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忽然问了一句:“母后,您说父皇为何总是不去看母妃?”
这话却是问得再是尴尬不过。
杨云溪被问得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她只能是不去看墩儿的眼睛:“许是你父皇太忙了。”
打发走了墩儿,杨云溪便是看了一眼兰笙。
兰笙皱着眉头:“我觉得大约是惠妃。”
杨云溪摇摇头:“徐熏没这么糊涂。我猜……要么是徐熏身边的人着急了,要么就是不想叫徐熏好的人。”
“主子打算怎么办?”兰笙倒是有点儿头疼——这种事情真真儿的也是叫人难办。不当回事儿吧,只怕是让墩儿觉得没信用。可是真做了,自己心里也难免膈应。
“我并不曾答应墩儿什么。”杨云溪揉着发凉的指尖,只觉得受过伤的地方又有些隐隐作疼:“怕是今儿又要下雪了。至于徐熏那儿,其实她办事儿不错,倒也不是不可用她。”
不过却是得看到底是怎么用。用得好了,自然是极好的。
“查一查墩儿跟前都有些什么人服侍,再去问问,看看是谁在教墩儿这些话。”杨云溪将手贴在手炉上,感受着手炉上传过来的暖意,倒是忍不住有些慵懒起来。
☆、1065。第1065章 进展
墩儿说的这番话,倒是没能瞒得过朱礼去。
朱礼听完之后,便是面上有些不大好看。最终他冷笑一声:“看来果真是人心可厌。”
杨云溪也没瞒着朱礼,略微的说了一句:“我已经是叫福井留心了。这人还是早些找出来处罚了才好。也好叫那些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看着杨云溪微恼的样子,朱礼便是点头:“还得见点血才能镇住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不过这事儿,未必和徐熏有干系。”揉了揉眉心,杨云溪笑了一笑:“不过徐熏到底也没白养墩儿一场。这事儿墩儿一心向着徐熏,倒是叫人羡慕。”
“就像是小虫儿他们不想着你似的。”朱礼轻笑,自然而然的替杨云溪揉捏着那受伤过的地方:“下雪了,疼不疼?”但凡骨头受过伤的,一到了阴郁的天气,便是会隐隐作疼。每每想到这个,他心里便是止不住的心疼。
疼是疼的,不过看着朱礼那神色,她却也是不敢说一句疼,只道是不疼。
朱礼自是不肯信。一言不发的替她揉着,良久叹了一口气:“哪里能不疼呢?”至今,他都是不敢想象到底杨云溪是怎么熬过来的。
杨云溪笑了笑:“哪有那么疼?还不如生孩子疼呢。”
朱礼一听,倒是愣了一下,握着杨云溪的手认真道:“那以后咱们不生了。横竖已经有墩儿阿石和阿木了,也尽够了。”
杨云溪知道朱礼的意思——其实儿子这种东西,还是越多越好的,比如之前只有墩儿和阿石,便是总归叫人觉得不大妥当,有了阿木之后,这才觉得好了些。毕竟小孩子太过娇嫩,就算是再怎么精心,宫里历代因为疾病或是意外没了的孩子也不少。这个时候,孩子越多,保障便是越大。
而如今朱礼却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如何能够不复杂?
