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看到温彩,站起身来,拼命挥着双臂:“彩彩,彩彩……快过来瞧节目,他们要比赛马术、箭术了,还要比武功……”
温彩寻声而望,脸上洋着浅浅的笑,阳光下人比花娇。
一个少年张着嘴儿,望着温彩仿若傻了一般,“她……那是……她……”
顾大公子笑问:“表弟想说什么?”
顺着池睿手指的方向,上回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款款而来。行走在年轻太太、小姐的人群里,依然那样醒目。一张素脸毫无粉黛之色,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如缎长发挽着最简单的发式,头上绑着一对绒球,摇摇曳曳生动俏皮,更显袅袅风致;眉心的金箔花钿散发出淡淡的芒色,宛如这甜美的笑、惊世的丽、逼人的眼。
顾三公子亦回过头来,静默地看着温彩,她行止美好,不慌不乱,与那些为了争夺座儿就失了仪态的小姐相比,这样的她闲淡如落花。
温彩近了看台,拾阶而上,当她要坐下时,却有瑞王府的郡主一屁股落下。
郡主傻傻一笑。
七公主对十公主道:“我们挤挤,让彩彩坐进来。”
景阳驸马朗声道:“还有没有参加男子马术比赛的?此赛分男子组、女子组,还有没有?”
他一阵吆喝还真有少年走了出来,站在中央排着了列,景阳驸马让众抽签,末了,道:“共有十九人,暂分为三组,甲组、乙组、丙组,乙组为七人。每组优胜者二人参加绝赛。”
甲组的男子骑在马背上,一双眼睛笑望看台。
她是谁?上次没问出她的名,今儿他一定会知道她的名字。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大锣一敲,数马齐奔,或拾草地上的花枝,或拉弓射箭,周围一阵阵欢呼声,既为马术赛,就看谁的马术最高,不能看谁骑得最快,每拾一枝花得一分,射中靶心则得二分,正中红心则得五分,所有这些只需要在半炷香内完成,若是半炷香内没跑完全程,就算失败。
顾十五坐在左侧的帐篷里,与池小姐扯着嗓子大喊着:“表哥加油!大哥加油!”
到了最后,竟分不清谁是谁喊的,池睿与顾大公子原在一组,二人又分别是顾十五与池小姐的大哥。
当两人在规定期限冲到红绸前时,人群沸腾了,因为池睿一个回头,没扯住马,马儿重摔一跤,而他本人也摔得极是狼狈。
七公主不悦地道:“池家表哥真笨!他在瞧什么呢?竟直直冲过去。”
郡主近乎安慰地道:“七公主,他赢了。”
池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孩子怎的失魂落魄,不就是个寻常的比赛,也只得二百两银子的赏红,值得他如此拼命么?又是捡花枝,又是射箭的,倒不像是闹着玩,更像是拼命。
池小姐则一颗心提得紧紧的,使了丫头去瞧伤情。
池睿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顾大公子道:“表弟这是作甚?不过是游戏罢了,不必当真。”
池睿笑:“我想……让她看到我。”
为了让她看见,他必须赢,只要他得了第一名,她一定会注意到他。
她就坐在看台上,想来身份不俗,只是她怎会与公主、郡主们坐在一处呢?
难不成她是哪家的亲王府的郡主?
池睿心下一阵乱猜。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喜欢,母亲又疼他,一定会设法求娶给他为妻。
三组结束后,又有六人再次比赛,就在要开始的时候,六名男子变成了七人,其间多了一个蟠龙袍的少年。
十公主惊呼:“是四皇兄,他怎么来了?”
七公主叫着:“这下热闹了!”
温彩不由细想,一手抓七公主、一手拉十公主,“还坐着作甚,给他鼓劲去。”
她提着裙子下看台,挥着手里的帕子,冲着慕容恒挥手示意,大着嗓门道:“四殿下,加油哦!”
