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摸着她的发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家小锦竟然这么着急她了,“他守了你两日,现在被我打发去睡了。”
“两日……”汤妧低喃着,心底忽的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来,将药喝了。”
锦娘不忘她的喂药使命,汤妧苦着面色看着那乌黑的汤药,暗自咬紧了牙,端了过来几大口灌了进去。
“吃些蜜饯去去苦。”
汤妧连吃着两三颗才觉得口腔里的苦味散了。
看着她那张还带着苍白的脸,锦娘犹豫着还是开了口道:“妧妧,你段伯伯已经去覃州打听消息了,万事还没有确定下来,你莫要自己吓自己,要是到时候你爹回来,你却吓病了,不得叫他心疼吗?”
梦里的情景还仿佛历历在目,汤妧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应道:“妧妧明白。”
在床上躺了两日,她只觉得骨头都软了,不顾锦娘还说让她再躺着的劝阻,她起身出了房门,打算四下走走。
锦娘见她除了有些虚弱外,并无大碍,便也不再劝说了,自己忙去厨房打算炖汤给她好好补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汤妧头一次知道发烧也是这么能折腾人的,在现代不过挂两瓶水再好好睡上一天便好了,这里她却仍觉得有些头晕,走路还得扶着墙。
这两日的天气很好,许是之前害得她风寒的一场雨,消散了连日来的燥热,现下虽然天气晴朗,却也不见灼灼烈日。
她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抬头看着那翠绿的绿叶,那叶间挂着的颗颗饱满珍珠勾的她馋虫都上来了。
有轻盈的风吹过,吹扬了她的发丝,吹翻了她的衣袂,吹动了藤间的枝叶。
段锦从房里出来时便见到了这副场景,她一身鹅黄长裙坐在石凳上,刚起来还未梳理的长发尽披脑后,她手捧着脸,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架上的葡萄,叫人一眼便看见了她眼里的馋念。
“那葡萄还没熟,现在吃很酸的。”他走来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得直往他这边飞舞,段锦瞧着心痒,偷偷伸了手去勾住。
汤妧听他一言,转头看他,忍不住撇下了嘴,看见他眼下的青黑道:“听伯娘说你守了我……”
她忽的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只含糊了过去,“你两日没睡,怎么不多睡会儿?”
“嗯。”他应了一声,却又不再作答,将手中勾住的发丝又绕了两圈。
汤妧见他没有反应,又转过头去盯着葡萄。
“你身体还没好,这石凳坐着很冷的,又起了风,回房休息去吧!”他说着,又勾住了一缕发丝。
“不要,我人都要躺软了,”她连忙拒绝,忽然觉得头皮一疼,“嘶……”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头发已经被他勾在手上都要打结了,丢给段锦一个白眼,往他手上一拍,“玩你自己的去!”
想要解救自己的头发,她忙上手要解开。段锦由着她,看着那双翻动的手,他忽的又想起了梦里的情景,顿时面上一红,急急忙忙松了手里的发丝。
“嗯。”他又是这样应了一声。
汤妧捋着自己杂乱的头发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平日里讲话不是这样的啊!”
“妧妧,那日你晕过去时,我很害怕,”这两日里那些纷杂的情绪一直憋在肚子里让他很是烦躁,他不想再憋下去,忽然想将一切都说开,“我怕……”
这话隐隐的要挑明什么,汤妧莫名的一阵抗拒,还未等他说完,她忙打着哈哈道:“大侄子担心姑姑不是应该的嘛,呵呵!”
她说完,便听见锦娘站在堂屋前唤她,“妧妧,过来喝汤。”
汤妧连忙站起,捂着肚子干笑道:“我,我饿了,我喝汤去。”
说完连忙走远,脚步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急促。
“大侄子?”段锦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握紧了拳,“怎么能是侄子!”