复杂过后,她却是忍不住看着朱礼那副认真的样子扑哧一下子笑出声来:“真真儿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哪有因为这个就不生孩子的?”说着自己倒是有些羞涩:“不过,就算再疼,我也愿意。”
她能为他做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些事情罢了。生儿育女,教养孩子,管理后宫。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为他做这些,就是再疼再辛苦,她也是乐意的。
“说起来,阿木和阿芥不知长大后也是不是这般相似。”杨云溪不愿再看朱礼这般样子,便是干脆的岔开了话题:“若是长大了还相似,那可有些不好办。”不管是男生女相,还是女生男相,都不是什么好办的事儿。
朱礼心知肚明杨云溪的意思,当下便是也配合她,只是一笑:“怕什么?总不至于真一模一样的。”
一时又说起了别的,朱礼神神秘秘的笑:“刘恩那头倒是有消息了。”
杨云溪登时便是忙追问:“哦?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快与我仔细说说。”心里着急,她甚至是忍不住坐起身来,身上搭着的披风都是滑落了下去。
朱礼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起来,看着杨云溪哭笑不得:“这般着急作甚?横竖事情已经是定了,咱们这头再着急也是没什么用处。”就算给刘恩递信过去,没个两三日五日的也是到不了,这还是用信鸽。若是用快马……却也是还得增加时间。
杨云溪急得不行,看着朱礼这般故意卖关子,便是伸手去掐他:“你若再不说,我可不理你了。”
朱礼闷笑,却是顾左右而言他:“阿梓如今脾性倒是越发的和往常不同了。”在他面前放得开了,也肯展露真性情了,每每与他在一处,倒是和外头的小夫妻没什么区别。
这自是再好不过的,也让他欢喜。从一开始的僵硬和疏淡,到如今,其中是有多少的艰辛?又经历了多少事儿?
越是想着当初的情形,再想着今日的情形,他便越发是知足。
朱礼与杨云溪披上披风,而后才握住了她手笑道:“是好消息。刘恩派人劫掠了苗人的圣女。”
杨云溪登时瞪大了眼睛:“圣女?”她倒是没想到,朱礼所谓的到时候便是知道他妙计的妙计,竟是这个。思忖片刻,她才蹙眉问道:“圣女对苗人来说很是重要?会不会就算如此,他们也是不肯换?”
朱礼摇头:“他们必会换。圣女比任何的头人都更让苗人信服,圣女被劫,他们必定是愿意拿任何东西换的。”
“那倒是再好不过。”杨云溪听了这话,心头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朱礼能够平安无事,那便是再好不过的。而且,这样做的话,倒是也没用她想出来的法子,倒是不至于太过阴损。
朱礼也是点头:“原是不想用这样的法子。毕竟如此一来,之后只怕是要引起苗人的不满,到时候说不得仍是要开战。”
杨云溪沉默片刻,忽的投入了朱礼怀里,紧紧的攥着他的手,低声道:“我不管会是什么结果,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得,什么都可以。”
朱礼拍了拍杨云溪的背脊,心知她这是怕急了,所以才会这样紧张,便是轻笑一声安抚她道:“放心吧,我定会平平安安的。”
雪夜漫漫,朱礼这柔声的劝慰,便是如同那炭盆里烧红的炭火一般,只叫人觉得暖。
不过朱礼一日没拿到解药,杨云溪却也是一日都不得松快的,虽说放心了一些,却也是忍不住的开始翘首企盼解药进京来。唯有看着朱礼服下解药,她才能觉得安心。
只是天高水远,倒是注定还是只能按捺住这样的急切,耐心的候着。
杨云溪心里着急,不过还有人比她更着急。只是不是因为朱礼,是为了这凤印。
徐熏也好,秦沁也好,甚至是胡蔓,都是忍不住的想要来插一脚的。
这日,胡蔓便是趁着漫天风雪还未停歇,倒是亲自过来给杨云溪请安了。
☆、1066。第1066章 争斗不休
胡蔓倒是实诚,见了杨云溪,行礼之后便是笑着道明了来意:“今儿我来,却是毛遂自荐的。”
杨云溪闻言,微微一挑眉,看着胡蔓便是笑:“哦?却是不知怎么一个毛遂自荐法?”