“加油……”七公主愕然。
温彩笑道:“就是努力的意思,让他使劲得第一。”
十公主道:“六皇兄、八皇兄也来了。”
温彩唤了红燕来,“给我弄一束花来。”
“小姐最是爱花之人,真要摘花?”
她种的花都是欣赏的,很少摘,她可是宝贝得紧。
“弄一棵菜来。”
红燕“哦”了一声。
慕容恒、池睿等人立成一排,一声锣响,几人如离弦的箭,直往另一边急驰,一路上不忘拾捡花枝,多是桃花花枝,这是景阳公主令园中的管事们剪下来的,后山有一大片桃林,由后山懂得修剪果木的园丁所修,有多少有多少?
温彩跳跃,嘴里喊着“加油”,七公主、十公主一阵附和,旁边的丫头、小厮也跟着叫嚷起来,这喊声如潮水一般,骏马如离弦的箭,赛场上羽箭如雨,奔马如潮。
“殿下,加油!殿下,加油!”
“四皇兄加油!”
“皇兄加油!”
帐篷里,温紫微微凝眉,温彩玩疯了,哪里还有大家小姐的样子,跳着蹦着,双手还摇摆着,惹得七公主、十公主模仿学样,领着几个丫头一并叫喊。
顾夫人笑道:“还是年轻好啊,瞧瞧七公主她们玩得多高兴,比她们自己比赛还欢喜呢。”
周围的沸腾声更大,呼喊“加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连一些看得兴奋的大家夫人、小姐也加入进来,在那儿一阵大叫。
“小姐,你要的花备好了,只能备出两束桃花来,其他的桃花都被景阳公主……”那满地下的花枝,没有二百也有一百枝了,亏得后头有桃林,要真是她养的桃花,温彩还不得心疼死。
七公主问:“备花做什么?”
“给获胜的前三名献花。”
“与秋狩时一样?”
“对。”
在欢腾声中,池睿急驰过了
红绸,这一回他再没有跌倒,让马儿飞跨红绸,再调转马头来,抬手掠过额前的碎发,潇洒又漂亮。
七公主结结巴巴地道:“三……三……三得了第二名。”
十公主高兴得跳起来,“四皇兄得了第三名,哈哈……”
七公主不悦地啐骂:“可恶的池锐,他今儿不要命了,非跟三……三表哥争什么第一名,就那么一点,一点点……就该是三表哥得第一名的。”
七公主口里的三,其实是三皇子。
温彩一扭头,却见十公主一脸不解地道:“七皇姐,顾三公子和池公子谁胜有这么重要?你怎么好似很生气池公子抢了顾三公子的第一名?”
七公主恨恨地道:“拿花,献花去。”
温彩还没回过神来,七公主、十公主各抱了一束花就跑,而她的身后就剩一根大白萝卜。
红燕哭笑不得,“属下想采一棵菜,可三月的菜还是幼苗,采一两棵不管用,瞧着这大萝卜还不错。”
上面是七八寸长的萝卜,头是碧翠的萝卜叶子,把这个送人。
“这两个人,一个个见兄忘义,拿了花就跑,让我抱萝卜……”
那一头,七公主、十公主已经站在了看台前,笑盈盈地看着前三名过来。
景阳驸马大声道:“我宣布,今儿男子组马术赛第一名池睿!”
他一瞧七公主、十公主捧着花,就明白这是要送花呢,可七公主抱着花奔向了顾三公主,而十公主则笑嘻嘻地奔向了慕容恒。
池睿被两位公主华丽丽地给忽视了。
他笑盈盈地望着温彩,却见她抱着棵大萝卜过来,她笑容明媚:“池公子……花没了,就剩这棵大萝卜。这大萝卜挺好,拿回家还能吃,或凉拌,或腌制,又或是炖菜都能行。”
第一名的他没得到一束花,就得了棵大萝卜?池睿一时间心潮翻涌,要是他也得一束花,又有什么意思?“你喜欢花舍不得攀摘,便弄了棵萝卜?”
