进一步对她造成威胁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真的是古青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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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第235章 担心
只是,真的是古青羽吗?杨云溪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信。
最终,她摆摆手沉声言道:“这话以后不许再提。”顿了顿,她继续说道:“青羽她对我有恩,不管如何,我都是站在她那边的。只要她不会对我下毒手,我自然是不会做半点对不住她的事儿。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也是一样。可都明白了?”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却是到底有些艰涩。
青釉见状,只得闭口不言了。
“若我这次真能见到舅母,我会提一提这桩婚事,若是舅母不愿意……那也就罢了。”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如此言道。
这事儿如今也就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若是杨家不愿意,她自然也不会勉强什么。
顿了顿,杨云溪点了点桌面,沉声道:“不过她突然想留在宫中必然是有缘故的,若是能想法子知道这其中的缘故,那就好了。”
兰笙犹豫一下:“会不会是因为四皇孙?”
杨云溪皱了皱眉头,随后低声吩咐:“青釉,你想法子买通两个粗使宫人,好好留意留意朱启的动静。若是真是为了朱启,他们必然是会有联系的。”
青釉低声应了。
杨云溪摆摆手叹了一口气,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罢。
青釉便是和兰笙都退了出去。
杨云溪窝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肚子想心事儿,屋里沉静一片,只听得外头清晰的暴雨鞭笞世间万物的轰隆动静。
渐渐的,杨云溪便是有些困倦起来,最终竟是就这么慵懒的睡了过去。最后还是青釉悄悄推开门看杨云溪的动静,这才发现了这事儿。忙去将开着的窗关上了,又给杨云溪身上盖上轻软的薄被,这才又退了出去让杨云溪好好的歇息。
杨云溪这一觉却是直接睡到了几乎傍晚。被叫醒后,她倒是茫然了好一阵子才陡然反应过来:“对了,殿下可回来了?”
璟姑姑微微摇头,犹豫了一下才将事实说出:“殿下出宫去视察运河河提了。但是直到如今也没回来,倒是宫中派人过去寻殿下了。殿下那头可能是……”
璟姑姑这话没说完,杨云溪倒是一下子白了脸。下意识的便是摇头:“不可能。”
璟姑姑勉强一笑,一面倒了水给杨云溪喝,一面道:“殿下肯定不会有事儿的。这事儿必然就是虚惊一场。”
话是这么说,不过璟姑姑心里却是很清楚:宫中这般焦急的态度,已经说明了这事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乐观。
这事儿杨云溪心里当然也很清楚。不过她却是不敢多想半点罢了。
不过,很快她还是冷静下来:“长孙妃那头是什么动静?”
璟姑姑显然也是早就留意着了,此时被杨云溪问起倒是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沉静答道:“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不过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传话了几次,长孙妃也叫人过去了几趟。若不是下这般大的雨,只怕长孙妃是要亲自过去的。”
听了这话,杨云溪这才留意到雨竟然还没停下,登时便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披着衣衫去推开了窗。虽说眼下远远还不到该天黑的时候,可是天色却已经是漆黑一片,如同上空被一块不透光的黑布直接整个儿笼罩住,说不出的阴沉可怖。
而天地之间,除却那声势浩大落势甚急的雨滴之外,再别无他无。
“照着这般下下去,院子里必然是要积水的。”杨云溪皱着眉头低声言道。
璟姑姑苦笑一声:“院子里已经积水了。若不是这边修得高,又留了排水的通道,只怕这会子就麻烦了。”
杨云溪一怔,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大的雨——”刚才璟姑姑说朱礼去视察运河河堤……杨云溪忍不住心中微微一紧。
皇宫修建的地方算是地势比较高的,都尚且如此,更别说运河这样的地方。此刻整个京城落下的雨水最后都是排入运河的。这样的情况下,运河的情况便是更加不容乐观了。
杨云溪霍然起身,低声吩咐:“我要去一趟长孙妃那儿。”
璟姑姑吓了一跳,忙低声劝道:“这怎么可以?主子还有孕在身……外头雨势太大不说,路也是泥泞滑腻非常,主子怎么能出去?”
