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帮他好不好,他又打起她的主意来了。
是谁说,休想与他做夫妻的,出尔反尔,这古人不都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么,偏他想一出是一出,她这回算是领教了。
温彩跳了起来,就在冷昭看着她恶狠狠笑得古怪时,脚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猛踩在他的脚上,拼命地揉踩,似要将他的脚踩成肉泥,“还真当你是个宝呢?你算哪根葱,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丫丫的,谁他妈的稀罕给你当女人!老娘今儿警告你,你——下次再敢说这种出尔反尔的话,小心老娘给你翻脸。”
冷昭张嘴结舌,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温彩,就知道她虚伪,居然会冒粗话,说出的一串串话,与市井泼妇没什么差别。
踩他,快把他的脚给踩烂了。
明明灿烂地笑着,偏眼里却是恶狠狠的,像一把刀,如一把剑,想着她一刀捅来,看着那带血的刀子还在笑,冷昭就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明明年纪不大,却这等阴险。
这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我……”
不等冷昭说完,温彩手一伸,厉声要胁道:“不想死的就说出来,姑奶奶我回头就给你厉害瞧。姑奶奶这些日子忙活半天,就想找机会成全你们的良缘,你丫的给姑奶奶给我拆台,当我是泥捏的是不是?”
“你……”
她眉头一挑,露出几分凶相。
冷昭没有再说。
这女人还真是温青的妹妹,和温青一样可恶。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把这么个女人惹
回家来,此刻还受她威胁,还被她骂。
温彩一转身,走了。
冷昭顾不得揉痛脚,“莽夫!”又忆起这不是温青,是温彩,转而低声骂道:“泼妇!”
不远处,她放缓了脚步,微眯着双眼回望过来,款款行礼,“冷候爷请便,我得回去了。”
她落荒而逃,好好的说这种话,两年后的自由呀,她可不想就这么简单把自己交给他。他太可恨了,突然打她的主意。
冷昭望着她的背影,大声道:“明儿一早,我带你入宫,别起晚了,记得让杜七婶叫你起床。”
温彩没答,领着杜七婶回了追云轩,一看到那匾额,心下又道:一定是醉了。今晚他没喝酒吧?不,隐约间她似闻到了一股酒味。一定是醉了,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夜,温彩好睡。
这夜,冷昭失眠。
☆、第88章 宫中烹饪
次日一早,温彩换上七公主送的宫袍,梳洗一番,让杜鹃去知贤堂与郑氏打了声招呼,跟着冷昭入宫了。
这一回,冷昭走得不快,上回温彩在宫里走失过,只怕现下宫里还当笑话一样传扬呢,若再走丢了,他可丢不起这人。
刚近宫门,便见安王慕容悰也到了痤。
彼此打了招呼,冷昭因要去参朝议事,慕容恒就将温彩交给自己的内侍太监了。
冷昭生怕再走丢,叮嘱内侍,“你跟紧冷大奶奶些,她不识路,莫让她走丢了。”
温彩翻着白眼:嗓门这个大,嫌她不够丢人是不?这个时辰,正是百官入宫议政时,叫得这么大声,还怕别人听不到么?
重华宫的飞檐四角上,挂着斗大的铜铃,一阵风过,铿铿作响,听说凤仪宫里也有一样大的铃铛,不过是金铃,而几妃宫里都用了铜铃。
待内侍通禀后,温彩与冷昭迈入重华宫。
淑妃内着素绫中单,外罩翠碧千莲烟锦宫装,荷叶状裙摆曳地,逶迤仿似一泓寒碧烟波上千朵白莲盛开幕腰系青缨细绅带,缀以镂雕玉螭凤纹青褐佩环,袖口、衣沿绣以天家贵眷才能享用的凤羽,描金重绘,美轮美奂沮。
一侧静立的九公主安阳,笑眼微微,衣着一袭浅紫宫袍,显得华贵非常。
九公主伸出手来,笑盈盈地虚扶一把,“五哥昨儿说,要请一位会做河豚的厨子入宫,这人不会是你吧?”