温彩面露诧色,双手递过大萝卜,“这园子里的花太贵,全是稀罕物。”
摘桃花,畅园内的桃花树多是作花卉欣赏,还是珍贵的千瓣碧桃,她舍不得摘。后山果林里的桃花,要是管事还能再修一些出来,必会再修,修枝通常在冬天,现在已是春天,这个时候再修枝对秋天的桃果产量有极大的影响。
管事没送桃枝,自有不送的道理。
池睿笑着,越发觉得温彩与他以前认识的小姐不一样。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她从来不是扭昵人,回答爽快:“彩彩。”
“菜菜……”一边的顾三公子抢过话,带着几分嘲弄。
七公主恼了:“三哥,是彩彩,彩虹的彩,彩彩,不是菜菜。”
他故意笑道:“难怪叫菜菜,你们送花,她送菜。”
她让红燕预备了一场,就那么两束花,还被两位公主给抢走了。
温彩汗滴滴的,“萝卜多实惠,拿回家还可以吃。这桃花枝你们能吃么?吃不了吧?”
还笑话她,她可是有一大堆萝卜比花要好的道理。
这个红燕就不能寻棵比萝卜好看的菜来,让她抱着棵大萝卜献给池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周围那些瞧热闹的,此刻早已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捧腹大笑。
温彩一恼,“萝卜也可以变花,花却变成萝卜。”
三公子道:“萝卜就是萝卜,怎能变成花,菜菜果真有趣。”
是彩彩,不是菜菜,真当她是一道菜么?
温彩气得跺脚。
顾三公子的真实身份是三皇子慕容恪,这只是顾家人为了掩人耳目给他的新身份,让他成为顾家二房的嫡长子,这么多年,顾家二房就未请立世子,从老候爷到现任的荣安候、建安候,都对他倾注了莫大的期望与关爱。
不久后,三皇子慕容恪会被正名,却在皇家、顾家欢天喜地之时,会发生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
现在,温彩很恼!后果很严重。一把夺过池睿怀里的萝卜,“你瞧清楚了,我能把萝卜变成花。红燕,把你的短剑给我!”温彩挥着短剑,倏倏生风,不多会儿,一朵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莲花便成了。
几个人瞧得目瞪口呆。
温彩从慕容恪怀里的花里抽出一只桃花,将白莲插在那花枝上,“萝卜怎了?萝卜能做菜,花有什么,花就该留在枝头给人看。”
七公主道:“菜菜,花须堪折直须折……”
温彩扬着花枝上的白莲,压低嗓门,怪异地道:“三殿下,瞧清楚了,萝卜能变花,花却不能变萝卜。”她一把塞到池睿怀里,骄傲自信地转身,脚步轻快,行若流云,又似燕舞一般地跃上看台。
三殿下……
七公主张着嘴,“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恒则是五味陈杂,怪异地看着身侧的慕容恪,“
你……你真是……”难怪,他与景阳公主长得很像,要是慕容恪穿上女装,难辩雌雄。
早前,慕容恒以为景阳与顾三公子原是表姐弟的原因,如今瞧来是因为他们原是龙凤胎。
皇后有儿子,这会是什么状况?顺王、安王数年的尔虞我诈,将会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贵妃、淑妃也不过是空斗一场。两派人争得你死我活,却敌不过皇嫡子的回朝、正名。
池睿似乎没听到温彩的那句话,依旧看着怀里的这支桃花,还有一大截的萝卜,“雕得真像,跟真莲花一样呢。”
景阳驸马朗声道:“请池公子接赏红。”
池睿快步走近,双手接过一个包袱,对他来说,再多的赏红也不及温彩给他的一朵萝卜莲花,也不如怀里抱着的萝卜。
慕容恪问慕容恒:“她是哪家的小姐?”
她很特别,不仅会雕花,还会养花,而她就像是美丽的花,这样的女子让人欣赏、心疼。
慕容恒一阵没由来的失落,“是……镇远候温青的胞妹温六小姐。”
“是她么?”慕容恪如自言自语,嘴角噙着笑。
慕容恒却在琢磨这话的意思“是她么?”他问道:“你以前见过她?”
