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外面凉,你还是到屋里去吧。”老嬷嬷满脸疼惜,若不是碍于尊卑恨不得直接把人拽到里面去。
“嬷嬷,我在想到底应不应告诉他。”谢妗西开口,声音有些缥缈。
老嬷嬷不解地皱了皱眉:“郡主你说的是?”
“关于紫菀的事情……你说我应该告诉希白吗?”谢妗西轻声问道。
昨日谢妗西已经跟她说了个明白,老嬷嬷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沉默了一会儿:“郡主,你自己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谢妗西微微笑了笑,配着苍白的面色竟是有几分难得的柔弱之感,她转身朝着长廊走去,边走边吩咐道:“来人,去往赤霄营请公子回来。”
在赤霄营见到来接他的下人时,姜希白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他轻咳了两声看着神色平和的玉竹,问道:“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玉竹曲了曲膝:“郡主吩咐奴婢等请公子回府。”
姜希白将书收好,却是没有动的打算,他坐在凳子上,不欲起身:“可是有什么事?”
“郡主说有急事请公子回府一趟。”玉竹恭谨地回声儿:“奴婢等已经拿着郡主的亲笔书信去寻过齐老将军了,老将军准了公子的假,公子随着奴婢等直接回府便好。”
姜希白并不想去见谢妗西,本打算以无假为由推脱,没想到对方已经给他请好了假,对于这种行为,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拂袖先一步走了出去。
赤霄营离清河郡主府有一段距离,一路无言,姜希白半掀着车帘看着外面肃穆的士兵,从离了赤霄营开始,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叫停检查了三次,比起昨日,今天的盘查却是越发的紧了,他在营中听齐老将军提过几句,似乎是在抓别国暗谍。
暗谍,神秘而又危险。潜藏在京都的暗谍,就是威胁着整个大靖的毒瘤,他放下车帘,轻咳了一声,早日将毒瘤连根拔起也是好的。
姜希白见到谢妗西的时候,她正立在柱廊前屋檐下无言地看着他,那样专注的目光让他心中一动,他拱了拱手,礼仪上挑不出一丝错来。
“母亲急急忙忙唤我回来所谓何事?”
“紫菀。”谢妗西看着听见这两个字便变了脸色的姜希白,紧抿着唇,压抑着心中凄凄开口道:“告诉你关于紫菀的事。”
“你……要有心理准备。”谢妗西定定地看着他。
“母亲不妨直说。”
“她,是高昌间谍,而且是高级间谍。”谢妗西的目光紧锁着姜希白的脸,缓慢而慎重地将憋在心口的话说了出来。
“不可能!”姜希白想也不想便直接反驳,这话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紫菀怎么可能会是高昌的间谍!
“这是事实,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季府问季安歌或者去宁王府找季黎。”
谢妗西非常的平静,平静的可怕,正是因为这一份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平静,让她的话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姜希白盯着谢妗西瞧了许久,转身冒着风雪冲出了郡主府,一路奔向季府。
谢妗西瘫坐在地上,低声问道:“南北两街的情况如何?”
“南街已经肃清干净了,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北街了。”
谢妗西微闭着眼:“很快就轮到西街了。”
…………
姜希白从季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茫然地立在冰天雪地中,有些无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晃晃荡荡地竟是到了揽花苑的大门口,揽花苑的大门半掩着,里面的热气从门缝里钻出来正袭着他的面部,被冻僵的脸微微松缓。
他无视老鸨的热情,径直走向了紫菀的房间。
紫菀打开门的时候,就见着姜希白浑身僵硬地立在门前,她心中一喜,拉着他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紫菀将人按坐在凳子上,一边给他倒着热茶,一边问道。
“我、我来看看你。”姜希白双手捧着茶杯,神色难辨地看着她。
“今日你不是应该在赤霄营的吗?怎么有这闲情?”紫菀坐在他对面,正对着房门。
“告了假。”
两人说话多是紫菀问,姜希白愣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回答,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终是打算亲口问她一问,却突觉颈肩处一疼,下一刻便没了知觉。
紫菀猛地站起来,厉声对着尚未收回手的小芽道:“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咱们得马上离开这儿,落槡十有□□招了,咱们暴露了。”小芽不顾她挣扎将人拉到梳妆台前,寥寥草草地给她重新画了妆,自己也做了一番乔装。
小芽背着包袱拉着紫菀往外走,紫菀咬着唇看了看倒在桌上的姜希白,伸手将梳妆台上的木盒塞进了包袱,走到桌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侧脸,终是在小芽的催促下离开。
姜希白是被尔宜推醒的,无论问他什么,他都是摇头不语,尔宜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扫了一圈儿早已没人的房间,带着人回了督卫署。
“大人,她们跑了。”
季黎立在书案前挑了挑眉:“跑得了吗?”最后的挣扎而已……
第62章
对于捉拿回来的高昌暗谍,季黎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让尔宜将人押进了督卫署的大牢; 交由陆染衣负责。
虽然季黎并不是很赞同陆染衣的审讯之法; 但不可否认非常的迅捷有效; 陆染衣是个天生的酷吏。能从牙关紧要的高昌高级间谍嘴里套出话来; 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本事; 看着娇娇弱弱; 啧……
季黎双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房中漏刻; 已经过了未时了,她走出房门准备离开督卫署,却忽然想起小皇帝还在这儿。
“可见着了陛下?”季黎随手招来一人问道。
“陛下带着章公公朝着地牢去了好一会儿了。”
地牢?季黎微皱着眉举步绕过曲廊往地牢去; 还未到地牢入口; 便被突然窜出来的小皇帝紧紧地抓着衣角。
“陛下这是怎么了?”季黎不解地摸了摸他脑门儿上的细汗,又看了看同样脸色苍白的章来福:“你这又是怎么了?”