杨云溪犹豫一下,自然还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最终,她招手叫来青釉:“青釉,你替我跑一趟,去长孙妃那儿问问殿下的情况。”
青釉自然是不敢犹豫,只恐杨云溪非要自己去,忙应一声穿上蓑衣便是匆匆而去——这样大的雨,伞根本便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只能用蓑衣和斗笠。
杨云溪也不进屋,就站在廊下候着。而此时屋檐上低落的雨水却是几乎都行成了水柱,不断的从上头往下浇落下来。
她伸手去感受了一下那势头,只觉得水滴打在手心几乎都是有点儿闷疼,登时便是皱眉:“雨这样大。”
若不是已经迁都过来,这样大的雨,只怕是会淹进屋来。就是现在——若是再持续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云溪收回手后,璟姑姑便是忙拿帕子将杨云溪的手擦干。末了又检查了一遍杨云溪的袖子,见她袖子并没有沾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至于杨云溪要在此处候着等消息的举动,璟姑姑却也是没劝。别说杨云溪,就是她此时心里也是一样的心忧如焚。
青釉倒是很快就回来了,显然是得了话后几乎是小跑着回来的。青釉一口气冲上了走廊,身上的蓑衣滴下水来,很快就在地上行成了一个小水洼。
青釉脱下蓑衣,上头倒是没湿,不过裙摆却是完全已经是贴在了身上,根本就是湿透了。
也顾不得身上的狼狈,青釉便是忙去安杨云溪的心:“殿下那头虽说还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消息传回来说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出了些事儿暂且不能回来。长孙妃叫主子别担心,若是殿下有什么消息,她会立刻叫人过来禀告。”
杨云溪的瞳孔微微一缩,留意到了“无性命之忧”这几个字。这话乍一听似乎就是平安的消息,可是实则往里头细细一想,却是由不得人不担心。
☆、236。第236章 不归
这话往里头细细一想,却是由不得人不担心。
无性命之忧这话,分明就是说李邺那儿出了问题。虽说不至于损伤性命,可是却极有可能是受伤或者是被困住了。
这样大的雨势,朱礼却是还没回立刻回宫来,而是逗留在宫外,这一点便是更让人没法子不多想。杨云溪甚至忍不住的想:也许不是朱礼不想回宫,而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朱礼回宫。至于是什么样的情况不允许朱礼回宫……她没敢往深处多想,只怕自己吓了自己。
她想去问问古青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看了看雨势,又看了看青釉的狼狈,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摸了摸肚子,她犹豫一下便是转身直接回了屋里。
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决心,竟是微微的蠕动了一下。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微妙。就像是肚子里有什么轻轻的动了一动,很轻微,可是却也很明显。
杨云溪脚下一顿,随后轻轻拍拍肚皮,柔声道:“你也担心吗?”
肚子里却是再无动静。
杨云溪兀自感受了一阵子,随后低声笑了一下,摇摇头便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璟姑姑低声道:“眼瞧着该用晚膳了,我叫人摆膳罢。”
杨云溪点点头:“嗯,摆上罢。叫小厨房熬一锅鸡汤,殿下回来后便是可以喝口热的。”虽说不知道朱礼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却还是该准备着。
璟姑姑顿时微微一笑:“还是主子想得周到。”这一口鸡汤不管最后朱礼喝到了嘴里不曾,横竖心里必然是感动的。只要朱礼感动了,那么目的也就达到了。
杨云溪笑了笑,没再说话。心里却是忍不住想:朱礼就算喝到了鸡汤,也未必会记得这件事情罢,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感动。
虽说这般想着,心里的担心甚至都是退去了一些,可是到底杨云溪还是做不到若无其事,一顿晚膳倒是没用几口便是吃不下了。且忍不住频频的看向门口,总觉得似乎下一刻朱礼也许就回来了,或者和朱礼有关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璟姑姑几次想劝慰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终只能是作罢。
一屋子的人,谁也不轻易开口,就这么默默的等着朱礼的消息。不过一直等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也没任何人过来。别说朱礼,就是连个传话的人也没有。
青釉看了杨云溪一眼,低声道:“要不主子去床上躺着等?晚上凉得很,干坐着主子腰也不舒服。”
杨云溪知道青釉这是想劝她歇下,只是换个折中的说法罢了。不过这般干巴巴的坐着,她的腰也的确是受不住,当下便是点点头:“去铺床罢。”
其实她很清楚,即便是她这般熬着等着,朱礼回来也定是先去古青羽那的。她这边,最多也就是叫人过来说一声罢了。
所以,她等不等,其实都是一样的。
当然,心里这般想着,她面上却是不会表现出半点的——不管她心里对朱礼是个什么感觉,面上她也是必须关切在意朱礼。她如今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朱礼,若是她还不在意些,她还能做什么?
这样一想,杨云溪倒是忍不住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躺在床上后没多久,杨云溪便是有些昏沉起来。自从怀孕后,她便是嗜睡了许多,即便是下午刚睡过,她这会子还是很快就困顿起来。
璟姑姑见杨云溪这般,便是低声道:“主子睡会罢,若是有消息我叫醒主子。”
杨云溪含糊的应了一声,便是挡不住困倦合上了眼睛。
不过,杨云溪却是没睡多大一会儿,便是做了噩梦惊醒过来。她梦见了朱礼。梦见朱礼被洪水冲走了。虽说是梦境,她也从未见过洪水到底是什么样,可是那情景却是再逼真不过。朱礼的挣扎更是让她心急如焚,飞奔着冲过去想要拉住朱礼。然而哪里拉的住?倒是她也被卷入了水里。
在冰冷的水淹没头顶那一瞬间,杨云溪陡然惊醒过来,大汗淋漓得如同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杨云溪艰难的喘息了一声,这才渐渐的清明过来,摆脱了梦里的那种惊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