“是啊,数日前,偶尔见她出现在这园子的花房里,她在修剪花枝……”
慕容恒忆起那晚,他听到她与双双说的话。
她是在等慕容恪出现么?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一丁点也好。
突地,心头一阵刺痛。他是男子,明白池睿那痴迷而狂喜的眼色是为什么,也明白池睿今儿拼命一样想得第一名是为什么?池家不差那二百两银子,池睿也不是爱慕虚名之人,他所喜欢的是温彩。
在慕容恪知道温彩的身份后,他的双眸亮了,像夜空的星星,那是欣喜,那是不失所望,那更是得偿心愿……
慕容恪喜欢温彩!慕容恒得出结论后,心,更痛了。
她知道他的心意么?好像从来,他都还没告诉过温彩,自己喜欢她。
早在北疆边城,在温青的讲叙里,就对她产生了好感,再到后来他们一起做生意,一起从田耀祖那儿大赚一笔……步步行来,他对她早已经情根深种。可他,却不知道她的心意。
不远处,温彩近了看台却没有上去,而是气恼地指着七公主、十公主:“两个见兄忘义的公主,就不知道留两枝给我,看我抱着大萝卜过去……”
七公主笑得发钗乱颤。
十公主怏怏地低头,“我以为那两束花就是你帮我们俩备的,哪里晓得你抱着萝卜……”
温彩道:“我怎么认识你们两个损友。”她在这儿恼,却有人因为得了一根大白萝卜欢喜入狂,一手抱萝卜,一手拿着沉甸甸的包袱进了左侧的帐篷里。
顾十五笑道:“温六姐姐太逗了,别人献花,她献大萝卜,第一次见给第一名送大萝卜的。”
七公主、十公主都给自己的哥哥送花,人家才懒得理他,“你懂什么?要不是她今儿送我一根萝卜,我晾在一边得多尴尬。她是好心却惹了旁人笑话,这全是为了我,我……我……你瞧,她用萝卜雕了一朵莲花,很漂亮的白莲。”
池睿心里甜蜜蜜的,垂眸看着那桃枝上的鸡蛋大小的莲花。
顾十五“咦”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摘,池睿躲闪开去,“这是我的赏红,银子可以给你,萝卜花和萝卜不行。”
顾大公子笑道:“不就是根萝卜,你还当成宝贝了。”
“这是她雕的萝卜花,好看呢……”
顾夫人看着儿子那一脸兴奋又欢喜的样儿,“你早前看中的是她?”
☆、第159章 温彩,嫁给我
池睿依旧看着萝卜花,一脸陶醉,他苦苦寻觅的就是一个别样的女子,此次京城之行不算徒劳,寻到了一个值得他动心之人。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答案。
顾夫人面本含笑,眸子掠过忧色,轻轻地道:“你怎能看上她呢?”声音虽低,可一侧的池夫人听到耳里,问道:“大嫂这话何意?我们睿儿不能喜欢温六小姐。窄”
顾夫人近乎昵喃,“不是不能,而是绝不能。这里人多,待人少了我们细说。小姑子啊,你瞧瞧周围有多少名门闺秀,什么好女儿还不得由他挑,他怎么挑温六小姐呢。”
顾十五侧耳一听,知道母亲和姑母的意思,抿着嘴儿,却见不远处的池睿自打领了赏红下来,那嘴就没合拢过,时不时垂眸看着怀里萝卜花,一副捡到了珍世稀宝的模样。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马术赛上得了第一名;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得了二百两银子的赏红。唯有顾家的人知道,池睿的高兴,是因为他见到了温彩,还得了温彩献的萝卜。
池夫人不由轻啐一声:“早前一副不开窃的模样,南安城多少好姑娘,一个没瞧上,如今又是这副没出息样,瞧得我都觉得惭愧。”
池小姐听母亲这般说,有些不悦地道:“娘怎能这样说哥哥,我记得这两年你可烧香拜佛地替哥哥求姻缘呢,如今瞧着就有着落了,你怎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