***
修养了两日,汤妧只觉得自己已经大好了,这日她早早的起来,回了家将自己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她在段家被锦娘看着连口井水都不能乱喝,热的她是觉得一身都不得劲。
将自己一身洗了个遍,只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院子还是那日风雨过后的杂乱,她将院里的落叶扫了,又将有些歪倒的藤蔓扶正,而后又将自己冒雨搬进的兰花全都搬了出来。
只是兰花娇贵,一连好几天都没人照顾,现在都有些蔫了,她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瞬时便想到了汤爹磨刀霍霍向她的场景。
只觉得颈后一凉,哆嗦了一下。
小心地将兰花照料好,她这才出了门去浣洗衣物,回来路上却碰见不少村民正高声交谈着一件事。
“我听人说那告示上写着至少诛了七家的三族的,太子的母族妻族更惨,整整六族在内,尽被诛了,连幼儿都没有放过!”
“那自是太子活该,谁叫他想着谋逆,都做太子了,只等今上……”说着他的声音一顿,“他便可自然而然的登上帝位了。”
先开口的忽而又问道:“可是都做太子了怎么还会想着谋逆篡位呢?”
“这……皇家私事,咱们莫管莫管。”
“可惜了,我听说太子是个和善仁慈的,不知道接下来的那位会是什么性子,唉!”
汤妧忙上前去问道:“告示,哪里的告示?”
“呦,汤家丫头,”见她一脸焦急,最先开口的人忙道:“今早镇上贴出的昭告,还盖着临阳县衙的章呢,真真切切的消息。”
她一听,急忙跑回了家放下木盆便要往镇上去。
跑到一半段锦忽然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拉住了她。
“放开!”汤妧忙扯着手腕挣扎。
段锦却抓的更紧,“你要是跑着去会跑断了腿,我找武大叔借了牛车,我带你去。”
她红着眼看他,喃喃道:“谢谢。”
“妧妧别急,你要相信汤叔,他会没事的。”段锦瞧着心疼,急忙安慰她。
一路驱着黄牛往镇上赶,只是这牛年岁已经大了,段锦不敢下手太重,只能任凭着它自己走,紧赶慢赶,走了小半个时辰,在日头到了正头顶上时,终于到了镇上。
一到汤妧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急急忙忙往镇上专门贴告示的地方跑去。
昭告已经贴出了许久,之前围着观看的人已经散了,现下只有三三两两的站在告示前互相低声交谈着。
这是由临阳县衙专门誊抄的,盖着县衙的大红印章,汤妧踮着脚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
“……犯事者武阳侯周琚、沂郡王贺俞、忠武将军赵擎东……诛六族,吏部尚书元铮、太保常逢春、参知政事张侑……诛三族。”
她两手紧紧揪着衣领处,长长的一串名单看下来,直看得她心惊胆颤,如此牵连甚广的一场谋逆,不知杀了多少人。
段锦寻了过来时,汤妧已经开始看第二遍,“没有封家……”
她又从头至尾,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没有封家?”
段锦随着她看了好几遍,这才笑道:“妧妧,当真没有封家。”
“没有封家!”一直紧揪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汤妧喜极而泣直扑进段锦怀里,抽噎道:“没有,没有!”
她只想大哭一场,连起来的提心吊胆,恐惧担忧,她又不得不强作镇定,警告自己不能慌,现在她终于能安下心了。
“我爹没事,我爹没事!”她哭着哭着又笑道,泪水浸湿了段锦的衣。
几个现在布告前的路人看着两人相拥的情景无不指指点点。
“这谁家的小姑娘,胆子这么大,竟敢当场抱小子了!”
