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木叶见有戏,心中暗喜,呵呵冷笑道,“沈夫人是怎么到这里的,沈将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命掌握在你手中,带着你的军士退出夷夏城百里开外,老夫定当保尊夫人性命无忧,不然的话,尊夫人如此貌美,可惜只能香消玉殒变成一缕烟,沈将军,你可得想好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沈睿之惊慌失措完全乱了分寸,豆大的汗珠滚过脸庞,他不住抬头望着城楼之上的女人,连傻子都能看出他有多在乎。
“国师此言当真?”死一般的沉寂过后,他犹豫着问出这句话,眼底一片希冀。
塔木叶撇撇嘴,脸上鄙夷之色顿起,原来沈睿之也不过如此,儿女情长如此重如何能担此大任?怕也是成不了气候的。
“将军放心,老夫从不打诳语。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是事出有因不得而为之。”他慢悠悠地答道。
没有人再说话,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卷着漫天的黄沙从眼前掠过。
锦毓站于城楼之上,隔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沈睿之灼热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
那是她的男人,她心中没来由的安定下来,她翘首以盼一年多,终于将他盼了来。他还是那样英姿勃发,像之前一样英俊神武。
好好看看吧,这是最后一次他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最后一次他的目光中,只盛满了自己的影子。
再没有下次了,原先以为的岁月静好相守到老,都将在这个阴冷的荒蛮之地,戛然而止。
她的眼中突然一阵刺痛,毫无预兆的,泪水便这样流了下来,咸咸的,涩涩的,流过脸庞,流过衣襟,流过她的心上。
睿之,快进军啊!胜利在望,快进军啊!她在心中默念着。
“好,本将军答应你!”良久的沉默思考之后,沈睿之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原本还有些喧嚣的行伍之间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尽皆石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啦,
快要完结了好激动好激动!完结过后还会有几章番外,我会抓紧将它完成。
☆、第一更
也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原本屏气凝神的行伍之间瞬间人声鼎沸,军士们炸开了锅。沈将军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从出征到现在,将近两年多的时间,一路上艰难困苦层出不穷,有多少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漠中。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举攻下夷夏国都,生擒骨咄禄,好实现自己建功立业为国争光的宏大愿景吗?
如今眼瞧着胜利在望,曙光就在眼前,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数百万大军便会将这华美的宫殿毁之一炬,大业可成。可就在这时,将军竟为了一个女人甘愿退兵,一切前功尽弃万念俱灰,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难道只有他大将军有妻有子,自己便没有妻儿老小吗?
这一退兵,带来的什么后果大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死去的无数战士,他们就活该生生战死吗!
将士们群情激奋,个个面上愤懑之情溢于言表,很快便骚动成一团。
徐青眼见架势不对,若是在此时自乱阵脚军心不稳便正着了对方的阴谋诡计。他调转马头,目光冷冷扫视窃窃私语的大军,铿锵有力地拔出剑,那剑出鞘,在寒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光,印照着蓝紫色的天空,甚是威严可怖。
他甚至未出一言,但通身的气势已经让大军噤若寒蝉,再不敢造次。
见稳住了军心,徐青这才转身,揪心地往城楼上看去。换回女装的她秀美清丽,风吹起衣袂,飘飘扬如谪仙,有种凛然不可轻犯的美。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她的面部神情,虽然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集中在某处,他长叹一声,他又怎会不明白,她的眸子深处,没有自己。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虽然心中心急火燎万分疼痛,想不顾一切飞上城楼,但一律可能伤害她的事,他都不会去做。
他纵马来到沈睿之身边,沈睿之飞快的与他对视一眼,只一眼,便叫他微微放下了心。
他太了解大哥了,他的心中,装着整个天下,装着千千万万的黎庶百姓。
心中有责任,眼中有江山。
外物在他心中,不过如昨夜雨后清晨的露珠,转眼间便已消失殆尽。
他不是这样的人。
国师塔木叶眼瞧着大宋军士军心不稳,怨声载道,心中大喜过望,连面上的八字胡都喜得微微发颤,一抖一抖。许是情况特殊,喜怒已微微颜于表。
只要大宋军士退出城去,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那个女人已解心头之恨,也让沈睿之尝尝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生不如死声败名裂的滋味,他就好生受着吧!