正说话,便有宫人哈腰禀道:“淑妃娘娘,安王殿下说,今儿晌午要在重华宫用膳,到时会邀带平远候一道过来请安。”
淑妃对冷嬷嬷道:“着人把重华宫小厨房拾掇好,再叮嘱御膳房多备些精致的菜式。”
冷嬷嬷应了。
寒喧了一阵,说了些场面话儿。
温彩故作得体地坐在一边,实则仿似屁股下面有钉子一般,只不过强作得体。
淑妃问道:“老夫人可好?你母亲还好?”
温彩的亲娘早死了,淑妃问的母亲自然是指郑氏。
“祖母硬朗着,近来也爱笑了,平日没事,便有母亲、婶婶、小姐们陪着闲话。母亲近来也甚好。”
淑妃很是满意,她人在宫里,时常挂念家人。又问:“冷晓、冷晞姐妹还在学规矩?”
温彩小心地看着左右,有些话只能私下与淑妃说。
淑妃对左右道:“冷嬷嬷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冷嬷嬷,原是淑妃的乳母。
当年,淑妃入宫为妃,后来育下五皇子慕容悰后,就求了皇帝恩旨,把她的乳母接到宫里服侍,这一待便是二十年。
温彩轻声道:“三小姐原就体弱,没学几日规矩就病了,现下还在吃药呢。二小姐倒是身体好的,学仪态时,不小心扭了脚,也停下了。而今,只得明月庵冷家的三位小姐和三房的冷暋乖谘ё拧!
没学了,就是不能参选。
若要参选,便是病了也是要学。
淑妃微微凝眉,“晓儿、晞儿真的病了?”
温彩没答。
淑妃便明白这是藉口。
明摆着,这是冷家大房、二房的两位嫡出小姐退出参选皇子妃。
虽让各家送女参选,又没说都要参加,有一个便好。
淑妃心头六福酒陈杂,道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过了良久,才道:“你回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晞儿可以不参选,至于晓儿必须参选。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冷家最优秀的女儿就是晓儿,她若不参选,这让皇上如何看待冷家。”
温彩应答一声“是”,淑妃不是埋怨老夫人说当年不该把她送进宫么?而今,她却硬要把自己娘家最疼爱的侄女送来参选皇子妃,真不知道淑妃是怎么想的。
温彩心头一转圜,想到了萧彩云,轻声道:“淑妃娘娘,萧彩云也怪不容易的,大爷一心都念着她呢……”
她替萧彩云说情?难道是冷昭与温彩说的?
萧彩云是什么身份,怎能配得上冷昭。
“温氏!”淑妃打断了温彩的话,正色道:“你别听旁人说三道四,现下,你才是平远候的妻子。”
一看淑妃那神色,就厌恶萧彩云得紧,温彩原想求求淑妃,让淑妃再与老夫人求个情,许萧彩云就能嫁给冷昭。
冷嬷嬷见淑妃不愿提萧彩云的事,岔开话道:“娘娘,该备午膳了。”
淑妃笑道:“彩儿,今儿就有劳你下厨做酱烧河豚了。”
“是。”她欠身退出重华宫大殿,只余下一脸心事的淑妃。
待温彩走远,淑妃轻声道:“端阳越发没个轻重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放下不萧彩云。”
冷嬷嬷也是如此看的,温彩嫁给冷昭才多久,要不是冷昭说了萧彩云的事,温彩怎会知道,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萧彩云都是鲠在咽喉的刺。
淑妃道:“你
tang去前朝瞧瞧,要是朝会散了,把端阳领来,本宫要与他说说话。”
“是。”
冷昭想把萧彩云弄进冷家门,她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一个下堂妇,无出、犯妒,连萧家人都不要那女儿,还想进冷家门?