段锦闻言狠狠瞪了过去,忙带着汤妧离了人群,回了牛车旁。
“别哭了,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嘛!”段锦伸手替她擦去她面前的泪珠,他的指尖有些粗粝,磨的汤妧肌肤生疼,她忙拍开了他的手。
“我,我就是忍不住嘛!”汤妧说着,一串泪珠子又落了下来,她忙掏了帕子擦拭,看着段锦一张无奈的脸警告道:“你不许跟伯娘说我哭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段锦言语间带着不自知的宠溺,“咱们得赶紧回去了,这个时辰娘找不到我们可是要着急了,我急着寻你都没跟娘说一句。”
他一鞭子抽在了牛臀上,回去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焦急,便由着黄牛慢悠悠的走,段锦好整以暇半躺着,一副悠闲的姿态。
汤妧还在那忍不住又哭又笑,“封家没事,封家没事!”
段锦闻言忍不住暗哼了一声,嘀咕了两句:“我看你是担心封澄那小子有没有事吧!”
挥手又是一鞭,老牛却似跟他作对般,没有加快任何速度,段锦又暗哼了一声,手里无趣的甩着鞭子,由着老牛慢慢的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试啦(T_T)祝我好运!
☆、【入v三合一】
“吱嘎; 吱嘎。”
牛车走的平稳又缓慢,跟疾风拉车时完全是两种感受,汤妧身子随着其慢悠悠的摇晃,直晃的她昏昏欲睡。
坐的久了身子有些酸软,特别是腰间莫名的有些发酸,她挪了挪; 寻了个位置躺下; 热辣辣的太阳便在头顶; 晒的她睁不开眼; 忙抬起手将袖子挡在脸上,便就此睡去。
段锦动了动坐的有些乏的身子,伸了个大懒腰; 借着姿势回头看了一眼,便发现汤妧正躺在他旁边; 以袖覆面; 睡得正香; 脑袋随着牛车晃动; 弄散了她梳好的发。
她今日为了方便只梳了个大辫子,用头绳一绑,斜斜的披在肩头; 现下那股大辫子正散落在车板上,段锦低头看着着忍不住黠笑。
不让我玩我偏玩!
他一手挥着鞭子,一手甩着辫子,轻哼着小曲; 好不得意。
稀稀拉拉的路上有许多散了集市回村的村民,听了段锦那不成调的曲子皆不禁侧目,见了他们那副有趣的情景都忍不住暗自发笑。
只可惜那柔软的辫子禁不住段锦的折腾,甩了几圈便开始松散了,本来一条顺滑的辫子被他弄的毛毛躁躁,许多发丝已经脱离了组织。
段锦手下一顿,嘴角一抽,嗯……帮她绑好吧!
将她头绳散了后,他却傻了眼,他不会绑头发啊!!
看着那彻底乱了的头发,段锦心虚的将头绳随意往一股上一系,又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发丝往她身边一拨,以示与自己毫无关系。
而后端坐好身子,目视前方,装作认真的模样驱赶着黄牛。
汤妧睡醒时牛车还在慢悠悠地走着,她一转头便见到了段锦那挺得笔直的腰板,她嘟囔了几句,段锦那竖的要飞起的耳朵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她打着个哈欠坐起了身,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头发正乱糟糟的散着,头绳随着头发的晃动掉落在车板上,汤妧“咦”了一声,看着乱的跟鸡窝有得一拼的头发,觑向段锦。
段锦不自觉又僵直了身子,不自然地转头看她,“你看着我做什么?”
日头晒得她不得不眯着眼,“我头发怎么散了?”
“啊?散了?”段锦往那撇了一眼又飞快挪开,干巴巴道:“我怎么知道!”
“许是你自己没绑紧。”
他的语气听着自然却又觉得有些怪异,汤妧眯着眼看了他许久也看不出端倪来,只得“哼”了一声,伸手打理这一头乱发。
段锦这才忙转过身去,暗呼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又重新将其绑好,汤妧盘着腿恶狠狠地盯着段锦的背影,冲那背影龇牙咧嘴。
突然她只觉得自己身下涌起了一股热流,汤妧原本挪动的身子顿时僵住。
她僵在那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还没等她想明白,段锦已经驱着牛车进了村子。
他将牛车停下,转过去对着汤妧道:“你先回家,我去将牛车还了。”
“啊?”汤妧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好!”