小皇帝仰了仰头,哭丧着脸:“侄媳妇儿; 陆姑娘好可怕!”嘤嘤嘤,那真的是他记忆里温柔病弱的陆姑娘吗?那真的是母后天天夸奖的大家闺秀吗?骗人!!
季黎见他提到陆染衣,思绪一转大概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估摸着是见到陆染衣审讯时候的样子了; 说实在的; 季大人她第一次见到陆染衣审讯的模样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鬼气森森的,怪渗人的。
“所以啊,陛下,看人可不能看表面。”季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小皇帝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侄媳妇儿你说的对极了!”
“陛下不是想出去走走吗?随我一道回宁王府如何?”季黎询问道。
“好。”小皇帝握住她的手; 乖巧地站在她的身边,歪了歪脑袋:“侄媳妇儿,朕想大侄子了,朕可以把他从赤霄营叫回来吗。”
谢云邵今日天未亮便去了赤霄营,到现在也不过在那呆了将近几个时辰,昨日他休假,她却是公事繁多,都没怎么好好说话,心中打着小九九的季大人神色温和:“陛下是大靖的皇帝,当然可以。”
小皇帝高兴地蹦了蹦,欢呼了几声,连忙吩咐章来福叫人去赤霄营接人。
季大人心情愉快地带着小皇帝坐上了马车,马车在街上走走停停,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待到两人回到宁王府逛了一会儿,宁世子便随着人回来了。
“娘子!”宁世子张开双手跑了过去,完全无视了同样张开双手等着自家大侄子来个抱抱的小皇帝。
宁世子双手揽住她的肩,笑的眉眼弯弯:“哎呀,娘子,我好想你啊!”
小皇帝扯了扯宁世子的衣服:“大侄子,朕也很想你。”
皇帝陛下的大侄子毫无所觉地蹭了蹭自家娘子那有些泛冷的脸颊,委委屈屈地道:“娘子,你怎么不理我呢?”
小皇帝委屈地瞪了瞪眼:“大侄子,你倒是看看朕啊!”
季黎眉心直跳,抬手戳了戳谢云邵的额头:“陛下生气了。”
宁世子恍然地低了低头,就见小皇帝陛下鼓着腮帮子,脸颊泛红:“大侄子,是朕叫人接你回来的,你忘恩负义!”
宁世子满怀愧疚地蹲下身子:“小皇叔,不好意思啊,刚没看见你。”
小皇帝眼角憋着几滴鳄鱼泪:“大侄子,朕决定了,朕要销你的假,回头朕就告诉齐老将军以后你一个月休息一天!!!”
宁世子大惊,双手握着小皇帝肩,满脸惊惧:“小皇叔,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可是你亲侄子,你可是我亲叔!你不能这么坑我!”开玩笑,一个月回来一次,他娘子怎么办?他、不、接、受!
“你现在知道朕是你亲叔了?”小皇帝抬了抬脑袋。
“亲叔!”宁世子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正儿八经的亲叔。”
“那……你准备怎么招待你亲叔?”小皇帝脸上带了点笑意,
“那……你大侄子带着你逛逛?”宁世子瞄了一眼静静立在一边的季黎,试探性地对着小皇帝问道。
小皇帝望了望天色,他不能在外久待,逛一会儿就差不多了,小皇帝笑拉着他最喜欢的大侄子的手表示可以。
季黎坐在亭子中悠闲地赏着雪景,旁边是正在拿着炉子煮茶的雨眠:“雨眠,叫人取些糕点来。”今日午饭是在督卫署吃的,督卫署的伙食算不得好,她没用多少便停了筷,现在腹中倒是有些饥饿。
雨眠久久没有动作,季黎不解地偏了偏头,就见本应该陪着小皇帝的谢云邵站在不远处,双眼亮晶晶:“娘子,你若是腹中饥饿,可以直接吃我的!”
季黎动作一顿:“没脸没皮。”
宁世子走过去,挤坐到她身边,很是认真道:“跟娘子你学的。”
季黎:“……”是跟她学的?
“娘子你不信?”
