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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染衣今日穿了一声素白色的对襟襦裙,因着身体虚弱的缘故在外面又罩了一件桃红色的披风,她半弯着腰对上季黎那双幽暗的眼,抿唇轻笑,眉宇间光华流转,只觉赏心悦目。
“姐姐近日可好?染衣已经很久没见着你了。”这些日子季黎去承宁宫见太后多是避开她,算来算去,已经有将近十日没有见过了,想到这儿陆染衣暗暗撇了撇嘴,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做什么躲着她?
季黎不动声色地扯过被陆染衣握在手里的衣袖:“为什么要去江都?”
陆染衣眉眼弯弯,双肘撑在小几上,手捧着脸蛋:“哎呀,姐姐,我可是个非常孝顺的好姑娘呢。”亲人都在江都,她嘛,自然也是要回去和他们共患难的呀。
她说完,看着季黎那不为所动的脸,撅了撅嘴:“好嘛,我说实话。”她才不是回去瞧那些讨厌恶心的人呢,她探了探身子,凑到季黎身边,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儿,轻声细语:“我啊,当然是为了能和姐姐朝夕相处啊。”
季黎淡淡地看了一眼,随手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陆染衣也不在意,她捧着雨眠沏好的茶水,水汽润湿了她双眸,湛水的眸子泛着光亮,叫人移不开眼。
“后面的马车坐着什么人呢?”知晓季黎不会理她,陆染衣微笑着将目光转向端坐的雨眠。
雨眠微微俯了俯身:“宁世子,端肃伯,还有姜公子。”
姜公子她不认识,端肃伯她也不熟,至于宁世子嘛……陆染衣小心地放下茶盏,低垂着头,白净手指轻绕着身前的长发,这个她是知道的,季姐姐的未婚夫婿,想到这儿她偏了偏脑袋,唇角泛笑,哎呀,未婚夫婿、未婚夫婿……呵……真有意思……
第36章
从京城到江都有将近两天的路程; 免不了中途歇息,季黎坐在马车里没有下去;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翻阅书籍。陆染衣站在马车旁深吸了一口气,果然; 她最讨厌坐马车了; 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四处看了看:“阿朵,我们到边上去走走。”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犹犹豫豫:“小姐,要跟他们打声招呼吗?”随便到处走不好吧,这荒郊野外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又不走远。”她解下身上的披风; 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在她白净的脸上; 带着诱人的光泽; 叫刚下马车的某人看直了眼。
“真好看,我觉得那姑娘比揽花苑的紫菀还漂亮呢。”盛行睁大了眼睛; 指着陆染衣离开的背影; 手肘狠狠地碰了碰旁边呵欠连天的谢云邵。
谢云邵抹了抹眼角沁出了眼泪,又打了个呵欠; 切了一声:“不好看。”那姑娘长得一点儿也不符合世子爷他的审美,嘿嘿; 还是他媳妇儿最好看; 想到这儿,宁世子瞄了几眼前面停着的马车,眼珠子一转就走了过去。
盛行不高兴地对着谢云邵翻了个白眼,又碰了碰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姜希白:“你说; 她是不是比紫菀还好看?”
原以为姜希白依旧会保持沉默,没想到他抬眸看着他:“紫菀姑娘比她好看多了。”
盛小伯爷一脸郁闷地挠了挠脑袋,难不成他的审美出了问题?按照他这些年阅览百花的经验,那姑娘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啊,绝对可以和紫菀一较高下的好吧?
姜希白也不理他,拿着包袱坐到树荫下,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尔宜去找水了,马车外面也没有人,谢云邵掀开车帘就走了进去,季黎半靠着马车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书,墨黑的长发垂落在绣着百合花的软垫上,一派舒适。
谢云邵瞧见她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慢吞吞地移到她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季黎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地敲了敲小几:“你做什么?”
谢云邵听见她问话,大眼睛里充满了控诉:“那个,那个陆姑娘为什么会在你的马车里?”他跟陆染衣不熟,只在皇祖母的承宁宫见过几面,他不喜欢陆染衣,真不喜欢,尤其是她看人的那个眼神,说不出来的奇怪。
“不在我的马车里,难不成在你的马车里?”季黎好笑地说道。
“我是想问她为什么要跟我们一道?”
季黎懒懒散散地抬了抬眼,浑不在意:“她家在江都,一道好有个照应。”
谢云邵这才想起陆染衣是江都人士,他趴在小几上,叹了一口气:“江都水患,她却赶着回去,看来也是个孝顺的。”明知前路不好行还一心往前,到底是念叨自己的亲人的。
季黎眯了眯眼,想起督卫署递到她这儿的资料,孝顺?这个词和陆染衣可是怎么都搭不上边儿的,不过……那样的家人也不值得就对了,她凝视着谢云邵,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意料之中的舒服:“你最好离她远些,小白兔。她啊,大概是个披着兔子皮的毒蛇,你们不是同一类人。”
宁世子脸颊嫣红,把脸往手肘下埋了埋,只露出一双润水的眼睛来,他瓮声瓮气道:“别、别叫我小白兔。”小白兔什么的,真是太有羞耻感了!