胡蔓面上带笑,缓缓坐下后这才轻声道:“如今娘娘要养身子,不可费心神,眼瞧着除夕宴也该准备起来了,臣妾便是来毛遂自荐,想要请娘娘信我一回,将这个差事交给臣妾办。”
“你又如何知道,我竟是就缺人使唤了呢?”杨云溪一声轻笑,语气不置可否,却也似乎是带了一点点的讥诮和嘲讽。
胡蔓面色不动:“必是缺人的。除夕宴是大事儿,光靠那些宫人,他们只怕却是不大愿意承担责任,到时候肯定也是事事来问。娘娘再是聪慧不过,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才是。”
胡蔓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让杨云溪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她倒是真真儿的有些佩服胡蔓了,这般过来说起这个,倒是半点尴尬的样子也没有,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怎的好好的就想起了这一茬来。”杨云溪最后问了胡蔓这么一句话。
胡蔓沉默了片刻,最终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娘娘有儿子,又得宠,自然是不知道臣妾的担忧。臣妾什么也没有,自然是只能如此,好叫自己不至于太被冷落了。胡家因为太子的事情,已是十分冷淡与我了。这宫里,若是没了家族的扶持,臣妾却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顿了顿,似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胡蔓又道:“臣妾不想再过那种连宫人脸色都要看的日子。也不想大冬天的,御膳房送来的饭菜都已半冷。更不愿意这辈子就这么孤独老死都没人知晓——”
“所以你就想依附。”杨云溪点了点头,倒是也觉得可以理解胡蔓这种行为。只是……“你不是和德妃走的相近?怎的如今倒是又找上我来?”
这种朝秦暮楚的行为,却是多少有些叫人觉得反感的。
胡蔓沉默片刻,苦笑一声:“人总归是有很多时候无奈的。皇后娘娘您说是吗?娘娘就只当是可怜可怜臣妾,便是与臣妾分派些事情才好。“
“我这里确实是用不上人。”杨云溪摇摇头,看着胡蔓眼底一点点露出绝望来,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却是可以与你指一条明路。墩儿如今正是需要人关怀的时候,你既是空闲,不如每日亲自去接他下学,顺带送一口热的吃食。小孩子不记事,总不可能一辈子记得那些不痛快,而且,惠妃若是拉拢你,你也不必太过对立,毕竟,她是墩儿的养母。“
“惠妃如今孤立无援,她自然不会再如同以前那般排斥与你。”杨云溪用杯盖轻轻的点了点杯沿,发出一点清脆的声音。而后灼灼的看住了胡蔓:“不过,我记得当初也曾提醒过你。但是你最好却是叫我失望了。有些事情,可一,却不可再有。宫里人已经够少了,我倒是也愿意你们都好好的,胜过了再让新的花朵进来夺了风头。不过,就是因为横竖已经够少了,我却也不介意再少些。”
这话意味深长的,不过想来胡蔓却是能够听明白的。
胡蔓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显然也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最后胡蔓还是站起身来,朝着杨云溪行了个大礼:“多谢娘娘提点。”
从翔鸾宫出来,胡蔓便是去了秦沁那儿。
秦沁看着胡蔓脸色不大好看,便是笑了笑:“怎么,她拒绝你了?这不是正常的事儿么?”
胡蔓将杨云溪的话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沁听完了,倒是挑了挑眉:“她倒是心善。不过,也的确是占了这么个道理,若不是她不想选新人进宫来,你倒是肯定不会被留着了。毕竟你做的那些事儿……”
秦沁一面说,一面摇摇头:“若是你当初没得陇望蜀,太子养母如今就是你,四妃的位置肯定也有你一个。只可惜……”
所以这就是太过贪心的后果。
顿了顿,秦沁又笃定道:“不过这个法子,倒是最好的法子。她乐得你给徐熏压力,乐得我们互相争斗,既是她想,那咱们就给她看就是。唯有如此,才是最安全的。横竖皇上的宠爱,你我都别想了。我有阿媛,这辈子倒是也不奢求什么了。不过了,为了阿媛以后,我却也不能就这般算了……”
不受宠的公主,再没个有能力的母妃,那就是被人欺负到死也是无可奈何。她怎么舍得阿媛吃亏受苦?
