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太妃自己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太上皇还能记着她。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这句话显然是对着朱礼说的,这是要朱礼妥善安置她的意思。
曾太妃从来不觉得太上皇对她有多少的情意。从来都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觉得太上皇对她,也不过是像养了一个玩物罢了。只是可能玩物养得久了,又正好乖顺,便是多少有些在意了。可要说别的……
李太后同样也是接受不了这么一个事情,她就这么错愕的看着太上皇,想要嘲讽的冷笑,可是最终却是又难过非常。
虽然一向不喜欢曾太妃,可是李太后始终还是自信满满的觉得曾太妃在皇帝眼里也算不上什么的,不管是谁,也没办法比得过她。可是到了现在……
李太后忽然就觉得不确定了,而且十分嘲讽。
而且太上皇说这话的时候,还握着李太后的手。
太上皇说完了这句话,似乎也是耗尽了心神有些倦了,便是微微的合上了双眼,似想是闭目养神一番。
此时太上皇若是这么一闭眼,只怕……所以昭平公主便是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父皇!“
太上皇便是又睁开了眼来。这一次,却是连眼底的眸光都散去了不少。显然是真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了。
太上皇这次连做口型都是没了多少力气,徒劳的试了几次后发现不行,便是只转动着眼珠子看了看朱礼,又看了看李太后。
太上皇这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了。
别说朱礼,就是杨云溪也是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良久,朱礼一声轻叹:”父皇放心,我必是不会亏待了母后的。不管如何,母后总是我的母后。“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在心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朱礼此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以后只怕也是再无那个可能对李太后如何冷淡了。只说一点,西苑——李太后是不可能再去了。
而太上皇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像是心里头一块巨石落了地,竟是微微的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一桩心事了结,太上皇便彻底的失去了强撑下去的力气一般,眼眸便是倦怠的合上了。
这一合上,却是再没有睁开来。任凭昭平公主怎么唤,这一次太上皇也是没有反应了。甚至于连呼吸也都是那么慢慢的微弱了下去。最终胸膛便是再不见起伏。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霎时屋中便是一片哭声,几乎是要将屋顶都掀开了去。这样的环境下,或许眼泪便是来得分外容易些。杨云溪当下只觉得鼻子一酸,便是也感觉自己脸上一湿,用手摸了摸,才知道她竟是哭了。
这么多人里,其中以昭平公主和李太后哭得最为伤心。
最后还是朱礼哽着嗓子喊了一声:”太上皇殡天了!“
这个消息被迅速的传遍了整个皇城,一时之间宫中处处都是哭声。这个时候,其实不管你悲伤与否,总归也是要哭两声才好。不然在别人眼里,那就成了不忠不敬了。
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宫里连着没了三个身份贵重之人,更是三代人都是齐全了,仔细想想也是有些怪异的味道。所以宫外那些大臣世家们得了消息之后,倒是都错愕了一下。不少人都是嘀咕了几句。
不过不管怎么说,太上皇殡天不是小事儿,所有人都是郑重其事的打点起了所有的精神来应对此事儿。太上皇自然是要以皇帝的规格下葬的,所以比起涂太后当初,自然是麻烦和盛大了许多。
杨云溪不得不担起这个职责来——好在连着操持了几回,她倒是也有经验了。而且毕竟还有旧例可循,所以倒是也办得妥妥帖帖的,半点差错也没出。
直到十四日之后,太上皇灵柩出宫,杨云溪这才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这个事情才算是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733。第733章 翔鸾
因了太上皇殡天的事情,所以最后大封六宫的事儿也并未能实现。按照朱礼的意思,便是只在后宫册封了一番,将金印和玉册都给了,便算是完事儿了。
就是赏赐,也是对比着以往少了一大半——这其中还是杨云溪的功劳。是杨云溪先辞了自己的赏赐,说是百姓流离失所,她在宫中安享富贵却还要拿这些到底于心不安,便是请辞了。
她这么一请辞,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再坐着等赏赐,自然也是一样的请辞。于是便是成了这般结果。
不过背后亦然也有痛骂杨云溪不过是装模作样的人,只是这话到底也没人敢明着骂罢了。
