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俊点点头,看着邵铭清带人上去了。
“五叔。”
看着谢文俊走下来,谢柔清忙说道,一面亲手递过来一碗茶汤。
谢文俊坐下来。
“伯父,时候不早了,清儿也在这里半日了,你们先去下边家里歇息吧。”他对谢老太爷说道。
谢老太爷叹口气。
“文俊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都撑得住,一日不找到她,我们就一口气吊着,不累不困不渴不饿。”他说道,拍着双腿。
谢文俊默然,低着头将茶汤大口大口的喝了。
“伯父你也吃吧,山下那些等着炸开山找东西的人还要你拦着。”他说道。
谢老太爷嗯了声。
“没事,我告诉阿媛了,让她先别急,等我们都死了,她想怎么找就怎么找。”他说道。
谢文俊笑了,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恨吗?也不算是恨,不管说起谁,都只有满心的悲凉。
“五叔。蒸饼。”谢柔清说道,又递过来一个筐。
谢文俊伸手拿过半张,用力的嚼着。
……………………………………………………。
周成贞手扒着一块石头,一下两下最终无力的松开趴在地上。
他看着落在地上的手。比起先前的昏暗,此时隐隐能看到光线流转。
这说明他走的没错,按照谢柔嘉说的,一直向上,向上。现在都能看到光了。
谢柔嘉。
这里地方太小,他是爬着进来的,此时又爬着退回去,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子抱在怀里。
“谢柔嘉,我快找到了,这边能看到光了。”他说道。
怀里的女孩子一动不动任他抱紧贴着脸。
“你不信啊,我带你去看。”周成贞声音沙哑的说道,将她在身前抱紧,匍匐向前爬去。
狭窄的通道里却过不去他们两个人。
周成贞的手用力的撑了几次,最终颓然爬下。只觉得连睁开眼的力气的都没了。
他低下头贴着怀里女孩子的头。
“谢柔嘉,都怪你长的太胖了。”他喃喃说道,一面抓过她的手向前递去,“你感受一下,是不是觉得晒的手很热……”
他一点点的将女孩子推上去。
“现在一定是中午了,太阳很毒辣的…”
“隔着石头也能将人烤化了…”
谢柔嘉渐渐的被推过去,周成贞闭着眼抓住地面慢慢的挪出去,重新将她抱在身前。
“真热啊。”他闭着眼喃喃,“谢柔嘉你渴不渴?我还留了一点水,再让给你喝一口吧。”
他说着将手放在嘴边。在已经咬的十指模糊的手指上再次咬了口,不管有没有血渗出来就塞进谢柔嘉的嘴里。
没有任何吮吸的动作。
周成贞睁开眼,抽回手扳住谢柔嘉的头,将她的脸露出来。
“谢柔嘉。你死了吗?”他说道,晃着她的头,“你要死了,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可就亲你了啊,反正你死了也无所谓了。”
没有巴掌打过来。也没有呸的一声啐一脸。
周成贞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慢慢的低下头,印上她的唇。
咯吱一声,火光倾泻,头顶上有声音传来,同时响起怪叫声。
“世子爷!你在干什么!”
八斤的声音未落,就被邵铭清一手推开了,他的人也随之噗通一声跪下,抓住两边的石头。
缝隙不大,但借着烈烈的火把却能清晰的看到其内的情景,只露出头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而且还……
八斤又爬过来。
“世子爷,真是做鬼也风流…”他抬袖子抹泪说道。
邵铭清只觉得双耳嗡嗡,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化为乌有。
不是梦,不是幻觉。
“找到了!”
八斤的喊声席卷了整个山头。
谢老太爷和谢文俊猛地站起来,那边几乎化成石头一动不动的安哥俾则已经跌跌撞撞的滚了过去。
换班带着人在吃饭的黄药也立刻扔下饭碗。
所有人都向那边涌去。
“都别过来!”邵铭清喊道,声音颤抖,“别踩塌了这边。”
围过来的人立刻都停下脚。
“铭清。”谢文俊声音沙哑,“还,还活着吗?”
这句话问出来所有的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心里在叫嚣这句话,眼却死死的盯着邵铭清。
“还不知道。”邵铭清说道,他想要再仔细的去看看内里的人,但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深深的吸气,“木架!”
身后的矿工们立刻抬来一根木架。
邵铭清用颤抖的手扶住,稳稳的将木架插入石缝中。
“再来!”
“撬棍!”
“拿衣服来!”
火把烈烈原本喧嚣的山间一片安静,只有邵铭清一个人的声音不断的回荡,以及木架铁撬石头撞击的声音。
一下一下一句一句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终于一块块山石被移开,伴着一二三,衣服遮住头的两个人被抬了出来。
邵铭清颤抖着手抚上二人鼻息。
“还活着。”他哑声说道。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但紧紧盯着他的每个人都看到了,顿时欢呼声齐齐。
“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快,快。大夫,大夫快上来!”
