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叫人去接小虫儿过来?总不能将她一直留在那儿?”
杨云溪随口敷衍:“我想着干脆就不接了,看能不能求太后娘娘,让我过去那边。那边气候倒是更好些。”
徐熏怔了一下,随后仔细思量片刻,忽然就认真道:“那带上我罢。我跟你一起抚养小虫儿好不好?我有不少私房,到时候都给小虫儿做嫁妆。小虫儿出嫁后,咱们两也能一起打发时间——”
徐熏说得心酸,杨云溪听得更是心酸。当下便是伸手握住了徐熏的手:“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若是我去那边,必是带上你。”
徐熏这才又高兴起来,末了又说起朱礼:“殿下那样的人,没想到最后竟然……当时看着那情形,我都吓得有些腿软了。也不知当时情况是多惨烈……”
杨云溪抿着唇,按住了徐熏的手:“好了,徐熏你别说了。这事儿咱们别再提了。”她知道那不是朱礼,可却不能告诉徐熏。看着徐熏这般,她心中滋味便是复杂得难以言说。
况且,那个不知是什么人的人,躺在那儿冒充朱礼,她看着听着,更是只觉得愤怒和无奈。
“咱们一会儿去看看墩儿罢。”杨云溪岔开了话题,“小厨房不是做了些点心?一会儿咱们也正好带过去,墩儿很爱吃那个。”
☆、506。第506章 威慑
一匣子的点心,杨云溪随手捡了一个,递给徐熏:“你尝尝?”
徐熏只尝了一口便是用吐在了帕子上:“味儿不对,苦的。”
杨云溪微微一怔,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说着便是要去自己尝尝。
还没等到她尝,徐熏便是道:“不对劲儿。你别尝。”
徐熏捂着唇,神色有些凝重:“我觉得可能有毒。”
杨云溪登时便是一惊,忙不迭的叫人去请太医来。又一叠声的问徐熏怎么样。
徐熏摇摇头:“就是觉得舌尖有些发木罢了,应该也不严重。只是这点心——”
点心是要拿给墩儿吃的。杨云溪顿时就反应了过来。随即便是凌厉的四下一扫。
登时跪倒了一片。厨房的人俱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战战兢兢。
杨云溪挨个儿扫过去:“这点心是谁做的?”
一个白胖的厨娘战战兢兢的出声:“是奴婢。”
杨云溪看着厨娘,只是抿唇不出声。
厨娘便是忙不迭的开口道:“绝不可能出问题的,奴婢是一直守着的。事事亲力亲为,半点都不敢马虎的。”
杨云溪只冷眼看着,也并不多说一个字。却是反而莫名的叫人心中慌乱。
好在徐熏除了舌头微微有些发麻之外,倒是再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瞧着也的确是不严重。当然可也可能是徐熏也没吃多少的关系。
太医刘意到了之后,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又尝了尝点心,最后才道;“大约就是一点儿麻痹粉罢了。不过点心里的杏仁碎可能有些是苦的,所以味道才会如此。”
“麻痹粉……”杨云溪沉吟了一阵子,“这个若是吃下去,会如何?”
“也就是麻痹一段时间罢了。”刘意细细的解释:“不只是嘴里,就是喉咙也是如此。用量大的话,只怕是会出现气急气紧之状。”
杨云溪沉吟了一下:“那这样的用量,算是多还是少?”
刘意道:“若是成年人用,自然是不算多。顶多也就是人难受罢了。可若是小孩子……那便是丧命也有可能的。”
一旦不能够吸气,紧张之下只会更加难受。而后便是更加的急促想要吸气,如此便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小孩子比不得大人,压根就不懂得缓解放松。自然也更危险一些。
杨云溪抿紧了唇——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针对着墩儿去的。毕竟这点心她在要厨房做的时候,便是说过这是要给墩儿送过去的。
结果,却是出了这么一个事儿。
杨云溪微微冷笑了一下,盯着跪伏在地上的宫人:“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所有人都是颤得厉害。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既是不开口,那便是都拖出去乱棍打死罢。”杨云溪淡淡吩咐,一眼也没多看:“你们也不必觉得冤枉,厨房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自己的地盘出了事儿,不管是哪一个起了坏心。其他人没觉察,却也是失职了。”
杨云溪这话要说冷酷肯定也是冷酷无情,毕竟这么多条人命。可是要说错了,却也是只让人觉得根本是无可厚非的:今日若不是运气好,这匣子点心真送过去给了墩儿,会是怎么样一个后果?
光是想想那情形,便是叫人不寒而栗。
故而徐熏本来是想张口说两句求情,不过听了杨云溪这话之后,便还是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言了。
倒是那些宫人都是被这话惊得不住磕头求饶。
然而杨云溪却是如同铁石心肠一般毫不动摇。她这样做,其实也无非是在逼着有人站出来罢了。毕竟,谁不怕死?她就不相信****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没人觉出一点异样来?既然有人要心存侥幸包庇,不肯多事儿,那么便是干脆一锅都端了。
杨云溪耐心的等着。
果不其然最后便是有人开了口:“贵人饶命!我知道是谁做的!方才我在外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厨房!”说着便是低着头将人指了出来。
杨云溪含笑的看住了那人,只是面上笑着,眼底的眸光却是比寒光更冰冷:“哦?那你来说说,你进去是想做什么?”