杨云溪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在意背后痛骂的那些人的——而且她这般做,除却真心实意之外,也的确是有那么一些沽名钓誉的心思的。
毕竟,她得宠在宫外看来,也不过是因为美貌和薛家罢了。正因如此,她才是分外看重这名声。她要让人觉得,她杨云溪得宠,她杨云溪一步步的走上高位,是应该的,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册封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些情况——朱礼给杨云溪的宫殿起了个颇让人有些争议的名字。
朱礼题的是:翔鸾宫。
鸾者,青鸾也,凤凰属。
历代皇后,皆住栖凤宫。栖凤宫栖凤宫,顾名思义,凤凰栖息之处。而宫中自然也是只有一只凤凰,那就是皇后。皇后住在栖凤宫,便是天经地义,让人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可是现在杨云溪的宫殿却是用了翔鸾二字。
朱礼不可能不知道鸾鸟也是凤凰的一种。所以朱礼的心思,便是再明显不过。
杨云溪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倒是也微微的怔了一下。说实话,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一茬。朱礼之前并不曾跟她说过此事儿,更是不曾透露出半点风声来。所以说,其实她和旁人一样的意外。
下意思的,她便是想要出声推辞此事儿。只是转念一想,最终又生生止住这个念头,笑盈盈的行礼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朱礼其实倒是已经做好了杨云溪推辞的准备了,没想到杨云溪竟是没有推辞,一时之间倒是让朱礼有些惊喜。朱礼伸手扶起了杨云溪来,柔声道:“后宫一切事宜便是交付与你。”
末了又看向其他人:”你等便是以贵妃马首是瞻罢。“
一个贵妃之位,一个翔鸾宫,便是足以让所有人明白杨云溪在朱礼心中的地位了。
杨云溪站在朱礼旁边,侧头看着朱礼,心头微微泛着甜。那种滋味,好比是仰头灌下去了一碗蜜糖水,就那么一路甜到了心里。
一同册封的,还有李太后,和曾太妃。因了皇帝那一句不要亏待了曾太妃,所以曾太妃便是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宫中,免去了陪葬或是送去冷宫那边养老的命运。
至于那些年轻妃嫔给太上皇陪葬的事情,杨云溪管不了也不敢去多看——这么多年的规矩,不是她一个人能置喙的,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杨云溪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罢了。
只是李太后自从那日之后便似是对曾太妃有了深仇大恨一般,只跟朱礼说,不愿和曾太妃靠得近了。于是一个便是住在了靠在前头的地方,一个住在了宫闱最深处。
曾太妃自然也不会跟李太后计较这个,事实上为了朱裕,曾太妃倒是巴不得住得清净一些的。
别看朱裕现在才不过是个连乳牙都没长齐全的孩子,可是已是封了王。因了年幼倒是还没赐封号,所以只以名字叫一声裕王。朱裕算是最年幼的王爷了。
这般的情况,朱裕便是只能在宫中长到十四岁。到时候就必须出宫建府了。不过对于曾太妃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普通的妃嫔,孩子多数也都是不能养在身边的,纵然养也不过是启蒙之前。启蒙之后都是要去皇子所的。
曾太妃心满意足,自然是不会再计较别的。况且有了太上皇临终之前的吩咐,朱礼是怎么也不可能亏待了她的。
搬了宫的第二日,杨云溪便是带着众人去给李太后请安。
李太后经历了太上皇的丧事之后,便像是又老了几岁,如今倒是真的没了多少当年做皇后时候的凌厉气势,坐在那儿倒是显得有些阴鸷。
杨云溪恭顺行礼:”臣妾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身子康健,福寿绵延。“
李太后看了一眼杨云溪,“起来罢。阿石和小虫儿也都挪过去了?他们没闹腾罢?小孩子敏感,换了新地方容易不习惯。”
李太后这话听着倒是十分关切,杨云溪却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笑了一笑:”倒是也没闹腾,阿石还小只要身边人不换,倒是也不会觉察什么。小虫儿倒是有些好奇,不过却也是没害怕什么的。那小丫头熊得很,昨儿刚去就把院子里的花祸害了一遍。“
想着昨儿那一地的碎花瓣和残花败柳,杨云溪又是好笑又是恼:”真不知是哪里学的,半点不怜惜那些花儿朵儿的。“
都说女孩子爱花,可是小虫儿简直就是个采花大盗了。
李太后听着这话,登时也笑了:“也不妨事儿。她喜欢就让她折腾,横竖也不值什么。昭平以前也是那样的,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倒是让先帝喜欢得不行——“
提起了先帝,李太后倒是自己先沉默了一下,最后便是硬生生的转开了话题:”你们也不必每日过来请安的,每日这般跑着,倒是累得慌。”
杨云溪笑了一笑也没提起先帝来,只道:“过来给母后请安是我们该做的,横竖每日也没多少事儿。能给母后您解解闷,倒是我们的荣幸。”
李太后对于杨云溪这话倒是没多欣喜之感,末了只是笑道:“你事儿也多,也不必每日过来。秦沁和徐熏时不时的过来就行了。再说了,你不是还要去曾太妃那儿请安么?”