“担架呢!抬上来!”
好吵。
周成贞皱眉,同时觉得怀里一空。
谢柔嘉!
他忙伸手。
谢柔嘉!谢柔嘉!
有人握住他的手,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谢柔嘉…
周成贞将人一把抱住。重新拥在身前,舒展了眉头。
好了,谢柔嘉,我们睡吧,别怕。
八斤呜呜的哭。一旁的矿工们有些不知所措。
“小哥,把他抬下去吧。”他们说道,“大夫们等着用药呢。”
被周成贞紧紧抱住的八斤抬起头。
“我家世子爷被吓坏了,抱着我不肯放,你们把我们一起抬下去吧。”他哭着说道,一面又拍抚着周成贞,“别怕,别怕,八斤在呢,八斤不离开世子爷。”
……………………………………………。。
天色将明的时候。谢大夫人才勉强睡着,梦境混乱,直到被外边的声音惊醒。
烛火昏昏,东方发明。
其实不过是只闭眼片刻。
“什么事?”她掀起帘帐问道。
屋门被人推开了,谢文兴披着衣进来了。
“柔嘉找到了。”他急急的说道。
谢大夫人从床上猛地坐起来。
“还活着。”谢文兴忙接着说道,“父亲他们在祖宅带人看着呢,伤重昏迷。”
竟然能活着。
那样的境遇中都能活下来…
是不是因为那块刻了经文的石头?
“经石呢?”谢大夫人一个机灵问道。
谢文兴磕绊一下。
“这个,倒不知道。”他说道,“你别急,现在人救出来了。你不是说了吗,经石是嘉嘉抱着的,那找到了她,就自然找到了经石的方位。再说,就算找不到,嘉嘉还在,也能问她。”
问她?
谢大夫人冷冷一笑。
为了抢夺经石都敢同归于尽,问只怕不好问出来。
“看好她,请最好的大夫。让她好好的给我活着。”她说道。
谢文兴应声是,要转身走,又停下来。
“阿媛,你休息一下,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一次我们还是得到了两个好消息。”他说道。
一个始皇鼎,一个经石存在,虽然最终没能拿到经石,但知道经石甚至经书全文的人还在。
这么说,也的确算是两个好消息。
谢大夫人神情缓下来,点点头。
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中,而且必将回归到她的掌控中。
……………………………………………。
天光大亮的时候,东平郡王才开始用早饭。
如同往日一样,他夜里睡的晚,起床后活动了身子洗漱,坐到几案前已经天光大亮了。
婢女们布置了白粥小菜煮蛋就退开了,有人掀起帘子进来。
能在郡王用餐时闯进来的也只有幕僚文士白先生了,不过郡王用餐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白先生也比谁都明白吧。
出什么事了?
“殿下,彭水的信。”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看了眼一旁的几案,案头上的信筒安稳的摆着。
这是昨日送来的。
“不是推迟了吗?又耍了什么花招了?”他问道,嘴角浮现微微的笑意。
昨日的信写的比往常都多了一些,可见是竭力想要多描述一些当时以众共舞的场面,但不管写多少,都不及当时场面的震撼十分之一。
文士看到他嘴边的笑意,神情越发凝重,沉默没有说话,捏在手里的信也没有递过来。
屋子里的陡然沉默让气氛有些诡异。
东平郡王收起了笑,放下手里的碗筷。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看着文士。
文士低下头,似乎不忍看他。
“郁山崩坍,柔嘉小姐跃入其中,生死未知。”
面前既没有询问也没有惊骇,而是无声无息如同无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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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问知
一向安静的东平郡王所在突然变的热闹起来,来来玩玩进进出出的人不断。
因为黄药急信篇幅限制,要知道具体消息只得通过其他四面八方的渠道。
“事情很突然,应该是夜里悄然行事。”
“有消息报彭水境内有地动,伤亡且不知。”
文士将面前的邸报放下。
“据说谢家郁山里有巫清娘娘留下的经书。”他说道,“看来谢老夫人的死,还有柔嘉小姐的逃亡,以及这次山崩地陷,都是为了这个。”
面前的东平郡王依旧神情木然,似乎出神。
“黄药说柔嘉小姐跳下去的时候,邵铭清拿出了始皇鼎。”文士接着说道,“殿下,始皇鼎啊,原来真的在柔嘉小姐手里。”
他再次看了东平郡王一眼。
“看来这一次做好打算的不止是谢大夫人,柔嘉小姐这边也是想要一举两得的。”
谢大夫人要挖经书,让郁山山崩地裂,而柔嘉小姐也可趁机抢了经书,再拿出始皇鼎,这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前提是活着。
如果没有活着,那这一切都变成别人的了。
“不过还好玄真子的人到的及时,推举邵铭清抢走了一半功劳。”文士说道,“想必现在双方已经协商好了,几日后彭水的消息就会报来京城。”
他说完屋子里沉默一刻。
自从早上到现在,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们的说话声,东平郡王几乎没有开过口。