“信。”季黎眉间冷淡,强势地将他拉了过来抵在身后的朱红色亭柱上,单手撑在他脑后,唇角微扬:“你这是在调戏本官?胆子不小啊。”
宁世子抿着唇,眨巴眨巴眼睛:“我没有啊。”
“是吗?”季大人面色清冷。
宁世子有些惴惴地看着季黎,双手轻轻扯着她的前襟:“娘子,现在明明是你在调戏我。”
“你可以拒绝啊。”季大人挑了挑眉。
宁世子摇了摇头,有些羞涩:“我喜欢娘子你调戏我。”
季黎:“……”
宁世子微闭着眼,头靠着身后的柱子,微微地仰了仰头,脸颊泛红:“娘子,来吧,尽情地调戏我。”
季黎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自己想要发笑的冲动,吻了吻他的下巴,她家的小白兔看着怎么就那么的可口呢?
这边两人亲亲密密,那边的宁王和小皇帝俱是一脸悲愤,小皇帝狠狠地跺了跺脚,大侄子!不是说去给朕拿吃的吗?
小皇帝瘪了瘪嘴,大侄子,你彻底的失去了朕!
小皇帝气呼呼地带着章来福回了皇宫,有什么了不起的,朕马上就长大了,朕马上也会有媳妇儿的!
“母后,朕要娶媳妇儿!”小皇帝扑向正在修花的宋太后,宋太后听见这话,手一抖,花瞬地被拦腰剪断,她睁大了眼:“我儿,你才多大呢!”
…………
寒冬的夜晚,温暖的被窝才是归宿,两人相拥地靠在床上说着话。
“你明日不必去往赤霄营。”季黎手指轻绕着他的发丝,低声说道。
宁世子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呀?”今日他已经缺了一天了。
“赤霄营停课了。”季黎回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娘子是怎么晓得的?
“作为高官,当然会先一步得到消息。”季黎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脸:“虽然捏着没以前的舒服了,但这模样瞧起来还是如往昔一般又白又嫩。”
宁世子大惊,双手捂着脸用力地揉了揉,果真没有以前舒服了:“我明天就叫人炖一锅猪蹄!”他拿着季黎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娘子放心,我很快又会变回以前那个又白又嫩又软又舒服的我。”所以,千万不要嫌弃我!
季黎咽了咽口水,收回手,脑袋凑了上去,双唇张开轻咬住他的脸,低低地应了一声。
…………
京都城门已经封锁了三天了,季黎这几日就待在督卫署看着陆染衣叫人递上来的审讯报告,对于逃掉的紫菀两人没有丝毫动作。
尔宜抱着剑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大人,有人递了口信到清河郡主府。”
“清河郡主可有人出门?”
季黎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尔宜却是知道这人指的是姜希白,她摇了摇头:“没有,姜公子自那日从揽花苑出来之后,便再也没踏出房门一步。”
季黎敲了敲桌子:“他倒是清楚明白,这样最好不过了。”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她自己暴露自己,咱们岂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季黎起身走出了房门。
尔宜耸了耸肩,即便是紫菀不给姜希白传信儿,他们也很快能把她揪出来。
千叶山的古寺后面有一片梅花林,傲雪凌霜的寒梅在漫天飘雪之中展示着自己独有的风姿。季黎撑着伞站立在厚厚的积雪上,身后是列队整齐的禁林卫。
梅花林中的女子身穿着艳红色的广袖长裙,她手中执着一把红梅伞,黑发如瀑散在身后,就这略显孤单的背影亦能叫人移不动眼珠子。
季黎平静地看着她,抬了抬手,身后的禁林卫两边绕开将人围住。
紫菀缓缓转过身来,唇角带笑:“你们来的有些晚。”从她递信到清河郡主府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
“雪路难行,自然晚了一些。”季黎眯了眯眼:“冰枫。”
“你还是叫我紫菀吧。”紫菀笑了笑:“我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季黎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紫菀望向季黎身后的那条路:“他没有来啊。”
“没有。”
紫菀神色微怔,随后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模样:“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高昌内部的叛徒,和全盘招供的落槡。”如果不是高昌内部的叛徒使手段让落槡突然来大靖和她接头,她的身份无懈可击。
“是吗。”季黎无所谓地淡淡开口,那又如何呢?她现在依旧是瓮中之鳖。
“高昌内部的叛徒是谁呢?”紫菀笑意微敛:“让我猜猜,应该是个挺有身份的,且能在训练营说得上话的……”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紫菀摇了摇头,她已经离开高昌多年,哪里知晓其中的官职变动?
季黎双唇微动:“你是直接跟我们走,还是想要活动活动筋骨?”
紫菀眉眼上挑,手指一动,伞瞬地合在手中,没了伞的遮挡,雪花簌簌地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垂死挣扎一下吧,我也想领教领教由季安歌一手办起来的禁林卫的厉害。”
第63章
这是季黎第一次见识到紫菀的功夫; 高昌花诸多精力培养起来的人物; 到底还是极为厉害的。
季黎冷漠地看着紫菀与禁林卫动手,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紫菀逃掉; 正如她自己所言; 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紫菀的这身衣裙选的极好; 哪怕受了伤沾了血也很难看出什么; 季黎低眸凝视着雪地上的血迹; 那点点洇开的样子像极了雪地盛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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