冷家的门槛可高着呢,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
温彩进入重华宫小厨房。
冷嬷嬷照着温彩的吩咐去大厨房取了食材、配料等物。
前朝散了,慕容悰领着冷昭进了重华宫。
彼时,温彩做的蟹黄糕、香辣蟹、酱烧河豚已经上桌。
慕容悰闻着就香,知是温彩做过几回,待淑妃举筷之后,也跟着取食。
九公主赞了声“好吃”,便爱上那道香辣蟹了。
不知何时,只听冷嬷嬷低呼一声:“冷大奶奶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温彩领着宫娥上菜,之后就不见了人。
冷昭很紧张,生怕再和上次一样闹出丢人的事。
一边有内侍道:“许在小厨房呢,冷大奶奶说还得备一道甜汤。”
淑妃满意地含着笑,“还是端阳有眼光,有这等厨艺的大家闺秀可不多见呢。”
九公主也听说冷昭待温彩不好,上回走失了人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凡上些心,温彩也不会走丢,附和道:“大表哥可得对大表嫂好些,我瞧着她这性子还真是个率真的。前儿,华阳还与我提到她呢,说得了空要找她打架。”
这里用膳叙旧,温彩令小厨房的太监、宫娥看火,又让杜鹃帮忙盯着差不多就起锅,杜鹃与她久了,虽不会做,倒会识做得好坏。
杜鹃只当温彩拿着另一份吃食回重华宫偏殿了。
温彩令宫人寻了食盒,将自己做的菜式各备了一盘搁到食盒里,辩清方向直往冷宫去,这一回许是有参照物,竟一次没错就到了冷宫,站在院子外喊了两声“小十”,便有韩公公缺牙跑了出来,“是顺娘啊?咦,今儿穿得这么漂亮。”
温彩笑了笑,“我送些吃的过来。”
德妃坐在窗前,伸着脖子瞧了一眼,“顺娘来了。”虽是一句最寻常的话,却有道不出的欢喜。
温彩进了屋,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小十呢?”
德妃道:“小十被七公主寻去绣《紫菊图》了,说要赶在皇后娘娘千寿节前绣好。”
温彩一脸不悦,“七公主还真是,她自个不绣,倒让小十绣。”
“是小十自己愿意的。”
“德妃娘娘先吃些东西,小十不在,我不多坐了,得了空再来瞧你们,下次来我就带些菜种、锄头什么的。”
德妃令韩公公将温彩送出院门。
温彩提着只空食盒,心里骂骂咧咧地:同样是公主,小十就快成七公主的使唤丫头了。皇家尚且如此,也难怪大户人家得宠的小姐跟样学样,想方设法地欺负不得势的小姐。就如她在温府时,便是连温翠、温蓝这两个庶女也能欺负上她。
正闷头走路,却有个不长眼的总和她过不去,迎面站在她跟前,她往东,她也往东;她往西,她也往西。
温彩气恼地挑眉一瞪眼,似随时都要发作起来,却听到一个人朗朗笑起来,“温彩,今儿便听说你入宫了,正使太监去重华宫传你呢,你却在御花园,不怕又把你走丢了,听说上回躲在树丛里哭了一宿呢,脸儿都哭花了?”
不是旁人,正是她在心里骂着的七公主华阳。
华阳穿着一件黄橙橙的宫袍,挽着高髻,正一脸凶相地盯着她看。
人善被人欺,温彩厉声道:“闪开!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怕你。”
“谁说你怕我?”
若怕她,就不会和她打架呢,想想那次打得还真是痛快,就算被皇后给训了,七公主还是觉得过瘾,不禁愉悦的笑了起来。
她道:“听说你最是个温顺、乖巧的,我今儿偏要惹你和我打架,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胆小都是装的,你可是胆大包天呢。”
温彩懒与理会,侧身往一边去,七公主追了过来,张臂拦住去路,“你今儿不和我打架,休想让我放你离开。”
她不能耽搁太久,时间一长,重华宫那边就会以为她不见了。“好公主,你让我过去,下回再陪你玩。”
七公主依旧笑着,突地笑容一敛,厉声道:“先打架。”
温彩垂眸看着手里人食盒。
七公主“咦”了一声:“你拿吃的给什么人?难不成上回你没在外头露宿?”