“殿下,黄药他们当时都在场,而且可以世子和邵铭清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文士接着说道。“柔嘉小姐万无一失,只是谁也没想到,山会坍陷,而柔嘉小姐竟然会抱着经石跳入山间。”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就算殿下您当时在,只怕也难以阻止。”
各方的人都去了,就只有受过救命之恩的一心说要回报救命之恩,护的她万全的他没去。而柔嘉小姐偏偏出了事。
殿下心里肯定…
文士心里叹口气。
现在只能这样安慰他了。毕竟这些事真的是难以预料。
“彭水的信来了没?”东平郡王问道。
总算是说话了,文士精神一振,将桌子上各种文书一推。
“都在这里。”他说道。“车马都备好了,说走就能走。”
“我问的是下一封彭水的信。”东平郡王说道,“黄药的。”
文士愣了下。
“至于这些。”东平郡王看着几案上,“始皇鼎也好经石也好。玄真子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现在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文士垂下头应声是。
“这封信是刚到的,第二日的信最早今晚或者明早就到。”他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你下去吧。”他说道。
文士抬起头欲言又止。
“殿下,你,节哀。”他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再次嗯了声。却没有再说话,文士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吃饭?”
门外的婢女忙问道,身后跟着一溜的捧着食盒的侍女。
“不用了。他吃不下。”文士说道。
婢女们只得退下,护卫们上前。
“先生。我们现在做什么?”他们问道。
文士回头看了眼室内,门窗紧闭隔绝了其内的人影。
“等。”他说道。
夜色沉沉时,文士终于拿到了彭水来的信。
“殿下,殿下,好消息。”他颤声喊道一头闯进来。
东平郡王依旧坐在几案前,这一日半夜都没有动过。
“救出来了。”文士将信筒递来,激动的说道,“伤虽然不少,性命无忧,人还昏迷未醒。”
东平郡王伸手接过,因为送消息送的急切,这次写的话更少。
他点点头,伸手摘下发簪。
“快马把这个送去。”他说道。
文士看着递过来的金簪神情一惊。
“殿下,这个是你的防身之物。”他说道,“当初说过不要离身的,当初如果不是你摘下簪子,也不会犯病落水……”
“家里没有水。”东平郡王说道。
家里是没水,但这不是有水没水的事…
“她既然活着出来,就肯定性命无碍,之所昏迷,一定是神魂受损。”东平郡王将金簪放在几案上推过去,“这个恰好可用,也是物尽其用。”
文士知道劝是劝不住了,只得应声是接过。
“还有让黄药问她一句话。”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一怔。
让黄药问?
消息东西传得快,人行路慢,所以先把簪子送去救命,至于问话,人到了再问也不迟啊。
“殿下您不过去吗?”他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我等她的回话。”他说道。
又是等啊,到底等什么啊?等到什么时候啊?
文士不解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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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地动并没有对谢家郁山的祖宅造成太大损害,牌位已经重新摆好,供桌也恢复了整洁。
院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伴着一阵热闹,门外有很多人涌进来。
坐在廊下的谢老太爷皱起眉头。
“你来干什么?”他说道。
“来看看她死没有。”谢大夫人绷着脸说道,“父亲不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没什么,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谢老太爷笑了。
“我没这样想你,你自己这样想你自己,可见自己最明白自己。”他说道。
场面不出所料又一次僵持起来。
“父亲,父亲,我们又刚请了新大夫来。”谢文兴打圆场说道。“阿媛亲自去府城请来的。”
一面指着身后一脸尴尬的大夫。
谢老太爷笑了笑。
“这么急干什么?等她醒了,你再逼她?”他说道。
“我逼她?”谢大夫人喝道,“是我逼她跳下去的吗?是她再逼我!为了抢夺强占,不惜毁掉祖宗传下的东西。”
她伸手指着屋内。
“她还能命出来,就已经是天理不容了!我不瞒父亲你,我也敢人前去说,她如果死了。我将她的尸首献祭。她不死,我就让她生人献祭。”
谢老太爷点点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把祖宗留下的郁山都能毁了。亲娘女儿什么的,有什么舍不得的。”他说道。
“我把祖宗留下的毁了,是她们非要毁了祖宗留下的传承,为了保住传承。我谢媛的确可以亲娘子女一概不认。”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太爷木然说道,说罢转身拂袖。
谢文兴搓手跺