这么平淡一句话,倒是生生透出了几分火药味来。
☆、734。第734章 两面
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倒是生生的就被说出了几分火药味来。
杨云溪看着涂太后,一下子倒是明白了李太后的心思。
李太后这分明就是在和曾太妃别苗头。
只是杨云溪纵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还是无可奈何:面对李太后这般态度,她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的。
杨云溪只能是赔笑,别的却是一概不敢多做。
李太后显然也不想将杨云溪逼急了,当下笑了笑也没再如何,只意味深长看着杨云溪道:“有句话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些时候,还是要想想自己的位置才是。”
杨云溪听了这话就明白了李太后的意思,却也是不愿立刻回答,只笑了笑避重就轻:“太后教诲得是。”
李太后没得到想要想要的结果,便是神色更加阴鸷了几分,最后也没多留众人多说话就让人散了。
从李太后宫中出来,杨云溪便是侧头看了徐熏和秦沁一眼:“以后看来你们两个就要多忙一些了。”
徐熏笑了笑:“忙倒是不怕,就怕做了那风箱里的老鼠,到时候两头都是受气。不然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例外不是人了。”
杨云溪听着徐熏的玩笑话,便是也禁不住笑起来:“你就这般贫嘴吧,回头让太后听见了,指不定得撕你的嘴。”
秦沁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却是一言不发。看着安静得不行。事实上,自从上次杨云溪说话不客气了一回之后,秦沁便是一直都是这般的态度了。人多的时候都是低调得很,一言不发的样子要多安静就多安静。
杨云溪看着秦沁这般,微微一挑眉也就没再多说。不过却是邀请徐熏道:“阿石这会子应该在和小虫儿玩,不如你也过去罢,午膳咱们也在一处用了。也省得各自吃着也不香。”
如今朱礼几乎忙成了一个陀螺,杨云溪除了晚上,白日里几乎是瞧不见朱礼的人的。
徐熏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秦沁:“德妃要不也一起去?”
秦沁却是一口回绝了:“还是不了罢。阿媛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既然秦沁这样说,杨云溪自然也没多留秦沁。当下便是和徐熏一处上了轿子,与秦沁分道扬镳。走了一截路之后,徐熏便是开了口:“李太后如今这般的态度,也是叫人有些受不住。”
杨云溪苦笑了一声:“大约是那日先帝临终之前对曾太妃太过关切了一些,便是让太后心里不舒服了罢。”
“可是苦了我们了。你难道没发现,太后她就是想要让我们站个队?明摆着是要让我们和曾太妃那边划清界限。尤其是你——”徐熏“啧啧”的感叹一声,就差没拿着刀子直接逼你了。
杨云溪浅浅淡淡的笑了一笑:“横竖她也不会真拿着刀子来逼我,怕什么?“
徐熏意外的看了杨云溪一眼:“如今你这气势倒是见长。”顿了顿自顾自又笑了一下:“是了,现在你可是贵妃了,那哪能一样?就是太后她也不好明着逼你。”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是不能明着逼我,不拉拢却也是不至于。好在咱们现在倒是不必看太后的脸色过日子,太后和皇上的关系……我倒是不必太过为难。”
若是李太后和朱礼的关系极好,那么现在杨云溪肯定不是这么一副态度。
徐熏犹豫了一下:“你是打算两头都——”
杨云溪摇摇头,“我和曾贵妃毕竟交情更深一些。”
徐熏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你这是打算和曾贵妃交好了?那太后这边——”
“太后这边本就不怎么喜欢与我,又何必费心讨好呢?不说别的,光说熙和是被我送出宫去的,你说太后她心里能对我有好印象?”杨云溪笑着将话摊开了说,再直白不过。
熙和如今送出去宫去,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可是却也是得罪了李太后和李家。
就算如今李太后和李家不知道此事,可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会知道的。那个时候……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和李太后和李家合作的机会和可能。所以,又何必徒劳?
可是曾贵妃则是不同。
杨云溪心头早就做出了选择,此时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可迟疑的。
”只怕旁人要觉得你这是对太后不恭敬了。或是觉得皇上对太后她——“徐熏皱着眉头,”别到时候惹了麻烦。倒不如两头不讨好。”
徐熏的意思和担忧杨云溪心头明白,当下一笑:“这事儿还是早些让太后明白才好。不然到时候指不定怎么折腾。现在宫里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却是千万莫要再折腾得好了。”
别说朱礼,就是她也是觉得累的,只盼着是能够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才好。
一路到了翔鸾宫,果然就瞧见墩儿和小虫儿两人在廊下玩木马呢。内务府为了讨好杨云溪,便是送了不少小孩子玩的精巧玩具过来。比如这个木马,精雕细琢得和真正的马儿都是差不多了。眼睛是用琥珀镶嵌,小马鞍还是镶嵌金和珍珠螺钿的。咋看不怎么起眼,细细一看便是知道什么叫宫闱之物。
小虫儿和墩儿两人骑在马儿不亦乐乎的,小虫儿更是挥舞着一跟小小的马鞭,像模像样的在那儿挥舞着——当然说是马鞭,其实就是丝绸扎的一条彩带。轻飘飘的好看不说,抽在人身上也是半点没感觉。这是怕伤了人。
杨云溪看着这个样子禁不住的就笑了:“也就是小孩子能这般无忧无虑的。”
徐熏也跟着笑,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墩儿也只有跟着小虫儿玩的时候才像个孩子呢,在我跟前的时候,什么都好,唯独是一点不好。着实是太懂事了懂事得叫人都心疼。“
”那奶娘你找个机会就换了吧。“杨云溪眯了眯眼睛:”那奶娘虽然也没什么大错,可是却也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