“退兵可以,不过,本将军有一个要求……”沈睿之像是能洞察他的心理,透过他沟沟壑壑的老脸直望到他心里。
“你们夷夏素来诡计多端,隔得这么远,本将军怎么能确定这个女子是你们故意找来体型相似之人诓骗于我,其目的就是使我退兵。不如将她带下城楼让本将军好生看上一眼,若真是拙荆,再退兵也不迟!”
他坐于马上,漫不经心地悠悠说道,只语气中却故意透着紧张和强装镇定。
塔木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随后将沈睿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戏谑道,“沈将军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子不成!将她带下来不是正好给了你可乘之机!到时候老夫岂不是追悔莫及得不偿失?使不得使不得!”
想像沈睿之却突然变脸,在马背上直起身子盛气凌人地冷笑道,“国师大人,你莫不是忘了现在的情势?本将军只需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可叫尔等挫骨扬灰,踏平这夷夏城,活捉国王陛下。
你听好了,现在是你在与我谈条件,不是本将军求着你!你若是不肯照办,尽管一刀杀了她,用一个国家的兴旺对一个女人,这个买卖本将军只赚不赔!”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意气风发,唬得塔木叶一愣一愣的。
其实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拳头攥得有多紧,所有的镇定不过是伪装,其实心在滴血,在流泪。
他在赌,赌塔木叶会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赌自己能否将锦毓安然救出。若是这场赌注输了,塔木叶不愿将人送下来,那么,便是天意使然,是上天活生生要拆散自己。
他与锦毓,错过了今生,便只有来生再见。
但是,他会杀光所有人,为她陪葬!
他微微阖上眼,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城楼上的人。她好安静,安静的一如往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平淡无波。
眸光中,是深深的信任与依恋,像跳动的烛花,虽微弱却是雪夜中最动人的温暖。
看的沈睿之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炙热的目光,转而投向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国师塔木叶,“怎么样国师,考虑好了吗?还是要本将军下令攻城?”
“老夫怎么相信你是真的而不是耍诈?”塔木叶抬眼,幽幽问道,语气中已有了一丝松动。
“很简单,本将军会命令大军后退且一律放下手中刀枪,没我的命令不准上前一步。至于本将军……”他将从不离身的银枪“咣当”一声掷于地上,“如此,国师放心了吗?此女有重兵把守,国师到底在担心什么呢?莫非是信不过夷夏的军士不成?”
激将法一出,塔木叶顿时乱了阵脚,轻哼道,“如此,就依沈将军,请吧!”
沈睿之一动不动,歪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塔木叶,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塔木叶无奈,只得击掌叫道,“将沈夫人带下来!”
沈睿之一直望着锦毓从楼上下来这才转过身去命令道,“众军听着,传我命令,全部后退退至大殿之下,放下刀枪不准近前,违令者,斩!”
各队将军皆奔走相告传令三军。众军不明所以,个个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违抗军令,只得后退将随身刀枪系数丢于地上。
沈睿之淡淡地看了一眼徐青,平淡无波,只眸光深处的深意却是一点点透露出来。
他的目光很快掠过徐青身上所背喜鹊弓,花雕箭,而后又转向他的眼睛。
不过是电光石火间,跟随沈睿之数十载的徐青便已明白。两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何为信任,这便是信任。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徐青也调转马头,奔回大军中去,隐在军士中不见了踪影。
塔木叶见沈睿之身无寸铁,孤身一人坐于马上,这才稍稍放心。
远远地,飘来身姿秀美的人儿,湖蓝衣裙,月白罩袍,风乍起,蒙了人眼,独独蒙不了那颗相思成瘾的心。
他紧紧盯着她,她也紧紧盯着他。
仿佛有烟花在头顶劈然炸开,归程仿佛就在眼前。
若承平盛世,两厢情愿,就这般如双生花,年年岁岁,无甚追逐之心。
就这样任年华老去,江水东流,不变的,永远是人心。
风停了,远处的霞光也消失殆尽。
依旧是绵绵无尽的黄沙,唱着悲哀的挽歌。
“沈将军,如何?老夫可有诓骗于你?”耳畔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思。
沈睿之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只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不准近前的女人瞧。“唔……看身形倒是有些相像,只是这面容,还是看不真切啊!国师,你看我方如此诚心诚意,你为何就不能诚心相待呢?要知道,本将军等得起,身后的弟兄们可等不起!”
威逼利诱的话语是如此明了,塔木叶望了一眼身后正虎视眈眈的大宋军士们,咬咬牙,命令道,“再近前些,让沈大将军看个真切!”