那人自然是拼命辩驳。不过很快有了第一个之后,便是有了第二个。几个人都这般说,那么辩解自然也就是苍白无力了起来。
杨云溪动了动下颔轻轻朝着那人点了点:“搜身吧。”
随即自然是有人上去搜身。这么一搜,倒是搜出了一包药粉来。递给刘意一看,刘意很快就道:“嗯,就是这种麻痹粉。”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既是这样,那就全喂了她自己吃下去罢?”
这话一出,众人倒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杨云溪反而是微微浅笑:“既是都敢将这东西搀进点心里。又为何不敢自己吃了呢?”
徐熏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两个主子都这样说,结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一包药粉下去,很快那人便是面色都是紫涨起来,满面的痛苦之色,不住的去抓挠喉咙。
徐熏看得有些色变,最终便是不敢再看,别过了头去。
杨云溪则是从头看到了尾,神色都不曾变动过半点。只是她的面色越是淡然,反而让其他宫人看得便越发的心惊肉跳。
这就是威慑。
给甜枣的同时,却也要狠狠的一巴掌,让人记住了疼,记住了什么样的错不该犯错也绝不能犯。
待到那人彻底的断了气,杨云溪这才开了口:“你们都记住了,什么错不能犯。若是以后再有犯这样错的人,便是只会比这个更惨些。你们若是怕,也可找岁梅或是王顺,调去别处当差我也绝不会说什么。”
说完这话,杨云溪便是这才拉着徐熏出去了。
徐熏还没缓过劲儿来,脸色青青白白的不甚好看。不过却拢着眉道:“你怎么不叫人审问一番?问问是谁做下的这事儿——”
“能将手伸到了咱们太子宫里来。你说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杨云溪冷笑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睛。
☆、507。第507章 揪心
能将手伸进了太子宫来,便是足以说明一个问题:宫里的情形不容乐观了。而且,凭着熙和的本事,出现了这件事情。杨云溪是绝不相信熙和半点不知情。
既然熙和知情,还保持了沉默,甚至有点儿纵容的意思。那么这个人也就显而易见了。
杨云溪这话说得含糊,徐熏一知半解。最终便是都没再说话。
至于墩儿那,自然也是去不成了。
杨云溪将这事儿少不得也是要去跟涂太后说一说的。
涂太后最终却是只能轻叹一声:“如今我也是自顾不暇了。别说你那儿,我这里也是出现了好几次这样的事儿。若不是警醒,只怕是早就被人毒死了。”
杨云溪便是只觉得背脊后头一股凉气缓缓爬了上来。整个人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恐惧也好,惧怕也罢,反正她在这一刻,是真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残酷。
连涂太后这儿都敢下手,对方是丧心病狂到了什么地步?
杨云溪只微一沉吟,便是果断的出声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是也只能出狠招了。五石散那事儿——”
涂太后看了一眼杨云溪,疲倦的点点头:“就这样吧。也不知大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这老婆子,还能撑多久。”
杨云溪听得心里发沉,“太后您别这样说。大郎必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就在杨云溪和涂太后都想着朱礼的时候。朱礼却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边关消息闭塞,加上某些人有心拦截,朱礼却还不知自己已是“死”了。只是下意识的便是觉得此时京中必是不平静,想着该快些回京才是。
而陈归尘便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陈归尘和朱礼是配合多年了,再加上朱礼走的时候京中局势那般,朱礼自然是提前就和陈归尘约好了紧急联系的法子。
见了陈归尘的时候,朱礼便是面色一沉,眉心也是蹙紧:“归尘,你怎么过来?”他离京的时候不是吩咐陈归尘务必护着南京的安宁才是,可是现在陈归尘却是出现在了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
这样想着,朱礼便是神色狠狠一变,随即不等陈归尘回答,便是又急促追问一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虽然没直接问出口,可那分明就是在问杨云溪和小虫儿的。
陈归尘心知肚明,更是微微心头发酸。只是任由他心中如何酸楚,面上却偏偏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摇头答了朱礼的话:“京中局势虽乱,可是却还不至于危及小郡主等人,但是殿下您却是不能再耽搁了,需得立刻回京才好。”
朱礼一挑眉:“京中怎么了?”