她手一撑便跳下了牛车,往另一边走去。
这时段锦突然喊住了她,“妧妧,你……”
汤妧刚转过身,段锦便已经到了她面前,他面上带着焦急,看着她急切道:“你裙子上怎么有血?你哪里受伤了?”
“哈?”
她低头扫视着,前面没血,忽的她似想通了什么,猛的转头一看,屁股那处的裙面殷红一片,还有着扩大的趋势。
她还能说什么?
大爷的!!!
女性天敌,大姨妈!!!
欲哭无泪……
段锦还在那一个劲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汤妧又羞又恼,被他问的羞怯不已,恶狠狠道:“闭嘴,别问了,我没事!”
“……”段锦疑惑地看着她,“可是你流血了。”
天哪,汤妧简直想哭,她才多大,怎么就,怎么就……
“你,你借我件衣裳,”她转动身体,躲避着段锦想要一探究竟的目光,催促道:“快点儿!”
段锦紧忙脱了自己的外裳递给她,汤妧接过绑在了腰间,“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急匆匆便要走,段锦想跟上,汤妧看着他无奈道:“我真没事,你别跟过来。”
简直要羞愧死,来初潮就算了,居然还被段锦瞧见,真是,真是,好气啊!
一路小跑着到了段家,锦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见是汤妧,她原本一直忧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妧妧,我寻了人打听那布告上没有……”她见汤妧满脸的苦色,腰间还围着段锦的衣服,“这是怎么了?”
“我,”汤妧低着头郁闷道:“我来月事了。”
“什么?”锦娘闻言一愣,而后又疑惑道:“怎么那么早?”
她看着那衣服犹豫问道:“小锦看见了?”
见汤妧已是羞得耳朵都红了,她便也不好再问,连忙带着汤妧进了屋。
而后又去厨房打了才烧好的热水,端到了房里。
见汤妧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锦娘忙上前安慰,“莫烦闷了,这是每个姑娘都要经历的事,有些人早些又些人迟些,这证明咱们妧妧长大了,不是吗?”
“这我明白。”汤妧又不是真的小姑娘,这些还是明白的,只是……
“若你烦闷被小锦看见了,我去同他说说?”
“不要!”汤妧连忙拒绝,丢死人了。
锦娘闻言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不说便不说,我打了热水,你好好清理清理,伯娘这儿有没用过的月布,我去给你准备。”月布就是月事带。
汤妧点头应了,锦娘出去后她连忙解开围在腰间的衣服,这一看更是想哭的紧,居然沾上了……
还好这两日她住在段家,这里有换洗的衣物,急忙将衣服解了,将身上清理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这时锦娘瞧了门走了进来,将准备好的月布递给了她,“妧妧可会用?”
汤妧拿着月布的手一僵,尴尬的摇了摇头,她以前见过她娘用的,虽然知道月布长什么样,也知道怎么做的,只是她那时候想着自己离月事还远着呢,便不曾注意过怎么用,没想到现在……
“你先垫上,伯娘再帮你系好。”锦娘温柔一笑,而后转过了身。
汤妧红着脸垫上,而后紧紧提着裤子唤了声“伯娘。”
锦娘忍着笑意转过身来替她一边系带,一边讲解,“你瞧,这四根绳子这般……”
红着脸僵着身子由锦娘帮忙系好,她连忙道谢,而后拾起衣物便想去清洗。
锦娘却忙止住了她,牵着她去了床边,“你葵水初至,不宜受凉,否则有你受的,前两日你病才好,先好好休息。”
“这些我便帮你洗了。”
汤妧看着她温柔的模样,忽的鼻头一酸,扑进了她怀里,哽咽道:“伯娘,您真像我娘。”
真像她现代的妈妈,在她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