“况且皇上的身子……”秦沁将茶杯推开,脸色多少有些阴郁:“皇上的解药如今还没动静,在朝中更是早早选好了辅政大臣,我担心的是,将来太子早早登基。你以为皇上为何让太子搬出去?那是在为皇后铺路罢了。他怕他早早没了,到时候皇后一个人被人欺压。”
“皇上都如此重视太子,你我更该如此。这也是为何我让你去接近太子的缘故。”秦沁叹了一口气,话倒是说得直白:“若不是胡家拜托,若不是你是太子的亲姨妈,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
宫里悄无声息悲惨死去的嫔妃,从来就不在少数。
胡蔓苦笑一声,最后便是有了决断:“我今日便是开始。”
秦沁颔首:“早该如此了。”
胡蔓回去做甜汤,秦沁则是笑了一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什么时候,徐熏才会狠下心来。”等到那个时候,倒是精彩了。谁说后宫一定是为了宠爱争斗?
为了皇帝争斗才是真的。不管谁是皇帝,赢得他们的关注,那便是赢了。所以现在,墩儿才显得那么至关重要。
秦沁唇角无声的露出一个冷笑来,微微眯起的眼里,有冷芒闪烁。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这头,杨云溪下午听了回禀,说说胡蔓去给墩儿送甜汤了,当下便是一笑:“那惠妃是什么反应?”
☆、1067。第1067章 全力以赴
杨云溪便是又问一句:“那惠妃知道这事儿之后,是什么反应?”
“说起这个事情倒是也巧。太子殿下刚用了祥嫔娘娘的甜汤,那头惠妃娘娘派人也送来了甜汤。太子殿下不忍心叫惠妃娘娘失望,便是又硬撑着吃了两口,还是福井看着实在是不合适,便是只说汤里落了灰,不让太子殿下吃了,这才作罢。”来禀告的宫人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觉得不大落忍。
毕竟,墩儿虽是太子,可是才多大一个人?
杨云溪也是皱眉片刻,最后才叹了一声:“墩儿这是太过性子温柔孝顺了。只是他这般纯善,倒是叫咱们这些大人羞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事儿真要怪,倒是怪她给胡蔓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不过事情本就是如此,她何尝又是故意?到底也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
“告诉墩儿,下次若是他两边都不好拒绝,便是都喝几口意思意思就行了。”杨云溪最后只能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问起嚼舌头的事儿:“福井那头,可说了是什么人在墩儿跟前嚼舌头了不曾?”
福井倒是真有消息,前来禀告的宫人压低了声音:“福井说是织湘身边的领着做事儿的一个小宫女。但是那小宫女屋里多了一对镯子和一只珍珠簪。”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倒是已经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了。仿佛事情已经是再明显不过——这要么就是织湘的意思,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买通了那小宫女。为的也不过是让墩儿相信?或者也想让人觉得这是徐熏的意思?
“可能知道那些东西是谁给小宫女的?”杨云溪自然不可能只凭着这个就算了,而后又添上一句:“那福井打算如何?”
这个福井却是没查出来,不过打算却是有了——既是织湘的人,那么就可以闹大这个事儿,顺带将织湘也挪出去。东宫的管事儿自然是只能一个,一直这般两人管着这个事儿,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福井不是个软和的,所以自然是想先下手为强。
杨云溪准了此事儿。
第二日,果然就得了禀告,说说福井将这事儿告诉了朱礼。朱礼自是勃然大怒,随后就将好几个宫女都是撵出去,自己另外拨了几个。
朱礼选的人自然都是妥当的,首先便是品行都是规规矩矩的,绝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另外有一点,就是和福井也多少是相熟的——如此一来,东宫,便是彻底的成了福井的天下。
墩儿到底还小,对于这样的事情,倒是也不大在意。只是微微有些奇怪为何突然换了人。不过此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