温彩道:“你让我回重华宫,我先把东西搁下再陪你打架。”
七公主打了个手势,一个宫娥从一边奔了过来,“把食盒送回重华宫去,记住了,要悄悄送回重华宫厨房里,莫惊动了旁人。”
这七公主除了刁蛮,人好聪明啊,似乎猜出她是背着人送的吃
食,还要宫娥悄悄儿送回去。
温彩将食盒一递,学着七公主的样,双手一叉腰,干脆、爽快得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打架也得有个打法?说吧,怎么打?就一阵胡打,你揪我的头发,我挠你的脸,那是街上的泼妇打架,咱们这样的身份,要打就打个品味出来。”
打架能打出品味,这叫什么说法,不过当真很新鲜,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有趣、好玩的,还真没看错。
七公主一脸错愕:“打架还有规矩不成?”
“当然有规矩。”温彩扬了扬头,“这男子打架,是切磋武功。我们打架也要打出侠女风范,自与外头市井妇人不同,我们要打得让旁人敬重、高看,还得欣赏、赞扬我们的打法是女君子。”
“女君子!”这又是什么新鲜说法,七公子双眸熠熠生辉,更觉有趣,顿时好感连连,“那你说怎么打?”
“头对头踩脚,看谁倒地为输。”
这揪发挠脸着实不成个样子,而且最易受伤,就踩脚。
“好,打就打!”七公主爽朗地应了。
温彩一拱背,两个人头对头,顿时就在御花园的草坪你踩我脚,我踩你脚,温彩只想速战速决,一脚踏下那个狠重啊。
有嬷嬷大喝一声:“来人呀!七公主又和人打起来了。”细细地审视着温彩,不像是宫娥,但宫里的公主谁也没这么大的胆儿,与温彩大小差不多的,只淑妃所生的九公主,又有冷宫德妃所生的十公主。
九公子对七公主见面先礼让三分,这十公主更不敢忤逆七公主,在七公主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七公主骂了一句:“臭丫头,你找死,我轻轻踩你,你倒下狠劲了。”
“你会是个轻轻踩的?少诳我。我没吃午饭,你也没听,你个头可比我还大呢。”
温彩一面避着七公主,一面灵巧的左抬腿、右踏脚。
两个人你踩我,我踩我,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温彩踩上一脚,就乐得直嚷:“踩上了,踩上了,我踩上六下。”
“你才六下,我都踩你九下了,臭丫头,你输了!”
哎哟,这怎么能的打架呢。
嬷嬷扯着嗓子,“快来人!快把人拉开……”
七公主一恼,“停,就停一会儿。”
两个气喘吁吁,彼此一望,都傻笑起来。
七公主对周围的宫人道:“本公主爱与她打架,你们谁要是多管,我不饶你们。你们看着便是,不许多事!我们这是女君子的玩法……”唉,还是不说了,“总之,你们不明白的,你们只看就对了。”
敢情这七公主就是个讨打、欠虐的,居然喜欢被人欺负。
温彩可没顾忌,只依着自己的性子踩,反正在脚上,大不了明儿她们都不出门了,她非要收拾七公主不可。
围观的宫人不能拉,那就在一旁给公主加油。
“七公主,踩她!踩左脚……”
“七公主,快啊!”
天启帝正从凤仪宫里用过午膳出来,刚经过御花园,就听到一阵呐喊声:“七公主,踩她脚,踩她脚!”
几名宫娥太监在一边助威,总看到温彩踩七公主,连他们也跟着着急起来,偏温彩最是灵巧,七公主被踩有动作越来越凌乱,温彩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左一脚,右一下。
天启帝寻声望来,一眼就看到草地上两个锦袍姑娘头抵头,像是水牛打架,你踩我,我踩你,瞧那模样,倒似在玩,倒也寻常的孩子打架有不同。
七公主踩不上温彩,越发气恼了,骂道:“臭丫头,你太鬼了,我要换种打法。”
温彩问道:“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