季黎轻笑一声,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小白兔……多可爱啊。”
谢云邵呆呆地看着她的笑容,心跳似乎又失控了,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怎么会那么那么好看呢?不笑的时候好看,笑的时候也好看,反正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很好看,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扩大,他娘子一定是这个世上长得最好看的人。
季黎看着突然眸光恍惚的人,不解地弹了弹他的额头,拎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谢云邵捂着额头坐直了身体,缓过神来:“你干嘛弾我额头?”
季黎自顾自地倒着茶,轻呷了一口之后才缓缓开口转了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江都?”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谢云邵摸着自己的额头:“我、我想去江都看看姑祖母。”
这个姑祖母指的自然是景荣大长公主了,季黎低头看着杯盏中的茶水,缓声道:“算了,我也不管你为什么非要一道,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好。”
“嗯?”
季黎将手搭在车窗上,凉风拂过穿过微张的指缝:“就是说,小心点儿,别死了。”她抬眼,淡淡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我可不想成了望门寡。”
“才不会。”谢云邵笑了笑。
“姐姐。”被风吹得摇晃的车帘忽的掀开了来,露出了陆染衣那张泛着笑意的脸,她手中捧着东西,触及到里面谢云邵的身影时目光一滞,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常,她半弯着腰走进马车坐下,兴冲冲地将手中的东西捧到了季黎面前,眼角眉梢皆是欢喜:“姐姐,你吃。”
陆染衣的手很漂亮,细白修长,她并没有像京都贵女们那样给指甲染上花汁,大概是身体病弱的缘故,也不是健康的粉色,反而带着点儿苍白,就如她的脸色,始终映着病态。
她双手上捧着的是拇指般大小的红色小果子,果子被水洗过了,上面还残留着水珠,水珠慢慢滑落汇聚在一起从她的指缝中流了下来,落在她桃红色的披风上,濡水的披风颜色渐渐变暗,她好似没有察觉到,又将双手递的近了些,眼睛看着季黎一动不动。
季黎看着她手中的红色果子,微微一愣,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应该叫做酸叶子,是一种野生的酸果子,喜阴凉,多是长在深山,很酸,望而生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玩意儿了。
她抬手拿了一颗,看着陆染衣那双干净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微微皱了皱眉,陆染衣见她一直拿着却不吃,脸上闪过一丝了悟,将果子放在自己这边的小几上,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没有毒哦。”
季黎刚才停顿倒不是觉得陆染衣下毒,而是,她总觉得陆染衣有点儿奇怪,说不上到底哪儿奇怪,反正就是怪怪的,她将果子送到嘴里,轻轻一咬,一瞬间,带着果子清香的酸涩感溢满了口腔。
“你要吗?”陆染衣又拿了一颗递到谢云邵面前,谢云邵迟疑地接住放进嘴里,这味道……他眉头紧皱,紧闭着嘴,太、太酸了!
季黎又给他倒了杯茶水,谢云邵想也没想便灌进了肚子里,他一脸郁闷地看着吃的似乎挺高兴的季黎和陆染衣,她们俩都不觉得酸吗?
陆染衣挪了挪身体,靠的近了些,将手中最后一个酸叶子放到季黎手心里,空出来的手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角,眉眼间流光泛华。又喝了一碗茶水的宁世子,呆了呆,陆染衣靠的很近,滑落肩头的长发铺散在季黎的衣袍上,带着点儿说不出来的味道。
宁世子脑子一懵:“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陆染衣侧了侧头,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脸颊,眉角上扬:“你猜啊。”说完还吃吃地笑了几声。
季黎什么话也没说,只拨弄着桌上的茶盖,谢云邵转回目光不服气地看向陆染衣,言语中带了丝强硬:“你别靠那么近。”
陆染衣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儿,她又往前靠了靠,对着谢云邵抬了抬下巴:“我偏要。”
季黎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低垂的眉眼中一片寂然。
宁世子觉得自己受到挑衅,明晃晃的挑衅!他挺直了脊背,冷着一张脸,双眼含怒:“不要脸!”
陆染衣对着谢云邵笑了笑,动了动抓着季黎衣角的手,双唇微扬:“我就是这么不要脸啊。”
宁世子:“……”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有夫之妇!
“陆染衣。”季黎抬起头淡淡地看向她,陆染衣瘪了瘪嘴,松开衣角,坐直了身体,谢云邵气鼓鼓地瞪了瞪她,又委屈地看向季黎,季黎被他那一脸无辜委屈的表情看的心中一颤,她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乖,回到你的马车上去。”
被彻底安抚了的宁世子摇了摇头,季黎见此也不勉强。外面已经响起了招呼启程的声音,没过多久马车便又动了起来。
马车内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外,再没了其他声音,季黎又在看书,旁边的谢云邵就撑着脑袋一脸陶醉地看着她,仿若二傻,陆染衣无语地拢紧了披风,真无聊。
“对了,姐姐和宁世子的婚期在下月初八对吧?”陆染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谢云邵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这狐狸精不是打算破坏他婚礼吧?