“殿下的灵柩说是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东西的话,只怕这会子宫中已经开始办丧事儿了。”陈归尘言道,只是到底觉得太过直白了有些怪异,便是委婉了些许。
朱礼登时露出愕然之色来:“什么?我的灵柩?我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陈归尘轻叹一声;“可是却说得再言之凿凿不过。太后娘娘她们已经赶回京城了,殿下若是不快些,只怕……”
只怕是来不及。这明显是个障眼法,先让朱礼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再立了其他人做太子。那么这样一来,朱礼那个时候再回京,只怕也是有些微妙了。
朱礼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却是拢得更深几分。略一沉吟后,他便是果断道:“那我今夜便是悄然出发。”
末了朱礼看了一眼陈归尘:“如此一来的话,这里便是要托付给你了。”
陈归尘抱拳行礼;“殿下只管放心。陈家世代都是守卫疆土之士,如今我自然也是不会堕了祖辈们的名声的。”
朱礼伸手拍了拍陈归尘的肩膀,微微一动身上铠甲便是簌簌作响:“归尘,我不信你,却又信谁?你便是我的左膀右臂。”
陈归尘还是先帝亲自给朱礼挑的人。
而事实证明,先帝的眼光的确是极好的。陈归尘虽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是总体来说却是鲜少有人比得过陈归尘的。
朱礼也是真心的信任着陈归尘。
时间仓促,朱礼自然也没多问废话,只道:“那她们都没事儿罢?”这个她们,说的便是涂太后杨云溪和小虫儿了。
陈归尘想到了杨云溪胳膊上的伤口,便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杨贵人受伤了。”
只这么一句话,却是登时让朱礼心头微微一颤,更是连脸色都是变了:“怎么会受伤的?!严重与否?”
饶是朱礼自认为再是冷静不过,此时也是觉得心头整个儿都是慌乱不安的。他很想冷静镇定,可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是做不到。
朱礼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竟是被击得粉碎。
朱礼却是也没功夫去想这些,他此时满脑子里都是对杨云溪的担忧。
陈归尘便是将当时的情况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至于杨云溪的伤,他也是略提了一句:“伤得有些严重。”却是没再说得更多。
说得多了,朱礼难免会多想。又是何必?
而朱礼在听见那一句“伤得有些严重”的时候,心都像是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闷闷的疼,疼得人恨不得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冒出来的,便是心中高炽的怒火。
朱礼是真恼了。在这一刻,他是恨不得能亲自过去,将那些人撕成碎片的。不过这种事情却是不可能的。所以最终朱礼只是阴冷一笑:“这笔账,便是暂且先记下罢。”
陈归尘心中亦是附和了一句,虽然无声,却也是坚决。这一比账,便是同时被两个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男人,都这么记在了心里。
只是杨云溪却是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人让她知道。
而杨云溪更不会知道,因了她的一句话,陈归尘又是怎么样日夜兼程赶到了边关。又在看见朱礼的那一瞬间,心情是又多复杂。
朱礼的神色最终还是渐渐平静下来:“此番我离去,便是将我的金甲赐予你。你我身形差不多——”
☆、508。第508章 软肋
朱礼的神色最终还是渐渐平静下来:“此番我离去,便是将我的金甲赐予你,你我身形差不多——”
陈归尘登时便是惊住了:“殿下的意思是——”
朱礼微一颔首:“正是那个意思。”
陈归尘有点儿不自在:“这却是不大妥当。还请殿下收回成命才是——”
朱礼摇头:“我一直被绊着脚,这明显也是有人故意的。若是明着走,只怕路上也不知多少危险。你留在这里,假装成我,虽然不至于一直不穿帮,可是总能争取些时间。况且,有这身金甲在,你带兵打仗也能更轻松些。我要你打个大胜仗!”
陈归尘沉吟良久,便是这才单膝跪地郑重行礼:“臣必不辜负了殿下之命。”
月朗星稀之时,陈归尘和朱礼便是互换了衣裳,一个重回了军营,一个则是直奔京城。
其实要说朱礼这样的行为,是有些冒险的。毕竟,他这般赶路虽然快。可是身边人却是太少了些,遇到刺客便是容易出事儿。一旦叫人发现了行踪,阻拦起来便是更加容易。以朱礼的身份来说,必定是让人死死盯着的。也许这头陈归尘刚一回去,那头就被人发现了。
到时候朱礼是怎么样一种危险的处境,那自然是不必说。
刘恩自也是劝过朱礼的。不过朱礼意已决,又哪里是刘恩能劝得动的?而且刘恩其实心里也清楚——京中局势还是次要的,最紧要的是杨云溪的伤。那一句伤得颇重,这才坚定了朱礼要连夜赶回去的心思。
若杨云溪没受伤,那么朱礼肯定不会这样着急。
只是这话谁敢挑明了说?自是谁也不敢挑明了说的。就是朱礼自己心里也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他却也是绝不可能承认的。反而还要找个越发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将这个理由掩盖住。
自古君王无情,不是他们真无情。而是形势所迫罢了——你若为了一个女人如何,那天下之人如何看?而你越是看重的,便是总有人想要用这个作为软肋威胁拿捏你。长久之下,自然便是彻底的不敢再流露半点真情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如此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