远处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熟悉的眉眼,那只在梦中见到的窈窕的身姿逐一出现在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行至近前,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锦毓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身边大刀的寒光逼人 ,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发髻间的莲花步摇仿佛无法承其重,摇摇欲坠,在光下闪着炫目的光泽。
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她的心中此刻却万分宁静。
此生,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只愿来生,她还能寻到他。做一对闲散夫妻,游尽红尘俗世,体会家长里短的温情脉脉。
走过杏林春雨,塞北秋风,跨过山川大泽,领略平坡宜人。
累时,看归鸟托着落下的余晖缓缓归矣;倦时,以天为盖地为庐,伴着清甜的花香入眠。
来生,她再也不愿做这侯门贵女。天大地大,有山有水,鸿雁翻飞。
“沈大将军,如何?这下可瞧清楚了?”塔木叶又问道,一双眼睛警惕地四下里瞟着。
“嗯,国师果然神通广大,此女正是拙荆。”沈睿之极度的冷静,“你们夷夏国夺了我的夫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顷刻间变了颜色,一双眸子中满满都是恨意,声音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是第一更哦!晚上八点钟还有第二更!
卯足了劲码字,要把前几天没码的补上来!
☆、第二更
塔木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是被吓到的缘故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剑划破苍穹,带着嗖嗖的风声呼啸而过,掠过塔木叶的头顶,凌驾于青石板地面之上。
那箭带了十足的力道,只听“扑通”一声,瞬间命中红心。
众人望去,挟制锦毓的一名刀斧手应声倒地,那箭直直插在他的心窝之上,巨大的身体轰然崩塌,死不瞑目。
谁也不知道那支箭从何而来,如同神来之笔,乘风而来。
短暂的无声之后,现场炸开了锅。塔木叶脸上一片惊惧,之前的镇定早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与巨大的恐惧,他不要命地叫道,“快快!快杀了她!”
话音未落,身边沈睿之一马鞭将他抽昏在地,而后纵马狂奔,众人只觉眼前眼花缭乱,沈大将军似腾云驾雾,转眼便行至近前。
锦毓只觉耳边冷风阵阵,寒光刺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沈睿之驾下千里良驹,行得飞快。
他抽出腰间短刃,怒吼一声,其势如虹。
那刀斧手哪见过这等人物,当下先便怯了,不敢下手。
沈睿之先截对手神智,攻其未备,短刃出鞘。
刺中心房,只需三招。
身边之人应身而倒,锦毓犹紧紧闭着眼睛,一张脸血色尽失。
突然,她只觉身轻如燕,下一刻,身子就被掠到狂奔的马背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沈睿之复杂的眸子,是浓情密意的,是恐惧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锦毓喜极而泣,泪水汇成小溪,源源不断。
“将军……”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那双迷蒙的泪眼代表一切。
沈睿之咬紧牙关,只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纵马狂奔。
行至大军近前,沈睿之将锦毓轻轻送下马,唇般拂过她冰凉的耳际,“等我……”
行伍中走出徐青,二人相视一笑。“徐将军,她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保她安全!”徐青郑重颔首,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众将听着,一举冲入殿中,踏平这夷夏城,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活捉国王骨咄禄者,封万户侯,赏千金!”沈睿之扬鞭道,头盔之上红缨红得耀眼,像极了胜利的旌旗迎风招展。
群情激奋,战士们纷纷拾起地上军械,跟随着沈睿之向前冲去,胜利在望,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守护皇宫的卫士勉强作战,却已是强弩之末大势已去。侍卫们死伤大半,剩下的悉数投降。
苍蓝的天空,被血色所染。要变天了,这天下,终不会是一尘不变的。
朝代的兴衰,历史的更替,不过是史书上毫无痛痒的几句话。
然而,青史终将铭记,将名光照四方,不管风云如何变化,大宋国的所有子民都将为将者卓越的功勋而骄傲。
徐青护坐在锦毓身旁,一双眼睛警惕地转向四周,就是不肯直视锦毓的眸子。
在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一切都过去了,往昔快乐的日子再不复返。
再相见,早已物是人非。她已嫁,他还未娶。你看,天意就是这样的造化弄人。
还好,自己还能与她静静地坐着。
过了这次,便是山一程水一程,山水迢迢,望不尽的相思路。
徐青将锦毓紧紧护在身后,不时还要注意身边围过来的军士,遇到血腥的场面便以背当之。
锦毓垂着头,满满的感激,说不尽道不明。
锦毓身后,方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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