陆染衣轻轻摇了摇头,眉眼带笑:“哎呀,宁世子不要紧张嘛,我呀可是打算给你们送一份非常美妙的新婚之礼呢。”说着说着她竟是笑出声来。
谢云邵将信将疑:“你现在就要送?”
“现在送也是可以的,毕竟那东西我一直都带在身上。”陆染衣将手伸向腰间的束带摸索了起来。
说到新婚之礼,谢云邵很难让自己不想起那一本季安歌送的春|宫图,嗯……他缩在被子里偷偷摸摸地看了几页,真是……羞死人了!宁世子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不能想,不能想。
陆染衣两指夹着一个小黄纸包在谢云邵面前晃了晃,然后又亮给季黎瞧了瞧,季黎看着那小纸包,眉心一跳,最近似乎有很多人都在提前给她送什么新婚之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陆染衣手里的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世子好奇地瞅了好几眼,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陆染衣抿了抿唇,歪了歪脑袋:“我自己配的,顶级嗜骨销|魂散,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宁世子摸了摸下巴:“嗜骨销|魂散?那是什么东西?”这名字听起来好高级的样子。
陆染衣眉眼弯弯,哎呀了一声,轻声道:“它啊俗称……春……药……啊,洞房花烛夜的好东西呢。”
平地炸开一声惊雷,吓得宁世子差点儿没三魂出窍,他僵硬地盯着那两根白玉般的手指上夹着的黄纸包,啊……好受冲击,才接受了小黄书不久,就要接受春……药了吗?
陆染衣开口的时候,季黎就知道不好,果然,她的直觉是很准的。
陆染衣看了看脸色不大对的季黎和谢云邵两人,绕了绕头发,不知想起什么动作一顿,空着另一只手又伸向腰间束带摸了摸,取出了另一个小黄纸包,抱歉地对着季黎笑了笑:“姐姐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姐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一包怕是不够的,那就再加一包好了!”江湖上可是一包难求的,有钱都买不到的,看她对姐姐多好,多大方啊!
宁世子表示自己都已经惊呆了!他的天,陆姑娘真乃神人也!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两包药,微张着的嘴怎么也合不拢。
季黎黑沉着脸,一字一顿:“陆、染、衣!”
陆染衣笑嘻嘻地偏了偏脑袋,双眸澄澈:“啊哈?姐姐不用太感谢我哦。”
第37章
谢云邵纠结地坐在马车; 看着手中的两包嗜骨销|魂散,你说他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陆染衣抿着唇一直笑眯眯地注视着谢云邵; 完全无视了季黎周身上下几乎可见实质的黑气,她探了探身子; 轻声道:“配合我酿制的桃花酒效果更好哦。”
“桃、桃花酒?”谢云邵挺喜欢喝酒的; 倒不是说他真的是爱酒之人,主要是喝酒能装逼,没办法,宁世子心中嘚瑟地摊了摊手,谁叫世子爷他千杯不醉了; 怎么喝都喝不醉; 也就多跑几趟厕所罢了。
陆染衣含着笑点头:“是呢; 那桃花还是姐姐帮忙摘下来都得呢,嗯……待到大婚的时候给你们送去好了。”倒是要不要再顺便旁观一下呢?咦……算了算了; 好像有点儿不道德呢; 被姐姐发现的话可是会很惨的,陆染衣惋惜地眨了眨眼; 好可惜。
说到大婚,很难不联想道洞房花烛夜这几个字; 人生有四大喜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其他三个好像和他沾不上边; 但是洞房花烛夜嘛,宁世子低着头咧了咧嘴。
“哦,对了,我还有样东西,不如也一道送给宁世子好了。”宁世子兀自憧憬被打断,他茫然地抬头看向又在腰间摸索的陆染衣,心中一个咯噔,她又想干什么?
陆染衣又拿出个小黄纸包出来,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微微点了点头,将它放到了谢云邵的手里:“雪花粉,疗伤圣药,事了之后放在浴桶里好生泡一泡。”
她对着谢云邵挑了挑眉:“要知道,姐姐内功深厚,很有可能让你第二日下不了床的。泡了雪花粉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第二日再大战三百回合都不在话下!”嗯,她的雪花粉不只可疗伤,还可强身健体呢,多好的东西啊,千金难求呢,她怎么就这么大方呢?
宁世子双唇颤抖:“你、你、你……”对着陆染衣你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宁世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向冷着脸的季黎,咽了咽口水:“你真的这么厉害吗?”
季黎:“……”这么直接的问她这种问题真的好吗?
季黎看着谢云邵那副半是羞涩半是忐忑的模样,沉默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着外面唤了一声尔宜让她将马车停下,抬眸对着谢云邵道:“你先到盛行那边去。”
宁世子红着脸点了点头,双手捧着三包药粉慢踏踏地下了马车,停下的马车又慢慢的动了起来,季黎脸色发冷,修长的手指钳住陆染衣的下巴,冷然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哪怕下巴有些发疼,陆染衣依旧带着笑意,她唇角微扬:“送礼物啊……姐姐好像很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